书名:将军夫人的当家日记

作者:花日绯

文案:

她的夫君文武双全,纵横沙场,八年来立下的功勋不计其数,皇家赏赐更是能绕京城三圈,但…这些都只是曾经。

现在的夫君,元帅失了兵,将军断了腿,步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到了最后剩下一老一瘸还被无情帝王赶出了京城,当真是悲惨寒酸到了顶点。

席云芝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全家人吃饱不饿,看着自己辛苦攒下的大笔私房钱,心想应该够了,遂问道:“步家共有多少人?”

夫君的两名护卫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夫人,共有二十万人。”

“呀,将军夫人晕倒啦!”

一穷二白,无米之炊,将军夫人说,这个家…很难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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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楔子

自从步覃打了败仗,断腿重伤回到京城,步家这几年如日中天的声势便歇了下来,圣上嘴上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一连好几个月都拉着脸,琼林宴上,新科状元郎不过洒了些酒,便被心情欠佳的圣上以驾前失仪为名,贬去了河南府做治灾小吏。

几个月后,太医诊治结果——步小将军重伤难愈,不仅傲人功力难再恢复,就连那条腿,也只怕是不能再如往昔矫健。

满朝皆知,步家一门忠烈,除了老将军,大大小小十三名儿郎皆战死沙场,步覃是步家最后的希望,他自小便肩负家族重任,将所有战死叔伯族兄的责任一肩扛下,而他本身也是个出息的,武学天分极高,三岁习武,五岁练气,十五岁便能独自杀入敌营取得贼首,立下不世功勋。

八年的时间,让一个濒临消亡的家族渐渐复起,步覃用他的大功小功,稳住了家族八年的荣耀,守住了一门忠勇以惨烈的结局报效国家之后应得的勋章。

只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步覃受伤回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不过短短两三个月便足以道尽世态炎凉,首先是因步家后继无人被皇上当朝收了兵权,失了兵权的元帅,断了腿的将军,步家陷入绝境,之后第五日,又从宫中发出一道圣旨,让步家举家迁往洛阳镇守皇陵,虽然让步覃保留将军的头衔,却褫夺了其‘扬威’的封号…

兔死狗烹,古往皆是。皇上的这两道圣旨一出,从前与步家来往的,如今也都避了,是个聪明人都不难想到,步家已无可用之人,犯不着为了气数已尽的人家得罪当今皇上,于是,络绎不绝的门庭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冷清。

皇上收回兵权并着令步家举家迁出京城后,步覃已经好些天未踏出房门,老将军步承宗坐在亲孙院子里的石桌旁,双手拢入袖中,虽然年过七十,但他的脊梁骨却依旧挺拔,像一棵饱经风霜却屹立不倒的老松,用满是皱纹的脸书写着沧海历练。

堰伯站在老将军身后,几十年的相处,他早已将自己当成步家人,如今又怎会不懂老将军心中的哀愁与担忧呢。

“唉,到了洛阳…是该给覃儿物色个媳妇了。”

静坐良久,老将军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尝试宅斗,不足之处还请谅解。

嫡长大小姐

洛阳府

二月的春风似剪刀,剐的人脸生疼。

席云芝站在风口对好了一批府里刚买入的布料,不管乌黑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便伏在马车上记账,二管家过来唤她入内,说是老太太召集了各房女眷,有大事宣布。

原本像这样的聚会,府里的婶娘小姐们是从不带她的,虽然她也是席家的小姐,还是长房大小姐。

她的母亲不清白,十年前被人抓了奸,老太太是受过贞节牌坊的,得知此事气得差点归了西,使家法将席云芝的生母乱棍打死了,刚满七岁的弟弟也被怀疑血统不正随即送走,不知所踪,母亲死后,席云芝在席府的地位一落千丈,虽然父亲席徵(zhen)未再续弦,但却终日饮酒浑浑度日,与她日渐生泛。

