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姜氏含情脉脉欲语还休，可是燕君铭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一个小破孩子身上，只管和果果虎来虎去。
果果被他逗得开心，裂开嘴笑个不停。大姜氏就火了。
得知这是武侯爵府的小翁主，大姜氏的毛病就发作了。左一句“捡来的”，右一句“命真好”。还老是问她知不知道她亲爹娘在哪儿？
最后还郑重其事地“劝告”燕君铭，男女八岁不同席，这真正有教养的人家都孩子，是不会这样的。不过这小姑娘既然是捡来的，身份不一样，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只能说现在武侯爵府没有正经的女主子，所以疏于管教了。
果果先还是能好好听着她胡扯，听到这一句就沉下了脸。
她问姜氏，道：“这位姐姐的意思是我娘对我疏于管教？”
大姜氏眨眨眼，笑道：“奴家可没这个意思。”
那个揶揄的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果果郑重其事地又问了一遍，道：“姐姐是说，我娘对我疏于管教？还是我丢了武侯爵府的脸了？”
然后不等姜氏回答，她又对燕君铭道：“王叔，以后我不跟你出来玩儿了。我就是个捡来的野孩子，跟你出来玩儿，不但给你丢脸，还给我娘丢脸。”
燕君铭早就火大了，心说你这婆娘到底是在胡扯些什么玩意儿？见果果这样，他就把果果叫过去，吩咐人来结账。
大姜氏兄妹俩似乎没料到他会说翻脸就翻脸，大姜氏的兄长还劝他，道：“何必为了一个孩子…”
果果又在旁边道：“对，我只是个孩子，还不是武侯爵府亲生的。不过我看这位姐姐的教养也没好到哪里去。”
燕君铭立刻道：“对，这样的姑娘我娶不得，姜公子，抱歉，待会儿我就要进宫退婚去。”
姜氏兄妹俩顿时就傻了眼！
第202章 这口气不能忍
听到这儿，棋归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算他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护着咱果果。不过就这样，他生什么气啊？”
管家无奈地道：“小侯爷立刻就进宫去要求退婚了，又被太后给骂了。回来小翁主也不搭理他。所以现在气坏了。”
棋归好奇地道：“果果不搭理他了？”
“说是怕出去丢人。小侯爷就不高兴了。”
燕君行就嘀咕，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志气，真够有出息的。”
棋归就笑道：“不搭理他最好。”
她也不是很喜欢果果成天跟着燕君铭胡闹。看看燕君铭，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还跟个孩子志气呢。
管家道：“可这置气置得厉害，现在还在发脾气呢。还非说一定要退婚。”
棋归就无奈了，道：“退就退吧。”
燕君行道：“我瞅瞅去。”
棋归有点想不通，和小孩子能闹成什么样？
可是等她回到房间里，气都没喘匀，果果就哄着一对灯泡眼过来了，把棋归吓了个半死。
“果果？”
果果不敢扑，只走过去，把头搁在棋归怀里，轻轻哽咽道：“娘…”
“这是怎么了？”棋归还是第一次看果果哭成这样呢。
果果哽咽道：“果果不是您亲生的，果果从来也不放在心上的。可是今天，果果觉得心里好难受。”
棋归颦眉。以前她在果果面前，会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可是果果看起来好像不大在意的样子。可现在她才想明白，这孩子到底是上了心。
要说以前，虽然也有人口无遮拦几句，可是果果又是个老成的，她也分得出大家是没有恶意的。要不然就该是最早在别院的时候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那时候果果也还小，不懂事。现在她灵智初开，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奚落吧？
棋归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果果，你就是娘亲生的。”
果果轻泣，道：“娘，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果果自己知道。”
棋归摸摸她的脸，道：“不是就不是吧，娘对你不好吗？爹对你不好吗？还有耿嬷嬷，还有你王叔，对你都很好啊。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果果低声道：“就是因为你们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得意忘形了。”
棋归心头猛的一震：“果果你怎么会这么想？”
果果摇了摇嘴唇，眼泪又掉下来，道：“娘您说过果果的，果果没听您的话，今儿是果果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
棋归皱眉，道：“什么自取其辱，胡说八道！娘也就是说你两句，你都要多心，难道大宝和小妞妞，娘以后就不说了？要是都跟你这么多心，娘可怎么办！”
果果缩进棋归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棋归摸摸她的脑袋，低声哄她道：“不伤心。以后受了委屈别尽自己一个人钻牛角尖，要来跟娘说知道吗？娘给你出气。你看今天王叔不也给你出气了啊？”
