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真的留在了这里,给萧天跋做了什么狗屁军师。

出来那么长时间,燕君行也有些挂念正在望蜀关里的棋归。于是便借着回城接应粮草的时候,想去看看棋归。

可是等他换了便装,敲开那个小院子的门的时候,却发现,来开门的,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老妇人。

一开始燕君行还以为是棋归新请的婆子,也没多想,直接进了院子,道:“你家夫人呢?”

说着,就推开了卧室的门,然而里面却走出来一个面红耳赤的少女,看到他就吓得尖叫一声,冲那老婆子跑去。

这时候,旁边冲出了一个年轻男人,二话不说一拳就朝燕君行揍了过去!

燕君行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头也没回一格手就把他挡开了。

他意识到不对劲,一瞬间心肺俱寒:“你们是谁!”

老婆子本来还趴在地上哭那个可能已经被摔断了腿的年轻人,此时被问得倒是怔了一怔,哽咽道:“好汉饶命,我们是这院子的住户,我们没有钱!”

燕君行也懒得听她啰嗦,直接问道:“这院子原来住的一个妇道人家呢,去了哪里?”

老婆子道:“我们也不知道,这院子是我们租的,当时一个年轻的姑娘家收了我们二两银子,说是可以让我们租住一年。我们也没想太多,就住下了啊!”

她说的是百合。

燕君行以为是棋归,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她把房子租出去,是为什么?

第142章 极恨李宛

当即他便撇下这一院子的人,转身走了。

回去之后,马上着心腹去查,发现八部骑兵的人竟然都已经撤出了望蜀关。顿时就大感不妙。勉强打起精神处理了军饷之事,回到军中,又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所有赵国旧人,竟然走得干干净净。

在任何一个时代,逃兵抓住了,是一律要砍头的。他们人那么多,一起逃了,便只有一种可能。

“投敌!”管将军愤愤地道。

大帐内,燕君行枯坐在椅子里,满脸阴沉,没有说话。

姜将军道:“说不定,当初军机府失火,就是他们搞的鬼!”

众人纷纷揣测。现在本来就内奸未除,他们这样做,确实…

一时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棋归。

最终,燕君行疲惫的声音传来:“去检查一下,他们都带走了什么。”

几个大老爷们儿还是义愤填膺。倒是陈昭,他心思比其他男人细腻一些。当初燕君行是怎么对棋归的,他瞧在眼里,没想到,现在倒被这个娘们儿黑了一手。那娘们儿也是好手段,竟然哄得燕君行排除众议带她从军。原来是早有打算!

所有人都骂骂咧咧地出去了,他没有走。

他斟酌了一下,道:“元帅,您现在可不能倒下去。”

燕君行面无表情地道:“无碍,公是公,私是私,我分得清楚。”

他突然道:“陈将军,你也觉得,棋归真的会投齐?”

陈昭有些不忍,但还是道:“她是赵国公主,纠结了那么多旧部,肯定是想复国。如今大约是看咱们内忧外患,瞧着不如齐国强盛,便带人投齐去了吧。”

现在想来…他觉得这女子每一步都精心算计,简直让人心惊。

燕君行有些痛苦地道:“可是她…”

陈昭看着也有些不落忍,可是这个时候却也不能安慰他,只道:“元帅,您好自为之!”

半晌,燕君行长吐出一口气。燕军现在本来就内忧外患,现在赵国人的出走,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些,他没忘。不管是心里怎样心力交瘁,他也只能强撑着振作起来。手下的几十万兵马的性命,他不能不顾。

等陈昭也走了,他一个人留在巨大的军帐里。

如意进来了。

燕君行又问:“如意,你觉得公主,真的会背弃我么?”

如意倒没有像那些将领一样激愤,只是道:“元帅,公主是您的妻子,她的为人,您最了解。”

燕君行苦笑,道:“我现在才知道,我大约,一点都不了解她。”

如意就不多说话了,只是走过去,利落地给他铺好了床铺,道:“元帅,早点休息吧。现在外面许多人,都还指望着您呢。”

燕君行走到床铺边,看见那张简易的军床,依稀又想起来棋归不顾一切从毕国出来找他的情景。

那时候,他觉得她来得义无返顾。她宽衣解带,把最珍贵的《烟波钓叟歌》给了他。

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不当有任何阻碍了。

他以为此生他们都该相知相许,永远在一起了。若是他战死,有她为他扶灵,他也死而无憾。

他曾经以为,那是他这辈子的归宿。

她躺在这张床上的情景,她在火中生产的情景,都历历在目,难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吗!