九岁以前,席云芝的生活养尊处优,九岁以后,虽不说是天堂坠入了地狱,但多少会遭些小人克扣,三婶娘当家时,还曾多番教养接济于她,可没几年,三婶娘却突然看破红尘,去慈云寺出了家,当家的人变成了五婶娘,五婶娘自席云芝小时候,就不喜欢她,如今更是得势,克扣吃穿用度自是寻常之事,有时还会支着下人们欺负她,数九寒冬的天儿,要她在雪地里穿单衣洗盘子,盘子要在冰凉透骨的水中过足十遍才肯她歇手,那一年她手上的冻疮肿的不成模样。

闷不吭声被欺负了近两年,席云芝十二岁生辰那年,她腆着脸跑去老太太的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不告状,不哭诉,只是希望老太太答应让她在席家的商铺里帮些力所能及的小忙,老太太虽然脑她母亲,但毕竟她还是席家的人,老太太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她这两年的境况,便就点头默许了。

席云芝之所以会选择在商铺里帮忙,一来是因为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在府中受欺负,二来也是存的私心,五婶娘对她的吃穿克扣的厉害,她若不自力更生,没准还真的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大小姐。

她在店铺里做多学多,遇到不会的棘手难题,便去慈云寺找三婶娘请教,摸索几年下来,对经商这一块还确实小有所成,她心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便用这几年攒下的钱自己开设一家店铺,将来就算被赶出席家门,她也不至于露宿街头,能独立活下去。

老太太居住的地方在席府最东边,院子古朴大气,屋舍雕梁画栋,仅花厅一角放眼望去便全是名贵的紫檀,涂抹着松木清漆,一走进院子,便能闻见一股厚厚的檀香味,老太太信佛,平日里见她手上总是缠着佛珠,每逢初一十五必定斋戒沐浴,虔诚礼佛。

席云芝被传唤,心下忐忑,二管家见她袖口沾了些灰,左右暗示她要不要进屋换一身衣服,因为老太太不喜欢看到府中女眷们穿着举止随意,席云芝谢过二总管好意,却也只是洗了洗手,并没有特意回去换衣服,就着身上这件市井人家姑娘才穿的拙布青衫便去了。

她心中清楚的很,在这个家里,没有谁愿意看她光鲜的打扮,既然她们不愿看,那她也懒得挣给她们看,免得她们看的不舒服,又难为了自己。

替老太太守在门边迎接各房夫人小姐的两位嬷嬷听到脚步声,笑眯了眼迎了出来,却见来人是最不受宠的大小姐时,脸又拉了下去,不尴不尬的对席云芝敷衍福了福身,说了声:

“哦,是大小姐啊。请进吧,老太太快到了。”这声大小姐,她们叫的委实有些亏心。

“有劳嬷嬷出来迎我。”席云芝恭恭谨谨的对她们回了礼,便低着头走入了香烟弥散的花厅。

席家世代书香,祖上曾出过不少文官,最至巅峰便是已故席老太爷的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席家大大小小为官数十载,亦不似传统世族以清贵自居,历来也经商走货,故家底积蓄颇丰,以至于老太爷死后,席家虽无人再入朝堂,可书香世家的美名却是传了出去。

这一辈的席家,也就只有席云芝的父亲席徵和她的五叔席卿身负功名,她的父亲在宝进年间考中过贡士,原本形势大好,还要参加殿试,却因嫡妻出墙此等丑事陷入深渊,从此一蹶不振,五叔考过多次也不过只是个举人,这才歇了考心,在家静养。;

席云芝坐在最下首,喝了一口热茶,静静的等待着,却见门外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厚重的紫檀木门被推开时,几位粉妆少女相携而入,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吹入了堂的春日娇花,沉寂的空间顿时活了过来。

二房妹妹席云春,四房妹妹席云秀,五房妹妹席云筝和三房幺妹妹席云彤,她们是席家众多女儿中最为出色的四位,也是最受老太太疼爱的。

席云春娇美,五官极为艳丽,随便穿什么总能穿出艳冠群芳的姿色;席云秀柔雅,举手投足温婉动人;席云彤虽是三房女儿,年纪却是最小的,天真无邪,一笑弯了眼便像那年画上的福气娃娃;但如果说她们三人是美色,那…席云筝的国色天香才是真绝色,美得不沾风尘,仿佛画中仕女般清灵脱俗,一颦一笑皆能牵动人心。

