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刚落下,李元熙脚底就有一块冰层松动了,裂开一道缝隙。

李元熙:“……”

她觉得徐惟诚真是生了张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她眼疾手快起身,跳着脚跑到了岸边。

男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徐惟诚做完全部事情才回到岸边。

雪依旧纷纷扬扬下个不停,没有减弱的趋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元熙已经没有撑伞了。那把伞早已被她扔在了角落里。片片柔软的雪花落满她的发顶和肩头。

霜雪满身,也是白头。

他捡起伞来,移至李元熙头顶,又伸出手抖落了那些散落在她发间和肩头的雪花。

“明天一早你就能喝上新鲜的鱼汤了。”

他的声音徐徐又温润,瞬间化作一缕和风送进她耳中。

她禁不住抬头看他,他细密的睫毛上好像也晕染了点点水光。

灯笼的微光照亮四周的方寸之地,男人的身形沉峻又伟岸。

风大,卷起他的衣角,他斗篷上的绒毛也在随风簌簌摆动。

原来,他听到了,而且还记住了。

“这网明早就能取出来了吗?”她有些疑惑。

“不错,只需要一晚上的功夫,里面就全是各种各样的鱼类。”

“平日里怎么不见你来这撒网?”

“这湖里的鱼是这附近百姓的生计,他们这整个冬天就指望着这些鱼卖钱了。”

李元熙眼眶有些发热,心里更是感动。

今早她不过就是和竹雨感慨了一番说入关以来都没有吃过新鲜的鱼肉,每次吃得都是咸鱼。她说她很是想念新鲜的鱼汤,心里惦记得直痒痒。

那会儿徐惟诚刚好回来,他问他们主仆二人在讨论什么。她当然不可能将自己想喝鱼汤的想法告知他,只好随便寻了个答案搪塞过去。她压根没想到他早就在帐子外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治军严明,将士们一律不准动百姓们的东西,一针一线,一饭一菜都是觉不允许的。违反者军法处置。没想到却为了她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她很想说点什么话感谢他,可是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口。反复几次后她干脆作罢。

夜色渐深,她在外面待得久了开始觉得冷,她拢紧了衣领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暑假真是无比痛苦,口腔溃疡好像缠上我了,这边好了,那边又开始了,反反复复,我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别说吃好吃的了,就是喝口水都痛苦,整个人都消瘦了。再加上又狂长痘,那个鬼样子简直不能见人。

☆、意外(17)

意外(17)

第二天天还没亮,徐惟诚喊醒了李元熙,“走,带你收鱼去!”

被他喊醒的李元熙睡意朦胧,打着哈欠,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

两人共乘一骥,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仙女湖。

天朗气清,远处地平线被朝阳晕染了一圈金色霞光。

清晨的仙女湖寂静无声,岸边的枯枝上铺就了满满一层白雪。寒风一吹,皑皑白雪瞬间就顺着树梢簌簌滑落,落得满地都是。

昨晚天色昏沉,仙女湖的的壮丽唯美她没能好好领略。现在千里冰原的波澜壮阔她都一点一点细致地尽收眼底。

“好漂亮啊!”李元熙胯/下马深吸了一口气,五脏六腑都舒畅了。

“你站在岸边别过来。”徐惟诚柔声吩咐,独自踏上冰层。

他一下子就找到昨晚撒网的地方,然后蹲下/身鼓捣起来。

李元熙哪里会听他的话,昨晚她就想在这冰层上好好溜达溜达了。

虽然她的脚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走路依然有些不稳,很多时候都需要别人扶着她。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右脚踩在冰面上。冰面有些滑,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发现还挺顺畅,胆子这才慢慢大了起来。

她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来之前特意挑了双防滑的黑色缎面高筒靴。

一路通畅无阻走到徐惟诚跟前。徐惟诚专注他手头动作,还没有察觉到李元熙的靠近。

她悄无声息地站在徐惟诚身旁,男人做事的样子特别认真,心无旁骛,没有任何杂念。

只见他小心地撬开冰面,昨晚凿开的地方经过一夜已经重新冰冻上了。冰面被凿开好大一个口子,底下湖水流淌不停。他一把将网取出,里面已经有好多鱼了。品种不同,大小各异,整张渔网都是。

李元熙看到顿时乐坏了,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好多鱼呀!”

徐惟诚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女声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到身旁李元熙笑得一脸灿烂。

她那日穿了件素净的夹袄,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点缀,简洁又大气。她外面披一件红色斗篷,系带随风晃动,站在茫茫冰原上,宛若点点红梅掩映其中,突出又显眼。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她白玉似得小脸被冻得通红,鼻尖更是红透了。她脸上的笑意简单又纯粹,没有掺杂任何别的成分,她仅仅只是觉得高兴而自然而然地笑了。

他知道她向来是美的,但是今日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了她的美,美得无与伦比,美得勾人心魂。

他微微失神,良久凝视她,她被他瞧得很不自然,尴尬地开口:“将军?”

