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两人就想退下了。

棋归一反常态,突然微微提高了嗓音,道:“两位请等一等。”

耿嬷嬷和陈夫人愣住。

“公主?”

棋归坐直了,道:“别的事儿我都可以不管,可是将军屋里的事儿,我却不能不管。要是以后,我处置了一个姨娘,或者是通房,就有耿嬷嬷和陈夫人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亲自来替姨娘问我话,那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管这些事儿了。”

看玩笑,她以后还要给燕君行安排侍寝的事情呢。怎么能让她们把手伸到妾侍的事情上来!

棋归这人吧,平时看着是很好说话的。可是她自己认定的事情,可是寸步不让的。

耿嬷嬷也被说得有些难堪,道:“是奴婢欠考量了。”

陈夫人有些不满,但是当着耿嬷嬷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也跟着赔不是。连出去了以后,还被耿嬷嬷旁敲侧击地教训了一下。搞得陈夫人也很是有些郁闷的。

第71章 诉苦的结果

燕君行会怎么处置落雁呢?

按理说这事儿也该由棋归做主的。可是棋归并不想插手。

她猜测,燕君行本来就不喜欢落雁,那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把落雁处置了的。毕竟下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的。往大了说,棋归说的那个理由就能是一顶大帽子,连死罪都够了的。

可是…

她有些焦虑地道:“如是真让将军把落雁姨娘给处置了,那王后娘娘必定会不高兴。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燕王后是非常护短的。比如说“走错门”事件,在燕王后看来,肯定不会说她的小叔子傻。八成是还琢磨着是不是棋归用了什么手段,在新婚之夜把丈夫留在了自己屋里。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棋归白白担了这狐狸精的名头,也只能自认倒霉,不知道该向谁诉苦去。

兰儿知道她忧虑,便轻声道:“公主不用害怕,有我们在跟前儿护着,没有人能伤害公主半根手指头的。”

棋归想想,对啊,大不了远走高飞。

这么想想,她就淡定了。

燕君行下午就回来了,直接回了书房,下人上了茶,他一边喝茶,一边休息。燕君铭也在他身边。

燕君铭愤愤地道:“一进门就敢下药,王嫂给挑的好人儿!”

倒有些把错推到燕王后头上去的意思。

棋归在旁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小小声地道:“那还不是为了要和你十哥…”

燕君行瞪了她一眼。

棋归也不怕他,直接道:“将军,您瞧瞧,您的两位姨娘倒是好本事呢。今儿一早我听你的话把落雁姨娘关了,沉鱼姨娘转眼就去找陈夫人,陈夫人又叫上了耿嬷嬷,都来找我说项。耿嬷嬷倒罢了,陈夫人还说我呢,说我不该让您关着人家,应该拉着您劝您的。”

这是棋归第一次在他跟前儿诉苦。

燕君行眼中开始迸发出骇人的寒气。

棋归打了个寒战,揉揉鼻子,道:“反正以后这种要拉我垫背的事情,你不要找我做。”

燕君行盯着她,棋归坦然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移开视线,道:“去把,沉鱼落雁叫来。”

如意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让人去把沉鱼落雁两位美人都叫了来。

落雁已经在柴房关了一天了,神色狼狈,也有些惊慌。沉鱼就整齐得多,不过看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看到燕君铭的时候,沉鱼的脸就白了白。若是家事,怎么当着燕君铭的面?

燕君行慢慢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道:“听说你们二位倒是好本事,进府才几日的功夫,不但学会了下药,被主母责罚了,还能找到陈夫人来帮你们说项?”

燕君铭冷冷地道:“藐视主母的小妾,十哥你还要她们干什么?”

落雁顿时抖得和筛糠子一样。

沉鱼定了定神,勉强辩解道:“夫君,奴婢,奴婢和落雁妹妹情同姐妹,见妹妹被绑,会想法子营救,也是人之常情啊…沉鱼万万没想到求了陈夫人,陈夫人会来斥责公主的。只以为陈夫人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了,能帮着说上几句话…”

棋归冷不丁地道:“你怎么知道陈夫人斥我了?”