“云芝姐姐,你怎的坐在这当门口?快些进去,可别折煞了妹妹们啊。”

那四位中,云筝连眼神都不会落在她身上,更别说对她说话了,只有席云彤每次见她还愿意说两句客套话,她天真的小脸上总是挂着善良的笑容,对府里的谁都很和气。

席云芝淡笑着摇了摇头:“妹妹们快些进去吧,我刚从外头回头,身上沾了灰,可别让老太太嫌弃了才好。”

席云彤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席云秀拉住了,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席云彤这才红着小脸跟着几位姐姐上了前。

隐约间,席云芝听见席云春在说:“她是嫡姐又如何?明明德行不佳,却仍厚颜赖在这不走,徒增笑柄罢了。你理她作甚?”

厅里其他人大都听到了席云春的话,有的抿嘴一笑,有的用帕子掩着嘴笑,平白叫席云芝受了不少注目,只见她鼻眼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从容不迫,像是刚才听到的刻薄话语,并不是说的她,而是其他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

九岁之后,这种话她听得多了,句句都比这句杀伤力大,若是她每一句都要去恼的话,那可真就别活了。

待姑娘们坐定,内堂里便传来响动,老太太被二婶娘和五婶娘搀扶着走了进来,十几个姑娘们纷纷立起跟老太太行礼,席云芝也混在后头跟风而动。

“都起来吧。”席老太挥了挥衣袖,姿态雍容,坐到了上首:

“我这把老骨头可活不了多久了,你们也都长大了,能在我跟前儿出现也就这几个年头儿了。不把你们安生好,我就是走了,可都不放心啊。”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后,风韵犹存的二婶娘便接过话去:

“呸呸呸,老祖宗您说这话也不怕把咱们吓死,什么走不走的,老祖宗可是长命百岁的福气人啊。”

五婶娘用帕子掩唇笑了笑,精明的目光下意识在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中寻找那抹讨人厌的身影,席云芝也不躲避,嘴角噙着无害的微笑,任由她看着,瞪着。

“近日府中喜事连连,云春、云秀和云筝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不,前些日子我还忧心着怎么给你们找户好人家,现下竟就来了,三个丫头快到我身边来。”

老太太对三女招了招手,席云彤天真,也想凑过去看,却被五婶娘拉着点了下额头,她才难为情的坐了回去。

老太太的贴身嬷嬷将三封大红喜帖一字排开,老太太和蔼的指着说道:

“京府通判,可是正六品的,前年刚刚上任,这家与咱们席家一样,世代书香,定是个好的,云春,过来看看。”

席云春满面绯红,却也懂礼,含羞带怯的对老太太福了福身:“云春不去,老太太羞人家呢。”

她这番举措静动得体,引得在场的婶娘姐妹们调笑,有的胆子大的,还在背后推了推她,现场气氛十分和乐。

席云芝终于知道今天老太太把府里所有女眷召集起来的目的了,这是要给席家的三位顶尖儿小姐们定婆家了。

垂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粗糙的手,身上背着个□□之女的牌子,德行注定,今后就是嫁人,便也只得屈就贩夫走卒了吧。

“云秀丫头文采好,赵知州可跟我提了好多回要你给他做嫡长媳,赵知州是你太爷当年的学生,念及师恩,这家公子定也是个不错的。”

云秀抿嘴笑了笑:“全凭老太太做主。”

又是一阵推攘调笑,见老太太拿起了最后一只红封,大家也都自觉静了下来,任谁都知道席云筝是席家最出色,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皆为上上,云春和云秀配上的人家都已不凡,这配给云筝的不知又该是怎样富贵通达的人家了,翘首以盼。

“这道封,可是云筝丫头自己个儿争回来的。”老太太看着席云筝笑得有些神秘,倒把席云筝弄糊涂了,以帕子掩着唇沉吟,眼波流转间十足风流。

“也怪老身没看住,可缘分这东西岂是想看就能看住的。三个月前,云筝丫头陪我走了趟扬州,这丫头性子野,竟瞒着我带着婢女上街玩儿了,这不,就给人看上了。”