他回过神来收回目光,挑眉问:“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在岸上待着么?”

“觉着好奇,就跟下来看看。”

“一夜功夫居然捕了这么多鱼,那是什么鱼?好漂亮啊!”她指着渔网里一条全身金黄发亮的鱼好奇地问道。

徐惟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摇头答:“我也不清楚,我对鱼不甚了解。”

李元熙:“……”

好吧,她高估了徐将军的知识面。

徐惟诚将渔网里的幼鱼都一一挑出来然后重新放回水里。李元熙知道他是留着那些鱼继续生长。

当男人修长的手指触到那条金色幼鱼时,她眼疾手快就握住了他手指,“等等,这条鱼留给我吧!我想将它带回去养。”

那条鱼全身金黄,很是漂亮,李元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徐惟诚指尖的温度冰冷寒凉,带着湖水的冷意。而李元熙的手心又极其温热,一冷一热,对比明显。

他指尖的温度熨帖着她手心,她的感官清晰又通透。

他抬眸很深地看了她一眼,悠悠发声,“这鱼你带回去也养不活,还不如让它留在这里。”

说完就欲将那条幼鱼扔进湖水里。

李元熙哪里肯依他,她喜欢这条鱼喜欢得紧,一心就想将它带回营地好生养着。

她的一双手急忙附在渔网上面,焦急地说:“我养得活的,你就留给我好不好?”

她的动作很急,冰面又滑,她一个趔趄,整个身子都扑了过去,啃了一嘴鱼腥味儿。

徐惟诚:“……”

他哑然失笑,声音都透着愉悦,“不就是一条鱼么,我依夫人便是,夫人犯不着行如此大礼。”

李元熙:“……”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姿势,整个人半跪在徐惟诚跟前,还真是行大礼。

她羞得不行,胸口处还有活鱼在蠕动,她赶忙跳起来站好。不曾想用力过猛,脚底一滑,整个人瞬间往徐惟诚那边倾倒过去。

徐惟诚见状眼疾手快去扶她,两个人顺利地倒在冰面上。那姿势还不是一般的暧昧,她在上,徐惟诚在下,是个人都会想歪的。

况且刚才两人倒地的那一瞬间她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嘴唇擦过徐惟诚的嘴角,速度很快,转瞬即逝。

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滴溜溜转。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徐惟诚身上,两具身体紧密相贴,密不可分。

李元熙的大脑短暂缺氧,一片空白,思绪早就游离到了千里之外。

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又诡异,静寂无声。

她回神后才意识到这其中的尴尬,忙不迭想要挣扎起来。不料徐惟诚直接伸出右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微微用力,她整个人又重新贴在他身上。

这下才叫真的尴尬,四片柔软的东西完美贴合,不留一丝空隙。男人口腔里清冽的味道尽数灌入李元熙的嘴里。

她仔细闻了闻才发觉是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茶香。她知道徐惟诚每日早起有喝清茶的习惯。

她的脑袋炸开了锅,嗡嗡作响,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不过这只维持了一瞬,不过片刻功夫她便找回了全部理智。她猛地一用力,就成功地站了起来。

她又不傻,这孤男寡女的,她若是不起来的话,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她抹了抹嘴巴,跌跌撞撞地回到岸边。

身后徐惟诚还四脚朝天躺在冰面上,他的胸腔溢出一阵沉闷的笑声,很像琵琶的琴音,低沉舒缓。

笑了一会儿,他才起身。将渔网里的鱼提到岸边招呼李元熙回营地。

经过刚才那一幕,李元熙都不好意思看徐惟诚,一直低着头。

回去时两人坐在一匹马上,她更是觉得坐立不安,浑身上下都难受。

煎熬了一路,好不容易回到营地。徐惟诚要去操练场训练士兵,终于可以不用面对他了。他一离开,李元熙顿时就自在了。

竹雨从小和她一块儿长大,甚至比李元熙自己都要了解她。打她和徐惟诚一回来,她就瞧出了不正常。

徐惟诚前脚刚走,竹雨后脚就凑到李元熙跟前一脸探寻的神情,“小姐,你老实交代,刚刚你和将军出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李元熙没想到竹雨这么敏锐,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捕捉到了。不过刚才那样尴尬暧昧的事情打死她她都不能告诉竹雨。若是竹雨知道这事儿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她忙摆手否认,“没有的事,你瞎说什么啊,我和将军能发生什么事啊!”

竹雨可不好糊弄,她灼热的视线在李元熙的脸上上下游走,施施然般反问:“没有发生什么,那你脸这么红干嘛?”

