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传言中,东晋的三公主扶苏不仅不会武艺,身子还很羸弱,她腰细眉细声音细,常年都在养病…据连玉说,她性格略显怪异,身体虽不似传言那般不堪,却也是能倒着绝对不会坐着…从未听说过她…还要动手?

直直盯着扶苏,连城不禁挺直了后背。

她这是什么步伐?什么身法?姬瑶挽了个剑花,这招式却还没施展开来,扶苏的剑也未出鞘,竟已冲到她面前,点在她的胸前。

众人惊呼。

扶靖抚额长叹,黑了脸大喝道:“扶苏还不撤剑!”

扶苏轻哼着将手中长剑抛向身后,小五一把接住,姬瑶怒视于她:“你这是什么武功!还、还没开始!”

她本欲转身,闻言杏眸高挑,冷冷说道:“东西宝物都可割爱,唯有这夫君男人,不能承让!”

姬瑶还待上前,扶靖亲自牵了马来:“公主还是先行进宫面圣吧,回头自有切磋之时。”

也算借坡下驴,她还在震惊中未缓过神来,扶苏身法诡异,奇快无比,却是有力无气,毫无内力…这是什么招式?

点着头,最后看了一眼连城,他对她微微躬身,她飞身上马,由侍卫引着马在,这便去了。

众人都逐渐散去,扶苏探索的目光扫过连城的背影,他还在观望着远去的三公主,想起自己撞见的那一幕,心中怒火又起,轻咳一声,生生压下,飞快转身。

先前去了连玉那,连玉面目消瘦,连日来不吃东西更显憔悴,见了她,诺诺的,一味的哭泣,扶苏耐心喂着他吃了些稀粥,遣走了小厮,他这才断断续续讲了为什么要逃婚,真是叫她哭笑不得。

大婚的前一日几个姐妹带着她去了飘香楼,大家都没少喝,她更是被灌得迷迷糊糊的,也不曾想到连玉就在隔壁,她说了,她说不想娶他,哪个小公子不是梦想着找一个如意妻主,她爱他,敬他,宠他所有心思全为他。

几个相识的小公子都惊呆的看着他,就像是当众打了他一个耳光,这厢脑中嗡嗡作响,晚上回去,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院中,他披着黑色的大斗篷,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见了他说要和他打一个赌。

这个赌就是扶苏。

挥手遣走小厮,那人掀起斗篷,露出里面戴着黑纱的半张脸,可只这半张脸,盈盈双眸,秀美鼻尖,他眉目如画,站在那里顾盼生姿。

从未见过这个人,偏就他对扶苏了如指掌,他说扶苏爱的是他,而不是连玉,从开始时候的迟疑,到最后气极击掌为誓,只用了半个时辰,那人说扶苏娶他只为将军府的兵权,是女皇想要挟制他的哥哥和娘亲,他半信半疑,想着扶苏说的那句不想娶他,咬牙答应了赌约。

这个赌约就是在大婚前日离开,他留了个心眼找到了扶颖,若是扶苏有心,她当然能找到他,到时大婚依旧,若是扶苏只想要兵权,那么她未必非娶他不可,不会在意他,更不会去找他,那么他也不会要她。

可是那封信不是他写的,他越想越不对劲,扶颖一去不回,太女找到了他,却说扶苏娶了他哥哥,他哥哥代嫁嫁入了公主府,并且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那时连玉才慌乱起来,害怕失去她,这才觉得不能离开她,从前那些疑虑…她看他的目光的确像是看情人,像是在看另一个情人,这些让他忽远忽近的理由都显得十分可笑,只要抓紧她,在她身边…他思前想后,又不敢对女皇和太女提起这个神秘人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只有说给扶苏听,偏就扶苏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她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扶苏心中疑团重重,好生安慰了连玉,先叫他好好休息,这便转身去寻连城母子,结果她没想到,会听到那样一番话。

