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朕是王上!”

太后道:“你以为你是王上,可你有什么?有文官,还是有武将,还是有兵权?你充其量不过是有个太监而已!”

小王上一惊,竟然是一时不敢说话。

太后道:“现在齐国灭陈,随时会掉过头来攻燕,这么短的时间,你要去哪里找你的人才来给你打仗?一国之君,却做出这种烧大臣府邸的事情来,就算你是国君,以后还有谁敢给你卖命?现在百姓疯传,说你是个昏君。哀家到是没想到,哀家生了个能干的儿子,小小年纪,既然就能做昏君了!”

小王上道:“朕不是昏君!”

太后一拍桌子,道:“把王喜给哀家拿下!”

小王上惊呆了,忙道:“谁敢!”

可是旁边的两个太监却没有听他,直接越过他,去把旁边吓得脸都白了的王喜给捉住了。王喜连忙道:“王上救命!王上救命!”

小王上道:“放肆!朕是王上,朕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了。朕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太后道:“拿下去,直接打死在外面。内侍干政,还敢妖言惑众,这样的奴才,留着也没用!”

小王上一看王喜真被抓去了,也有些呆,喃喃道:“朕是王上,你们为什么不听朕的话!”

太后道:“荒唐之君,即使手握天下,也不能让人真正臣服。你从小也读过不少史书,也该懂得不少道理。没想到过去那些书你都白读了!古人有言,以史为鉴,可以明是非。从明日开始,你便跟着先生,每日去读书吧。”

小王上道:“朕不去,朕是王上,不需要干那些东西。朕要干的是,收回兵权,一统江山!”

太后冷冷地道:“王上,您别忘了,哀家既然可以立了你,也可以就这么,废了你。”

小王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燕王后。毕竟母亲这样强势,做儿子的不免败下阵来。

等小王上垂头丧气地走了,一边的苏贵妃不免就要轻声劝太后,道:“王上本是个聪明的,现在也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小,受了妖人的蛊惑罢了。过一阵子,就会想通的。娘娘别气坏了身子才是。”

太后苦笑,道:“王上不懂事,咱们可以慢慢教。只是他已经闯了祸,咱们还得去帮他收拾残局。你想想,我心里能不生气吗?”

苏贵妃劝道:“等处置了逆臣,王上再多读这些史书,以后便会好了。”

太后头痛,道:“这次他捅的篓子太大了…”

想到这儿,她又道:“不过事已至此…”

能趁这个机会一举覆灭军机府,倒是比以前少了很多麻烦。

这话她就没当着苏太贵妃的面说出口。

军机府的人住了好些天帐篷,才接到懿旨,说和太后娘娘要亲自来探望。

燕君行接了旨,回到屋里。

正听见有人在高声道:“我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你趁势而退吧,比以后还牵扯到那些是是非非里。”

赫然是李宛。

燕君行看了他一眼,道:“天下未定,我怎能只管自己隐居?”

李宛冷笑道:“等定了天下,顺便还能定你一个功高盖主的罪名。”

燕君行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外面那些士兵,道:“不行,这事儿我一定要有个交代才算完。”

李宛幽幽地道:“你若是听我的,我就告诉你,军机府已经成立了百余年,也是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了…”

燕君行倒是不大把李宛的话放在心上。军机府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是绝对不想让军机府就这么垮下去的。就算最后要功成身退,

也不能够是因为被小王上一把火烧了。

何况现在这形势,大敌将近,小王上的作法等于是寒了所有将领的心。这样一来,燕国也只能成为别人的砧板上的鱼肉!

棋归带着孩子在里间听着,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

燕君行的性子倔…最要命的是,他根本就不怕死。若说是为了国家,要他马上去上战场,就算是知道前头是死路,他恐怕也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李宛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已经打算好了?”

燕君行道:“大敌将近,我没有退缩的道理。”

李宛笑了一声,道:“你英雄一世,注定是要为他人的功勋做踏脚石的。”

说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帐子,道:“那她们呢,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燕君行没有说话。

棋归抱着孩子在里头,也没吭声。

直到李宛走了,棋归才道:“将军,虽然妾身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也知道,齐王正当盛年,朝政清明,手下骁勇大将无数。再看看燕国,您觉得,燕国要怎么跟齐国打?”