李元熙:“……”

她摸了摸脸颊,果然滚烫发热,是好一阵灼烧感。

她极其不自在地转换话题,“竹雨我饿了,给我上早膳。”

竹雨看她一眼,“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元熙:“……”

用完早膳,李元熙才想起那条她“誓死守护”的幼鱼。

为了养这条鱼,李元熙特意叫竹雨到伙房师傅那里搬了个水缸来。

安顿好了那条金贵的鱼,李元熙才满意地去补觉了。

清晨老早就被徐惟诚叫醒,这会子正困得不行。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

***

徐惟诚特意吩咐伙房师傅给李元熙熬了一锅鲜美的鱼汤。他回去的时候,伙房的人正好送到。

李元熙是被饿醒的。肚子里空空荡荡的,空城计唱个不停。

一阵扑鼻的香味袭来,她的鼻子直发痒。

她人还窝在被子里没有起来,就迫不及待扯着嗓子问:“竹雨,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鱼汤。”

徐惟诚那特有清润的声音从帐子口传来。下一瞬男人瘦削挺拔的身形就出现在李元熙眼前。

她又不禁想起清晨时分两人在仙女湖的那桩“意外”,一张老脸顿时就染上一层绯红。

“快点起来趁热喝。”他说。

李元熙拍了拍发热的脸颊迅速起来了。

那鱼汤伙房师傅是真熬得好,清香扑鼻,味道鲜美。她一口气喝了大半锅。

“下午军营有个射击比赛,你要去看看么?”徐惟诚边吃饭,边问她。

她搁下手头的瓷勺抬头,“都有哪些人参加?”

“言之阿玉他们,还有平日里和我一起共事的几个将领。”

自从上次在须臾山出了事,李元熙对狩猎、射击之事下意识就有些抗拒。

许是看出她的犹豫,徐惟诚善解人意地说:“不想去也没关系,你就在帐子里看看书。”

“好。”李元熙点头,她也不想勉强自己。

徐惟诚用完午膳就没了人影。

她吃完饭就给她那条金贵的鱼喂口粮。

她也知不道鱼都吃些什么,就往缸里投了一些饭粒和馒头屑。

那鱼凑过来闻了闻,倒是吃了一些。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之前她还一直担心真如徐惟诚所说的那样这鱼养不活。现在看来,只要它要吃东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还特地给这条鱼取了个名字——二宝。

竹雨对于自家小姐养一条鱼是哭笑不得,“人家都是养猫养狗的,小姐你倒是好居然养一条鱼。”

“养鱼也有养鱼的乐趣。”这是李元熙的解释。

她逗了会儿二宝就准备再去睡个午觉。她和旁人不同,别人是容易犯春困,她却是犯冬困,一到冬天就整日里睡不够。

不过她还来不及躺到炕上,沈玉就火急火燎跑到她帐子里。

“元熙,射击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待在这儿?”

☆、射击(18)

射击(18)

沈玉这个节骨眼来,李元熙倒是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射击场上么?

“阿玉你怎么来了?”

“我没看到你和仲文一起过去,怎么,你不想去看我们比赛?”沈玉一身黑色骑装,飒爽英姿。

“我有些乏了,不太想去。”李元熙打了个哈欠。

“那怎么行,今个儿可是难得一见的比赛,说什么你都得去看看。”

沈玉说着就去拉李元熙的手。

站在一旁的竹雨也说:“小姐你就去看看吧,一天到晚待在帐子里怪乏味的。你都睡了一上午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李元熙无奈只好换了身衣物和沈玉一道去看比赛。

射击比赛的地点定在操练场。

赛场周围已经围满了士兵,场面浩大壮观,几乎所有士兵的兴致都很高。

她们到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

比赛的顺序由抽签决定。第一场由杜言之对阵军师随宁远。

随宁远身上没有一点军人的英气,反而更多的是文人的斯文儒雅。一身月白长袍,翩翩公子,芝兰如玉。

但是随宁远箭术了得,第一箭就正中靶心。

场外当即传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各种欢呼声。

杜言之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射出手中的箭。嗖得一声,也是正中靶心。

两人的较量不分上下。

十箭之后,杜言之以一环之差落败。

接着就是徐惟诚对阵督察何孝通。

徐惟诚箭箭命中靶心,赢得轻轻松松。

经过一轮的筛选,只留下徐惟诚和随宁远,沈玉和徐惟谨两组进行第二轮较量。

第二轮比射活靶。

所谓活靶,就是由活人举靶沿着操练场跑动,以一炷香的功夫为期限,环数多的那方胜出。

随宁远一身文人装束,徐惟诚则是一身戎装,一文一武,对比明显。两人又同为这军中骨干,这样的较量自然是备受期待的。

徐惟诚骑一匹深棕色鬓马,日光映照着他深邃硬朗的轮廓,脸部表情平静又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