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铭今天破天荒穿了一袭白衣,站在门口逗棋归养的那只叫大肉包的柴狗。大肉包是棋归前几天在别院门口捡到的,后来带回来养。

燕君铭一直贼心不死,始终想把它烤了吃。

棋归出来以后,原本蔫蔫的肉包立刻把燕君铭抛弃了,嗷嗷叫着往棋归怀里扑过去了。棋归扯了扯嘴角,道:“复侯爷,你来了。”

燕君铭浑不在意她的冷淡,笑着挨过去,道:“你说这畜生怎么就和你亲?”

棋归俯身肉包抱起来,嘟囔道:“当然,我养的。每天都是我喂的。”

她本想转过身不搭理燕君铭的,可是突然想了起来,又回过头去,道:“独孤单伤得很重,我看军机府的张军医医术不错,能不能让他…来帮独孤将军看看?”

燕君铭顿时就露出了一个想笑的神情,道:“你以为毅之是什么人?他领着太医院的职,是正三品的巡检医官,怎么可能会来给敌国将领看伤?”

棋归有些恼,道:“他是什么人?他不就是个大夫,独孤单不就是个病人!”

燕君铭忙道:“你别恼,我去问问他。他若是愿意,肯定让他来。”

他这样,棋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道:“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燕君铭顿时就像讨到了极大的好处,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头,道:“当然要。红头怎么样了,好玩不?”

棋归笑道:“你还说它会说话,我逗了它一天,根本就不说。”

燕君铭道:“怎么能,明明就会说的,我去瞧瞧去。”

两人说笑着往屋里走去了。

金嬷嬷在后头瞧着,又暗暗撇了撇嘴。心道不是还拿着乔吗?原来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见了那只鹦鹉,燕君铭摩拳擦掌,道:“你给我等着。”

他坚信这只鹦鹉一定会说话,便又是喂,又是逗,折腾了大半晌。

“说,姑娘,姑娘。”

“咕?”

“姑娘,小妞,姑娘?”

“咕咕~”

棋归:“…”

燕君铭费了半天的功夫,那红头鹦鹉始终没有说出任何人话来。燕君铭顿时暴跳如雷:“你这小畜生,刚耍着本侯爷玩儿是吧!”

棋归常年在江湖飘,一下反应过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听过它说话?”

燕君铭想了想,道:“买的时候。”

果然…

棋归很冷淡地道:“你被人坑了。”

最常见的仙人跳把戏,专门坑他这种基本上算是不太懂行的小年轻。这鸟恐怕还花了他不少银子来买。

顿时燕君铭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顿时暴跳如雷,也顾不得棋归这里了,立刻就跳了起来,道:“格老子的,连本侯爷都敢坑!老子这就去砸了他的铺子!”

棋归拉住他,道:“人家平头百姓,做点生意,你又何苦跟他为难?到时候人家说你复侯爷带人砸铺,仗势欺人呢。”

燕君铭不耐烦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棋归道:“他既黑心肝,背地里约莫也坑了不少人,你想法子给个教训也就是了,千万别断了人家的活路。”

她从小流落江湖,吃尽苦头,见了不少权贵一怒,百姓就家破人亡的事。何况,他买鸟送她,结果转头就把那铺子给砸了,别人揣测,必定会认为是她不高兴的,他拿那鸟贩子出气的缘故。

叫燕君行知道了,他们两个都没好果子吃。要是惊动了燕王后,她就只好把脑袋端下来给他了。

可燕君铭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总觉得自尊心受伤,便道:“我不管,那你想个法子,给我出气!”

棋归恼道:“我能有什么办法给你出气!”

燕君铭道:“你的鬼主意最多,哪里会没有办法?我不管,你不给我出气,我就去砸他的摊子。”

棋归想说,那你就去砸了好了。

燕君铭又道:“连张毅之,我也不去帮你请了!”

“你!”

燕君铭得意,凑过去,道:“好棋归,你就帮帮我。我知道你以前混江湖的时候,鬼主意可多可多了,你就让我见识见识嘛。”

棋归哭笑不得。他还当是好玩呢。可是那些所谓的“鬼主意”却是小叫花子们讨生活的把戏。

最终她无奈,道:“那你先去和你十哥说说,我想出别院走走。”

燕君铭立刻答应下来。

第42章 出气

不出所料,燕君行答应了。

虽然知道以后免不得还是要被他警告一番,棋归却也对能出去走走,很是欣喜。

棋归出了别院,第一件事就是让小鱼去召集了当地的大小乞丐。小鱼本来就是纯正的丐帮弟子出身,来了燕京,也很快就能在乞丐层中吃开。

燕君铭屁颠屁颠跟着,等着看她给自己出气。

来到卖鸟的鸟市,棋归问燕君铭,道:“就是那个铺子?”

