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急忙对顾烟辩解道:“姑娘,我可没有什么意思,并不敢冤枉姑娘房中的人儿,只是我房里,原本不过那几个人罢了,又不曾出过府,如今搜个底朝天,总不能是她们做的,而这几日前去二姑娘房中的,也只有王嬷嬷了。”

顾烟见此,垂眸,略一沉吟,便道:“今日晨间,你们二人在院中大声喧嚷叫嚣,扰了主子清梦,如今先出去站两个时辰吧。”

周姨娘不曾想到顾烟不提那翠玉耳坠的事儿,反倒提起晨间撕打之事,不由急了:“三姑娘啊,等老爷回来,总是要问起那翠玉耳坠的……”

顾烟手中的茶盏,轻轻扣在金丝楠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地清脆一声。

这一声,虽然并不响,可是因了她那清冷的神情,却隐隐有几分威仪。

于是周姨娘顿时不敢说什么了,白着脸,不甘心地出去了。

王嬷嬷见此,自然是高兴了,只以为今日这事儿算是揭过去,想着姑娘到底是向着自己的,当下高高兴兴地出去站着受罚。

待这二人都出去后,顾烟命绿绮道:“去二门外找你的哥哥蓝庭,命他不许声张,速速去东二街的胡家当铺,问问昨日个可曾有人典当过一只翠玉耳坠,若是有,便把那掌柜叫过来当个见证。”

绿绮母亲本是顾烟那逝去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生下了蓝庭和绿绮后,因病去了。这些年绿绮一直陪在顾烟身边,而那蓝庭则是在府里当差,平日里管着几个小厮,出行之时为顾左相鞍前马后地伺候。

别看这蓝庭不过十七八岁,可是生得清俊,做事稳妥,是一向得顾左相倚重的。

只是这次顾左相前去边疆犒军,因不放心家里,倒是把蓝庭留在府中帮着照看。

绿绮得了姑娘的命令,当下忙点头,急匆匆出门去了。

而周姨娘和王嬷嬷,一个满心欢喜得意,一个沮丧不甘,就那么站立在屋檐前。

此时也该是用早膳的时候了,房中的两个三等小丫鬟烟锁和云封去了厨房,取了早膳过来,却是象眼小馒头、鸭子馅提褶包子、摊鸡蛋,几个爽口腌菜。除此,还有一碗鸡蛋牛乳羹。

那牛乳羹,要说起来也是顾左相心疼女儿,知道女儿一向体弱,又想起那早早离世的夫人,听人说牛乳补人,便特意命人养了一头乳牛,每日里让女儿喝上一盏牛乳羹。

顾烟此时也是饿了,便在大丫环青峰的服侍下,净了手,开始用起早膳。

顾左相是一个讲究的人,别看如今住着不过一个三进的宅院,比不得豪门显贵钟鸣鼎食之家,可是到底身份在那里摆着呢,权倾朝野,他要什么没有呢?

如今府里灶房的厨子,那本是一代名厨,便是宫里的都未必及得上呢。昔年圣上来府里用膳,还直夸府里的小腌菜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宫里的能比的呢。

顾烟十年奔波劳累,过得是下层粗实仆妇的日子,如今喝了一口牛乳羹,品着那连圣上都夸赞过的独家小腌菜,不免感慨,想着这若是梦,未免太过真实了。

那牛乳羹香甜绵软,喝在口中,是浓郁的舒畅,顾烟一边品着,一边忽而开始想念起了父亲。

她努力回忆了下,隐约记起,自己未出嫁时的父亲,正当壮年时的模样。

一时用完早膳,眼看着也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顾烟不疾不徐地漱口净手了,又命人取来了自己的古琴,临窗抚弄。虽则数年不曾碰过,可这琴技不是记在脑中心里,而是铭刻在手中,流淌在血液中的,当下长指轻轻拨动,悠扬动听的琴声便从西厢房中缓缓流淌而出。

而屋外,游廊上的王嬷嬷和周姨娘,面上都有些疲倦起来。一早上,还未曾用膳呢,就这么站在这里,来往的丫鬟也竟然不敢过来送件披风衣衫。这刚刚入秋,天都凉了,若是走动着也就罢了,可是一直站在这里,只站得两只脚都发冷。

她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王嬷嬷面上有了愠怒,瞪着一旁走过的小丫鬟烟锁,想着这小丫头也忒不识好歹,平日里对她也还算看照,小嘴儿吵嚷着还要认干娘的,如今倒好,竟然是看都不曾看一眼了。