连旭想让她将连玉娶回家,即使是小。

连城不论娘亲如何劝说,也不做声,她的婚事本就已经如此乌龙了,还想指手画脚么!直到她怒火中烧,刚要闯进去,他冰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娘亲也知道连城曾有言,若嫁人,则那人不可娶小,您顾念连玉,诸事都以他为先,可曾想过连城?即便连城愿意,娘亲又可曾想过,这件婚事本就荒谬,公主可还愿意娶他?当然,她若是愿意,休了我即可。”

“公主倾慕玉儿,怎能不愿?城儿你…”连旭苦口良劝,话未说完扶苏已是拍着巴掌缓缓而入。

她站在连城对面,只定定盯着他的双眼淡漠道:“将军说的没错!本公主的婚事别人再不能做主,连家二子…哼哼。”她没说完,转过身来却又轻轻对连旭躬身一福:“扶苏失礼了。”

连旭脸色不虞,受了这一礼更是苍白,她不敢再提起小儿子的婚事,陪着扶苏坐了一会儿,闲扯了几句赶紧找了个借口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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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倒是自在,他和连玉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父亲早就去世,连玉的爹爹本是侧夫,后来被娘扶了正室,若不是他战功赫赫,受了女皇封赐,怕也是日子难过,可也流去了年轻岁月,若不是连玉,怕也难嫁。

可即便如此,以后日子还不知如何下去呢,回门只是习俗,他也只是遵从习俗而已,娘亲和老太君对连玉都很宠溺,这种宠溺来源于对他这个儿子的遗憾,虽然他从不觉得遗憾。

坐在镜前,偷眼瞧着坐在床边的扶苏,连城回想着这几日来发生的所有事,不禁叹息。他们是夫妻,这个夜晚怕是要在他的闺房度过了。

再看,她已经在脱衣服了,他忙撇开视线,状似无意的拨弄着桌上的发钗,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连城莫名的心慌。

“将军还不睡么?有亮光我睡不着。”扶苏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她已然盖好了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嗯,这就吹灯。”

他脱下外衫挂在一边,过去吹了烛火,屋内顿时漆黑一片,磨磨蹭蹭走到床边,犹豫再三还是摸索着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和我说会话吧,有点睡不着。”将军的行径还真是让人百思不解呢!扶苏突然说道:“将军的行径还真是让人百思不解呢!洞房的时候倒是坦然得很,这会子怎么又迟疑起来?这西晋的如风公主看样子倒是对你一片痴心,可惜你身份特殊,母皇是不会答应的,若是别人的话,本公主倒也能成全你们。”

“成全什么?我不需要。”连城扭头努力分辨她模糊的背影:“我也很是疑惑,公主这身法很是诡异,真是从未见过,就连连玉都曾说过你不会武功,真让人吃惊呢!”

“呲…生在皇家连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能活得下去么?不怕将军笑话,我自小总是怕疼还非常心软,老师教了什么,若不好好学着,就算身体不适,也会罚随侍,最可怜的就是我二姐,她常常替我挨打…这次也委屈她了。”她睡不着,睡不着,实在难以入眠:“将军就没想过找一个合意的妻主么?”

“我现在就有妻主。”他侧过身子,对着她的后脑勺幽幽说道:“难道公主还不想承认么?”

“不是,”扶苏叹息着转过身来,她纳闷道:“我很好奇将军既然这么传统认下这婚事,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妻主,那为何要独占主屋呢?若不是本公主不想计较,怕是撕破脸也不好看吧?嗯?”

“难道公主自宫中回来不想将我赶到偏院去么?”两个人离得很近,连城心中想法脱口而出。

“啊?什么?”扶苏不解道:“我为什么要把你赶到偏院?不过我倒真是想搬到偏院的。”

连城默…

过了半晌,扶苏没等到他的回答,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难道将军那是先下手为强?你以为我会赶走你?”

连城低低的嗯了一声,扶苏轻笑出声,她好笑道:“连玉常和我说起你 ,你的防备之心果然够强,现在看来这件婚事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将军是怎么打算的?”

