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归不禁放轻了声音,道:“那现在怎么办?”

燕君行眯了眯眼睛,道:“实在不行,也就只能,去齐国抢了!”

棋归怔了怔。但是后来很快又释然了。燕君行毕竟是个将领,在她面前是一副模样,不可能打仗的时候还那样。她想着李宛说的妇人之仁,或许并不是真的。

当然,这一点,在她后来见识过萧天跋的行径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暴。

晚上燕君行留下来过夜。

棋归问了几句,他说没有不妥当,便也释然了。

燕好过后,棋归趴在他怀里,低声道:“将军,很累?”

燕君行本来还在眯着眼睛喘气,听见这话,就猛的睁开了眼睛,语气有些危险,道:“怎么?”

棋归摸了摸鼻子,笑道:“没,就是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

燕君行的思想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又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龇牙笑道:“不累!”

棋归自作自受,只好自己受着。

第二天一大早,燕君行就走了。棋归则睡到日上三杆。

吃午饭的时候,李宛告诉她:“驸马让我告诉你,他打算拔营去继续攻齐,无比要在萧天跋赶到之前,狠狠挫一挫齐国的锐气。”

棋归嘀咕道:“我看他是去抢粮的吧!”

李宛听见了,就道:“这也是个好办法。”

果然下午就听到了燕君行自率兵拔营的消息。棋归想着昨天晚上也没见他身上有伤,稍稍自我安慰一下,也放松了一些。

不过她就更闲得无事可做了,索性就开始在城内到处转悠起来。

望蜀是燕国边境,长时间和各国通商,是个鱼龙混扎之地,此地更是常有夷族来往,商品货物全,千奇百怪,什么东西都有。棋归在街上溜达,花了些钱买了些不中用的东西,然后就拉着李宛和百合,兴致勃勃地要去本地的菜馆吃干锅。

此时虽然已经是春季,但此地风大,而且本地风脾气还怪,吹着吹着还时不时要刺骨一下子,搞得人连棉袄都不敢脱,走着走着又容易出汗。不过今天的风整体还是很刺骨的。

这个天气,几杯美酒配干锅,是再好不过的了。

棋归也没有选那些专门做中原菜的大酒馆去,而是央着李宛带她到了一条巷子里的一个老店。这个店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了,刚进巷子便闻到了肉香,进来之后更是觉得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棋归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家店客人不多,只有一桌,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吃喝。

她道:“这么个好地方你也不早点告诉我,天天在外头到处溜达,我在家里敲佛念经。”

李宛横了她一眼,道:“我看你最近都诚心礼佛,以为你也改行吃素了,怎么敢打扰你清修?”

“去你的!”

棋归坐下了。

不一会儿,老板便上了香喷喷的一锅肉。

李宛道:“这是牛肉?没有羊肉了么?”

老板歉意地道:“最近不是打仗吗?城里的羊大多被充去做军饷了,只有牛肉容易得些。”

李宛道:“也罢,牛肉也是不错的,怪你没那个福气,尝尝吧。”

棋归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觉得初入口酥烂,但后来又觉得颇有嚼劲。没一块肉似乎都是连筋的,做的入味,非常不错。

她笑道:“牛肉也不错。”

两人摆了两瓶酒,吃喝起来。提起战争,棋归免不了又聊了起来。

“我最近又算了一卦,觉得燕国这一战,还是能赢的。”

李宛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人一眼,道:“我可是听说,那萧天跋日夜行军,可是已经到了的。”

棋归道:“卦象就是这么说的。对方输在轻敌,主帅不肯显山露水。”

李宛笑道:“你这样说,也有道理。想来那萧天跋刚到,也想试试燕国战神燕君行的本事,最后却被打了个屁滚尿流。”

棋归哼哼道:“我虽然不济,可是这卦算到现在,也没有出过错。”

李宛道:“那是名师出高徒。”

棋归想说他不要脸,可是李宛又给她夹了一块好肉,她又顾不上了,只管自己先吃得香。

两人吃得肚子圆滚滚的,一路打着饱嗝,回到了小院子。

过了几天,果然又传来大捷的消息。

棋归正得意,心想这回可能好好卖弄卖弄了。

然而李宛却面色凝重,道:“你准备一下,贵客要到了。”

棋归呆了呆。

这时候,百合竟然就真的进了门来,脸色有些诡秘,都:“骑主,外头有个人拜见。”

棋归彻底怔住。

李宛动了动嘴,看那唇形,是个“跋”字。

棋归深吸了一口气,道:“请进来罢。”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本就是他们的计划。如今对方自己撞上门来了,那是最好不过了。”

少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进入了这个小院子。那天看他在小饭馆里坐着,还不觉得。如今他站着走进来,那身材高大更是让人不能侧目,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健壮的大熊那般,目光凌厉,充满了攻击性。

棋归暗暗度量了一下,觉得此人约莫比燕君行,还要高出半个多头。当然,在她心里,燕君行就是最完美的。比他矮的自然不够男人,比他高的,就是傻大个。

那人看了棋归一眼,道:“这位小公子,在下萧令,贸然来访,还望见谅。”

倒也是个有礼数的。

可是…小公子?!