也就在这时,绿绮回来了,走过西厢房这边的时候,面上绷着,看不出什么来。待到一进了屋,她就忙将刚才哥哥所汇报的都一一回禀了顾烟。

果然,昨日个府里的狗儿是去过胡家当铺的,还曾典当了一个东西。

“姑娘放心,哥哥已经把那胡家当铺的掌柜,以及亲自接待了狗儿的伙计,还有那翠玉坠儿,典当底票,统统都带了过来,断没有让他赖账的道理。”

绿绮干成了这件事,眉飞色舞的。

顾烟闻听,轻轻点头,不过眸中却是泛冷,想着这狗儿都不曾掩饰,便明目张胆地去胡家当铺前去典当,可真真是胆大包天,也不过是是仗着自己平日里宽和性软,有恃无恐罢了。

当下顾烟起身,走出房门。

站在那里的王嬷嬷和周姨娘见了顾烟总算出来,忙都上前赔笑见礼。

顾烟正眼都不曾看一眼,只是吩咐道:“随本姑娘前去二门外。”

说着这话时,便已抬脚而去了,徒留下一抹香影。

王嬷嬷和周姨娘都不知道这其中是什么古怪,当下也就忙跟随上了。

此时顾烟径自来到了二门外,那蓝庭已经领了当铺掌柜并伙计在那里候着。

这大昭朝因曾有三朝帝王皆是女帝的历史,绵延几乎百年间大力推行女官制度,并设立了女子学院,培养并选拔文武女官,以至于自这女帝开始,对女子禁锢束缚之礼日渐松动,女子并不拘囿于深闺之中,也因为这个,顾烟当下也并不顾忌,径自接见外男。

蓝庭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正候在那里,见了顾烟盈盈袅袅地走来,眸中微动,忙上前见了礼。

顾烟目光扫过蓝庭,却见那十七八岁的少年,脸庞上有着少年老成的稚嫩,想起后来的种种,不免心中感慨,当下微点头。

这边蓝庭见顾烟脸上清冷而苍白,秋日的阳光映过来,绝色的容颜仿佛一滴晨花上的露珠般。

一时他竟有些恍惚,莫名想着当日头炙热时,她会不会随之化作一缕轻烟,就此消失在眼前?

不过蓝庭到底是处事沉稳的,当下忙挥去脑中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恭敬地上前禀道:“姑娘,这是胡记当铺的掌柜,并当日的伙计,如今都在这里了。”

第 6 章 豆渣和猪手

一旁的那掌柜和伙计知道这是顾左相家的千金,忙点头哈腰见过了。

此时顾烟身后尾随着的王嬷嬷和狗儿,见了那典当铺的掌柜,已经是有些心惊,不免面面相觑。

这边蓝庭便吩咐那掌柜道:“昨日个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当着府里姑娘的面,你尽可道来。”

胡记掌柜听此,忙取出那翠玉耳坠,呈献到了顾烟面前,又将昨日个有人前去他胡记当铺当了这个翠玉耳坠的事儿说了。

最后说完,那伙计也帮腔,指着王嬷嬷旁边的狗儿道:“昨日个过去的,便是这位公子!”

那狗儿听了,当下一惊,忙噗通跪在顾烟面前:“姑娘,莫要听他胡说!”

王嬷嬷也忙从旁求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

顾烟冷笑,吩咐道:“周姨娘,你过来看看,这个翠玉耳坠可是二姐姐丢失的那个?”

周姨娘从掌柜手中接过来,仔细看了,连连点头:“可不就是二姑娘那个么!”

顾烟当下点头,对那掌柜道:“掌柜,这耳坠乃是顾府之物,因故流落出府,还望掌柜行个方便,到底多少银两,我们自会赎了出来。”

这胡记掌柜也知道顾左相在朝中的地位的,忙摇头道:“既是府中失落之物,小的自然是原物奉还,哪里敢要左相爷府中的赎金呢!”

顾烟此时已经不是府中不知人间苦楚的千金小姐,在外面漂泊数年,深知这些平头百姓生活不易,自然不愿意让人家亏了本钱,于是便命蓝庭,拿了足够的赎金送给这胡记掌柜。

待一切处理妥当,她才冷眼走向跪在一旁抹泪的王嬷嬷。

只怪自己少女性子太过柔弱,以至于将这刁奴纵容得无法无天,前前后后不知道侵吞了她多少私房,最后甚至卷了自己和沈从晖的所有财物,抛主叛逃。

以后将发生的这一切,顾烟不会记到如今这个王嬷嬷头上,不过呢——

她既回来了,总是要查一查,如今的她手脚是否干净!

