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妃傻是傻了点儿,倒没什么坏心思,她求你的事你就应了吧,总归你也要管的。”瑞武帝道。

澜江后背猛的一凉,居然连这些瑞武帝都知道,他到底在宫中有多少耳目啊。澜江不敢接声,依旧低着头。

“我年纪大了,许多事也不愿意管了,反正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至于这位子他上不上的去,还要看他的造化与你的本事。你在帝都也待不了几天了,辽国的动静你在宫里应该不知道,萧浅登机了,他老头到底是没撑得过我。”

“什么?”澜江脱口而出,惊讶万分,她之前还在想萧浅大败,回去必然要受罚,没想到他居然当了辽国的皇帝。

瑞武帝嘿嘿笑了两声,道:“这是好事儿,你急什么。他败是败了,可手里还是十几万大军呢,他老子没等他回朝就死了,他二哥抢着要当皇帝,结果萧浅直接带兵打回去了,对付你他没办法,打辽国的那帮子皇子,他可是有能耐的多,三天不到,就登基了。那帮子氏族也是有奶便是娘的,一见萧浅势大,都怪怪的顺了。”

“难怪啊,这么长时间,七万军俘在我们手中,也没人来议和。”澜江感慨。

瑞武帝又笑,道:“议和的来了,不过是邀请你去议和,约在辽源前的盛州,敢不敢去。”

澜江面色一松,道:“这有何不敢,七万俘虏在我手中,只要不怕七万人头落地,大可使些龌龊伎俩。”

“不,这个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别的,算了,告诉你也没用,你回府歇上两天就出发吧,鸿胪寺的李仁已经带队提前出发了,会在辽源城等你。”

澜江领命。

“还有一事,”瑞武帝有些犹豫,他沉吟了半响还是道:“此事关系重大,你记好了,如果哪日有我的暗卫紧急送信给你要你立刻回帝都,你万万勿信,只等辙儿亲信传信与你时,你再快马赶回来,人不必带多少,但一定要快,然后乔装入城,找御林军李甘,你协助他勤王。此事关系着你、赵府、还有无数人的性命,千万记住了。”

澜江鼻子一酸,这几乎算是瑞武帝在交代后事了。瑞武帝见澜江沉默,一张老脸笑开了花:“你那啥表情啊,你爹贼胆大,怎么只给你留了这么一点儿。你要记住了,今晚我给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好好想想,人命关天。我几个儿子能留住几个,全在乎你了。别让我失望。下次再见,我估计已经在帝陵了,别忘了多给我上几柱香,多上香,有好处,你记住啊。吃饱了就回去吧,外头有人送你。”瑞武帝笑呵呵的起身进了后厅。

澜江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外头温公公在那儿候着,李辙也在。

马车上,李辙与澜江面对面坐着,澜江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圈,还是说不出口,她该怎样说,说李辙你娘为了你当皇帝,把命都押上了?想了半天,还是道:“李辙,中午我去你母妃那里吃了午饭,你母妃她…她身子不太好,你多去瞧瞧她。”

李辙闷闷应了。到了赵府,澜江要下车了,李辙叫住她说:“澜江,你当真已经决定了吗?”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再试一次。澜江淡淡的道:“李辙,你是我弟弟,一辈子都是。”然后头也不回的进去了。李辙望着背影,眼睛都红了。冲车夫吼道:“速速回宫。”

五十、徐东元

文白与王小五正凑在一块谈话,突然听屋外丫鬟家丁在嚷嚷三小姐回来了,连忙冲出屋去,正好瞧见澜江走进二门。

“澜江你回来了,我们正好有事情要与你商量。”文白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而是很正经的说道。澜江见状,让丫鬟去通知赵夫人,自己跟着文白王小五来到书房。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澜江坐下便问。

王小五道:“将军,那日接陈碧女官的消息,我就安排了先锋营的弟兄们去监视那个曹国安,结果有个眼尖的弟兄在曹国安身边见着了徐东元徐副官。”

“什么?”澜江一惊,“他不是那日随父亲出关后就一直失踪了,居然出现在帝都,还是大皇子的舅父身边。”

“是啊,所以我们才急着要跟你讲这个事情,现在见着了徐东元,大家肯定都会想,是他勾结南苑害死了赵将军,而这个主谋很显然就是重用徐东元的曹国安了,进一步说是曹国安的外甥大皇子。但是,一个有点点儿智慧的人都不会把这样一个扎手的人物放在身边,更何况是作为跟班的。”文白插言道。

“他虽然在帝都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但是帝都人员复杂,总还是有被认出的风险的,为什么不把他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或者干脆杀了他,反而还让他大摇大摆的跟着曹国安办事呢?”

