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指他怀里的孩子,“让我看一眼。”

他抱着孩子犹豫地看我,“听盼兮说你刚生下孩子的时候被他们两个吓晕了,你当真还要看?”

我大义凌然地挥挥手,“没事,丑点没什么大碍,大不了我改日出门给他们找个童养媳童养夫什么的,我赵如玉的儿子女儿再怎么也不会娶不到媳妇嫁不出去的!”

他忍了笑意,抱着孩子坐在我身边。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准备良久才敢睁开,一看到那小家伙的脸蛋,顿时愣了,一句话脱口而出,“怎么那么像长公主?”这眉毛眼睛看的真是讨人喜欢,难不成刚出来的时候那么丑是因为在我肚子里泡的时间太长所以肿了?

华南屏脸色顿时变得很奇妙。“我和念玥都长得像母后。”

我看到孩子其实是这副模样,打心眼里高兴,对他的话只是敷衍地噢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逗弄小家伙的嘴唇,小家伙白白嫩嫩地,非常招人喜欢。

“所以,孩子是像我,不是像念玥。”

我随口说道:“不管像谁,总归是个美人儿就好,乖女儿,等你以后长大的,娘给你抢两三个夫君回来。”

华南屏的脸色更奇妙了。

“阿玉——”

我抬头瞥他一眼,继续低头揉着他怀里宝宝的脸蛋。

“这是我俩的儿子,不是女儿。”他认真解释。

我手指没控制好力度,在宝宝脸颊上戳出了条淡淡的红印,我赶紧收手,我仔细看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再骗我,我低头看着那张颇有祸水胚子的美人儿脸,顿时想泪奔。

“把他被子掀开,倘若真是个儿子,我就把他的小晋江给绞了拉倒!”

华南屏:“…”

···

我不知道华南屏是如何跟我爹商量的,我爹直接跟我说,想让华南屏将我的儿子抱走接到宫里抚养。

彼时我正在吃饭,闻言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如玉…”

两个孩子同时嗷嗷大哭,新请来的奶娘手忙脚乱地哄了这个哄那个,我现在已经能认出来,大个些的时候女儿,小个的是儿子,女儿耳朵上有棵米粒大小的朱砂痣,儿子眉心有菱形的赤色印记,应该是个美人痣。女儿眉眼随我,但是我爹说,其实跟我娘更像,儿子随华南屏,但是我依旧坚信儿子长得更像长公主。

要让儿子离开,姐弟小小年纪就得分开不能相认不能相见,我当真不舍。

我手中握着的筷子差点捣穿饭碗,我对我爹道:“再等些日子…总,总要让我,给他办了满月宴吧。”

我爹看着我,叹息一声,劝慰道:“毕竟陛下他后宫空虚,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太后她潜心念佛,看了孩子喜欢还来不及,应当受不到什么委屈。至于满月宴的事情…如玉呀,小二子模样像透了陛下,假如真在满月宴上将他抱出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要睁开眼,那这事就再也瞒不下了。”

“我知道…”这些事情我当然都想到了,女儿我给她取名叫安乐,可是儿子的名字却一直没取,不是找不到合适的,而是觉得取了也不一定能用得上,倘若宫里当真一道圣旨下来,凭我爹和我这些年的功劳苦劳,保住女儿还是有望的,但是儿子——

小二子他是华南屏膝下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纵使我真要任性一次,只怕我爹也不会答应。

我放下饭碗过去把小二子抱起来,他睁开一双遗传自他父亲的琥珀色眸子,无辜的看着我,我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爹却看的心惊肉跳。

“如玉呀,孩子不是那么抱的!”

“哎哟如玉你个兔崽子啊,老子的外孙的脖子要是断了老子就先宰了你!”

“赵如玉!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你亲儿子!”

我委屈。

陈老军师明明跟我说我小时候我爹就这么抱我的,我以为一准儿没错呢!

···

我最终还是争来了给孩子办满月宴的机会,这天将军府大宴宾客,我那苦逼的月子生涯也总算过去了,天知道我闲的头顶都长蘑菇了。

而两个孩子的满月宴这天,正巧赶上了西凉送亲的队伍赶到长安城,而领队的,正是阿莫尔。

他穿着大华的服装,依旧是曾经那副温润公子模样,只是面目陌生,没人能认出他来,曾经他在长安时候都是以假面示人,如今这番改变,虽然气质还有相同之处,但是却没人敢认他就是曾经那个浊世佳公子了。

家中仆人领着他走进宴会举办的大厅的时候,我正站在华南屏身边想把女儿抢过来,他抱着女儿左躲右躲不肯给我,我怒了,“你不是成天嫌弃地说不要女儿不要女儿,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眉眼弯弯地笑。

我嫌弃地挥袖,正逢此时遥遥看到了江行知,我首先认出的,就是那双带着浓烈忧伤的凤眼。他的眼神静静停留再我身上,过了良久勾起嘴唇一笑,这笑容不像他以前顶着旁人的面容时候的温润平和,虽然还有曾经的几分影子,却在他异族混血的面庞下显得忧郁而高雅。