连城轻轻挪动了胳膊,不可避免的扫过她的身体,连忙放置一边不敢再动,他诺诺道:“我是你的人了…你说怎么办?”

扶苏默…

两个人同床共枕,谁也睡不着,先还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可是彼此试探,半真半假,却谁也不肯轻易吐露真实想法,直至后半夜,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这才相继睡着。

院中,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人,他靠着大树,直直看着这边早已漆黑一片的屋子,讽刺的低笑,错了…

大诚义殿下

扶苏觉得她和连城难以沟通,又觉得他很奇怪,他既像一般人那样有着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认定了那晚洞房了,他是她的人了——虽然这谁是谁的人还有待商酌,可若是别人早就各种献媚各种示好了,他却那个什么先下手为强,占了主屋,她真不明白没有女主人的话,他强势占了又有什么用。

然后就在这回门的日子,这么个对男子很重要的日子,也不叫她,估计也是自以为她不会去,看见了他耳上的珍珠小而扣,想来也是自己准备的…他娘有两个儿子,却偏爱连玉,他早年丧父,独来独往…这个人,忽然有些同情他,可显然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还是睡不着,连城先还平身躺着,后来两个人都沉默了,不一会儿他就转过去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床帏没有放下,昏暗的屋内,他侧身躺在身边,扶苏试图想一些别的,例如连玉,可是,那些大晋的律法源源不断的涌进了脑中,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无可奈何,大晋有明确规定,男子在成婚前,其实与女子一般是可以入仕的,可是不论如何战功,如何官职,一旦成婚,所有荣耀过往立时变成虚名,他们将被架空实权。

当然也有特殊独行特立的,例如扶苏的皇叔扶原,他便是当朝摄政王,年轻的时候曾发誓终身不嫁,后来收养了一个女儿,想以后颐养天年,这便是大诚义君,扶夕,此人从小身体就像她一般羸弱,可却曾代父出征,和大姐扶靖一起征讨逆贼,那时她年方十三,回朝之后被母皇封为大诚义君。

其实皇叔身份特殊,当年也是念及骨肉亲情,不然男子在朝,到了年纪,不想嫁人,皇帝也会赐婚,名为良缘,实为解权。

翻来覆去睡不着,扶苏真佩服连城,他呼吸浅而规律,看似睡着,其实那紧绷的身体,睡着才怪,可人家偏就一动不动。

“喂?”扶苏低声问道:“你睡着了?”

他无声,她渴了。可是小鱼儿和小五都被安排到了别处,隔间怕也是将军府的,先前生气满腔怒火的也没注意是谁,这会子口干舌燥的…想喝水。

“喂!”她抬高了一点声音:“那个…连将军?”她知道他喜欢别人喊他将军。

连城依然无声。

扶苏想起身自己去倒,可是还得跨过他,她硬着头皮伸手拍了他的肩头一下:“将军…”话未说完,手腕已被他按住,连城忽然拽着她的手,连带着整个人都翻转过来,一下子与她挨得很近,他沉声道:“公主想要本将军侍候你么?”

的确,她想叫他去倒水,扶苏点头道:“嗯…”指使他,怪不好意思的。

连城胸腔里的那颗心都要跳出来了,果然,这公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是想要他,成婚前娘亲临时找了一个教养公公对他教导了一番,他说女人离不开欢/爱,果然如此。

那日洞房,他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其实很享受,若是自己妻主的话…想了也不算淫/荡吧,他咽了口吐沫,刚要动作,却听见扶苏说道:“劳烦将军给我倒口水,我口渴。”

连城疑惑道:“公主让本将军倒水?侍候你?”