“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曹国安并不知道徐东元的所作所为,是有人故意让他跟着曹国安,来让我误认为是大皇子害死了我父亲,从而坐山观虎斗?”澜江道。

“没错,”文白打了个响指,“我的看法就是最好能探出这个徐东元是什么时候跟着曹国安,又是怎么跟的,这个一打听出了,问题就明了了。”

“我的看法是,大皇子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他虽然是大皇子,但却并不热衷于政事,反而日日花花草草,在礼部兼了一个闲职,也很少去应卯。他如何能收买徐东元,又为何要这么做呢。即使父亲去世,对他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而这件事是孙贵妃提醒我注意的,我觉得她非常可疑。王小五,再过三日我们就要返回辽源了,你可以用任何办法,务必在三日内要查清。”

王小五领命去了。而文白蹭啊蹭的跑到澜江身边,“澜江,那个三皇子是不是和你很熟啊。”

“是啊,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啥。”澜江奇怪。

“我只是在感叹,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好不容易找个媳妇儿,还有这么多人在旁边虎视眈眈。”

“胡说八道。”澜江笑骂。

之后两日澜江谢绝一切邀请,躲在家中逗哄小侄子玩。小侄子不过几个月大,长的白白 十分可爱。文白做了不少手工的小玩具给他,哄的他一见到文白就笑的直流口水。

“澜江,我…唉,算了,你觉得好就行,其实我之前一直很希望你能和辙儿。”李璇叹息道。

“二嫂,皇家媳妇岂是那么好当的,处处算计,每一步都是心机,每一句话都有深意。这样的日子我过不来。”澜江把小侄子抱在怀中,哄他入睡。

“不过文白这个人倒也不错,又聪明又能干,肯定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澜江笑道:“要是行事再稳妥些就好了,每天尽出一些笑料,现在院子里的丫鬟见了他都笑。真不知道这活宝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李璇想到文白狼狈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说:“哪个人会想到他居然跑到刘大人园子里去偷小狗啊,差点没被大狗咬掉耳朵。真是胡来。还好刘大人宽容,没与他计较。对了,这会儿他又跑哪里去了,可要让小厮好好跟着他。”

“在外头逗他的宝贝獒犬呢,刘大人把他偷来的那只送给他了。他喜欢的不行。”正说着,文白抱着狗匆匆忙忙的跑来站在门口冲澜江招手。澜江忙宝宝放进他娘亲的怀抱,飞奔而出。

“是不是有消息了?”澜江迫不及待的问道。

“王小五刚回来,说是有大发现,快同我过去吧。”

匆匆来到书房,王小五已经在等着了。

“将军,幸不辱命啊,有结果了。”王小五激动道,“那个徐东元在帝都无亲无眷,但他每日都要到城外去,我们跟着去了,发现他老母亲在那。我们还没靠近,就有眼尖的弟兄发现那有暗哨。就没敢靠近,远远的坠着,后来盯梢的换班,我们就跟着他回了他老巢,在城北的一个小宅子里。我找了个面生的兄弟到那附近去假装要租房子住,一打听,那个宅子是二皇子他舅舅的大管家买下的。”

“果然与她有关。”澜江恨恨的砸了一下桌案,“亏她还自作聪明的引我怀疑大皇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目前只能判定的是徐东元他母亲家有二皇子的人盯梢,至于为何盯梢,我们还不清楚。最直观的办法,就是找到徐东元,问上一问。”文白道。

“不可,徐东元母亲受制于人,徐东元必然会顽抗到底,如果打草惊蛇,对我们并没好处。”王小五道。

“小五说的对,目前我们没有证据,单凭一个徐东元不足以证明二皇子是勾结南苑害我父亲的真凶,而且打草惊蛇后,反而有可能使二皇子他们对徐东元动杀机。万一他一死,那可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澜江无奈道。

文白沉思片刻,说:“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二皇子他们希望我们怀疑是大皇子,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做出假象,让他们相信我们确实在怀疑大皇子并与大皇子闹崩。他们必然巴不得我们抓徐东元,好让我们去皇帝面前告状。”

“主意倒是不错,但是我们又如何能保证徐东元会帮我们作证而不是帮二皇子做伪证呢,毕竟他老母亲还在别人手中。”澜江道。

文白拍拍王小五的肩膀道:“这个就很简单了,放个火,在义庄找具无名尸。假作徐东元老母亲已经死在火灾里。再把徐东元抓过来,我就不信徐东元他软硬不吃?”