我怔住了,喃喃张嘴,用口型唤了声行知。

他眼中忧郁像是被阳光直射的雾霭,顿时清散了几分。

我想起他在惜月镇放我离开之前的话,正色转身对身后的华南屏说道,“陛下,把安乐给我下。”

华南屏平静地看着那边的江行知,神色高深莫测,可是待他转而再看向我的时候琥珀色眸子颇为委屈,“不给。”

我说了许久的好话,他才软了态度,将女儿递给我。

我小心翼翼抱好女儿穿过庭前浓郁的树荫走向江行知,女儿滴溜溜的黑色大眼睛看着我,嫩嫩的声音阿吧啊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江行知走进几步迎向我,看着我怀里的孩子,道:“她叫什么名字?”

“安乐。”

他抬头冲我笑笑,“这个名字很好听,恐怕不是你想的吧。”

我惭愧。

安乐揪着我的衣襟,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阿莫尔仔细地瞧,嘴里偶尔发出一两个听起来稚嫩可爱的音节,江行知伸手想抱抱孩子,我犹豫了下,将安乐递给他。

安乐比她弟弟比起来,胆子大上许多,也不惧怕陌生人,前些日子我心血来潮给姐弟俩玩游戏,把他们丢到空中然后再接住,安乐高兴的咯咯笑,小二子却直接吓得撒了我一身尿,我爹看到之后脸色难看的厉害,再也不许我单独带孩子了,要不是我还在月子,估计他直接把我丢祠堂跪着去了。

“她真像你。”江行知道。

我挠头笑,“安乐确实没她弟弟长得漂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乐揪着江行知散在胸前的一缕头发玩的高兴,这时候门房那边一声吼:“西凉公主殿下到。”

我皱了眉头。

她来干什么?

江行知看到我脸上表情,愧疚地说,“怕她是跟随我来的,我去打发她离开。”

说罢,低头亲了亲安乐的脸蛋,然后将她递给我,我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抱着安乐转身离开,前边凉亭里,华南屏抱臂冷淡看着我,活像在看红杏出墙的娘子。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他浅浅冷哼一声,抱住我怀里女儿就要走。

我拉住他袖子。

他回头扬眉看我。

我倾身上前,轻轻蹭蹭他的脸颊:“瓶子莫生气,我对他…只是私人方面他有恩于我,我有愧于他罢了,并无其他心思,家国和私事,我分得清的。”

华南屏面容稍霁,啄了一下我的嘴唇。

“我知道,倘若你当真对他生出了其他心思,你以为他还能活着?”

我面上温和笑容僵硬住了。

他低头看女儿,“安乐,父皇带你去洗洗,下次一见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叔叔要抱你,你就哭给他们看,记住了吗?”

安乐哪里能听懂,只啊吧啊吧的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

他却满意了。

我哭笑不得。

华南屏抱着安乐走了两步不到,突地蓦然回首,音尾带着轻飘飘的颤,“阿玉,你方才唤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考试么有时间回复评论~等考完试给大家一一回复…需要送分的在评论后面加上送分俩字~我看到了就会送的~

苦逼经济法求过关…泪奔走

55、记忆回归

55、记忆回归

我满意地笑。

华南屏见我不说话,突然有些急躁了,“赵如玉,我再问你,你刚刚唤我什么?”

“你不是听见了。”

他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嘴唇颤了下,低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阿玉,终于…”

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全想起来了。”

他眸子里的喜悦依旧不减丝毫:“你肯这么唤我,就说明你已经想起了许多了,阿玉,总会好起来的。”

我只觉得颇不自在,很有压力。

华南屏怀里的女儿突然开始嘤嘤地哭,我指了指女儿,岔开话题,“兴许她饿了。”

华南屏冲不远处一直站着的侍卫招招手,“带安乐去找奶娘去,顺便让奶娘给她洗洗干净。”

我轻笑,他还惦记着江行知亲安乐那一下呢。

侍卫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退下,华南屏转身握住我的手,低头认真看着我,“阿玉,总会想起来的,我们不急,我等你,好不好?”

我点头应了下来。

他眯起了眼睛,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夏日浓荫印在他衣袍上,随风颤乱,不远处石榴花开欲燃。

他垂着头紧紧我这我的手,用力到我都有些疼,他说,“阿玉,再叫我一次。”

···

孩子的满月宴上,众位前来贺喜的同僚们只晓得我生了个女儿。女儿因为跟我长得像,颇不被人看好,净是祝福些有女肖母,大华之福一类的,我爹听得脸色越发难看了。

长公主是接近傍晚的时候才来的,坐着辇车停在府门口,掀开珠玉帘露出一张面若桃李的脸蛋,她看了我一眼,颇为哀怨,“为什么是女儿为什么是女儿为什么是女儿。”

旁人都不晓得她说些什么,我却心里直打鼓。

我将她请下辇车,她叹息道,“女儿就女儿罢,她在哪里呢?本宫要去看看她!”