沉鱼顿时哑口无言。她也不能说是陈夫人回去以后说的吧。背地里都已经传了个遍了,说是主母被陈夫人给骂了。

燕君行气急反笑,道:“好,真是好的很!看来我这个夫人,是专供摆着看的了!”

他自己都捧着疼呢,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斥了!

“这样的小妾我可不敢要,就算是王嫂赐下的也一样!”

这时候,耿嬷嬷闻风而来,就听见这最后一句话,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书房,然后跪在燕君行面前,忙道:“侯爷息怒。这事儿都是奴婢失了分寸。王后娘娘主持中宫,哪里管得了两个宫女的心思。只看这两个品貌皆算出众,才挑了来给侯爷您的。更没想到她们一过门就闹出来这种事。”

燕君铭气愤难平:“甭管是什么人,敢给我十哥下药,就该拖出去斩了!”

落雁颤声道:“奴婢,奴婢只是想,喝点酒,助助兴…绝没有想要谋害夫君的意思!”

燕君铭啐道:“助助兴?好人家的姑娘,哪有刚过门就不声不响地让男主子喝了这种东西来助兴的?你今天就敢给我十哥乱喝合欢酒,明儿谁知道你会给我十哥喝什么!我十哥是什么人,又岂是你这种下贱又歹毒的小娼妇能配的!”

耿嬷嬷一看事情已经不能收拾,就看向旁边的棋归。

棋归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耿嬷嬷也知道今日冲撞,恐怕让她上了心了。这丫头平时柔顺,可陈夫人欺她年幼一再得寸进尺。如今也只好暗恨一声,只想着把这事儿解决了,别让她连自己一块儿恨上才好。

燕君行道:“公主,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棋归吓了一跳,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把事情丢到了她头上。

燕君行道:“内院的姨娘,本该由你做主的。你若是不出声,就让本侯爷越俎代庖,先做了主可好?”

棋归松了一口气,道:“是。侯爷做主便好。”

燕君行道:“便将落雁拖出去,乱棍打死,可好?”

落雁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沉鱼也脸色煞白。

说起来,棋归倒是怪不忍心的,忍了又忍,最后道:“赶出府去…也就是了。何必打死呢。”

燕君行道:“那依公主说的。那就将沉鱼落雁各打三十大板,然后将落雁赶出府去。”

耿嬷嬷俯首道:“奴婢亲自带沉鱼姨娘进宫,在王后娘娘面前请罪。侯爷公主息怒。”

燕君行点点头。

脸色苍白的沉鱼落雁被拖了下去。耿嬷嬷也亲自跟着去了。

棋归松了一口气。

燕君铭几天没看到棋归了,现在就眼睛有些发直,盯着棋归涎着脸笑道:“棋归,你别和那些东西生气,晚一点叫人做叫花鸡给你吃。”

可是现在棋归想到李石就胃口全无,道:“不想吃。”

燕君铭道:“这还真是奇了,你也有不想吃的一天?”

燕君行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宫里的医女说,她要少吃些油腻。才比较容易受孕。”

“…”

第72章 许你一个未来

燕君铭僵住了。

燕君行就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棋归连忙跑了。

再说耿嬷嬷,带着受伤的沉鱼进宫去了,见了燕王后,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燕王后听了,微微有些错愕,最后又好气又好笑,道:“倒是本宫操之过急了。不过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刚过门就敢和主母叫板子?”