燕君行道:“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国土沦陷,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棋归就不说话了。

燕君行道:“棋归,不要怪我。”

棋归沉默了半晌,突然笑道:“怎么会怪您,您是盖世英雄,妾身是你的妻子,以此为荣呢。”

燕君行勉强笑了笑,坐在她身边,道:“你也没必要这么悲观,我打了那么多年仗,平顺时有平顺的打法,朝野乱时有乱时的打法。还记得前几年,燕国发生了一场内乱,那一次的场面也很大,我们还不是一样挨过来了。”

那时候内忧外患,燕君行年纪不大,却顶着求和派的一众压力,最终还是平定了时局。

第137章 善后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一战成名,彻底取代了年长的前辈们的地位,成为燕国军队的最高统帅。

他说的没错,那时候的场面比现在还要乱上一些。燕国国境之内,烽烟四起。可是他却忘了,那时候有强悍的燕王在他背后支撑。燕国,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的那个人,虽然只有一个,却对政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棋归不想扫他的兴,更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主意,再劝说让他心生犹豫,反而没有好处。于是她轻声道:“将军,记得带我去前线,我要随军。”

孩子们还小,可以交给太后抚养。虽然她曾经对棋归痛下杀手,可毕竟这也是燕君行的血脉。他们养在太后身边,虽说是为人质,可是却也是最安全的。

“既然决定要打,那妾身给您的《烟波钓叟歌》,还望您能吃透了才是。”

燕君行最近确实断断续续地在研究这本古籍中的行兵布阵之法,看得多了,才惊觉这果真是一本奇书。无奈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他也没有时间把这本书彻底研究个透彻,如今棋归提起来了,他倒是又想起来了。

现在每天不用上朝,夫妇俩索性就挨在一起看书研究。

要知道,棋归虽然是个女孩子,可是在李宛身边呆了一年,也是耳濡目染,所以悟起来倒也快。很快就达到了能和燕君行互相讨论的水平。

太后很快就亲自来了军机府,看着这昔日的军机重地被烧成这样,取而代之的成片的帐篷,看起来倒像是个战地。太后心中也是震惊的。然后才后知后觉的考虑到,在这种情况下,燕君行竟然还管束住了士兵,没有让他们出去胡闹乱来,京城也还算安宁。

来走了一趟,送了不少东西,太后和燕君行单独见了面。

燕君行看太后坐在尚武居被烧了一半的书房,似乎微微蹙了眉,便冷笑了一声,道:“怠慢了太后,还请太后见谅。”

太后能说什么,地方就是她儿子烧的,这地方还能有她坐的就不错了。因此,她便道:“不妨事。小十啊,这军机府是已经烧了,犯人也没找着,总不能让大伙儿全都就这样住在帐篷里吧。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燕君行道:“臣的打算,倒也简单。这里上千的兵将,总要先有一个安身之处,也好空出地方来,重建军机府。”

重建军机府?

地方已经烧了,就算重新建一个,人都散了出去要再整合,只怕也回不到从前了,而且燕君行手中的军权也会一落千丈。

想通了这一层,太后倒也没有再推辞,痛快地答应了,她道:“这次的事情出了,哀家在宫里也是愁得几天没合上眼睛。不如这样吧,先从国库里调出银子来安抚,六品以上的军职便由朝廷为他们寻找新的住处。”

燕君行抬起头,道:“王嫂考虑得甚为妥当,可是臣还有请求。”

太后道:“你说。”

燕君行道:“大伙可以自寻住处,可是臣弟想奏请太后,在京城郊的西山组建大营,另外组建一只西山军。相信您也知道齐国现在已经把陈国打得差不多了,是我大燕内乱,导致无力相争,才拱手让人。现在,军队的编制千万不能乱,不然到时候等齐国一掉过头来攻打燕国,只怕咱们会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这些年,燕国打仗,不是他亲自动手,军队也是从他手中被调派出去的。要是这个时候凝聚力散乱,遇到紧急情况,只怕就真的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太后是个有深谋远虑的女人,沉吟了半晌,才道:“依你便是。”

燕君行又道:“此外,到时候,臣弟想带公主一块儿到前线去。希望能把刚生的一对儿女,托付给您。”

太后一惊,道:“你疯了不成?哪里有带着女眷上战场的!”