那铺里正没什么生意,铺子里挂满了鸟笼子,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小伙计倚在门边打瞌睡。

燕君铭摩拳擦掌,道:“对。就是他们。”

棋归拍拍手,然后十几个军机府便衣侍卫就上了前来。燕君铭兴奋的两眼冒绿光,道:“砸店?”

“砸你个头。”

棋归道:“你们,假装去买鸟,然后去把那铺子里的鸟,全放了。”

“…”

燕君铭愣了愣:“就这样?”

棋归笑道:“就这样啊。”

燕君铭不以为然,不过看她兴致勃勃的,也不忍心扫了她的兴。挥挥手让人照她说的去做。不过多会儿,一大群鸟雀就从那铺面里飞了出来,顿时就让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军机府的人动作够快,身手又好,铺里好几个小伙计,一把刀就拦住了。看着这些鸟都飞了去,顿时都哭爹喊娘起来。

当时骗了燕君铭的那个铺老板一路冲出铺门,想伸手去抓鸟,圆滚滚的身子哪里跑得过会飞的,哭嚎声整天:“完了完了!我的红嘴白珍珠,我的眉砂,这可是上千两银子啊喂!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燕君铭看他惨状,顿时得意的哈哈大笑,不妨那老胖子看过来,就发现了躲在墙后头的两人。

那胖子一眼就认出了燕君铭,顿时激动起来,连滚带爬的要爬起来。

燕君铭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心虚,拉着棋归的手回头就跑。他力气大,差点把棋归带得摔倒,棋归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店老板果然追了上来,也顾不得许多了,就跟着燕君铭狂奔起来。

可是现在到处都是鸟,和想抓鸟的人,人群拥挤,跑也跑不得多快。

棋归就想挣开燕君铭的手,自己一个人身小灵活,还能跑得快一些。燕君铭不肯,直接一把把她搂了夹在腋下,脚下跃起不知道踩了那个倒霉鬼的脑袋,竟然就轻身飞了起来。

棋归脑子一闷,低头一看,脚下混乱一片。但是很快就被轻身功夫吸引了注意力。这可是正宗的轻功,棋归一直想学的。

两人急于逃走,没有意识到,人群中好像有人,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燕君铭奔出三条街外,才停了下来,把棋归放在地上。棋归的发髻早就乱了,脸色微红,气息也有些急促。

燕君铭回头看了一眼,道:“没有追上来。”

棋归喘着气道:“你跑啥!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燕君铭一想也是,他们只不过在旁边看热闹,就算人家追了出来,赖上他们,他们也不用怕啊!

顿时就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一声,道:“我第一次做这事儿。”

棋归白了他一眼,抬腿就想走。可是刚才在天上飞了太久,现在就觉得有些脚软,走了两步就差点软倒,被燕君铭一把抱住。

感觉手里细细的小腰,燕君铭用力抱了一下,然后又松开了手,讪讪地道:“棋归,以往的事情是我没考虑周到,我都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棋归一怔,然后心里就软了软。

她不自觉地就收敛了之前那种不自然的态度,道:“我没生气啊。走吧,带我去吃你以前和我说过的那些好吃的去。”

燕君铭高兴起来,连忙说好,一边道:“先带你去吃什么?龙虾还是醉鸡?现在不是吃龙虾的季节,我先带你去吃醉鸡吧…”

棋归心想虱子多了不怕痒,今天既然出来了回去就是要被念的,也不怕多这一桩。索性就道:“就去吃醉鸡吧,上次吃了一次,我就惦记得狠。还有他们的料酒,我现在想到还流口水。”

燕君铭道:“醉香楼旁边还有一家老店,他们的牛羊肉也用老酒煮,冬天我带你来吃。”

棋归高兴地点点头,道:“好,那可就说定了。”

结果棋归喝得酩酊大醉,燕君铭倒也还知道避嫌,让人送了马车来送她回去。

路上她一直抓着燕君铭的手,腮帮子上挂着眼泪,嘟囔道:“我不,我不回去…”

燕君铭只当她还没有玩够,耐心地道:“下次再带你来玩。”

棋归挣不动,只是不停地虫子一般蠕动,道:“我不,我不要回去。”

马车平静地走着,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燕君铭突然壮了胆子,把她抱了起来。

她在他胸口轻轻哭泣:“燕君行,你放了我吧。”

“说胡话呢。”

燕君铭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好棋归,现在我争不过我十哥。不过你放心,不管我十哥要你怎么样,以后我都会护着你的。”

棋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也不再挣扎了,伏在他身上睡着了。

回到别院,燕君铭还沉浸在刚刚一点柔情里,让小米抱了她进去,自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结果卧房里门户大开,灯火通明。

小米刚进门,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棋归丢出去!