可是棋归,就算你心狠如斯…你怎么舍得下燕京那一对嗷嗷待哺的儿女!

燕君行突然无力,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手撑着床沿,额前大汗如水滴,流过鬓角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刺入骨髓的痛意。

齐国军营。

棋归已经住进了萧天跋特地为她安排的小帐子。不得不说,萧天跋是把她当成了能人异士,给她的待遇,相当不错。

棋归去休息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半夜里,突然被噩梦惊醒。俨然是在梦中看见自己被燕君行所杀的情景。

她猛的坐了起来,背脊已经被冷汗浸透。

黑暗中,只听见她自己大喘气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到她身边,沉默不言。

棋归低声道:“你给我滚。”

李宛还是不说话,也不走。

棋归低低地咆哮了几声让他滚,可是他都不为所动。

她用双手捂住脸,大哭起来。声音很低,却撕心裂肺,像是一只垂死的小兽。

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背脊。

李宛低声道:“做恶梦了吧?”

棋归哽咽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我宁愿和他一起上战场,就算是要一起战死,我也要先挡在他前面。我不怕死,不怕!”

李宛道:“因为你是赵国公主。我不能看着你死。这条路,比死还要艰难。可是你,必须担起来。一国公主,必须经得起这样的风浪。”

棋归拼命地想甩开他的手,几乎歇斯底里:“我不要做什么赵国公主,我不要担什么风浪!我不要!”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他残忍地道。

没错,从一开始,就是他设下圈套,步步引诱,每天对她耳提面命,利用她对燕君行的在乎。最终她果然还是落进了陷阱。

如今她才算是反应过来,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低声道:“李宛,你一直是这样,为了达到你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就算是把别人的心作践成一团血肉,你也觉得不过如此吗?!”

李宛道:“你说的没错。我也希望你和我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

棋归在内心咆哮!

李宛道:“你这样软弱,根本不配做赵国的公主,不配做那个人的妻子!你就只会想着拖着他和你一起死,却没想过要做点有用的事情!他”

一句句话全都戳在棋归的心窝上!

棋归捂住脸。月光下,她的泪水从指缝涌出来,几乎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过了半晌,一双手轻轻把她楼进怀里。

棋归已经注意不到了,现在她的心是一片冰冷的麻木,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事情了。

她一直流泪,突然轻声道:“若是我死了…请你告诉他,我没有辜负他。”

多年以后,李宛依然死不悔改,纵歌四海。可是却总是会想起这个夜晚。

那是他离她最近的时候。却也是最远的时候。

她被放在了不算柔软的军床上,李宛离开了她。

往事历历在目。从城外溪边的初见,从第一次嫁进武侯爵府的惶惶,从一颗心慢慢沦陷。

那时候,他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俊才,他说,要用他的双手,把赵国的领地打下来给她做聘礼。

她病了,痴了,傻了,他也不离不弃。

他什么都对她说,该说的,不该说的。若说这世上有人能轻易杀他燕君行,那便是她赵棋归。

如今她真的这么做了。

他是已经知道了吧,不然她的心痛,不会来得这么分明。

棋归甚至不敢去想他现在在干什么,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整个夜晚,她都紧紧揪着身下的床单,生怕自己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她不怕死,可是她怕,这件事要是再办砸了,天下人都知道她投了齐国,最后反被齐国人杀了。

第二天一早,随着第一声号角的吹响,棋归勉强睁开眼睛,爬了起来。外面的士兵已经开始操练。

李宛悄无声息地绕到她身后,道:“萧天跋有再作战的计划。”

说着,递给棋归一张纸。

棋归看了一眼那个卦象,便收进怀里放好。

很配合。

果然,中午的时候,萧天跋亲自过来了。关于这一点,棋归有些惊讶。因为像她这种小军师,萧天跋一声召唤,她就要随叫随到的。他完全没必要亲自来一趟,而且还把午饭带过来和她一起吃。

和燕君行与士兵同甘共苦截然不同,萧天跋的伙食明显是加餐了的。那肉多得,要是以前的棋归,恐怕就要流口水了。可是今天,棋归一点胃口都没有。

萧天跋看了她一眼,倒是愣了一愣,道:“这是怎么了?”