燕君行抬起头,道:“望您恩准。”

太后顿时胸口就起伏不定,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把她留在京城,哀家还会吃了她不成?”

燕君行倒是淡淡地笑了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臣弟觉得,这样一来,对他们母子几个都好。”

在太后身边,两个小儿女自然会没事的。棋归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想到先前的赐死,和最近的火灾,燕王后倒是无话可说。最终道:“此事…倒不用急,先把军机府安置妥当再说吧。”

燕君行也没有强求。

太后道:“你也别天天呆在家里赌气不上朝,赶紧拿出个折子来,明天上了朝,大家好好商量商量。不然这军机府上千号人,难道就这么一直耗着啊。这里头还有些伤员,女眷,就更经不起耽搁了。

燕君行答应了。

隔天一早,燕君行果然去上朝了。

他前脚走,李宛后脚就到了尚武居。

“这小子是一心往死路上送,劝也劝不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棋归抱着小女儿,看着孩子沉睡的脸颊,道:“我怎么知道,你既然来了,就说明是有主意的,不如你拿一个主意吧。”

李宛道:“主意是有,有好几个,你自己选一个。”

“你说说。”

这第一个,自然是他带着八部骑兵,拼出命去和燕君行一起,和齐国打下一仗,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就不一定。

可是燕君行虽说是一员悍将,李宛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但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要知道,当年的赵国,骁勇大将也不少,像李宛这样的奇人也有。可最终,还是亡国了。

棋归道:“你认真告诉我,若是这样做,结果是凶是急,有几分把握?”

李宛很诚实地道:“说实话,是大凶,把握,不到两成。”

“那怎么办!”棋归急了。

李宛道:“还有个办法,你把他打晕了,带出去。你们俩带着孩子浪迹天涯去。”

棋归顿时无语了,道:“若是我这样做了,他一辈子也得恨我。你快别跟我开玩笑,还有什么办法?”

李宛眯起眼睛,样子颇像一只老狐狸,笑道:“办法还有一个。虽是大凶,可是大凶也有大凶的应对办法。若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后说不定,能否极泰来。只不过,这个办法,驸马一定是不答应的。”

棋归才不关心燕君行答应不答应,连忙问道:“什么办法?那这个办法,你有几成把握?”

李宛比了比手指,道:“六成。”

“快说!”

这次军机府被烧,真凶尚未找到,可是将领们却需要一个安置。在太后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的主持下,商量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算是勉强制定出了一个计划。

燕军行回到军机府以后,又召集将领开会。直到天黑,才回到了尚武居。

洗漱好了,棋归却不让他睡觉,而是拉着他和他一起讨论今天在《烟波钓叟歌》中所悟的篇章。

燕君行也知道她是担心,因此觉得很是疲惫,可还是和她一起看了一会儿书,讨论了一下奇门的精妙之处。

朝廷最终拨出了整八千两白银,作为安抚资费,然后为六品以上的官员都安置了新的住宅,按照君行的提议,组建了西山大营。

燕君行和燕君铭兄弟俩都是侯爵,但是因为房源紧张,而燕君铭又还没有成亲,所以暂时没有把他们俩分开。而是赐了一座大院子,改为武侯爵府,让他们兄弟二人暂时同住。而新的复侯爵府,则还在筹建当中。但是这样一来,国库会有些吃不消,所以重建军机府的计划则由户部暂时压了下来。

燕君行考虑到这两年燕国连年征战,所以倒也没有说什么,免得到时候又要打仗,国库拿不出军饷来。

在一片朝廷纷乱之中,棋归平静地坐完了月子。

刚出月子那天,棋归就迫不及待地道:“快把我从前的衣裳拿来!”