当下顾烟命蓝庭道:“将这狗儿和王嬷嬷分别关起来。”

王嬷嬷本是昔日顾夫人陪房,后来奶大了顾烟,在府中是何等的地位,比说周姨娘这种生了姑娘的半个主子,或者顾左相的续弦李夫人,平日里因忌惮着顾烟,那都是要给这王嬷嬷几分脸面的。

不曾想,如今竟因为区区一个翠绿耳坠,竟是要关起来?

王嬷嬷跪着挪向顾烟,口里嘶声哭道:

“姑娘如今是大了,自然再也不用吃我的奶!只可怜我那苦命的夫人啊,昔日临走之前,千叮嘱万嘱咐,说是一定要我好生照料着姑娘,我原本发誓,要拼了这一把老骨头护姑娘周全!不曾想,如今我不中用了,姑娘竟也是用不上我了吗?”

顾烟听王嬷嬷提起自己的母亲,想着自己昔日对她诸般忍让,还不是因为此?不曾想如今偷盗被逮个正着,她却还敢挟昔日情义。

顾烟也懒得与她分辨,只是轻笑一声,眸光扫向蓝庭。

蓝庭被顾烟这一看,只觉得顾烟那笑里似冷非冷,仿佛带着看尽世间的淡定从容。

那区区王嬷嬷的一点言语把戏,丝毫不曾被她放在心中。

当下蓝庭忙道:“是。”

一时王嬷嬷和狗儿被带下去了,顾烟将蓝庭叫到近前,又吩咐道:“你亲自过去,分开去审讯她们母子二人,总是要诈上一诈,将他们平日所做得勾当都查个清楚。”

蓝庭此时已经察觉到姑娘自从病了这一场后,和往时大不一样,如今听着这话,依然是一愣,想着这法子倒是好的,难为她一个姑娘家能够想到。

这边顾烟吩咐妥当了,带了身边几个丫鬟并周姨娘,径自回去后院了。

回到屋中,青峰是个细心的,已经准备妥当茶水,并准备了一个描金攒盒,里面放了蜜饯、杏仁佛手、香酥苹果等果子。

顾烟原本就是风寒刚刚痊愈,身子本就虚弱,如今贸然出去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只觉得口干舌燥,当下取了那茶水来,缓缓品下了。

茶是产自阳羡的紫笋,香气清高,色泽绿润,品在口中,齿间生香。

她命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棂前,望着窗外。

西厢房的窗外抄手游廊旁种着几枝翠竹,映衬着那房舍间偶见的汉白玉,为西厢房这一片院落增添了几分盎然生机。

折腾了这半日,若说顾烟之前还以为自己在梦中,那么此时,梦也该醒了。

梦醒来后,她竟依然是十五岁的年纪,如同一朵花儿般正徐徐绽放。

她依然是那个顾府里娇生惯养的三姑娘,是爹爹捧在手心的明珠。

顾烟唇边绽开一个甜蜜的笑容,眸底泛起惬意。

既然这一切不是一场梦,她越发应该好生经营这一辈子了。

脑中忽而想起,在平西侯府中,那位充满威仪的平西侯问起,若是能够重来一次,是不是不会选择今日今时的路。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一切都是痴人说梦,万不曾想,转瞬之间,一切成真。

此时恰好小丫鬟云封过来,见她心情正好着,便凑过去问:“姑娘,今日晌午用什么?”

因顾烟自小体弱,顾左相为了调养她的身体,可是没少下工夫,虽则她如今长大成人,早不是昔日体弱的模样,可是厨房里总是会顾及她的喜好,凡事总是以她为先的。

顾烟原本也并不饿的,如今被这么一问,便回忆了下,想着晌午该吃什么呢?

心中一动,却是想起那一日在离开沈越的驸马府后,正在她饥肠辘辘之时,闻到的那股浓郁的炖肉香味,她是那么清晰而深刻地感觉到,那肉香其实是炖猪手的香味。

当下她指尖微动,淡淡地吩咐道:“今日倒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便来几个黄豆炖猪手吧。”

啊?

小丫鬟云封不解地道:“姑娘,你往日并不喜欢那物的,只说不雅,怎么今日忽然要吃?”

顾烟眸光扫向云封:“怎么,今日个姑娘病了后,口味有些许变化,不可以吗?”