眼睛肿得和蚊子叮了似的。

棋归嘟囔道:“我认床。”

在侍从的服侍下,萧天跋坐下用餐,并道:“真娇气。”

棋归低着头不搭理他。

她开始默默观察萧天跋吃饭的样子。他做任何事情,好像都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可是他的注意力却一直锁定在她身上,从未放松过,好像是对待一只未知的猎物,充满了兴趣,又充满了警惕。

是的,警惕。此人还没有放下戒心。

吃完午饭,他放下饭碗,道:“今儿来,是已经说好了一件事情,想再来问问你。”

棋归道:“我知道。您打算趁现在攻打被燕军占领的颂城。”

萧天跋有些惊讶。这个主意,其实他也是临时起意,甚至可以说是今天早上才拿下的主意。棋归从昨晚开始寸步没有出过这个帐篷,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真的能掐会算?

萧天跋道:“能胜?”

棋归深吸了一口气,道:“能。这会是您第一次大捷。此后只要趁乱追击,便可获至少两次的胜利。”

萧天跋来了兴趣,道:“怎么说?”

棋归磨了磨牙,道:“因为燕军,现在正内乱得厉害。”

萧天跋哈哈大笑:“那是天助我也!”

棋归忍着把肉塞进他嘴里的冲动,没说话。

第143章 短兵相接

萧天跋很好心地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棋归闷声闷气地道:“没有,没睡好。”

萧天跋估摸着她还在记恨自己把她劫来的事儿,便很大方地道:“那你先去休息。从今个儿起,就按六品军师的等级给你发饷。你也不用到我跟前儿来点卯。若是有事,我自会来寻你。只是齐军营毕竟是军事重地,你也不要乱走。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就是软禁的意思。

棋归道:“嗯。”

萧天跋突然眯起了眼睛。

棋归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可是个阅女无数的主,自己的表现…可能太像个姑娘家了。

她硬着头皮,迎接着对方的视线。

萧天跋的视线在她脖子上转了一圈。皮肤细嫩…看着倒比女人还滑腻,但是隐约已经有了一点小喉结。

他道:“你多大来着?”

棋归正神游天外,也没在意,就随口说了一个数字:“十五。”

够小了吧?

萧天跋道:“我十五的时候,起码比你高一个头!”

棋归就有些委屈地道:“我长的随我娘,再加上家里穷,小时候没吃好。”

“…”

晚餐的时候,萧天跋没有过来。不过给她送的晚饭,很是丰盛。

其实这也是因为,萧天跋今天特地让人去查过,听说燕国军营似乎真发生了什么事情,应该就是起了内乱。那应该就是让棋归给说中了。他心情大好之下,所以就让人给她加餐了。

李宛和她一起吃的,一边道:“现在外面里三层的,是把咱们给围住了。你怎么想?”

棋归不耐烦地道:“还能怎么想?这人疑心重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天白天她其实就在想着,有机会就干脆把萧天跋杀了好了!但这人即使是在吃饭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放松戒心!”

李宛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地道:“我只是在提醒你…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既然已经决定动手了,那就得狠下心。多让燕君行吃两次亏,萧天跋才能放松戒心。”

棋归烦躁得不想理他,自己滚到了床上,抱了一床被子说要睡觉。

李宛给她敲过警钟,也知道她一下子拧不过来,便也不强迫了。

一日后,齐兵猛攻颂城,燕军措手不及,被迫退出颂城。

齐国收复失地的进攻还在继续,萧天跋亲自领兵追击,燕军在无奈之下逃出三十里,退守六月关,才算缓过劲来。

这一战,可以算是燕君行的军旅生涯中最大的两次失败。

萧天跋之前也和燕君行交过手,但从来没有赢得这么轻松过,一时之间,这个狷狂不羁的男人也十分得意,齐国兵营里到处都是载歌载舞,大肆庆祝这一次胜利。

棋归也因此而更加得到萧天跋的器重,稍微解除了对她的控制,放她出来喝口酒。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萧天跋身边,萧天跋喝高上了头,已经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搂住了她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这次大捷,小齐归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棋归心里就要难受,她道:“是将军您判断精准。”

萧天跋也不谦虚,又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皱眉,凑过去,咬着她的耳朵道:“不过燕军退守六月关,在关外布下了阵法,十分玄妙。如若不然,我也有把握将那燕君行打得片甲不留。你是奇门中人,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棋归下意识地想看身边的李宛,但还是遏制住了,只是板着脸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阵法。”

萧天跋道:“成,我带你瞧瞧!”

棋归顿时大骇。

第二天,萧天跋准时叫人把棋归从帐子里拖了出来。

棋归诅咒了他一晚宿醉头疼,似乎未果。

这位不可一世的将领,正精神抖擞的给他的士兵做战前总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