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还得莫名其妙被喂通药不成?

只听夏候商道:“皇祖母,您请放心。”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唤了人进来侍候,摆驾回宫了。

送驾之后,夏候商便明显心情不好,在外间独自一个人坐了许久,又踱过来,踱过去的踱了许久,才唤人备了轿子,出门去了。

他居然忘了吩咐旁人给我喂药了!

倒让我省了番心思。

我一直在床上挨到下午才起床梳洗,才梳洗装扮完毕,安逸王见缝插针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就带来一屋子的酒香。

笑眯眯地对我道:“本王知道你没空去本王那里,所以。今儿本王自己带了酒来,来来,来,你尝尝?”

他从腰上摸出一个酒壶,吩咐宫人取了酒杯,斟了杯酒给我,我见那酒黄黄澄澄,未入口中,却是满屋的余香,略一闻,便知道,比那百花酒可是多了不止一样东西在里面。

且多是温补有益身体的。

见他殷切地望着我的样子,我知道这酒如果不喝,他又会缠个没完,只得略饮了一口,一饮下去,却是满口绵香,酒原是冷的,可到了舌尖,却是清润之中又带了温意,到进到喉咙,那股暖意便更为明显,进入腹中之时,整个人就暖洋洋的,仿佛在阳光下晒着一般。

此等感觉却是我从来没有的,不知不觉,就把那杯酒全饮了。

他眼睁睁地望着我:“怎么样,怎么样?”

我叹了一声:“王爷,此酒真乃天上酬浆,我竟是从未饮过。”

如此一赞,便让他的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是,那是,也不看用什么材料做的。”

我仔细品了品,略有些奇怪,只觉其它材料倒是品了出来,但有其中一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清香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便道:“除了原来那十几种异花之外,此酒里面是否掺了雪莲,人参,枸杞,首乌?”

他连连点头,却是不愿意品评对还是不对。

我原想逗他说出那种东西来,再称赞他几句,顺势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况,想来这安逸王一天到晚的周围游荡,知晓的东西怕是比旁人多的。

哪里知道他并不接我的话,只道:“小姑娘,这只是本王研究的其中一种酒而已,过几日,本王有空了,再让你品尝其它的。”

我无语,提醒他:“王爷,过几日,妾身就要出宫回王府了。”

他有些惆怅,忽恨恨地道:“小姑娘,那一日先前时候不是被那姓宁得姑娘拖住了,本王就有时间让你品尝另一种酒了。”

我脑中倏地一闪,出事那日,除了和我说话,他还和宁启瑶说过话,那么,从他的话语之中,我或可知道宁启瑶避过了这次事件的原因?

我道:“噢,你找宁小姐为你试酒?”

他摇了摇头:“她懂什么酒?”左右望了望,见屋内无人,才小声地道,“小姑娘,你可小心一点,她打听那天商团的事呢!你放心,本王是死也不会告诉她的。”又担忧道:“母后如果知道本王斋戒之日去了那里,恐怕是要禁足本王半年有余了。”

原来,宁启瑶不知道怎么听到了风声,隐约知道那天晚上安逸王也在那里,便前来打听当晚给她下绊子的人,以她的性子,只要是略微传些风声进入她的耳内,恐怕她进入了汤池,除了衣服,也会从里面跑了出来找人问个明白!

毕竟,上次事件,会让她感觉她所受的是从未受过的侮辱。

所以,她才避过了这一劫?

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她自己派人查到的?我总觉得事情太过巧合。

安逸王很担忧:“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如果被她知道了,她可是会敲诈本王不少好东西…”

我斜着眼望了他一下,又恢复成低眉顺眼的模样,道:“宁小姐端庄文雅,怎么会敲诈您的东西…”

我这眼神很有些不以为然,安逸王便呲了一声:“她平日里倒是端庄文雅的,可那一日啊,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本王都比她坐得端正!”

扭来扭去,自然是身上不舒适想迫不及待地进入汤池洗浴了。

果然,有人在事发之前将她引了出来,看来,这又是皇太后的手笔?

如此说来,皇太后早知道安逸王那晚去了那里,也明白夏候商的行踪?说不定还知道将宁启瑶编排了一顿的人是我?