说着,踢了歪歪斜斜跪着的沉鱼一脚。沉鱼心口和挨了板子的腰背都疼得要命,满脸泪水,也不敢哭出声。

耿嬷嬷在一边,凉凉地道:“沉鱼姨娘是以为她本事大了,能结识好些夫人,所以不把主母放在眼里了。”

沉鱼忙道:“奴婢不敢。”

燕王后也没有再搭理她,转了个身,道:“老十该气坏了吧?不过新婚第一天就喝醉酒走错门,也难怪那丫头会心急。”

沉鱼呐呐的,不敢说话。

耿嬷嬷道:“第一天侯爷约莫是吃醉了,自己顺路,就回去了。”

燕王后笑道:“难为你还帮锦华公主说话。”

耿嬷嬷低声道:“奴婢也不是为陈国公主说话。只是为这两个不成器的,再影响了娘娘和几位兄弟感情也是不值当。”

燕王后想了想,道:“也对,这次事儿,确实是本宫操之过急了一些。这人,既然已经赐下了,又进了门,那就是他的人了。你就把她带回去,要打要杀也随他去了。告诉他,是王嫂看走了眼。”

耿嬷嬷答应了。

燕王后侧身坐在座位里,眼中却有些发寒。

军机府上折子要攻毕。消息还没有公开,可是就知道的人里头,也是分了两拨的,燕王后就是属于不赞成的那一拨。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动了心思,赐了两个调教好的美人下去。

一则是因为陈国公主身体不适。再则,则也是因为那个攻毕的折子。

其实军机府独揽军权那么多年,每每到出战关头,宫里都会派下去一两个类似监军的人。有时候是以文官商讨的名义,有时候是以新军医的名义。张毅之就是这么到军机府的。燕君行也很懂事,认为坦坦荡荡的,也对这种行为默许了。

可是这次是以小妾的名义…所以让他不喜了么?

而且,还是在刚上折子的时候…

燕王后揉揉额角,叹了一声。心道,怎么就忘了,这个老十可是逃婚的一把好手。别说是小妾,就是正妻,王上亲自赐婚,他都想尽法子逃了三次。

也罢,这一次碰了软钉子,那最近就不能再往他那里送女人了。

棋归大晚上的闲来无事,燕君行又没有回来,就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想找上次燕君行看的那本书。没想到她运气倒是不错,竟然还真就被她找着了。

可不是运气好嘛,那书藏在吃饭的桌子底部,有一个夹层。恐怕也就只有棋归这种当过小叫花的人找东西才会找到那儿去了。

难怪经常看到燕君行翻着翻着书,然后书就不见了。

棋归端了一个烛台,坐在桌子底下,开始看书。

这书卷泛黄,应该是已经好些年前的旧书了。扉页上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连个书名儿都没有。

打开一看,棋归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天机府收藏的,关于旧赵王室的资料。这一本一开头就说了赵王后,应该说的是末代赵王的宫中女眷。

棋归看得入了迷。

先找到了长姐赵棋英。

赵棋英。赵王长女,王后蒋氏所出。有殊容,尚武功。年十八,和亲陈国,为陈王后。年十九生陈王第三子,不满周岁,卒。养西宫所出陈王四子于中宫,正嫡子名。后陈灭赵,自尽而死。无子女。

棋归看得轻轻叹气。

又翻了两页,原以为像她这样的公主,应该也只有匆匆一笔。可是看了之后,却发现天机府竟然用了稍长篇幅来写她。

赵棋归,赵王第九女,懿德贵妃李氏所出。外祖为赵国铁血八部骑兵骑主上将李元。年六岁,赵钦天监测出累国命数,送入小峰山望月庵为尼。年十一,李元夫人许氏入观,后许氏卒。年十二,陈灭赵,主流落民间,不知去向。

主年少机敏,为赵王王后所爱。及至赵亡,诸公主殉国,赵王唯命新将李宛入观,迎主下山,得以保全。

再有陈废后恐主受辱,遗命与主同入妃陵。后陈王多方打听,主不知所踪。

棋归又翻了翻后面,发现有一行新加上去的字迹,“年十六,嫁燕国武侯爵君行为正妻。”

她看得一怔。

燕君行一进门,发现整个卧室空空如也,他老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找来找去,才发现她坐在桌子底下发呆,手里捧着一本书。他倒抽一口冷气,道:“怎么被你给找到了?”

