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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夫人等人纷纷附合。

莫良缘却只是笑,这笑从眼底渗出,任是谁也看不出,莫四小姐只是在演戏。

书房里,莫福将周净送进府的梳妆匣放到了护国公的书案上,小声道:“主子,这是周净今天天不亮就送来的,只是四小姐那时已在梳妆打扮,奴才就没让他去见四小姐。这梳妆匣就是四小姐命周净送去修的,已经修好了。”

护国公看书案上的红木梳妆匣,伸手打开这匣子,莫福上前替护国公摆弄,拧紧了轴承后,躺在匣中的小木人就立了起来,绕着一个固在匣中的圆盘上转圈,动作虽然简陋,但能看出,这小人跳得是胡舞。

“主子,”莫福说:“四小姐的这个匣子倒是精巧。”

匣中无物,护国公看着雕刻成垂髻美人模样的小木人看了一会儿,抬手将梳妆匣关上了,道:“给四小姐送去。”

“是,”莫福小心翼翼地捧着梳妆匣要走。

“周净走了?”护国公突然又问了一句。

“回主子的话,”莫大管家回话道:“周净今日过后,他就要随严小郎君回辽东去,这会儿这人应该是去寻严小郎君了。”

“嗯,”护国公道:“辽东那里还是没有消息?”

“还没有,”莫福摇头,说:“算着日子,老五应该还在回京的路上。”

“你去吧,”护国公也知道算日子,只是他也让军中的人算着行军的脚程算过,若是按行军的脚程,莫望北给女儿备下的嫁妆这会儿应该到京城了,现在辽东那里没有消息,是路上出事耽搁了?

“父亲,吉时快到了,”莫望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宫里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

“带他们去正堂,”护国公应声道。

“是,”莫大老爷又忙活去了。

护国公坐着搓了一把脸才从书桌案后站起,今日他们莫家出了一位继后,今日的护国公府一定是贵客盈门,毫朋满坐的,护国公整一个衣冠走出书房,屋外雪光剌眼,让护国公恍了一下神。

“主子?”两个伺候护国公的书童看护国公抬手捂眼,忙都出声唤护国公。

“无事,”护国公放下手,看一眼面前的白雪地,这么素净的天地不见一丝人间烟火气,更别说喜气了,不是个好日子,护国公在心中暗念了一句。

帝宫里,莫家的姑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女儿,小声道:“你这样给莫良缘没脸,会不会得罪了你外祖父?你这安排,跟他说过了?”

多日的少眠不休,让傅美景上了浓妆才将满面的憔悴遮住,听了祖母的话,傅美景一笑,道:“只是省得日后麻烦罢了,横竖莫良缘都是要做寡妇的,那早一日迟一日又有什么关系?我都将自己的儿子交出去了,这点脸面,外祖父他不给我?”

莫姑太太只是叹气,道:“娘娘,莫良缘的性子可不好,我就怕她日后找你的麻烦,她个没脑子的泼妇,真要闹将起来,我怕娘娘受了她的气啊。”

“不过一个小姑娘罢了,”傅美景笑道:“我只怕她有脑子,泼妇就泼妇吧,笼住了心,这人就能帮我整治了宫里的那些女人们。”

借刀杀人吗?

莫姑太太看着容颜没有大变,人却已经陌生的孙女儿,不放心道:“真能笼住莫良缘的心?我看老太君到了今日也没有将那姑娘的心笼住,边关长大的丫头,性子野啊。”

“祖母放心,”傅美景还是笑:“趁着她伤心的时候,我这个好表姐待她好点,莫良缘就算不拿我当姐姐,也至少不会将我当仇人吧?”