李宛憋着笑。感觉到实在太冷,棋归一般都是穿着当地人的大袄子,又不喜欢梳妆打扮,经常头上绑个包包就出门了。看起来倒真像是个身量未开的小男孩儿。

萧天跋也纳闷,那天瞧见她,只觉得她小,可是没想到倒小成这样…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难道是天赋异禀?

棋归立刻站了起来,满脸堆笑,下意识的拉低了声线,道:“萧将军快请坐。”

萧天跋一愣,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棋归就把早就背过很多次的那段话给说了出来,道:“观将军面相带煞,必是久征沙场之人,又见将军周身气度不凡,在下想,在这天下,除了萧将军,也没有别人了。”

萧天跋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道:“小公子神算。”

棋归看了一眼李宛,谦虚地道:“哪里哪里。”

真正的神算在旁边坐着呢!

萧天跋坐下了,整个人很大一坨地安放在椅子里,却不显得散,整个身躯都高度凝结,充满了力量和爆发感。

棋归道:“将军今日为何事而来?”

萧天跋竟然道:“公子既然神算,不如就算一算吧。”

棋归心想算你妹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当是为问计而来。”

萧天跋道:“正是。”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猜的。萧天跋也不大放在心上。

他道:“敢问小公子师从何人?”

棋归看了李宛一眼,道:“我师籍籍无名,不过是个隐居山野的老头子罢了,许久未见,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萧天跋哈哈笑了一声,道:“小公子真是幽默啊。”

棋归又谦虚地道:“真就一般…”

萧天跋道:“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请小公子起上一卦,看看我最近的布阵如何。”

棋归哪会起这么高深的卦!

但她爱是故作深沉地道:“请将军稍等,李子,进来伺候笔墨。”

李宛白了她一眼。但还是同她一起起身,退到了屏风后面。那一卦是李宛起的,包括解说,都已经尽写在纸上给棋归看了。

萧天跋这次是打算和燕君行来个硬碰硬,也好挫一挫燕国的锐气。要知道,燕军最近就在齐国境内横冲直撞,虽然不成大势,但也严重打击了齐国军队的士气。

李宛认为,此一战,燕君行虽然胜得艰难,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坑爹事儿。但是萧天跋的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

第141章 投敌

棋归把纸上写的东西默默地咀嚼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才施施然地走出了屏风,道:“在下倒是求了一卦,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卦金,五十两。您可以回去等着验证,若是应验了,再把钱送过来不迟。”

萧天跋答应了。

棋归便道:“将军的布阵极果断,此战不得不打。虽不能赢,可是可以大挫燕军锐气!”

萧天跋有些意外:“赢不了吗?”

棋归道:“赢不了。”

萧天跋沉默了一回,道:“请问小公子尊姓大名。”

这个也是早就商量好的。棋归故作忧伤地道:“我姓齐。单名一个归字。”

齐是齐国国姓…

齐王风流,天下皆知。萧天跋听了这个名字,猛的心头一震,想着,这难道是齐王那个老不休在民间的私生子?还起了个名字叫齐归,莫非是那女子还在盼望着那老头的归来?

眼下他也没有多说,只起身告退了。

果然一文钱也没给!

待他走了,棋归才有些脚软,瘫在了椅子里。这人说话和善,其实却有一种难言的压迫感,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现在喘过气来了,就咻咻地问李宛,道:“怎么样,有没有露馅?”

李宛看了她一眼,道:“十几年前,齐王还是太子,游历了天下,到处留种,估计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棋归弱弱地道:“那若是他看我本事好,想把我认回去怎么办?”

李宛嗤笑了一声,道:“你放心吧,齐王后是萧天跋的义妹,有个大将兄长,自然是位高权重。而且此女善妒,齐王才不会想把你认回去。何况萧天跋也拿那个泼妇没办法!”

棋归还是心有戚戚。但是计划已经开始,上了贼船,就是下不来了。

希望真能帮得上燕君行的忙才好。

几乎就是第二天,李宛发现这附近到处都有萧天跋的耳目。想来此人竟然能在两国开战时期,入燕国境内,还随心所欲的安插眼线,看来本事不小。

可是这个院子,燕君行也时常出入。这样下去,迟早要露馅。

不久以后,萧天跋带兵与燕君行大战齐国辉城。后兵败撤退。可是燕军也伤亡惨重,只能入驻辉城休整。

燕君行现在的情况,就是虽然大捷,可其实是焦头烂额。抢了齐国的粮食,那么就要做好心理准备,齐国人的反抗会非常激烈。再加上伤兵病号累累,朝廷还没有拨饷,医药条件不大跟得上。

棋归每天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就忧心忡忡。

李宛常常说她:“你也别撅着嘴,撅着嘴也没用。不如管你自己好吃好喝好好玩,这战现在才算是真正开始打呢!”