王小五一个巴掌拍在文白背上,“还是文军师主意多啊。”

文白被拍的差点断气。澜江看的好笑,道:“那就按文白说的办,小五你在帝都多留些日子,把这件事情办妥。抓到徐东元后立刻带到辽源来。我们要找恰当的时机与陛下禀报此事。明日我们去曹国安店子里闹场子,演出好戏给他们瞧瞧。”

五十一、做戏

第二日一早,澜江、文 着几个侍卫浩浩荡荡的来到位于南大街的珍宝坊,这个珍宝坊正是大皇子的舅父曹国安开的。店门不大,装饰也简单古朴。一进门内,才发现另有乾坤。里面摆满了各式的架子,无数奇珍异宝就那样简简单单的放在架子上,屋里珠光宝气几乎闪花人眼。

曹国安听了伙计的回报,匆匆忙忙从楼上下来,帽子还带了个歪的也顾不上扶。

“澜江王殿下,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曹国安个子不高,圆圆滚滚的像个球一样滚过来了。说话声音尖尖细细,倒像个小孩子的声音。

文白噗嗤一笑,连忙又憋住。澜江瞪他一眼,又转过来拿腔作势的对曹国安说:“你这儿可有什么不一般的宝贝,本王要送礼。”

“有有,您跟小人来,楼上有精品。”曹国安忙不迭的往楼上引。

楼上是成排的柜子,大多带了锁,有各式编号,大概是为了方便取货。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登记入册,看身形很像是徐东元。文白凑过去挡在徐东元身前问东问西。

澜江四处看了看,一把抓住曹国安的后领把他拽进柜子后面。

曹国安一惊,正要开口,澜江示闭嘴。指指那边的徐东元。曹国安也算是老谋深算的生意人了,一看便知澜江有话要说。便大声招呼着:“老徐、老徐,去库房把前些日子来的那匹西洋摆件拿几个来给这位贵客瞧瞧。”

徐东元低着头站起来道:“是掌柜的。”又低着头下去了。澜江撇了文白一眼,他连忙跟上去叫道:“我也去挑一挑。”

见二人都下去了,澜江方道:“此处可方便讲话。”

“大人请讲,此处通透,除了老徐与我,旁人不可上来,可以讲话。”曹国安忙道。

澜江仍谨慎的低声道:“一会儿我们要在这做场戏,可能会让曹国舅您损失些财物。”

曹国舅一听,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连作揖,“大人手下留情啊,这里每一件玩意儿都是我拼了老命弄回来的,您要是砸了,小人可真没法活了。“

“曹国舅,此事与大皇子息息相关,有人刻意挑拨我与大皇子结仇。今日做这戏,正是要安那贼人的心,省得他们再出事端。”澜江未完全说出实情,因为怕曹国安不擅做戏,在徐东元面前露出马脚。

曹国安脸色发白,嘴唇直哆嗦,噗通跪倒在澜江面前,“大人,您砸吧,怎么像您怎么演,我家阿姐就大皇子一个儿子,她早亡,留下这么个独苗苗,为了他,您哪怕把我这小店全砸了,我也绝无一个不字。”

澜江见他情深意切,暗自感叹这大皇子有如此舅父,真是幸运。连忙扶起曹国安道:“曹国舅勿慌,砸掉的我自会赔偿,您只需演好你的本色,一会儿我们走后有人送来一个匣子,里面是我送大皇子的礼物和信件。您务必自己去送勿经他人手。大皇子一看便知所为何事。”

曹国安连忙称是。

澜江在楼上转了转,楼梯处传来动静,趁此时澜江一把抓起一个瓷瓶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瓷片四溅。

“好你个曹国安,好大胆子,居然敢嘲讽我赵家无人。我今天倒要让你见识一下,赵家到底有没有人。”澜江怒不可遏,一脚把一个西洋座钟给踢翻了。

曹国安哀叫连连,跪地作揖,“大人息怒啊,小人无心之言啊。”

文白与那徐东元一同上楼来了。见状文白连忙大呼:“将军,出什么事了。”

澜江指着曹国安道:“我好心来照顾他生意,他居然明讽暗刺,道我女人家家,也来抛头露面。我堂堂西北军统领将军、澜江王,岂能受你这奸商侮辱。来人,给我砸。”

早已候在楼下的侍卫们听令而动。楼下顿时也被砸的稀里哗啦的。有小伙计见势不妙,去了帝都府尹处求援。帝都府尹一听国舅爷吃亏,忙带人来援,可进门一看,是澜江王的人在砸,连忙又灰溜溜的跑了。