“嗯?”扶苏坐起身子:“将军不愿的话我就自己去好了,将军让让。”

他二话没说下了床。

两个人终于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这个夜晚,就在天将快亮的时候才背靠背睡着,扶苏没睡多久,女皇召她入宫,西晋公主当街求娶,此事怕是要轰动京城,为了避嫌,女皇没召连城,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倒是娘亲连旭担心亲儿,扶苏走后,便一直烦躁不安。

小五独自离开,小鱼儿和扶苏入宫了,连城不好在娘家多呆,便也带着连碧和连红要回公主府,连玉却赶在他出府之前,跑了来。

他脸色苍白,带着丝丝病气,还未到了跟前,人已直直跪了下去。

“大哥,”连玉低声道:“你把我也带去吧,这件事我已经和扶苏说清楚了,她不会不要我的!”

连城看着他急切的小脸,忽然就笑出声来:“既如此,你还求我做什么?不是应该在家中好生养病么,到时候三公主她休了我八抬大轿再抬了你去,不是挺好么?”

“我…”连小公子语塞,他咬牙道:“我不想这件事传出去,传出去对你也不好不是?”

连城还未曾说话,连旭扶着老太君赶了来,两个人瞧见小儿子跪在地上齐齐惊呼道:“玉儿!”

连旭怒道:“城儿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扶你弟弟起来?他还病着呢!”

连玉道:“大哥不答应带我去我就不起来!”

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他抬起权杖指向连城:“你翅膀硬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跟你那个倒贴的爹一样,成日想着如何气死我!玉儿是你的亲弟弟,若不是他这婚事哪轮得到你!不是怕丑事传出来大家没脸么,你白捡一个妻主还想怎么着?”

“爹!”连旭皱眉道:“您说什么呢,好好的又提飞鸿,他都去了您就消消气吧。”她转向连城,喝道:“连城!”

连城仿若未闻,一个身影扑过来也同样跪了下来,正是连玉的亲爹周氏,他揽住亲儿抬头道:“就请将军看在一家老小的份上,看在玉儿是你亲弟的份上,帮他一把,你们兄弟共事一妻也是一桩美事不是?”

“连城!”连旭又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连城淡漠地目光扫过她们一张张或愤怒或急切的脸,缓缓说道:“这件婚事本就是连玉任性所为,不得已连城实不愿嫁,母亲以死相逼这才成婚,成婚以后将军之名从此变成虚无,你们可曾想过我的处境?”

他绕过连玉,挺直了后背走向门口,想了想,又顿足道:“你们的确老的老,小的小,可我自小没爹,礼教什么的,无人教我,我还是那句话,连玉想嫁给三公主,不难,只要她休了我,随你们的便。”

几个人表情各异,连城却已是大步出去了。

连碧和连红默默跟在身后,直到上了马车,连城闭上眼睛,他一脸的倦色,用手支着半边脸,歪着身子。

马车缓缓行驶,连碧实在忍不住问道:“将军打算怎么办?”

连城揉了揉额角,叹息道:“我不知道。”

连碧急道:“小公子一心入府,老太君也、也那样,这可如何是好呀?”

“连碧你就别烦主子了…”连红瞪了他一眼:“让主子养养神。”

“我这不是着急嘛,你不懂,”连碧道:“这个时候最关键的就是三公主,主子就应该对她好一些,夫君讨好妻主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讨好她?”连城睁开双眼,他抿着双唇,咬着这几个字眼,良久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着的景物,这才说道:“没人教过我这个,我不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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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瑶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过于唐突,东晋的三公主扶苏独自入宫,女皇必定是得了消息,这才避嫌,她落寞的目光瞥过一边坐在花树下的扶苏,身边一个公子好听的声音幽幽响起。

“公主在看什么呢?”