棋归吓得差点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随便翻翻…就找到了。”

燕君行黑着脸把她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坐在桌子底下,也不怕人笑话。”

棋归蔫蔫的,道:“我真,就是随便看看。”

燕君行不动声色地把那本书抽了回来,道:“随便看看,就看得失魂落魄了?”

棋归不说话。

燕君行把书放在桌子上,道:“你想家了?”

棋归吸了吸鼻子,道:“嗯。”

她把脑袋搁在燕君行身上。

燕君行叹了一口气,道:“就知道你看了要难过。”

棋归低声道:“好多年没想起了。”

燕君行道:“你放心吧,等灭了陈国,我们就把原赵的领土要过来,给你做封邑,你说好不好?”

棋归怔怔地看着他。

燕君行笑道:“你是我的侯夫人。正一品的诰命,当然应该有封邑啊。等你夫君,用双手去给你打下那块土地来。”

棋归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道:“嗯,我要在那里建一个大宅子。”

燕君行立刻道:“等定了天下,我陪你去住。”

棋归的心突然就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主动跪了起来,吻了吻他的嘴唇。

飞来艳福,燕君行自然是抓住了机会,一把抱住她吻了回去。

第73章 套话

隔日清早,燕君行心情颇为愉悦,也不像头几天一样非要拽着棋归起床陪他了。而是非常温情地摸了摸棋归的脑袋笑道:“你再睡一会儿。”

棋归哼哼了两声,翻身朝里。

燕君行看着有些心痒难耐,低头亲了她一下,道:“快点把身子养好。”

棋归迷迷糊糊地道:“沉鱼养身子比较快,不用三个月。”

燕君行气得捏了她一下。棋归惊呼了一声钻到了被子里。

不过燕君行心情不错,也没有和她计较。

他今天一整天都心情不错,走到哪儿都笑呵呵的。进了宫见了燕王,面上也总是带笑。闹得燕王心里也直嘀咕。

之前因为攻毕的事情,还是很紧绷的。燕王不好摆出支持那边的样子,便对他也是沉着脸的。但是今天看他那傻样,也不好再对他虎着脸了。想着他为国家打了那么多胜仗也挺辛苦的,下朝之后便赐了个玉如意给他,曰:“回去跟你媳妇玩儿。”

玉如意是宫中妃子常常把玩以及用来沐浴的东西。一般也该是燕王后赐给燕君行的夫人。可是燕王这个猥琐的中年男人赐了一个给燕君行。

燕君行拿在手上,眼角就抽了抽。他也很想玩来着,可是他家媳妇最近不能“玩”啊。于是他就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思谢了恩。

再说棋归,今天难得睡了个懒觉,起身之后琢磨着想吃叫花鸡,可是又不想吃李石做的。想来想去,就把那个念头硬是按捺了下去。

她想起一些从前的旧事…

那天机府的资料里提到一件事,就是她在庵里的时候,外祖母曾经来过。

这件事不大不小,若不是昨天看见,她根本就不会想起来。就是现在,也要颦眉使劲想一会儿,才能想起来,当时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要说之前,她确实还是挺招人喜欢的。住在庵里,就连她母妃也得到恩许上了几次山来看她。还有一些自己的婶婶什么的。虽然来的人不多,可也绝对不止外祖母一个。而外祖母在看了她之后,不久就过世了。她记得她和外祖母好像不怎么亲的…

这种事,为什么天机府要专门一提?

她想了想,就对百合道:“你去把冯邵叫来。”

百合答应了一声,很快就把冯邵带了过来。

八部骑兵,上一骑的首领便是骑主。也就是说,除去李宛。就以冯邵当先了。李宛自己没来,但把冯邵安排了过来,担任一个军机府的侍卫之职。当然,这个侍卫,还是有名头的。俗称公主侍卫队队长。

没办法,现在没有军功,也不能提名封将。

冯邵穿着顶着圆溜溜的燕国军帽,倒显得有些拘束之意,给棋归行了礼,道:“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