云封见此,差点把自己舌头吞下去,忙点头:“自然是可以的,是可以的!这就让厨房去炖猪手!”

顾烟却又吩咐道:“再来一份炒豆渣。”

炒豆渣?

云封这次已经呆了:“姑娘,你真想吃那个?”

所谓豆渣,其实就是豆腐渣,时制作豆腐或豆浆时滤去浆汁后所剩的渣滓,一般大户人家,因嫌这个口感粗糙,便把这个扔了的,只有那小门小户的,才会拿起这个渣滓去做些吃食。

别说顾家的千金小姐了,便是云封这个三等丫鬟,处在顾府,也不曾吃过这个的。

可是顾烟呢,她以前穷困之时,最爱去豆腐坊里花上几文钱要了那大桶的豆腐渣来做各种吃食,可以炒着吃,也可以做豆渣菜饼,豆渣窝头等。当时沈越已经十七八岁了,每天读书熬夜很是辛苦,她就把个豆渣变着花样地做了给他当点心。

沈越一边读书,一边吃着那豆渣饼,还是连连夸赞的,直说此饼便是黄金饼,香味堪比天上物。

那么多年下来,顾烟竟爱上了那豆渣中的清香,一日不可无它了。

一旁的青峰过来了,到底是比云封大两岁的,笑着道:“姑娘大病初愈,口味变了也是有的,既要吃,你便过去命厨房里做了来。”

云封此时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罢了,听着青峰这么说,颇觉得有道理,当下忙出去吩咐厨房了。

这边云封刚走,便见沿着那院子内的甬道,三两个人从正屋方向走了过来。顾烟望过去,却见正是住在正屋的李氏。

当年母亲去后,父亲伤心欲绝,本不欲再娶的,可是顾念到顾烟不过七八岁,到底年幼,他又公务繁忙,家中诸事无人操持,于是便续了一房,便是如今的李氏。

因顾左相怕续房不肯善待顾烟,是以千挑万选,找了这出身于小户的李氏。

其实顾烟是父亲的掌心宝,家里的人谁敢委屈了她半分呢,这李氏自入了门,遵守本份,对顾烟小心谨慎,又细心地主持着家中诸事,唯恐得咎。

这些日子,因她自己也是缠绵病榻,又怕得罪了那王嬷嬷让顾烟不快,这才不及时料理,不曾想竟把这事儿闹成这般,让顾烟亲自办了此事。

当下她可真是诚惶诚恐,跑过来对着这继女笑道:“难为三姑娘了,小小年纪,竟片刻之间料理得如此妥当,便是三个我都及不上的,也难怪往日里老爷最疼你了。”

一时又把旁边个七八岁的男童推往跟前:“清儿,你平时总是要多跟你三姐姐学的。”

那男童其实今年七岁了,比顾烟小八岁,是李氏进门后生下的,也算是顾左相唯一的儿子了。

其实顾烟的母亲昔日生下长女,不幸夭折,之后一直无出,成亲十年,顾左相已经三十有三,顾夫人便让一直坚辞纳妾的顾左相纳了周姨娘。后来周姨娘生出了顾云,也就是如今的二姑娘。

顾云出生后,或许是府里沾了这喜气吧,随后顾夫人也就怀上了顾烟。

虽则也是一个姑娘,可到底是成活下来的嫡女,顾左相视若珍宝,从此后有女便万事足,也就不说再要儿子了。

及到顾夫人去了,顾左相又娶了李氏做填房,李氏生下这小少爷顾清,顾左相虽则心里喜欢,可是此时已经是不惑之年,经历了丧妻之痛后,这中年得子的喜悦也竟然只是淡淡的一层。

又因这顾清被李氏溺爱,生得极为肥胖,又自小胆怯,是以越发为顾左相所不喜。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吧,本就性情柔顺的李氏在这顾府之中,更是胆小谨慎,深知便是自己生了个儿子,也未必及得上顾烟在老爷心中的地位。

第 7 章 驱逐刁奴

阿烟垂首望向那躲在李氏身旁的小男孩,却见他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晶亮犹如宝石一般,乍看之间倒是有几分像自己。只是他生得有些太过肥胖,横着老大的一坨,人也有些胆怯,如今站在李氏身旁,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其实上一世,阿烟对这唯一的弟弟倒也不差,只是每日里要进学的,也不曾关注过这个弟弟。而父亲呢,公务繁忙,只以为李氏总会尽心照顾,以至于倒把这唯一的儿子给疏忽了。