在众人翘首以盼之下,老太太将红封往席云筝怀里一塞,解惑道:

“督察院左督御史张大人三个月前去扬州出公差,撞见了这丫头,硬是让知府差点把扬州城给翻了个遍,这才找到咱们家来的。云筝虽然胡闹,却也不失为一番美谈。”

老太太话毕,众人皆惊,就连席云芝也颇感意外,督察院左督御史那可是三品京官啊,云春和云秀嫁的人家跟席府也算是门当户对,可与都察院左督御史的亲事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都御使会挑中席云筝,绝不会像是老太太说的那般姻缘天定,这其中必有计较。

大事宣告完毕,眼看着姐妹婶娘们全都围着那三位即将大喜的姑娘们道贺,席云芝就是也想凑份热闹都挤不进去,便想着早些离开,却也不忘跟老太太和众位婶娘告退,这些礼仪她做了,别人可能也不会在意,但若是她不做,背上就又会多一条‘不尊长辈,德行无状’的罪名。

一个个福了身子正要告退,却听老太太突然说道:

“云芝,你随我入内,我有话与你说。”说完,便由五婶娘亲自搀扶着入了内堂。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第一章,请多指教。

交锋

席云芝怎么都没想到,老太太会跟她说这话,心头隐隐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行走间越发局促。

内堂里供着一只硕大的佛龛,置放着一尊慈眉善目的黑玉观音菩萨,是好些年前,老太爷还在世时,他的学生特意找江南名家雕刻而成,价值自不必说,老太太喜爱的不得了,每日命人擦拭佛身三次,虔诚跪拜,供香礼佛。

浓厚到有些窒息的檀香味充斥着席云芝的鼻腔,她只觉自己耳膜震动,气血有些上涌,紧紧捏着的拳头藏在衣袖中。

“云芝啊,老太婆也知道,这些年亏待你了,虽然这也怨你那无状母亲的连累,算我席家有眼无珠,只如今…老太婆也就明着跟你说吧。”席老太倚坐在太师椅中,手中拨弄着佛珠,五婶娘面无表情站在她的身后,静谧的环境让席云芝觉得腹气上涌,正吊着心却听席老太又道:

“你的名声…是坏的,今生怕是别想嫁个好人家做正房了,你别怪老太婆偏心,老太婆也是不愿见你嫁入粗鄙人家受苦。”

席云芝低垂着头,身子不可抑制的发抖,她似乎已经预想到了老太太接下来会说的话,因为她的名声坏了,因此今生别想嫁入好人家做正房…那,若想嫁入好人家,就只有做小,做偏房的路子了。

云香和云秀都嫁的不远,唯独云筝…要远嫁京城,老太太这是想…让她跟云筝一起嫁去京城做妾吗?

“实话与你说了吧。云筝的这门亲,看着是不错的,可是据京里的熟识人透露,那位督察院御史曾娶过嫡妻,可却被凶悍的小妾硬生生给害死了,应了那句宠妾灭妻,云筝的性子太傲,孤身嫁去京城,我和你五婶娘都担心她,若是你能做了云筝的大丫鬟同行照应的话,说不得时间久了,御史大人也会念你伺候,纳你做个妾…”

老太太一边转动着佛珠,一边说的言真意切,眸中流露出的和蔼与慈爱,不禁让席云芝觉得,这老太太之所以说这些,是真的为了她好一般。

原来她还是多想了,她们就连妾都没准备让她做,只是想让她从席家长房嫡女的位置上下来,做个无名无分的通房丫头,一辈子受尽欺辱。

“怎的?”一直沉默的五婶娘见她红了眼眶,精明的眸子一转,阴柔冷声道:“不愿意?”

席云芝强忍眼泪,颤抖着肩头,弱弱的摇了摇头,对老太太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可老太太见五婶娘开口后,便干脆闭上了眼睛,摆弄着佛珠,任五婶娘对席云芝破口大骂:

“你个失了名声的小贱蹄子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就凭你的长相,你的德行,你还能翻出什么天不成?别嫌埋汰,让你跟着云筝我都嫌高抬了你!”