她勾起嘴角,回头看着这个清俊的小公子,只觉得好笑,女皇陛下今日在御花园举行了一个小宴,来的多是京城未嫁的小公子,这不是摆明了么,若是她姬瑶想要求娶的话,别个都可以,唯独连城不行。

“看什么呢?”过来的是一位大学士家的公子苏澈,他缓缓坐下轻笑道:“公主好生奇怪,满园子的俊俏公子不看,偏就盯着柔仪公主,她有什么好看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姬瑶回头笑道:“若是将你们的三公主当成男儿看,还是很养眼的。”

“我们男子也没像她那般…”苏澈盯着扶苏,又有一个小公子在她身边红着脸走过去了,她在干嘛,靠在花树…一动不动。

“呵呵,苏公子好像对她很有成见,她不是你们东晋最美的女人么。”姬瑶双眼微眯,她也发现了,扶苏在那花树下,好像睡着了。

“这个公主您有所不知,”苏澈眼神幽深,喃喃说道:“我们东晋大诚义殿下,那才是才貌兼具,她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号称第一绝非虚名。”

“的确,”姬瑶赞道:“此人骁勇善战,在战场上倒是曾兵戎相见,那时她年纪尚小,却也是惊鸿一瞥,一晃十年过去,也不知她现在什么样子了。”

正说着,忽然听见远处一片骚乱之声,几个小公子拥簇着一个高挑女子翩翩而来,她头上单髻偏挽,上面一凤钗流光溢彩,走得近了,更见面如冠玉、风姿绰约,正是十年未见的扶夕。

此女果然是将扶苏比下去了,她甫一走近,众小公子都围了过来,她也不恼,微微笑着,只走过了扶苏那棵花树的时候,袖口轻挥,转眼间已到了姬瑶面前。

“三公主远道而来,扶夕未曾远迎,失礼失礼!”声音低沉净爽。

姬瑶暗自赞叹,还未答话,就见树下的扶苏猛地跳了起来,她揉着额头低叫着。

“谁打我!”

众人皆笑。

美男出浴图

扶苏一下跳了起来:“谁打我!”她揉着额头,看见前面一众干等的都在笑,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皇宫之中,她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眠,这几日一连串的事情让她觉得混乱,措手不及。

姬瑶轻笑道:“三公主睡醒了?”转头面向扶夕,微微一笑:“十年不见,殿下仍是如此惊艳!”

扶夕亦是笑道:“三公主这是哪里话,西晋如风公主翩翩英姿为人津津乐道,扶夕可是不敢想比!”

两个人寒暄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谦虚着,扶苏冷眼看着,待扶夕的余光瞄过来,连忙干笑两声附和着意思意思。

她打小便对这个表姐十分的、敬而远之。

同样是柔弱,人家是真常年在家养病,可代父出征,该出手时候就出手!再看她呢,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惶惶不安的过了婴儿时期,然后发现这个地方的女子都是很男子主义的,而且,她们一般都会从小锻炼,修习一些防身技能,所谓尊,其实都是许多苦堆出来的,地位,权利,还有男人,这些是她们的追求,在她眼中,感觉很荒谬。

责打对于扶苏来说,最是难捱,为了逃避这个,她咬牙挺着,诸事都寻着快捷之道,就像防身之术,她既不修气,也不修力,偏就奇快无比,毫无招式,这都是藤鞭的功劳,也曾庆幸,生在皇权之家,此生无忧,可是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责任很重,许多事都不能随心。

还好两位皇姐对她很是溺爱,她这样的半吊子混进了译书房,便已知足。

其实按照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扶夕表姐她的长相便是中性,加上平日的随性打扮更是亦男亦女,那狭长的丹凤眼,眉心的痣,若说男相,偏还冶艳,若是女相,英气逼人,在这女尊的世界,正常的眼睛都会惊艳,她也受到了很多人的尊崇。

偏就扶苏,她对表姐崇拜不起来,也亲近不起来,这全都要追溯到扶苏的幼儿时期,那时她大概刚会走,扶夕被大姐扶靖拉来看她,大姐逗弄着她玩,说,母皇夸赞扶夕小小年纪聪颖过人,恨不得自己有个儿子定下婚事,亲上加亲,可惜扶苏长得好看却还是个女娃,不然的话她就是扶夕的啦!