果果哽咽道：“嗯。”
棋归又道：“你也知道她没教养，我们这么多人疼你，还不比她一个强啊？你还跟娘这么说，真是伤透了娘的心。”
果果的鼻子红红的，一抽一抽的，眷恋地在棋归怀里蹭。
她还只是个孩子，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一直都想夹紧尾巴，小心翼翼地活着。可是，在这个家庭里，在棋归的身边，她却总是会把握不好那个分寸。
尤其是…
她也想靠近这种温暖，可总是觉得，她不配。
而在另一边。
不管兄长怎么骂，燕君铭就是僵着一张脸，道：“这婚，必须得退。”
“你想退就退去，总得有个道理说给人家听？难道真让人觉得是为了果果？我们家姑娘的名节还没地儿搁了呢！”
燕君铭额头上青筋直跳，道：“我就是得退，那女人面目可憎。”
他看着燕君行，道：“你不也退了那么多次婚？”
燕君行无奈地道：“那你也得我家姑娘的名节想想。你要退婚，也等过一阵子吧。孩子虽然小，可是眨眼就及笄了。”
燕君铭道：“也对啊，国丧还没过去，我也不急。”
燕君行骂他，道：“你还跟果果志气呢，多大一个人了，也不知道害臊！”
闻言，燕君铭也有些苦恼，道：“我也觉得奇怪啊。我这自己个儿还没孩子呢，怎么就被她吃得死死的？”
燕君行也没放在心上，哈哈一笑，道：“看你这德行，就知道日后你闺女儿得让你宠上天，嫁不嫁的出去都不一定。”
燕君铭就黑着脸道：“要是承你吉言，我就把我闺女嫁给你儿子，亲上做亲啊，十哥。”
结果又被骂了两句。
燕君行回去以后，又被赶了出来，棋归说今晚要陪果果。
他无奈，心想今天不是说好了休息一天的吗？怎么又这么多事呢？只好提了酒去找燕君铭。
兄弟两个一样心情不好，对着月亮说了一会儿闲话。
燕君铭突然道：“十各，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这婚事不好退。”
太后算是给他面子了，给他选的两个侧夫人，还有一个是姜将军的女儿。这是属于燕君行这一派的。姜尚书是后党。
燕君行听了也皱着眉头，道：“这个你不用管，到时候我来给你想办法。”
平心而论，他也不想燕君铭娶了姜尚书的闺女。
姜尚书此人，老奸巨猾，给人的感觉就很不好。结了姻亲，的确不是什么好事。那大姜氏的做派，今天瞧着，倒有些像她那个父亲，最是喜欢捧高踩低。
燕君铭喃喃道：“我知道我总得娶一个后党的人。”
当初订婚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知道现在燕君行是个刺头，所以太后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那也不能娶了姜书文的女儿。她也算是年轻貌美，我怕你着了她的道。”
“这不能。”燕君铭立刻道。
燕君行苦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叫枕边风？什么叫红颜祸水？这些你都没经历过，你家主母又是那个德行，到时候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
第203章 果果发威
说到这个，燕君铭又满怀怨气地瞪了燕君行一眼。
燕君行摆摆手，道：“得，咱们不说这个。这大姜氏，能不娶便不娶吧。”
他想了想，道：“让果果帮你选一个。”
“…”
燕君行笑道：“你别看她小，比她娘可聪明多了。我可是都瞧在眼里，她娘怀着身孕，精力不济，这偌大的侯爵府，上上下下都有她帮着打点，大伙儿对她也服气。她看人的眼光，比她娘还好呢。”
燕君铭想了想，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还真是这么回事。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聪明成那样。”
燕君行心里却在想，他媳妇儿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怎么就傻成那样！
兄弟俩喝得微醺，就一块儿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棋归匆匆忙忙的起了身，还把果果也拉了起来，叫她陪自己进宫谢恩。
昨天的事情让她意识到，果果的身份特殊，虽然在自己家里，大家对她都是服气的。可是在外面，还是要给她树立一些威信才行。以前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是不行的。孩子的内心太过敏感，那就必须用这种方式，让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武侯爵府的大千金，不是谁都能嘲笑的。
所以棋归决定以后无论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小果果，尤其是进宫。
果果昨晚哭得太厉害，今天眼泡还是肿的。棋归让人给她敷了半天，才见消下去一些。然后把她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带她进宫。
巧的是，竟然正好遇到姜夫人带着大姜氏在太后跟前儿。是今天早上太后把她们叫来的。昨天燕君铭怒气冲冲的要来退婚，她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见着棋归母女，太后笑道：“正好，人来了。这回能说清楚了。”
大姜氏两眼通红，见了棋归母女俩，无比幽怨地瞪了果果一眼。