这老太太厉害。

我心中升起的却不是害怕,却是兴奋,她既如此厉害,只要她出手相助,何愁君家将的沉冤不能得雪?

安逸王越想越忧,本是坐着的,却又站起身来,在凳前踱了两步,复又坐下,喃喃地道:“可宁启瑶是怎么知道的呢?她为什么会问这话呢?”

我一惊,望向他,原来这王爷只是比较一根筋,并非不聪明,我心知皇太后即使知道,恐怕也会装聋作哑,更要将这件事不动声色地掩盖了,心中更是大定,劝道:“王爷不必着急,这几日她不是没再问你吗2,以她的脾气,就应该以为是找错人了!”

安逸王心中大定,拍了拍胸道:“噢,你这小姑娘看人倒是挺准的,那宁启瑶的确是这种性格,如果她知道什么,还不将我缠死!”

放下心来,安逸王便恋恋不舍地走了,边走边咕哝:“好不容易找了个知音,却在皇宫呆不了几天,不如本王找我那皇侄要了这小姑娘来?”

此时我正饮一口茶,听了他这话,差点被那茶给呛死,这安逸王行事也太天马行空了一点,向自己的皇侄要姬妾的事儿居然都干得出!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恐怕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分了一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终告辞而去。

昨天的事既是在寿景宫发生的,以皇太后老而弥坚的能力,自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传了出来,那些该处置的恐怕都是暗暗地处置了。

我唯有等着人送来消息给我。

今晚既有夜宴,想必乌木齐早已受邀入宫,而化身为慕容归的小七,也会随之入宫的吧?

第六十九章夏候商,身上挂着几个美女的秘密

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我屏退了宫人,只说想要自己休息一下,独自一人留在了内室。

至于夏候商,昨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宫内虽无风声传出,但江妃那里,他确实不得不去解释一番的,所以,他会很忙。

而我,自从被一帮宫人看见和夏候商如此‘恩爱’之后,我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想必重了,我虽只是一名七品顺人,也不会有人前来寻事。

我知道无论我身处何地,小七都会找到我,他少时与狼共舞几年,鼻子早练得和狼一样灵敏。

而他的身手,足以让他在宫内来去自如。

我们约定的时间已到。

我听到窗棂缓缓而开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见小七一身太监服饰站在我的身前,他手里托了一个青色瓷褒,细白的瓷器侧面画着浅浅的梅花。

“这几日风寒,夜半有些风冷,属下给您煮了暖胃的珍菌吞飞龙,您可试试。”他将手里的瓷褒放在我身边的茶几之上,取了碗,用 汤匙舀了汤入碗,这才递到我的手上。

汤碗入手,不烫不冷,温温的,刚好可以人口,我便接过了,舀了一羹入嘴,赞了一声:“入嘴清甜,不错。”

我故意不望他神色淡淡的脸,只是手里不停,又舀了几勺入嘴。

这才问道:“你随乌木齐来到宫内,已经三日,该联系的人,可曾都联系好了?”

他躬身道:“属下一切都已置办妥当,将军既已将一切交予属下打理,属下自当尽力。”

我望了他一眼,他这是在和我赌气呢,一口一个将军的,每一次他生气了,便会如此。

我叹道:“当年的发往边疆的罪奴,凡能为我所用的,我已叫人妥善安置,只盼步下的这个棋子,终能用得上…其实,我是很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当年,我在军中日久,便越感觉皇帝对君家将的百般不放心,既察觉了,那么我这种人,便怎么也会想办法加以预防的,西疆乃是极为寒苦之地,所以,朝中若有大臣因事获罪,皇帝老儿极喜欢将人发配流放西疆,我暗暗挑选那些与朝中盘枝错节的大臣眷属救了,偷偷安置,这些犯官罪妇却是教养极好的,所以,宫中之人极喜欢买了其年少的后辈入宫为奴,身份虽是卑微,但始终在天子身边,有些消息,终是灵通一些。

听闻皇太后当年就是由罪奴入宫的。

这是一枚暗子,原想着预防的,却没有想到,在我还没有用它之前,君家将便倒了,如今,这枚暗棋终于有了用处。

我道:“既如此,小七,你看看有没有人能探到寿景宫消息的,叫她暗暗观察寿景宫昨日可以异动!”