“娘娘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莫姑太太道:“我只求娘娘好。”

傅美景咬了一下手帕,胭脂印在了手帕上,颜色暗红。早在入宫伺候兴元帝一夜之后,情爱什么的,就被傅美景丢弃了,她不过就是皇帝的一个玩物,不拿自己当人,她就能在帝宫里活得好,否则除了自己伤心,没人会心疼她一分一毫。无情意可求了,傅美景看着手中印着唇印的手帕,她这辈子能求的也就只有权势了。

“我一向过得很好,”傅美景抬头看向自己的祖母,笑道:“祖母一直以来,还担心我不成?”

莫姑太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不说这个了,”傅美景剐了莫姑太太一刀后,又拉住了莫姑太太的手,小声道:“祖母就是想顾我也没这个办法啊。”

莫姑太太眼睛差点就夺眶而出了。

“这帝宫里的女人那么多,成天斗来斗去的,最后我的儿子要当皇帝了,”傅美景道:“过去的日子我不去想,我只想着日后。”

“日后,宫里有个莫良缘…”

“祖母,”傅美景打断了莫姑太太的话,“不过一个无脑的泼妇罢了,我若是拿她都没有办法,那我是怎么在这帝宫活下来的?”

莫姑太太这才笑了起来,道:“娘娘说的是。”

傅美景看一眼窗外,喃喃道:“圣上还是有好福气的,临了身边还能再多一个美娇娘,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都想当皇帝呢?”

莫姑太太讪讪无语,这话她不敢接,也接不了。

傅美景松了手,手帕掉在了地上,原本还崭新,漂亮的打眼,这会儿就如被扔的废物一般了。

第35章 莫四老爷说,脏

“四,四妹,我送你出门。”

莫良缘看着一脸拘束,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人,四房莫望南唯一的嫡子,府里排行第六的少爷莫天青。前世里,也是这个五哥将她背出的国公府,跟一门男丁都是读书人的模样不太一样,莫天青长得高大,剑眉星目,比较自幼就病弱的四老爷莫望南来,这位更像是他们二房的人,这或许就是老太君安排这少年来的原因?

“劳烦六哥了,”莫良缘冲莫天青点头示意。

莫天青见莫良缘这样,似乎更加手中无措了,冲莫良缘摆了摆手,结巴道:“不,不劳烦的,我,我送你出门。”

“吉时到,”门外传来喜娘报声音:“四姑娘出阁了!”

莫天青转身看看敞开的房门,慢慢地走到了莫良缘的身前,半蹲下身,小声道:“四妹,上来吧。”

莫良缘将手搭在了莫天青的肩上。

莫天青起身,他看着莫良缘个头不矮,是府里小姐里个头最高的那一个,真正将人背在身后了,莫六少爷才发现,莫良缘竟是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门外响起了锣鼓,鞭炮声。

莫天青背着莫良缘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来,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决心一般,跟莫良缘小声道:“四妹,你入了宫后要,要自己小心,虽说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可总归不是辽东的大将军府,家人都不在你身边了,你,你万事都要小心。”

莫良缘没有作声。

“若是出了什么事,”莫天青说:“你多想想我二伯,还有四哥,为了他们,你也要好好的。”

前世里,莫天青也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只是那时一心想着入宫之后,一国之母尊荣的莫良缘说什么来着?莫良缘重活了一世也是记得的,她说这个六哥不会说话就闭嘴,不要说这种咒人的话惹人讨厌,她以后的日子好着呢,她问莫天青是不是看不得自己好,到了最后,老太君将莫天青骂走,换了三房的莫文青背她出门。

“四妹啊,”莫良缘的久久不言,让莫天青更是紧张了,“我,我不是不想,不想你好,我只是…”

“谢谢六哥,”莫良缘手往前伸,环抱住了莫天青的脖子,低声道:“我会好好的。”

“哎,”莫天青勉强一笑,道:“你好好的就好,一定要小心。”

昨天晚上,莫天青久病在床的父亲喝了酒,莫天青听见父亲嘀咕,一门的男子,却算计一个女孩儿家,就算得来了富贵又如何?脏!就这么一句话,让莫天青开始担心莫良缘了,他们四房在府里一向没有在意,也就是远在辽东的二伯不时会请名医,寄药方到府上,希望能治好他父亲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虽然父亲的身体一直没有起色,但莫天青记着二伯莫望北的恩,若不是要看顾父亲,莫天青早就去辽东的军中效力了。