棋归愤怒地道:“朝廷怎么能不拨军饷!”

李宛冷笑道:“现在朝廷里多了一群后进大臣,倒跟小王上是一个鼻孔出气,纷纷弹劾说是现在这个时候,主动率军攻齐是劳民伤财。朝廷里那群言官都在忙着互相叫骂,谁管得了这边关拼死拼活的将领?”

说着他又叹气,道:“现在想来,当年燕先王虽然算不上仁君,可这种战乱的年代,仁君还真没什么作用。”

棋归默了。

又过了几天,棋归正在睡梦之中,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这种伎俩,棋归在走江湖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虽说吃了一次亏,可是那次却是因为有香喷喷的叫花鸡,影响了嗅觉。现在她可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很快就屏住了呼吸。

不多时,两个人影潜了进来。

棋归豁的就想坐起来,结果却已经被人一下套住了脑袋,整个装进一个麻布袋里,抓了起来扛在肩上。

棋归心里猜到是萧天跋的人,可是免不了害怕,被人扛在肩上,还挣扎着踢了对方几脚。对方虽然闷哼了几声,但也没有放弃,脚下的速度也没有变慢。直接抓着她,好像是飞檐走壁,出了院子去。

然后就把她丢到一辆马车上,很快就开始前进了。

棋归倒是不挣扎了,睡在麻布袋里,一动不动。搞得人家还以为她是死了,推了她两下,看见那麻布袋像蛇一样蠕了蠕,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棋归正揣测着对方会用什么办法出城。马车便停了下来。听着四周的早蝉鸣,棋归约莫这是到城门下郊区了。

对方又把他扛了起来,几个跳跃,竟然就堂而皇之出了城!

X的…

棋归被顶着胃,一路左摇又晃,出城又换了马,跑了不知道多久,这才算停了下来。这时候依稀已经可以透过这个不大密实的麻布袋看到不少火光,已经军队列阵而过的声音。

齐国军营。

一双手亲自揭开了麻布袋上的绳子,把她解放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张英气十足的脸,棋归哇的一声,吐了对方一鞋…

萧天跋的眼角抽了抽,没说话。

棋归擦擦嘴,道:“萧将军,你请人来的方法,还挺特别的。”

萧天跋深吸了一口气,竟然也额没有和她计较,而是道:“齐公子,得罪了,请坐。“棋归四处打量了一下,觉得这个地方应该是齐国军营主帐。帐篷里只有她和萧天跋两个人。她还穿着亵衣,觉得有些冷,便道:“能不能先给我拿件衣裳?”主要还是怕胸口上那点东西要露馅儿!

萧天跋让人拿了件大斗篷给她。棋归也不客气的就裹上了。

萧天跋道:“小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护卫而已,武功竟然这么高!”

李宛一直在后面跟着!

棋归道:“他是我师父收养的傻子,武功高强,我出山的时候,师父把他给了我,让他贴身保护。怎么,萧将军心有顾虑?”

怎么会没顾虑!这齐国军队大营,是谁想进来就进来的么!

棋归一咧嘴,笑道:“他就只听我的。”

萧天跋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次请小公子来,主要是兑现承诺。小公子果然神机妙算,这一战我们虽然输了,却也大震慑了燕军。”

棋归道:“哪里哪里,输都输了,那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萧天跋道:“卦金奉上。”

旁边的侍卫端了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有黄橙橙的两锭金子。

棋归心想,他倒是比燕君行有钱。

可是萧天跋看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倒是误会了,道:“嫌少?”

棋归摇摇头,很牛气地道:“我就不差钱。”

萧天跋几不可见的笑了笑,道:“小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在下有一个建议,就是希望小公子能留在这儿,给本将军做军师。”

棋归撇撇嘴,道:“如果我说不呢?”

对方道:“你既然知道了这么多,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只怕在下,也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棋归无奈地道:“将军,有话好说…我也没说不愿意。”

萧天跋得意地笑了,然后问她:“我听闻那燕君行娶了赵国公主,也得到了赵国的奇门之术。不知道你和那些赵国人,有什么关系?”

X的,疑心真重啊。

棋归道:“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有所耳闻。”

“哦?那你又怎么会在燕国境内?”

棋归笑道:“俗话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走到哪儿都是逍遥自在。”

萧天跋又道:“那你的本事,比起那些前赵余孽,如何?”

这话说的。

棋归只能把自己的脾气按捺下去,道:“若是那李宛,我该说是在伯仲之间…可是那旧赵统帅李宛已经被削职为民,其他那些虾兵蟹将,我还不放在眼里。”

萧天跋道:“好!”

好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