席云芝蕴着泪珠不言不语,拳头捏着,指甲掐进了肉里。

“老太太…云芝不求高嫁,但求老太太念在祖孙一场…”她用膝盖跪着向前移了两步,颤抖着手想要去抓老太太的衣角,可五婶娘的眼刀一闪,伺候的嬷嬷就过来毫不留情的踢了她一脚,脚尖刮着脸颊,火辣辣的疼。

一番动静,席老太从太师椅上站起,由着嬷嬷们搀扶着去到佛龛前,虔诚跪拜起来,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匍匐在地的她。

她被人刚才动手的两位嬷嬷拉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隐约间,她听到老太太吩咐五婶娘去拿族谱,她们这是完全不给她退路了,她相信过了今天,席家的族谱之上就真的没有席云芝这个名字了。

有的只是一个没了身份的通房大丫头。

树后的身影一闪而过,翠丫穿过小花园,从侧墙的狗洞钻了出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每个巷口都踮着脚看上几眼,像是着急找什么人,在她跑了将近七八条街后,终于在酒铺里找到了喝醉了的席徵。

“大老爷,大老爷,你快回去看看吧,大小姐就快被人卖啦。”翠丫两只手揪住席徵的衣服晃荡,希望她的动作能让这位醉了十多年的老爷清醒过来。

“卖就卖吧,记得给我留俩钱儿喝酒啊。”

可席徵趴在桌子上,发髻松散不成样子,两颊还留着酡红,听了翠丫的话,只是不耐烦的咕哝了两句,调转个头,又接着睡了过去。

翠丫急坏了,她原本是大小姐贴身丫鬟,可大房因为大奶奶的事儿遭了难,她也被贬到了伙房做粗使丫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是希望有一天大房还能振兴起来,希望大小姐能念她的功,把她从粗使丫头的路上再拽回去。

可席徵睡的昏天黑地,无论她怎么拖拽他都稳如泰山,气得翠丫直跺脚:

“大老爷!”

就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翠丫想了想,还是先回去问问大小姐该怎么办。甩开大老爷无力的胳膊,转身便跑了。

席云芝是宁死都不愿随云筝入京做她的通房大丫头的,从老太太院里出来后,她便火速回房收拾细软,又从柜中随便拿了几套换洗的衣物便想从后门逃走,可没想到五婶娘早就防着她,派人在后门盯着,一见她的身影,不由分说被几个家丁架着关入了柴房。

天寒地冻亦比不过席云芝心中的寒,她将身子团成一团,缩在阴暗的角落,她没有哭泣,因为她没有放弃,她之所以躲在暗处,是想叫旁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云筝远嫁京城,席家定会办的风风光光,前后准备最少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就算被打死,她也要从这里逃走。

“大小姐,大小姐是我啊,我是翠丫。”

窗户的雕花洞后出现一张平凡的大脸盘,席云芝撑着身子爬起来,不放心的看了翠丫身后好几眼,翠丫从雕花洞中塞进来两块糕点:

“大小姐,我从厨房偷来的,你赶紧吃一点吧。”

席云芝腹中虽饿,但更加关心的却另有其事,勉强张开受伤的嘴角,沙哑的声音问道:“翠丫,老太太那儿有没有说我病了,或是失踪了之类的话传出?”