莫天青恨不得带着莫良缘逃走,只是他没这个能力,别说离开京城了,他连带莫良缘离开护国公府的能力都没有。

“六哥也要照顾好自己,”莫良缘小声道。

莫天青正要迈过高高的门槛,听了莫良缘这话,又停了下来。

“若是想,六哥可以带着四叔去辽东,”莫良缘说:“辽东虽然没有御医,可辽东也是有好大夫的。”

张着嘴,过了好半天,莫天青才应了一声:“好。”

“哎哟,”喜娘在门外看见莫天青一脚在门槛里,一脚在门槛内,站在那里不动,忙拍手笑道:“六少爷这是舍不得四小姐出门了!”

院中的人都笑了起来。

莫天青涨红了脸,狠狠瞪了喜娘一眼。

喜娘只当自己没看见莫天青瞪自己的这一眼,继续笑道:“四小姐是有大福气的姑娘,六少爷还是快些送四小姐出门吧,女孩儿家大了,都有这么一天的。”

莫天青背着莫良缘跨过了门槛,因为不情愿,所以步子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一看就不是家中办喜事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君的声音隔着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传进莫良缘的耳中,“今天可是四丫头大喜的日子,你这样我就让…”

莫良缘环抱着莫天青脖颈的手一颤。

莫天青忙就背着莫良缘往前走了,嘴里跟老太君道:“我送四妹出门。”

莫天青的步子迈得很稳当,耳畔响着喜乐声,那些吉祥话莫良缘每一句都听得分明,却都没往心里去。反而是莫天青说话,声音极小,有些吐字还含糊不清,但莫良缘却都听进心里去了。

前世里,莫天青是被护国公打死在府中的,他想去报信示警,让莫氏父子不要进京城,结果被护国公发现,先是打断了腿,最后干脆打死在府中的柴房里。这个账,老太君在进宫逼莫良缘死时,算在了莫良缘的头上。

“六哥也要记住我的话,”莫良缘悄悄开口跟莫天青道:“带着四叔去辽东吧,这会儿算不上太平时节,所以六哥堂堂男儿,不要让儒冠误了终生。”

莫天青的神情变得愕然了,全府都知道莫良缘没是个没脑子的笨蛋,但笨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是不是快到门前了?”莫良缘问。

莫天青还在惊愕中。

“六哥?”莫良缘小声喊。

“啊?啊,我记住了,”莫天青回过神来,忙就应声道。

莫良缘笑了一声。

“也,也快到门前了,”莫天青忙又应了一声。

“我离了这府了,”莫良缘幽幽地一叹。

莫天青回头看伏在自己背上的女孩儿,有些惊疑不定地道:“你,你知道?”

莫良缘答非所问:“六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四叔就好。”

“我爹这会儿就在门前坐着,”莫天青看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父亲,跟莫良缘道:“他,他也担心你。”

“四叔在哪里?”莫良缘问。

“就在我们的左手边。”

莫良缘面向了左边,将头抬头,又深深地低下。

瘦削苍白的莫四老爷看见了莫良缘的这个礼,愣怔一下后,便是一声长叹,他有一双能看透世事的毒眼,却又被困在一个由院墙围成的四方天地里,他什么也做不了。

第36章 护国公的心慌

“日后好好伺候圣上,我的孙女儿必然福佑天下的,”护国公站在请高僧祛过晦的正门前,跟莫良缘道:“去吧。”

莫天青等了片刻,没听见莫良缘说话,便转身背着莫良缘下台阶。

按规矩,莫良缘是要说些舍不得家人,请长辈保重身体的话,再流些眼泪,以示自己舍不得家中亲人的,可莫良缘就愣是未发一言。护国公脸上神情未变,看莫良缘的目光仍是不舍,但心里对莫良缘是又一次不满意了,果然是武夫养大的女儿,粗鄙,不识礼数,若不是这次对家族有用处,这样的女孩儿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莫天青送莫良缘上花轿。

人群里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下雪了!”