曹国安在楼上哀求不顶用,又连忙跑下楼来抢救贵重摆件。他一个圆滚滚的胖子,又怎么会是澜江带来的西北军侍卫的对手,被一掌推到了珍宝坊外。

这条南大街上无人不知这珍宝坊的掌柜是皇亲国戚,见这珍宝坊动静如此之大,纷纷围聚过来看热闹。

曹国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把年纪了,坐在门口嚎啕大哭。浑身的肉哭的直哆嗦。他的跟班徐东元也蹲在他身后,低着头不做声。

澜江同文白畅畅快快的享受了一番仗势欺人的乐趣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可怜的曹国安哭哑了嗓子也无济于事,看着满屋的狼藉,老泪止不住的掉。有好事的问他:“曹国舅,您这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啊,她又是何方神圣,居然对您也这么不尊敬。”

曹国安 前襟擦了一把鼻涕道:“你懂什么,她可是如今位高权重的澜江王,西北军的总统领将军。谁敢与她作对。我可怜的珍宝坊啊,我的心血啊。”又哭了起来。他身后的徐东元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国舅爷您是怎么得罪了这个王爷啊,人家打了辽源,大胜辽军,这会儿可是帝都里数得上号的大贵人啊。”

“我怎么晓得啊。”曹国安委屈不已,“我不过是说了句不用亲自跑来抛头露面的,就算家里没别人了,派个小厮来,我上门去送货就是了。”

好事者唏嘘不已,“国舅爷,您这是老寿星上吊啊,人家赵家满门忠烈,现在就剩一家孤儿寡母了,您还说人家家里没别人了,还抛头露面,您这不是明明白白的讽刺人家王爷是个女流之辈嘛!唉,我看那,想让人家息怒,难。”

围观人一听,都散去了,只剩曹国安与徐东元还呆坐在门口。徐东元凑过来低声道:“掌柜的,要不要去大皇子那上求一求。”曹国安恍然大悟道:“对对,要去求一求。老徐,你带伙计把店里收拾了,看还能救回几件,我去递牌子,进宫求大皇子。”说完忙不迭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绕到店子后面的宅子里去叫马车。

一进马车,一个灰衣的小个子掀开马车侧帘扔进一个包裹。曹国安忙抱在怀里,一路都没敢放手。

澜江文白这两人一路绷着个脸回到赵府。一进书房,便像开锅了一样哈哈大笑。把一旁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澜江,你演技还真不错,可以得小金人儿了。”文白捧着肚子笑道。

“什么小金人。”澜江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道。

“就是说你演技好,夸你呢。”

“最迟今晚,大皇子的赔礼该到了,你猜他会送什么。”澜江正色道。

“我猜?我可猜不到,但是肯定是你想要的了?”文白得意道。

果然到了晚上,大皇子的心腹来了,还送了一车的礼物说是为澜江王压惊。待来人走后,打开马车一看,居然是一车的莲藕。还有一个小匣子,装着银票和一个纸条,上书:固所愿尔。

文白啧啧称赞:“这大皇子果然是个实在人啊,送的是便宜又实惠。”

澜江发愁了,这么多莲藕,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五十二、再返辽源

因为有皇令在身,澜江未在家中住上几日便又要远行了。赵夫人拉着澜江叮咛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对文白实施家庭暴力,要温柔要体贴。

澜江尴尬的不行,直往赵小妹身后躲。赵夫人又对文白嘱咐要千万多包容,要体谅澜江的不容易,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不要莽撞,不要惹鸡弄狗的,要注意安全。把文白说的感动不已。

王小五因为另有任务,所以还留在帝都,名义上说是要去都察院述职。在出发之际,瑞武帝遣温公公送来密信,信中让澜江无须担忧帝都之事,去盛州和谈之事要多加小心。有瑞武帝这封密信,澜江就更加放心了。

一路风雨兼程的赶到辽源,鸿胪寺的李仁及多位负责和谈的大人已经在这里休息了几天了,只等澜江赶到,便前往盛州。

澜江进城时并未提前通知营地,也没安排将士迎接。可她一进城,城里的平民百姓便争相传告,女修罗回来了。等澜江到营地时,所有将士已经列队完毕,齐呼:恭迎将军回营。声音之大,把出来迎接的鸿胪寺的官员们吓的腿一软。

领队的李仁向澜江行了礼,又为她简单介绍了同僚。李仁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儒雅文人,留着美髯,通身气度不凡。