结果衣服是拿来了,然而却穿不上…

棋归对着屋子里的那面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珠圆玉润的女人,目瞪口呆。

燕君行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就哈哈大笑,道:“刚生完孩子就想穿从前的衣裳?美得你!”

棋归委屈地道:“我生过木木的时候,以前的衣裳都是能穿的。”

她摸着亵衣下依然隆起的小肚子,欲哭无泪。

燕君行安慰她,道:“过阵子就瘦了。而且你这样也挺好看。”

棋归难过地道:“以前的衣裳都不能穿了,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燕君行想了想,道:“你可以继续穿着你怀孕的时候的那些衣裳,等新衣裳做好了送来再说。”

棋归顿时就很暴躁。

孩子的满月酒是在宫里办的。棋归刚出月子,又不能喝酒,所以也不能跟着进宫。可是太后非要把满月酒办在宫里,大伙儿也没法子。

当天晚上,燕君行进宫去赴宴去了,留下棋归一个人在家里,连孩子都一并被带走了。她一个人无聊,只好又拿起誊抄版的《烟波钓叟歌》来看。

她看得入神,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幽幽地道:“你倒是舍得下血本。”

怎么听都是咬牙切齿的。

棋归惊了一惊,回头果然看见李宛。

第138章 榆木疙瘩开窍

李宛确实怒了。那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找《烟波钓叟歌》的第三卷。也是去年才知道,那东西确实在棋归身上。可是在身上哪里,他却也是不确定。但他一直按捺着没动,主要还是因为不想因为一本卷书伤了棋归。可是棋归倒好,竟然自己主动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还交给了一个外人!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要知道最近李宛看燕君行的行事作风,就隐隐猜测,心里只是不敢相信。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棋归见了他也是吓得要死,连忙把手中的东西藏到了背后,道:“你,你怎么进来了…”

门口的守卫…

李宛嗤笑了一声,道:“这天下就还没有我李宛去不得的地方!”

说着便一伸手,道:“我可不想打你,拿来。”

棋归道:“拿什么…你,你凭什么打我!”

李宛怒道:“就凭你把这个东西给了一个外人,就凭我是你哥!”

棋归狡辩道:“他不是外人,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

李宛冷冷地道:“那也是外姓人。”

棋归看他走近了,怒道:“我,我可告诉你,你再过来,我就要喊人了。”

“喊破喉咙也没人能救你!”说着就要去抢。

棋归一个女孩子,只会点三脚猫的轻功,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揪住了,他伸手来拔,棋归自然是不肯,眼看不敌他力气大,恼羞成怒之下就一口咬了上去!

李宛吃痛,却没有放手,道:“你这个小泼妇。”

说着,脚下一勾,棋归差点摔倒,东西也被他抢了去。

棋归气得要命,道:“你抢去吧,那东西早就已经在我们脑子里了,我现在马上就能再誊抄出一份来。你抢去也没用!”

李宛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书卷,道:“你这胳膊肘,还真是外向的厉害!”

棋归委屈地道:“我说了,他是我的丈夫,何况又正好是个将才,我把这东西给他有什么不对!”

李宛道:“你既然也觉得没错,那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敢跟我打?”

棋归呆了呆,道:“你厉害,我说不过你。东西你都拿到了,那就趁早滚吧!”

话落,头顶就一阵风拂过,然后她的脑门就被一个东西敲了一下。

棋归呆了呆,然后道:“你,你疯了…你竟然真敢打我!”

“真要打你,我就得打死你!”

棋归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道:“你,你武功高,打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进了京城,就故意闹了一场,让你自己在大狱里呆了一阵子,然后削了官职放了出来,好让你自己能避开接下来的这些祸事。你本事那么大,还要这个干什么!凭什么我就不能自己拿出来玩玩!”

李宛一听,嘿,这是要造反啊。

他道:“行,你现在是说我不厚道是吧?我这些天天天来教你前两卷,你倒好,自己怀里揣着第三卷,你也不告诉我。咱们来说说,到底是谁比较不厚道?”

棋归又说不赢了,索性道:“我,我不跟你说!”

李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