如今阿烟见这顾清分明已经七八岁了,可是却全然没有左相家公子爷的气度,反而畏畏缩缩,实在是没有半分体面,当下心中不免叹息。

一时想起,后来顾家凋零,这李氏被她娘家舅领了回去,带着顾清改嫁离开,临走之前,这顾清还频频回首望向自己,眸中有些许泪花,竟是恋恋不舍之意。

想到这里,阿烟心中泛起暖意,当下请李氏坐了,自己将顾清招呼到了跟前,露出温柔的笑意,牵着他的手问起近日的功课来。

顾清当下将近日东席所教的都一一告诉了阿烟,口齿也极为伶俐。

阿烟心里越发喜欢,抬手抚摸着顾清柔然的发丝,笑道:“清儿小小年纪,倒是个聪明的,改明日父亲回来了,知道清儿如此长进,一定会喜欢的。”

顾清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抬眸望着阿烟道:“父亲真得会喜欢吗?”

若是昔日十几岁的阿烟,未必能看出顾清眸中那一片渴望和慕孺之情,不过此时此刻的她,自然了然,当下想着父亲对这孩子的冷落,不免心疼,对他越发怜爱。

“那是自然,等父亲回来,姐姐便带你过去,让父亲看看清儿的长进,可好?”

这一下子,顾清高兴起来了,歪头笑着,眸子璀璨得犹如放着光。

李氏从旁看着,倒是有些狐疑地审视着顾烟。

只因平日里顾清在老爷面前太过得宠了,但凡什么好东西,都是先想着她的。虽则这顾烟不是嚣张跋扈之辈,偶尔间也会记得礼让姐姐弟弟,可到底老爷偏心,李氏对顾烟就多有提防。

阿烟何等人也,自然感觉到了李氏目光的异样,不过她也并没说什么,只是抬头对着李氏坦然地一笑。

她对这个继母,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当日父亲不得不娶了这填房的时候,她已经七八岁了,对李氏不会有任何母女之情,可是倒也对她还算礼让。

上一世父亲病重,临终前这位继母也是帮着料理照顾,尽心尽力。到了那个时候,阿烟才有些悔意,觉得往日倒是亏待了这位继母。虽则后来改嫁了,可那也是被那娘舅逼着,临走前大哭一场的。

当下复又低头和顾清说话,又把刚才丫鬟摆上来的果子拿给顾清吃。

顾清刚才听着阿烟那么说,一个惊喜,也就渐渐地不再拘束了,和阿烟有说有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顾云也过来了,她那翠玉耳坠失而复得,是特意过来向阿烟道谢的。

顾云一进门,便见顾清和李氏也在,倒是微诧。

阿烟打量着自己这个姐姐,却见她乌发黑眸,一身粉蓝色的衫子,生得其实倒是温柔和顺,只是平素里太过少言寡语,以至于总让人忽视了去。

当下阿烟过去,握住顾云的手,笑着拉她坐下:

“姐姐客气什么,既是我房里的刁奴偷拿了东西,原本就不该纵容的,改明日我让蓝庭困了她去,亲自给姐姐赔礼道歉,让姐姐出气。”

顾云知道阿烟素日是极为倚重那王嬷嬷的,万没想到她竟然为了自己要如此下王嬷嬷的脸,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于是也陪着坐下,姐弟几个一起说话。

一直到了晌午时分,也到了用膳的时候了,李氏起身就要走,顾清却是不愿意离开的,他正听阿烟说起一些闲话故事,正是入迷呢。

顾云因定下明年开春就要嫁了,如今不过是在房中做些针线准备嫁妆,那周姨娘又是个无知无识的,每日里只知道念叨,也是乏味得很,是以顾云也愿意在阿烟这里说上几句解闷。

顾烟见此,便提议道:“父亲不在家,这几日大家也都各自在屋里吃,倒不曾聚过,不如今日咱们一家人便一起用个午膳?”

这个提议自然得到了顾清的喜欢,当下拍手叫好,顾云也笑着道:“原本想着在家里时候不多了,咱们姐妹,却是也该多亲近呢。”

李氏却有些不悦,扫了顾清一眼,只觉得说不出的滋味,想着不过半日功夫,这孩子倒是和顾烟亲近了呢?

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说好,又笑着道:

“这些日子我身体不大好,一日三餐是不能断药的,若是说把药拿到这里来吃,又怕弄得你这西厢房都是药味,这么一说我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