当时扶夕七岁,她二话没说就扒下了扶苏的裤子,盯着看了小半晌,欺负她人小还按着不叫她穿上,大姐不但不帮着,还大笑着喊道:“你还不信啊!她真是女孩儿!”

想起当时的情景,扶苏就万分庆幸,当时她只有两岁,还不算丢人,若不是灵魂定格在了二十五岁,这些长大了根本不会记得,也正因为记得,所以长大了才对这个表姐敬而远之,可偏偏扶夕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诅咒,伴着她的成长。

母皇总是将扶夕作为她的榜样,最常对她说的话便是,扶夕像你这个年纪都能做什么了,做什么了…她的光华一直笼罩在头顶,原本扶苏对于这个世界一直就很迷茫,她一有时间就喜欢呆呆地在外面晒太阳,一样的太阳,一样的草地,这才有真实的感觉,那段时间身上的衣服总是带着小草叶,而扶夕,她时常来找二姐,每次瞧见,那天人之姿,都让她想起母皇的感慨,继而自卑。

母皇的遗憾,便是她长了一张男儿的脸,却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儿身,定然招扶夕为媳,可惜,可惜了扶苏就是扶苏,扶不起的扶苏。

她行过成人礼之后的第一个巧缘节,二姐带着她去了惜君楼,原本这种类似妓院的地方扶苏是不屑去的,可是扶颖却以为她是怕母皇知道了责罚,对她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扶夕这个年纪也来过青楼啦,母皇是不会管的!

一时意气,扶苏第一次以女人的身份走近了惜君楼,然后对那些所谓的头牌感到反胃,然后她独自在街上闲逛,那一天七月七,正是巧缘节。

这个世界的巧缘节,类似于现代的七夕节,不一样的是这个流传的故事是别样的,传说天上女帝有九子,九子各不同,唯有九皇子最为受宠,他样貌不凡,才艺双全,是管制地上雨水的,有一次,就在人间的七月七,他私自下凡,与人间的三公主在街上遇见,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指尖缠绕的姻缘红线浮动,那九皇子蓦然回首,三公主一见倾心。

之后便是两个人如何相爱,九皇子先还不知人间情爱,后来流连忘返,等二人真做了夫妻,他才想起天规,仙凡有别,此乃祸事!

后来女皇果然知道了,她将九子招回天上,却瞒着他将公主打入了地狱,永世不能转世。

九皇子得到消息的时候,伊人已然化为了虚无,他万念俱灰,将自己的心放入法器搁置在了九天之上替他守护天下苍生,自己化作了最亮的一颗星辰,每年的七月七,就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人间巧缘节,年年有雨,便是他的泪。

就在这一天,人们欢歌载舞,沾了雨会受到祝福,许多年轻的小公子和小姐都会戴着半边面具,以求抓住擦肩而过的缘分,女子手执鲜花,喜欢的便可相赠,男子接受两人可掀起面具,自此交往。

成婚的男子一般也会在妻主的陪伴下出来祈福,寓意深远…

也就在那个巧缘节上,扶苏恍惚地走在街上,到处都是戴着面具的人,她原本也只想着出来透透气,便也没戴面具 ,因是晚上,也有将她当成男子扮的,送花地,也有小公子以花相赠的,她看热闹,通通婉拒,走了不远就觉得不方便,随意买了一个戴在眼上。

就在那个晚上,扶苏淋了雨,她在人群中穿梭,一个男子双眼上面戴着半边轻面,他半张脸绝美非凡,双眼灼灼看着她,竟隐隐有些熟悉,可只一眼,那人将手中花塞到她的手中,也没等她开口,就低下头吻住了她。

他双唇带着雨气,微微发凉,她诧异之后,赶紧挣扎着一把将人推开,她的初吻,这是想送给这个世界那个另一半的,可自己也刚站稳身形,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人掀起面具,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庞,竟是扶夕,她却是一身男儿装扮!