他望了我一眼,脸色沉沉地道:“不劳您吩咐,属下已经探听清楚了,昨日卯时有五名宫女三位公公被派去工局领宫灯,回来的途中,却是遇上了流匪抢劫一位过往官商,受了余祸,那辆马车,连同宫灯,一起被烧了,八人无一人幸免。”

我点了点头,这八人,想必就是昨天事后有牵连的人等,心想一惊,昨天发生的事,他也留意上了?只不过,如果连他都留意了,那么,其它人又怎么不会留意到?

我道:“那你可是知道,昨天寿景宫发生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属下查探不出,寿景宫不同别的地方。”

我吁了一口气,心想其它人也必是如此,看来皇太后只把她想要别人知道的信息传了出去。

我想起大殿空中飞扬飘下的那漫天白羽,我曾伸手拈了一片在手,却是洁白透明,不见任何异样,便问小七:“你说,有什么地方,会让三位端庄守礼的女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沐浴?”

小七想了一想,望了我一眼:“人之常情,蚊叮虫咬,身有恶臭,雨天滚入泥浆…您少时踩了狗屎也会如此!”

终于听到他含枪夹棒的语气,我甚是欣慰。

“有没有一种东西,比如说能沾在白色的羽毛上,遇了香水,沾上皮肤,却能让人不适,不得不沐浴?”

他见我反复地问这个问题,神色终是认真起来,沉吟半晌道:“属下年少时身居狼窝,如是久未冲洗,身上便会痕痒,但却因为长了虫虱…属下后来研究苗疆蛊术,所谓蛊术,看起来神奇,实则不过驱虫之术而已,有些蛊太无形无迹,实则因为所驱之虫却是极为细小的,藏于衣衫之中不过细纱的十分之一大小,您既是拿起羽毛看都没有异样,想来就是这种虫子了,它以人的皮屑为食,对人一般没有伤害,但身上若是沾了能驱虫的香味,却是能让它聚沙成何,让人百般痕痒。”我前后一联想,终于明白,太子所用的手段,便是如此,他让那三个女子身上都染了香水,后让白羽飘飞沾了殿内之人满身,因香水的味道满殿都是,白羽更是飘得人人身上都有,因而便不会有人怀疑他却是特地针对那三位女子而已。

小七见我沉默不语,知我在思考问题,我却不向他解释,只是端了桌上的汤水又饮了一口。

他终忍不住,问道:“寿景宫,发生了什么?”

我不答反问:“那位袭月,你可是知根底?”

他道:“只知她是从身毒国而来,是早年从中原去了身毒的酒商后代,因家中被盗贼抢劫,父母双亡,这才随了舞团出来…但是,我们用她,不仅仅就是为了让皇帝见到吗?而且邀请她来商团之事,我办得极为隐密,她只会以为自己得了一个极大地良机,绝不会认为有人故意为之。”

我点了点头,知道小七办事一向是滴水不漏的,而袭月的作用,也仅是如此而已,她不会知道任何有关事项。

我唯一想不通的,便是被封为清妃的袭月为何恰巧那时送了蜜茶过去,而这蜜茶,想是在两女失控上起了重要作用,除了为我们所用,她还会为谁所用?

但我可确定,无论受谁所用,她绝不是太子的同盟。

那便行了。

第七十章乌木齐,您为何这么气人?

想通此点,我松了一口气,缓缓抬头望了小七一眼:“你今天百般的摆了个臭脸给我瞧,却是为了什么?”

他一滞,眼睛盯着地板转过来转过去,良久才闷声答道:“属下担心您,有消息传,说今早宁王殿下和您…”

原来如此,我一笑,转了转腕上的金制手镯,慢吞吞的道:“小七,你制金器的手艺,赶得上小三了。”

他抬起了头,嘴角有了笑意:“好用吗?”

“当然。”

他脸上便如云开月霁,一屁股在我对面坐下,将左腿叠上了右腿,翘了个二郎腿,笑道:“所有的一起都已布置好了,只等今晚。”

我笑了笑:“不错,只等今晚…他们的防备,可是严密?”