翠丫摇头:“没有,我今天上街去寻大老爷,他喝醉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小姐你被关入了柴房,我等他们都走了才过来看你的。”

席云芝敛眸暗想,从她被关已有两个时辰,老太太定是想寻个好时机对外说她的事,被剔出族谱的席云芝总不过是突然暴毙或突然失踪的下场,她若能赶在老太太之前对外制造点声响,让外界知道她还活着,说不定就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想及此,席云芝便凑到窗棂前对翠丫招手,见她附耳过来后才说道:

“你去北堂胡同里的几家铺子分说,席家大小姐要嫁人了,原定明日付清货款,只得向后顺延一个月,还请各家掌柜来席府喝一杯水酒。”

翠丫听后连连点头:“是,奴婢这就去说。”

席云芝见她转身,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记住,是北堂胡同的那几家铺子。”

“知道了。”翠丫应声过后,便跐溜钻入了旁边的小树丛中。

席云芝顺着墙壁滑坐在地,现在她只希望自己席家大小姐这个名头还能用,最好能令从不拖欠货款的北堂胡同那几个掌柜上府闹一闹,不奢望老太太会因此放她出去,但能拖延点时间总是好的。

席老太太自内堂中念完了经,嬷嬷扶着她走出来,五媳妇商素娥便迎了上来,接替嬷嬷搀扶着老太太的手腕,将她扶着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儿跟你商量呢。”

席老太半磕着双眼喝茶,使人看不到她的真正眼神,商素娥自然知道这位佛爷的厉害,当即堆起了笑,说道:

“老太太折煞素娥了,府中有什么事儿还不是您说了算,跟儿媳妇商量什么呀!”

席老太瞥了她一眼,脸颊带笑,没有说话,却让伺候的嬷嬷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张红纸,商素娥接过一看,脸色虽有些变化,却也没有过多表示,只是将红纸放入了匣子,沉吟片刻后,才对席老太试探问道:

“这…老太太的意思是…”

席老太精湛的目光瞥了一眼五媳妇,随即敛下:“问我做什么,横竖是你想让云芝陪伴云筝出嫁,这郊外守陵人家虽然不算官家,但好歹沾着官家,他们求的是席家长女,我倒是想问问你怎么说。”

商素娥眼珠一转:“席家的族谱上不是已经没了云芝那丫头的名位了,既然他们求的是席家长女,二房的庶女云娇名义上便是了,若那守陵人家求娶意盛,将云娇嫁与,想必也算不上难交代罢。”

席老太没有答话,半磕着双眸做老僧入定状,商素娥站在一旁也不敢太过催促,正在这时,门房却来报,府外有多家商行的掌柜前来给大小姐席云芝请安,说是要贺喜,另外还有自称是东郊守陵人家的来给大小姐下聘。

老太太和五媳妇对视一眼,商户们能来给那丫头贺什么喜?还有那守陵人家早上才刚刚递来了求亲函,怎的下午就这样莽撞来下聘了?

百般不解,老太太招来管事的一问之下才知,不知是谁传出的风言风语,说席大小姐要嫁人了,今儿一大早便有商行掌柜的上门求见,原本也只是空穴来风的误会,解释一番便可平息,可冥冥中不知怎的,那商行掌柜竟然无巧不巧的遇到了上门提亲的守陵人家,两相搭话后,商行掌柜对守陵人家说出了这道流言,而守陵人家听后,则以为席大小姐已经允诺他们的求亲,便急匆匆赶了回去,将早已准备好的聘礼搬到了席府门前,算是进一步坐实了这个消息,直到下午,便有更多的商行掌柜前来祝贺,顺便对席家提出了尽量在大小姐成亲前付清欠款的要求。

这一始料未及的变故,饶是见多识广的席老太都被弄得措手不及,被他们这么一闹,将她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原本她是想过几天便宣布席家大小姐席云芝突染疟疾,暴毙而亡的消息,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将她送到京城去,可如今却是陷入被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这就斗起来了,嘿嘿。

出嫁

席云芝靠坐在柴房门边,两日滴水未进的她看起来憔悴不堪,原本红润的□□如今也是苍白干涩,但是眼神却依旧清明,不曾放弃。她将耳廓贴近窗牑,只是希望翠丫能再偷偷来一回,告诉她现在的情况。

可是她也知道,那几乎都不可能的了,自从第一天后,柴房门外便多了几名护院在外巡逻。

五婶娘是铁了心不愿让她留在席家了,她相信就算她乖乖的跟着云筝去了京城,也会在短时间内被处理掉的,到时候她在京城举目无亲,就算死了也只是个小姐的陪嫁丫头,没有人会为了她的死去深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