我将她带到安乐兄妹的房间里,小二子刚刚被华南屏抱出去了,房间里此刻应该只剩下安乐自己在睡觉,谁料打开房门,看到的竟然是白嫩的儿子,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甜。

我转身正要拦住长公主,她却一弯腰从我手臂下钻了进去。

她认真地看了小二子一会儿,眨巴着眼睛问我,“赵如玉,你能不能跟本宫解释下,为什么这孩子跟本宫这么像?”

我掩饰性咳嗽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突然眼睛一亮,捧起脸蛋很为荡漾:“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说罢,她高兴地伸手就想去抱小二子,正巧这个时候,小二子睁开了眼睛。

长公主的手僵在原地,跟小二子对视了一阵。

一大一小突然都哭出声来,大的嘤嘤抽泣个不停,小的扯着嗓子嗷嗷叫。

“长公主…”我伸出食指抹开她眼角凝结的泪珠子。她扯过我的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脸。

长公主指着我的鼻子,“负心汉!负心汉!我绝对不会让你跟皇兄在一起的,你…你休想!”她跺了跺脚,跑了出去,门口守着的宫女慌忙跟上去。

我抱起哇哇哭的厉害的小二子,晃了两下,他却哭的更厉害了,我无奈走出找人,“赵可,赵可,你家小少爷哭了!”

···

小二子在满月宴直接被华南屏抱进了宫中,临走前他回头看我,神色颇为愧疚,我勉强忍住心疼,面上表情都僵硬了。可他身边抱着小二子的那个碎嘴奶娘依旧说个不停,我气的手都有些抖。

他们离开后,我爹在一旁说风凉话,“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你也可以进宫去看孩子。”

我挠门发泄不满:“倘若我三天两头往陛下宫里跑,旁人还以为我又怎么他了呢!”

我爹哼哼:“你不是早就已经把他那么了嘛!”

我淡定盯着我爹:“…”

老爷子颇为不满,“连孩子都生出来了还担心什么流言蜚语,幸好我外孙女可爱,否则——哼哼。”

一直到孩子的满月宴的最后一个客人被送走,江行知依旧没有再出现,想来那西凉公主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准是被什么麻烦绊住了脚,正准备带着赵可回房,我爹突然拦住我问道:“今儿来那西凉公主你可就是你前些日子提起那个?”

迎客的时候家中仆人推着我爹到处晃悠,可能是无意间在门口撞见的。

“长安城不就那一个西凉公主吗?”

我爹低头喃喃道:“不可能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看他满脸认真的模样,也不敢打扰。

回到房中看到安乐身边少了另外一个身影,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抱安乐在怀里,我用手指捣她的脸蛋,不一会儿她脸颊上就红彤彤一片,她也不哭,反倒乐的咧着嘴巴看着我,我叹息一声,这孩子果真随我…

彼时我十四五岁的年纪,在长安城被我爹养出了些婴儿肥,坠在脸颊两侧颇为喜感,华南屏每次见我的时候,倘若我周围没人,他都要弯腰眯着眼睛笑着看我,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戳两下我颊边的肥肉。

“阿玉阿玉,你再胖下去我就不要你了!”当时他还是年少气盛,虽被老皇帝教育的面上冷淡轻易不动喜怒,可是卸了那层皮却与如今的长公主其实没有两样。

那时我虽笑眯眯地回望着他,但是心里却想得是,等一会儿有你哭的。

然后趁着他不注意,搂住他的脖子强行亲他,看着他诧异的瞪大眼睛,我心情很是舒爽。

假如我这女儿真的像我,那——

我鼻子一皱,嗅到一股恶臭。

安乐看着我,脸上笑容越发天真无辜。

我愣了下,囧囧有神地抬起她的屁股,果不其然…这不知不觉敲你一闷棍的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这些日子,赵可一直在我耳边絮叨:“倘若小少爷在宫里吃不好怎么办?倘若小少爷在宫里喝不好怎么办?倘若小少爷冷了没人盖被哭了没人哄怎么办?”

我默默吃饭,懒得搭理她。

可赵可却变本加厉,委屈看着我,“小姐啊小姐,我觉得你狠心透了,就这般还是亲娘吗你真的是亲娘吗哎哟亲娘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我可怜的小少爷。”赵可捶胸顿足。

我咳嗽一声,放下碗筷:“赵可你够了啊喂。”

赵可哀怨地飘了出去,在门口幽怨回头看了我一眼:“小少爷,小白菜呀,地里黄啊…”

我看她离开了,起身偷偷去马厩找花瓶。

我悄悄守在马厩等花瓶有所行动,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花瓶就滴滴答答放轻蹄子出来,然后撒欢一路出了府。我跟在它身后,暗暗庆幸幸亏将军府到皇宫距离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