有雪被风吹着,从红盖头的下方吹进来,落到了莫良缘的脸上。

人们纷纷抬头看,方才还是阳光正好,碧蓝如洗的天空,就这么刹那的工夫就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遮天蔽日。

“起轿!”

漫天大雪中,描着龙凤的花轿被抬起,风将轿帘高高地吹起,很多人都看见了,端坐在轿中的新嫁娘。

雪将嫁衣洇湿,正红变成深红,这红暗沉之后,竟似陈年的旧血。

护国公站在府门前的门廊下,心头就是一慌,不是内疚,就是单纯的慌张,这感觉还是当年殿试面对天子时有过,这是命不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恐慌。

八个壮年轿夫抬着花轿往前街走去,后面跟着的莫家为莫良缘备下的嫁妆,最前方的已经被人抬头走了,后面的还没有被扛上肩。

人群里不由就有人发出惊叹,这样的出嫁,京城的人们多年未见了。

护国公看着花轿远去,他不觉得莫良缘能脱离他这个祖父的掌控,那方才的那阵心慌又是从何而来?

“主子,”莫福跑到了护国公的近前,小声禀道:“程将军来了信,帝宫那里他已经布置好了。”

护国公点一下头。

“赵将军也亲自去了西城,东北南三门,也都由赵将军的亲信把守了,”莫福又道:“赵将军派人来问,若是睿王爷进城?”

护国公看了莫福一眼,道:“这事我跟赵深说过,他怎么又问。”

莫福哈着腰道:“许是对着皇子殿下,赵将军有些发怵?”

护国公又看向花轿走的方向,道:“告诉赵深,依计行事。”

“是,”莫福又下台阶,跑走了。

花轿没了影子,国公府门前的嫁妆队伍却还没有走完。

护国公转身要进府,看见自己的四子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那目光如刀一般。护国公顿时就是眉头一皱,走到跟前,跟伺候莫望南的小厮道:“让你们主子回去,身体养好了么,就出来吹风淋雪?”

两个小厮诚惶诚恐的。

莫望南低头掩嘴咳了一声,抬头看着护国公,轻声道:“父亲真觉得一个孝字,能压得二哥不恨你?”

“你是病糊涂了,”护国公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哈,”莫望南笑。

“还不快送你们主子回去?”护国公冷声命两个小厮道。

两个小厮却看着自家老爷不敢动弹,四老爷虽然一直久病在床,脾气古怪,两个小厮一向都是怕这个主子的。

“送我回去,”莫望南扭头看向了别处,道:“富贵险中求,可又有多少人能求到这富贵?”

一旁有听到父子这对话的人,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护国公有着国公的爵位,还是内阁的首辅,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还有一个儿子坐镇辽东,手握重兵,这样的权势,哪怕是皇室中的人都敌不过,更何况他们这些不是龙子凤孙的人?敌不过怎么办?那就只能避让了。

两个小厮推着莫望南走了。

又有人笑着上前恭贺护国公,护国公笑着受礼,气氛一下子就又热烈起来。

莫四老爷回头看上一眼,冷哼了一声,催推轮椅的小厮将轮椅推得再快些,小厮还没及应声,莫四老爷就又掩嘴大咳起来。

听见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声,护国公往四子那边看了一眼,莫望南缩在宽大的轮椅上,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干瘦的一团,除了骨头就是一层皮。这是护国公最聪慧,学识最好的嫡子,只可惜没有一副好身体,人也古怪不合群,护国公微摇一下头,扭头又与客人谈笑起来。

“主子,”小厮推着莫望南回了后宅,见四下里无人了,才跟莫望南小声道:“方才奴才又试过一次了,还是被护院拦了,奴才就走不出府外的这条街去。那护院说国公爷有令,没他的点头,没大管家带着,谁也别想离开国公府。奴才想跟求求情的,没想到差点就挨了打。”

“信呢?”莫望南问。

小厮忙从袖口里拿出莫望南写给莫望北的住,交到了莫望南的手上,委屈道:“那护院还说,谁都不能出去,就是主子也不行。”

莫望南看一眼还完好的封印,问道:“这信被人拆开看过了?”

