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连忙退了一步,道:“骑主。”

棋归看见他,就别开了脸,道:“对于你们来说,有什么差别。女人而已。”

她冷笑。

李宛看着她,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走。一出事,你就记恨我,对我冷嘲热讽。燕君行也是这么对你的吧,所以你才觉得受不了了?”

棋归怔了怔,随即哑口无言,只好逞强道:“我是不想惯着他老这样,我们是夫妻…”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她想要燕君行记住这个教训。这一有事,就翻旧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李宛道:“那你弄错了一件事。对我来说,你不是女人而已。”

棋归撇撇嘴。

“对我来说,男人女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能达成目的,手中的棋子,他又何必在乎男女?

棋归顿时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半晌,她道:“你来,就是为了来气我的?”

李宛道:“不,我是来看你的笑话的。你想给燕君行一个教训,正巧,我也想给你一个教训。”

“你…”

棋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若是他说要把八部骑兵撤走,那她就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虽说她是公主…是他们的主子,可是她自己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李宛不是她能掌控的人。

她自嘲一笑。

李宛笑了起来,拉着凳子在她身前坐了下来,道:“逗你呢。”

棋归一怔,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李宛给她倒了一杯水,温声道:“我说过,我们总是守着你的。”

棋归端着杯子,勉强一笑。低着头不说话。

李宛说要给她一个教训,根本不用像她一样大张旗鼓地搬走。只要一句话,就够了。她的的确确明白了这个教训。

是啊,就算平时李宛被她骂得孙子似的,那也是因为李宛没翻脸。要是李宛翻脸了,谁管得住他啊。

等就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棋归惆怅地自己一个人歇下了。

朝政大变当前,内院起火在后,燕君行不可谓是焦头烂额。吩咐耿嬷嬷做主看护好两个小的,自己匆匆进了宫。

至于棋归,他心里很明白,果果若是不能平安回来,她怕是也不能轻易原谅了自己。

干火宫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燕君行的心一沉。

明黄色的帐子后面,太后守在王上床前,为小王上盖上了被子。

燕君行退了出来。然后在偏殿找到了燕君铭。

他手扶着剑柄,巨剑入土,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十三。”燕君行叫了一声。

燕君铭长出了一口气:“十哥。”

“果果呢?”

“在里头休息呢。我不让人家把她带走。我十嫂怎么了?”

燕君行苦笑:“闹呢,搬到偏院去了。”

燕君铭眯起了眼睛,半晌,他低声道:“十哥,你放心,这次我不会跟着胡闹了。他是王上,我要胡闹,只会害死果果。我不会让那个贱人得逞的。”

齐凤鸣无非就是要他们兄弟俩受罪,安一个谋反的罪名在他们头上。就算不能拉他们陪葬,也要让燕国乱一乱。

她不能动棋归,因为她要是敢,璞玉绝对会不顾一切将她击毙当场。燕君铭宠爱果果名声在外,所以她选择了果果。

又是棋归的义女,深得棋归宠爱。

可是燕君铭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冲动胡闹。或许这些年来,他也长进了,真正在乎,便知道轻重。

燕君行去看过果果。这孩子已经被放过一次血,不过精神尚好,听见动静立刻醒了。穿着白色的中衣坐在床上,睁着丸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燕君行。

“爹爹,王叔。”

燕君行在床边坐了下来,低声道:“果果怕不怕?”

果果笑道:“不怕。”

“那果果疼不疼?”

果果低头看了看自己绑着纱布的手,一时之间没说话。

燕君铭忍不住道:“你来试试,疼不疼?”

燕君行倒是笑了一声,道:“疼,没什么要紧的。你记住,你受得疼,流掉的血,爹爹都会加倍,从咱们的仇人身上要回来。”

果果点点头,道:“果果明白。爹爹是绝世英雄,绝对会为果果报此仇。所以果果不怕。”

燕君行摸摸她的头,低声道:“不但要为你报此仇,爹爹还要将你平安接出宫去,和你娘相见。”

果果一怔。

在被蒙着眼睛放上那如祭台一般的玉榻时,她就以为,她已经成了弃子。她的聪明不是说说而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就知道齐凤鸣绝对是想一点一点地折磨死她。

或许大家都明白,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燕君铭安慰她,绝对不会让她有事,她不信。

可是这话从燕君行嘴里说出来,她就信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道:“爹爹,果果等你接我出宫。”

说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燕君铭连忙给她擦眼泪,一边道:“王叔也说过要带你出宫,你就不信,怎么你爹说,你就信了?快别哭,你流了那么多血,可不敢再流泪了。”

燕君行站了起来,道:“我去外头瞧瞧。”

他们兄弟二人,率军围宫,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就算王上真的治好了,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这一点燕君行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见了燕太后,他也是这么说的:“臣弟,问心无愧。”

燕太后满脸憔悴,道:“哀家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燕君行道:“就算年少无知,他也是王上。请娘娘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拱卫王上。”

太后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何打算?”