“表姐!”扶苏也拉下了面具,她吃惊道:“你、你怎么…”想到那个吻,顿时恼了起来。

扶夕先是紧张地看着她,见她认出了她,既是高兴又是忐忑,这会子见她一脸愤怒,她撇嘴道:“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公子呢!”

“什么啊!”扶苏气极:“没见着我这身裙子么!”

“有什么奇怪的,”她不以为然:“我今日还装成男子呢!想遇见一个男扮女装的,也是不错啊!”

那一日两个人不欢而散,之后扶苏见了扶夕躲得更远,直到她进了译书房,若不是必要,两个人很难遇见。

叹着气,扶苏坐在马车上面扶额长叹,遇见扶夕就没好事,幸好自己不是男儿身,不然得了这样一个妻主,这一辈子都不安生。

有扶夕和大姐陪着姬瑶,自己还是早些回府,也不知那个连将军回来了没有,小鱼儿在一边啰嗦着苏澈的不是,他和扶苏向来不对盘,不敢恶言相向,便对小鱼儿百般刁难,也怪小鱼儿今日贪嘴,偷偷溜去吃桂花糕,被人抓了个正着,主子又没在眼前,结果…

走了一路,思来想去,这婚事的确不能就这么了结,可又不能真的在这当口休了连城,他说得对,他的确是她的人了…说起这个虽然很窘迫,但是这个世界的说法,真的是她的人了,若是等过一段时间,如果可能的话,就和离?不妥…若是负责…头疼。

回到公主府,就瞧见连碧一脸焦急地站在大门外,见了马车急急奔了过来。

扶苏下车,连碧下跪。

“请公主移步,主子有急事找您。”

急事?扶苏愣住:“他在哪?”

连碧垂目道:“在主屋。”

扶苏不再言语,叫他起来,这便往主屋而去,她胡乱猜测着会有什么急事,加快了脚步,什么事都想了个遍,却怎么也没想到,会什么事也没有,扶苏推开房门,等着她的是一幅美男出浴图。

她身后也不知谁跟来了,下意识反手关上房门,连城也是吓了一跳 ,他连忙抓过衣服披在身上,想了想,面前这个紧紧盯着他的女子是妻主,她来干什么?难道是想要他侍候?一想又坦然了,甚至还放慢了穿衣的速度。

其实扶苏紧紧盯着他的原因,是完全欣赏,现代人思想本就所剩无几,但是对于男人的身体,光是看,她可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偏就连城误解了她那目光的含义,径自躺床上去了。

她这才觉得唐突了点,想着连碧的话,走过去问道:“将军有什么急事找我?”

连城的确有事想和她说,他想了想坐起身子淡淡道:“虽然本将军现在已无实权,可初衷不变,公主既娶了我,便不能负我,若想娶连玉,便休了我。”

扶苏点头:“这话你说过了,我会尊重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正色,他倒是愣住了,干巴巴说了一句那就好,又想起临走前老太君的话,不由得挺直了后背,垂目道:“我回府的时候,他们都逼我答应连玉进门,哪怕做小。你到底怎么想的,不妨先说,不然等本、等我做了决定,很难更改。”

所谓权利,男子在婚前权势越大,成亲后若为正夫,地位便会越高,那么妻主想娶小必须要经过正夫同意,不然出了分歧,朝廷会为男子做主,当然其实很少为了这样的事闹上朝纲。

扶苏愣了半晌,这才皱眉问道:“谁逼你?”

连城不答反问:“你到底要不要娶连玉?这婚事你认不认?”

她闻言道:“这婚事弄得我昏头涨脑的,思来想去、觉得吧,咱们还是应该…应该…”和离两个字就在嘴边,可是想着那日他说,他说他是她的人了,还能怎么办,他说他们逼他,即使不说,回门那日她也曾亲听见连旭对长子说的话,丝毫未想过他的处境…咬牙咽了下去,扶苏叹息道:“还是应该相处看看,反正也成了夫妻。”说完,就连自己都愣住了。

连城淡漠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见她还站在一边和他说话,掀被下地,他走到她面前,便要为她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