“没有,”小厮忙摇头:“他们没搜奴才的身,只是让奴才滚回来。”

“唉!”莫望南长叹一声,将信揪成了一团,事到如今,莫良缘的花轿都往帝宫里去了,他又能怎么办?

严冬尽站在人群里,看着花轿从自己的眼前走过,轿门紧闭,轿帘低垂,严冬尽看不见花轿里的人,只听身旁的人要么惊叹,要么赞叹让他们看花了眼的一台台,看不到头的妆。

“好漂亮的花轿,那龙和凤凰是金子做的吗?”

“是啊,这是一国之母的花轿啊。”

不远一位老妇人跟自己的小孙女闲话,小孙女儿满眼的羡慕,倒是老妇人走过了大半人生路,面对着黄金龙凤的花轿,面对着十里红妆能淡然一笑了,贵人有贵人的活法,寻常人有寻常人的活法,羡慕何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严冬尽将帽沿往下压了压,拼出了人群。

几个衣着普通的汉子看见严冬尽走了,忙不着尽量不着痕迹地跟在了严冬尽的身后,双方一前一后,相隔不过三米。严冬尽一步步走得安稳,几个汉子倒是神情肃穆,显然对严冬尽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第37章 帝宫起丧钟

轿外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风声和雪落在花轿上的声音,莫良缘知道帝宫到了。

一片静默中,城楼上突然响起了鼓声。

花轿晃动一下,又往前行了。

更多的鼓声从帝宫里传出,莫良缘揪紧了嫁衣的衣袖,这是皇族诏告天下的鼓声,王朝要有一位新后了。

一阵风从帝宫深处吹出,将迎新的彩幡吹得瑟瑟作响,也将花轿的窗帘吹得高高鼓起,莫良缘半掀着盖头,看见自己身在城门洞里,这是帝宫的正门,高且宽大,可供八马并行,顶部雕着飞龙,底部雕着鸾凤,这是只有帝后可以走的宫门。

前世里,莫良缘走过这宫门两回,一回是坐着花轿进,一回是被严冬尽带着,策马飞奔着出了这宫门。如今又见这道正宫门,没有了记忆中的大火与追兵,这宫门在莫良缘眼中,没有皇族的尊荣,森冷的可怕。

跟在花轿旁的喜娘是宫里的老嬷嬷,被风吹得迷了眼,再睁眼时,就看见半掀了盖头,看着轿外的莫良缘。

“啊,”嬷嬷一惊,哪有新嫁娘可以自己掀了盖头,往花轿外张望的?这嬷嬷有心想喊,突然想起,花轿里坐着的,是马上就要做皇后的人,嬷嬷又闭了嘴,只是尽力往花轿跟前靠,想小声提醒莫良缘一声。

莫良缘却在这时放下了掀着盖头的手,风在这时也停了,花轿的窗帘并最面前的一道珠帘重又落下,一切恢复原样,好似方才那不合规矩的一幕,是嬷嬷看错了。

微微闭了眼,莫良缘等着兴元帝丧钟的响起。

“娘娘,新后的花轿入正宫门了,”龙息宫里,一个管事的嬷嬷跟傅美景小声稟告道。

陪在傅美景身边的莫姑太太突然就紧张到,能呼吸都停住了。

“花轿进了内宫门,就敲丧钟,”傅美景专心致致地看着自己新涂的指甲,眼都没抬地道。

“是,”嬷嬷领命退了下去。

莫姑太太慌得要命,这个嬷嬷倒是一点也不见慌张,就好像她要去敲得不是宣告帝王驾崩的丧响,她只是去办一件寻常的差事,暮鼓晨钟,就是这么简单。

“娘娘啊,”莫姑太太喊。

“祖母不要怕,”傅美景还是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跟莫姑太太道:“我这辈子是穿不了红衣的,不过祖母你看我这指甲,是不是红得好看?”