燕君行跪了下来,道:“若是娘娘能信任臣弟,臣弟想趁现在,领兵攻齐。”

“趁现在?”

燕君行一拱手,没做声。

太后苦笑。若是王上治好,必治他谋逆之罪。到时候他怕就不能领兵征齐了。齐乃泱泱大国,燕国若是同时失去了燕君行,燕君铭两员大将,何以取齐?

可惜…

“哀家信你是赤胆忠心,这个时候,却不敢让你领兵外战。”

“太后!”

燕太后亲自附身,去扶了他起来,道:“不论这次治疗结果怎么样,十弟,且再等一等。”

“可是届时…”

就怕来不及了啊!

燕太后眼中有一抹深深的伤痛,却稍纵即逝,很快被她掩在了眼底。

“此事不用再议。哀家的苦心,你要懂得。”

燕君行还想再劝,道:“臣弟以为,娘娘必定会同意的。因为娘娘懂得臣弟的苦衷。为了大燕…”

“你莫再说了,哀家心意已决。”

燕君行无奈,只好行礼退下了。

留下燕太后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一位彩凤宫装的女子慢慢走了出来,在她身后轻声道:“娘娘…”

“苏娘。”燕太后背过身,道。

可是苏太贵妃已经看见了她流泪的模样。她自然是震惊的。在她心里,太后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这种敬畏的感觉,甚至超过了面对先王,她们的丈夫。

无论是做王后,还是做太后的时候,她永远是一袭金凤宫装,站在这宫廷的至高处。面对先王驾崩,前太子谋逆,前太子妃无状,宫人无礼,她也始终稳如泰山,睥睨天下,如同天生的凤凰!

第232章 巾帼不让须眉

可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怎么就流泪了…

燕太后的身形甚至有些摇曳,站不稳。

苏太贵妃连忙扶了她一把,扶着她到旁边的位置上走下了:“娘娘,您到底怎么了?别吓唬臣妾啊!”

“苏娘啊,哀家心里苦,心里痛,你明白吗?”燕太后坐在椅子里,突然气都喘不过来。

苏太贵妃流着泪,道:“娘娘,臣妾没用,臣妾不明白。可是您千万要保重自个儿,在臣妾心里,您就是臣妾的主心骨。”

燕太后苦笑,道:“你的意思是,哀家若是不成了,这偌大的后宫,你也撑不起来,是吧?”

苏太贵妃替她揉一揉胸口,助她放松,一边哽咽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要胡说。您怎么会有事?您是咱们大燕的太后。臣妾十四岁成为太子良娣,第一眼瞧见您,就知道您绝对不比那些男儿差半分。几十年来,要不是有您护着,臣妾才是早就要不成了呢。”

“什么不比男儿差半分?苏娘,哀家纵然有通天的本事,可是哀家也是个女人,是个,娘啊!”

苏太贵妃抽了帕子给她擦眼泪,道:“娘娘,您别难过。小王上必定会好起来的。”

燕太后苦笑,道:“你真当哀家是傻子不成?真以为…哀家会关心则乱乱?”

苏太贵妃一怔。

“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苏娘啊,我告诉你,王上,要不行了。”

燕太后峥嵘一生,虽未上战场,却也披荆斩棘,踏出来的一条血路才有今日。她就算是个母亲,却也是这天下最聪明的母亲。

先王临死前交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个冷清的后宫,还有整个偌大的燕氏王族,还有整个大燕王朝。

“你知道刚才,小十来请求,想要出兵齐国。他是要去送死啊!等打下齐国,他功高盖主,又有出兵围困王宫在前,一顶谋逆的帽子,恐怕他非死不可。”

燕君行不知道小王上能不能活,所以他急着出兵。因为小王上若是好了,他怕没有那个机会。一统天下,是他今生的夙愿。

可是太后知道,王上要不成了。所以,她要燕君行等一等,再等一等。

太后低声道:“保不住王儿,我怎么能把小十和小十三也往死路上送!”