正坐在椅子里,低着头看手里的公文的,不是燕君行是谁?

旁边站着的大米也是一脸忐忑的神情,看了看小米,轻轻摇了摇头。

燕君铭满脸笑容地进了门,看见燕君行,也傻了眼。

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服气地道:“不就是一日的功夫,十哥你就这也放心不下,怕我把棋归拐跑了吗?”

燕君行抬起头,道:“回来了,小米,先把人放下。”

小米轻声答应了一声,然后走到内室,把熟睡的棋归放下了。

过了一会儿,燕君铭倒是先沉不住气,有些愤愤地道:“十哥,你要怎么罚我随你。”

燕君行道:“我有说要罚你吗?”

燕君铭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也不能罚棋归。”

第43章 做了恶人

燕君行道:“我什么时候罚过她?就是这次送她来别院,还不是因为你…”

燕君铭顿时暴跳,道:“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会仔细一些的!十哥你怎么就老是抓着我那些事儿不放?”

燕君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最终道:“你先回去吧。”

燕君铭道:“那你呢?”

燕君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倒还管起我来了?”

…他是要留下来过夜。

燕君铭立刻就明白了,顿时就紧紧捏紧了拳头,眼睛也布满了血丝。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十哥,我拦不了你。我知道你是为了燕国。但是,我能不能求求你,我是真喜欢她。以后,等她对你没有用了,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你也把她让给我好不好?”

燕君行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

半晌,才道:“好。”

等燕君铭走了,燕君行也瘫在了椅子里。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在自家兄弟眼里,成了一个这样的大恶人了。

大约,那丫头也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偏偏他们又没有想错。

帐子里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猛的回过神,眼中寒光乍现。他一把掀开帐子,果然看见棋归有些惊慌地缩在床角。

棋归心跳如擂鼓,道:“我,我想喝水…你,你怎么在这儿?”

燕君行的神色缓了缓,道:“刚醒?”

然后就招手让人拿了水来给她。

棋归端着杯子喝了好几杯,然后红着脸道:“我,我想去净房。”

燕君行失笑,道:“去吧。”

等她解决完了,跑回来一看,燕君行竟然还在。不但如此,他还换了寝衣,坐在了床上,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棋归站得离他远远的,有些犹豫。

燕君行看了她一眼,道:“今个儿,我听依灵说,在市集看见了你和十三。虽然我已经让陈夫人好好敲打依灵,不过你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棋归一惊,然后又有些懊恼,道:“怎么就让她瞧见了?”

燕君行放下书,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好大的本事,让我十弟对你一往情深?”

棋归就很沧桑地道:“不过是孩子间闹着玩儿的把戏罢了。”

那副小老太婆的样子让燕君行不由得失笑,招招手叫她过来坐下,想伸手摸她的脸,突然又想起来刚刚燕君铭说的话。

最终还是没有下得去手。

棋归很自觉地道:“你是不是要留下来过夜?”

燕君行道:“嗯。”

棋归爬到床里,腾出了一大片地方给他。

燕君行熄了烛火,然后就把她抱了过来。

黑暗中,她的气息有些紧张,身体僵硬,可是偏偏柔软的肌肤还带着热热淡淡的酒香。他忍不住低头凑过去,把脸埋在她脖子里,用力嗅了嗅。

她挣扎:“别…”

燕君行没说话,只是搂了她在自己怀里,道:“睡吧。”

棋归有些疑惑,但总归是松了一口气,动了动身子想退开。

燕君行道:“别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道:“棋归,我不该和你说那些别国公主宗姬的事情。”

棋归道:“嗯,没事儿,你说的也是实话。我的心思也没这么细。”

燕君行失笑,道:“我的本意,只是想让你小心一些。”

那你的说法,还真是…委婉。

棋归撇撇嘴,想翻个身,腰上却突然横过一只手,把她楼了过去。身后就是他滚烫的胸膛。她不禁有些尴尬。

燕君行在她耳边轻声道:“棋归,我说过让你选,是认真的。你若是要入这个局,我以后也会好好待你。你若是不愿意,我干脆去向王兄王嫂言明,把你赐给我十三弟。”

棋归听到后半句,顿时惊恐,几乎要跳起来,道:“我,我,为什么要把我赐给十三?”

燕君行眼中黯了黯,道:“作为陈国公主,我是可以把你转赠的。只要你愿意。”

他说的很明白,她只有这两条路。

棋归眼中就有些挣扎。如果可以,这兄弟俩,她谁都不想要。可是若是一定要选,自然还是燕君铭,比较…安全一些。

燕君行这个人,就怕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