棋归带着果果给太后和苏太贵妃见了礼。
太后着实喜欢果果，笑道：“你娘今儿怎么把你带来了？”
果果耷拉着眼睛，道：“回娘娘的话，娘带果果来给太后娘娘谢恩。”
棋归看了姜氏一眼，笑道：“臣妾寻思着，也该带果果出来见见世面。不然人家都不知道我们家有这么一位翁主呢。”
太后心中暗道，这也个护犊子的主。
苏太贵妃道：“娘娘，既然要分辨，那还是给公主看个座吧。”
太后点点头，叫人给孕妇看了座。
“昨个儿小十三进宫来退亲，这事儿想必你是知道的。”太后道。
棋归坦然道：“知道。昨天回去，小侯爷还在发脾气。将军劝他劝到半夜，才好了些。”
太后道：“哀家今儿找了姜夫人和姜小姐进宫，就是想问个明白。照姜小姐的说法，是昨天在酒楼，和果果冲撞了几句，小十三一气之下，就要退婚？”
棋归想了想，道：“小侯爷确实是一气之下，就要退婚。”
姜夫人连忙道：“太后娘娘，这，这未免也太过武断啊！要是传出去，京城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啊！”
隐隐就在指责，说燕君铭不把朝廷命官当人看。
苏太贵妃也道：“这…确实武断了些。”
太后看着棋归，道：“你怎么说？”
棋归苦笑，心道她又不是燕君铭的老妈子，她能怎么说！
何况，姜家是后党呢，不管谁对谁错，太后总不会让姜家太难看。她要是和姜家互相指责，那实在是难看了一些。
于是她便道：“孩子家冲撞了两句，是有的。也确实是臣妾，疏于管教…”
听到“疏于管教”四个字，果果突然火了，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太后娘娘，您别问我娘，问果果吧！”
太后乐了，道：“那行，哀家就问你，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果果好像没看见棋归给她打眼色，就耷拉着头，道：“是…是果果，不知量力，明明不是武侯爵府的血脉，还得意忘形。小侯爷和果果说话，没搭理姜姐姐，姜姐姐就不高兴了。姜姐姐提醒我们，不该如此，不然就是丢了武侯爵府的脸，丢了我娘的脸。”
大殿之上，果果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道：“娘娘您别骂我娘，娘平时管果果管教得很严格，是果果不争气！娘娘您也别骂王叔，王叔对果果好，还给果果扎纸鸢玩儿。都是果果的错，娘娘您要骂，就骂果果好了！
棋归慌了，道：“娘娘恕罪，小孩子家不懂事…”
说着，站起来挺着大肚子就想跪。
这下把太后和苏太贵妃都吓了一跳。
苏太贵妃连忙道：“快别跪，担心伤着。”
两边侍女连忙来把她给扶了起来。
其实棋归的身孕也不过七个多月，只不过冬天穿得厚实，所以显得格外臃肿，叫人看了也捏一把汗。
棋归苦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这女不教，母之过啊。果果，快给姜夫人和姜小姐赔不是。”
果果老老实实地过去给那对母女赔不是。
顿时苏太贵妃就嘀咕了，低声道：“小孩子家确实什么也不懂，哪里会知道哪些刻薄人的话啊？”
八成是从姜氏那里听来的吧！
燕太后的脸色顿时也很不好看，道：“看把孩子吓的！果果，到哀家这里来。”
果果抽抽搭搭地过去了。
太后捧着她的脸一看，顿时颦眉，道：“哟，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啊？”
棋归无奈地道：“哭了一宿呢。孩子家就喜欢钻牛角尖，怎么哄都哄不住。”
太后拿帕子给她擦擦眼泪，道：“果果不哭，你是哀家亲自封的翁主，甭管是不是你娘亲生的，也甭管你娘疼不疼你，哀家，和太贵妃婶婶都疼你！”
这话就是说给姜氏母女听的了，有些警告的意味。
姜夫人也是个人精，立刻就低下了头。
大姜氏却掩饰不了眼中的震惊。明明只是一个贱民出身，怎么连太后都这么上心？
苏太贵妃心肠更软，也笑道：“对啊，果果不哭啊，看看这小眼睛肿的。”
太后又说棋归，道：“你看看你，怎么做娘的，让孩子哭成这样。早上敷过眼睛没有？”
棋归道：“敷过了，不然睁都睁不开。”
第204章 李宛无意
太后又有意见了：“这么严重，不让孩子多睡一会儿，带出来做什么？”
棋归无奈地笑道：“那不是惦记着给太后娘娘请个安吗？何况果果也一直念叨着呢，说娘娘专门赏了她银炭，央着臣妾进宫一定得带着她。昨个儿就在臣妾身边睡的，今天早上臣妾想进宫，没成想把她闹醒了，皮不过她，就带来了。”
这话哄的太后心花怒放，笑道：“就你个小机灵鬼，哀家没白疼你。”
再对着姜氏母女，就不冷不淡的了，道：“你们俩先回去，这亲事哀家做主，不能退了。”
姜夫人连忙带着女儿谢了恩。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只要婚事不退，怎么都好说。
等她们走了，太后才对棋归道：“回去好好劝着老十三，老大不小的人了，脾气还那么大，不知道收敛。”
棋归赔笑道：“昨个儿将军亲自劝了，说是已经回心转意了的。”
太后满意。
棋归带着果果回去了。
路上，棋归就嘱咐果果，道：“没必要跟那种人志气，白给自己添堵罢了。”
果果把头挨在棋归怀里，不说话。
棋归又道：“以后不可这儿莽撞了。”
果果嘀咕道：“娘，果果没有莽撞。”
这倒是，她今天在太后跟前那样，确实不该说是莽撞。不该说的一句话没说，也没一句话能让人发火或者是看扁她。要不是她这么一哭，一闹，太后的心也不能偏过来。
棋归搂着她，笑道：“是是，娘的果果最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