其实大半的人都知道小王上怕是保不住了。有人是不敢说,有人是不想说。

太后,绝对是最不想说的那一个。若是可以,她也想两眼一抹黑,一天拖一天,假装自己的儿子真的还能治好,还能长大,然后君临天下。

可惜她不能。她不能有半刻钟的逃避。

苏太贵妃明白了。已经历经三朝,亲手废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又要经历丧子之痛。纵是铮铮如太后,也有些受不住,所以才说出了,“不过是个娘”之类的话!

相比之下,苏太贵妃就软弱得多,她泣不成声,伏在燕太后的膝头:“娘娘啊…”

隔了几天,果果又被送进去,放了一次血。

她小小年纪,硬生生是挺着一声没哭,也没有退缩。直接伸手扯了遮住自己眼睛的遮布。看见燕君行和燕君铭都站在她身边,她的视线从燕君行脸上,又落在燕君铭脸上。

“翁主,还是把布系上才好。”女医官小声地劝道。

果果盯着燕君铭的双眼,道:“不用。”

燕君行便道:“翁主说不用,便不用。”

他依稀在她身上,看到了妻子倔强的眸子。

齐凤鸣手里拿着匕首,得意洋洋,道:“可别怕疼。”

果果回过头,看着她,道:“你小心别割歪了。不然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气势竟然生生把齐凤鸣惊得怔了一怔。

齐凤鸣心里就有一把暗火,心道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还逞什么强?果然是像了那个亡国公主,平时看着温温良良,这一有事儿,就浑身是刺,跟刺猬似的。

不过就是真是刺猬,今儿落在她手上,她也要好好地扒了对方一层皮。

她抓起果果皓白的手腕,笑道:“这么瘦小,也为王上献血,真是勇气可嘉。”

说着,手里的匕首抵上去,用力,而缓慢地割开了果果刚好一点的伤口。

果果眉头也没皱一下,好像割得不是自己的手。

燕君铭闭上了眼睛。

倒是燕君行,怒不可赦,走上前一脚齐凤鸣踢去了一边,道:“不会割,就滚一边去!”

齐凤鸣被踢中心口,怒道:“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我不治你的小王上!”

复而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果果没等她继续胡说,二话不说抓起地上的匕首,往手上一划,顿时鲜血如注般涌出来,都落在了她身边那个玉碗里。

她脸色苍白,声音却格外的大:“不会割,早说!我自己来!”

燕君铭紧紧握住了剑柄,大口地吸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上前去一刀把齐凤鸣砍成两半。

璞玉在一边看着,幽暗了眼。

太后也别开了脸。

最终果果昏了过去。太医来紧急止血,燕君铭没让别人碰,自己把她抱了出去。

“再来几次,肯定就不行了”,太医叹道,“就算能保住性命,怕是也得落下终身的病根。”

燕君铭没说话,让人送了太医出去。

燕君行低声道:“十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好像成熟了不少。

燕君铭道:“嗯,咱们出去说。”

燕君行和他一起出了门,果果还在睡。

“这笔债,老子一定会讨回来的。”燕君铭一拳打在树上,声音低得象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一声低低的咆哮。

燕君行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果果出事的。”

他顿了一顿,道:“我去求王嫂,让我领兵攻齐。王嫂驳回了。说是等王上的病好些了再说。”

“可是,我总觉得,王上怕是好不起来了。”先前他还不确定,今天看到太后的态度,燕君行突然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燕君铭转过头,看着燕君行,眼睛血红,道:“既然没用,还让果果隔几天就大碗血喂着那个小畜生!”

燕君行拍拍兄弟的肩膀,道:“你冷静点。”

闻言,燕君铭果然深吸了一口气,把情绪按捺了下去。

他知道,他只能等。

冷华宫,齐凤鸣衣服换了一半,突然耳边一阵清风拂过,她立刻把衣服又套回了自己身上,手里已经捏着一条肥硕的青虫。

可是看清楚来人之后,她又把手里那条虫子收了回去。

“哟,难得璞玉师叔大驾光临啊,这是想管哪门子的闲事啊?”

在璞玉面前,她养的所有的蛊虫一起放出来,也没有用。

不过她不怕璞玉。因为璞玉一向是来去自由,不为任何人卖命。自然也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这些苗女一向是这么无趣的,身怀那么大的本事,却都低调隐世。

璞玉看着她,道:“你说得对,我今儿来,还真是要管一桩闲事。”

齐凤鸣一怔,道:“师叔,你开玩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