这世上只有正妻可着红衣,入宫为妃的女子自然穿不了,莫姑太太看一眼孙女儿的指甲,这红也不知道是怎么调的,莫姑太太就觉着红得太过,看着剌眼的很。

宫室里无人说话,只听见室外风声呼啸。

莫姑太太就不记得京城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天气,接连的大雪天,风吹到脸上如同刀割一般,这哪里还是南国的冬天?分明赶上北国的冬日了。

“快了,”傅美景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莫姑太太愣了一下,遂反应过来,孙女儿这是在说,丧钟就要敲响了。

“娘娘!”宫室里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撞开,傅美景身边第一得用的许嬷嬷跑进了宫室,头皮都跑得了松散开,一脸的惊慌失措。

傅美景不等许嬷嬷说话,单看一眼许嬷嬷的样子就站起了身来,急声道:“出了何事?!”

许嬷嬷没跑到傅美景的跟前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道:“娘娘,六殿下突然吐血不止!”

腿一软,傅美景跌坐回坐榻上。

哐——哐——哐

丧钟在这时响起,深沉浑厚,带着回音,压下了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就这么一下一下,余音不绝地回荡在人们的耳边。

花轿停了下来。

松开了揪着嫁衣衣袖的手,用金线织就并蒂莲的红盖头被莫良缘扔了脚下,没有了前世听见这丧钟声的愕然无措,莫良缘如今只觉得解脱,就好像事情按着事先写好的戏本在演,她只要安心做好这戏台上的一个戏子,那最后这场戏也会按照她的心中所想落幕,没有意外,没有人会再受伤,她和严冬尽带着周净们回辽东,她应了严冬尽的来世之约,他们做夫妻,从青丝相伴到发如白雪。

“圣上驾崩了!”

一片静默之后,突然有人尖声叫了起来。

又是片刻的静默,丧钟声回荡,有哭声响起,最后恫哭声响起一片。

花轿又往前行了一小半会儿,最后停了下来。

喜娘视意抬轿的轿夫跟她走。

送亲的队伍停在了内宫门外,喜娘带着宫人,轿夫一走,让全京城的女孩儿们看了都眼热,羡慕的大红花轿就这么孤孤零零地被留在了内宫丰登门的一处角落里,雪越积越多,不再移动的花轿由红变白,如同一个花季女孩儿瞬间便变成了白发的老妪一般。

莫良缘掀开轿帘往外看了看,跟前世里一样,她被一个人扔在了丰登门附近。

严冬尽往回收手,手里的匕首滴血,衣着打扮如普通人一般的大汉倒在了小巷中。一脚踢开挡路的尸体,严冬尽抬手拭了一下溅在脸上的血。

最后一个还站着的大汉,看一眼已经都倒地的同伴,再抬眼看严冬尽时,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神情,“你,我们是护国公派…”

严冬尽看着大汉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大汉终于转身往巷口跑去,跟了这个小郎君好几日,到了今日他才发现,这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眼见着巷口就在眼前了,大汉心中一喜,小巷中无人,到了大街上,严冬尽还能当众杀了他不成?

心中的欢喜之间刚刚升起,后心疼了一下,大汉低头,一枚带着弯钩的箭头从他的心脏处穿了出来,带出的血呈紫黑色,弯钩上还挂着一小条他的血肉。

严冬尽走上前,从大汉的身后拨出了铁箭,弯钩又倒退着入体,被严冬尽拉出时,小到毫不起眼的弯钩上,挂着这大汉的整个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