“正如你所料,由皇太后让你织缀银甲开始,那边便加紧了防范,连当年留下来的些微痕迹,都被他们抹得干干净净,连当年略有些参加了此案的官员,都调得天南地北,有些更是被暗暗处置了。”

我轻轻地饮了一口茶:“物极必反,他们不知道吗?刻意地去掩盖,反而更让人怀疑…更何况…”我以手指抚着光滑的茶杯边缘,“更何况,他们不会仅止如此的!”

小七也笑了:“真想看看今晚过后,他的脸色。”

我也笑了,站起身来:“他的脸色,必十分好看…防范多年,最后却是败在自己的手中,他是否溃不成军?更何况,昨日,他才受了一…”

听到最后一句,小七有些疑惑:“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轻轻一笑:“过两天,有圣旨下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七撇了撇嘴:“爱说不说的,懒得理你,我走了。”

我道:“把汤褒带走,我这房里可用不上皇后宫里的东西。”

他嘟嘟哝哝地走了回来,来到我的身旁,却是手一刁,把我的手腕刁起,三根手指放在腕上,良久才道:“你体内的寒毒倒是没什么变化,仿佛潜伏了…不过,冬日将至,此等季节,可是更要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唠叨起来没个完,你也该去换衣服出场了。”我挥了挥手道。

刚至寅时,夕阳尚将一抹残红留在碧瓦之间,宫女们便身着轻纱绡群手持银制长引点燃了琉璃宫灯,将精致的荷花水灯放入了绕回廊潺潺而流的溪水之中,树木之上挂了能反光的菱形水晶,整座皇宫被打点得如天上宫阙,美不盛收。

朝阳殿前的广场和韵大乐响起的时候,我跟在夏候商的身后走入大堂,殿内已经按品秩高低编好的座位,太子,三皇子,以及几位王爷早已落坐,夏候商坐定之后,我候立在他的身后,此时,朝廷大员和命妇们才一一列队落坐。

而乌木齐和他的四名随从,两名侍婢,却是宴席开始之时才来的,他此举,自是引起了不少耿直官员冷冷而视,有铁笔雨势便振衣而起,行至他的面前弯腰行礼:“乌木齐王子来我天朝,我天朝自当竭力迎接,王子跨马草原,任性而为,将夷地之风带来天朝,我等欢欣不已,王子这次前来,既上贡物品无数,我朝自当礼尚往来,我等当奏请皇上,奉送天朝礼仪籍册无数,让王子能知天朝礼仪文化,也好教化王子族人!”

御史一番话连枪夹棍,话里话外直指乌木齐乃蛮夷小国之人,不知礼仪廉耻,听得堂上官员脸上皆有讥意。

乌木齐却是毫不动气,静静地听完,等那御史回座之后,草拱手向对面道:“太子殿下,隔几日本王就要回国,还未曾与太子殿下一试身手呢,听闻皇家猎场草长莺飞,鹿肥马壮,不知殿下可兴奋陪本王一试?”

太子殿下虽昨日受了打击,但此事只在寿景宫内部消化了,外边无人知晓,所以,他的脸色依旧很好,嘴角依然含笑:“本王也想见识一下王子的身手呢。”

乌木齐一声长叹:“哎,也只有能在猎场和太子试试身手了。”

说完,拿起手中的酒一饮而下。

此话惹得堂上官员人人大怒,他这不明摆着讥讽太子只能在宫闱之间驰骋吗?

当即便有几位官员站起身来,指了那乌木齐便想开口而骂,太子却是轻轻地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们,淡淡地道:“将士出征,领命在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天朝却和蛮夷之地风俗不同。”

怒气冲冲的官员这才脸上露了喜色,有人道:“不错,太子身价何等尊贵,岂能和一介武夫想必!”

太子这话说得的确极对,他以后会是天子,只在朝中掌握大局便行,难道真让他上阵杀敌,带兵打仗吗?

此时,乌木齐身边一名随侍却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他便哈哈一笑,自拿起桌上酒瓶倒了酒入杯,一口饮尽,这才道:“本王读书不多,更不认识几个天朝文字,可太子殿下那句千金之子,从不垂堂,怎么传到我们那里,便是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呢?”

此话一出,当即有十几位官员站起来怒喝:“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