“李大人,劳您久候了。”澜江客气道。

“岂敢岂敢,”李仁连忙拱手道,“我们与辽国约定的日期是在十日以后,时间充裕,并不存在久候。”

“李大人,对于和谈一事,还需仰仗您,我是外行,一切事情由您做主。我去,不过是个象征摆设。”澜江开诚布公的道。对于和谈,怎么谈,澜江一无所知。与其空端着身份,让鸿胪寺的官员提心吊胆,不如直接放了手,让懂得的人去做。

李仁道:“将军切莫自谦,您能去和谈,便是我大魏的保证,辽人定然不敢玩弄什么花样。”

与李仁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澜江召集了将领开会。

“将军,新城建设了一半,估计再要四五个月,便可完工了,具体的材料耗损我已做了详细账册,稍后呈上。那七万俘虏现在耗费粮草数量巨大,单是每日看管着干活,都让将士们疲惫不堪。是不是该考虑让辽人赎他们回去。”张恒汇报了一下新城的进度。

“有劳张参将了,这次鸿胪寺的人来便是要去盛州和谈的,这七万俘虏将会在近期移交给辽国。所以趁移交之前,要让他们多干些活,不要白白耗了我们的粮草。而此次和谈,陛下令我也同去。所以还要劳烦诸位替我守好辽源城。”澜江道。

一卫的卫长很是担忧,“将军,您这是去辽人的地盘,辽人诡计多端,若是使什么阴谋暗算,可如何是好。”

澜江微微一笑,道:“那还是要劳烦诸位了,我在盛州,你们也不能闲着。文军师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军演计划。到时,便请各位给我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演习,让辽人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要他们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如果敢耍什么花样,那七万俘虏人头落地事小,我西北军 打到辽人都城去,看萧浅这个新皇帝还坐不坐的稳。”

五十三、骑马进城,你敢吗?

两天以后,使团出了辽源城开赴盛州。盛州是辽国的南部最大城,比辽源还大。如果说辽源时辽国的粮仓,那么盛州便是辽国的马厩。这里孕育了辽国最好的战马,速度快、耐力强。

在与辽国多年作战中,魏朝的骑兵始终难以占得上风,很大原因就是因为马匹不行。盛州距辽源马程三天。不远不近,把和谈定在这里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使团行进到离盛州三十里处的驿站时,辽国的官员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本就是敌对的国家,辽国又是惨败不得不求和,所以接待的官员都是冷冷冰冰,态度差的惊人。而魏朝的使团在李仁的压制下,对辽国的举动毫不在意,毕竟作为获胜国,要有获胜国的气度。

第二日便是使团入盛州城的日子,而这个时候辽国官员提出了一个要求,说盛州城内的民众对于澜江这个女将军非常敬仰,希望她可以骑马出现,而不是坐在马车里。看似普通的要求,确让李仁吓出一身冷汗。

“将军切不可答应,辽人绝非善意。将军您可是我西北军主将,大败辽国三十万大军的人,他们只怕恨您入骨。如果您骑马进城,说不得会有暴徒袭击,便是无暴徒袭击,如若民众向您抛掷杂物,也会损了您的威名啊。”李仁言之切切。

澜江也在犹豫,如若不答应,就显的太过小气,失了气度。文白一直旁听,未发表意见,见澜江为难提议道:“不如你穿盔甲,吓他们一吓,又可保安全。”

澜江眼前一亮,道:“不用,我要反其道而行之。”

到了盛州城前,辽国官员来请,阴阳怪气的道:“还请赵将军上马吧,我大辽民众可在城内久候多时了。”

陈碧先行下车,为澜江打了帘子,澜江提着裙摆踩着木墩下了马车。辽国官员大惊。

盛州城内的主道两侧已是熙熙攘攘,无数民众聚集在这儿只为看看那个大名鼎鼎的女修罗是何等的三头六臂。不少人私下里准备了鸡蛋菜叶,想要为屈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魏国的使团开始进城了,先进来的是卫兵们,举着大魏的旗帜。后面跟着穿着铠甲的骑兵。等骑兵走过去,两边围观的人都把头伸长了,正主要出来了。

一个仪容端庄的女子表情淡然的出现在城门处,她牵着一匹黑马,不紧不慢的走着,而她身侧是一个同样打扮的圆脸女子,挂着恬静的浅笑。

她们一出现,原本闹哄哄的街上忽然静了下来,像是有神仙施法,让人都定住了一样。只见那黑马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色宫装的女子,她年纪尚小,梳着少女的垂髫髻,不施粉黛,清秀稚气的脸上一派安然摸样,仿佛此刻不是行走在万人眼前,而是在自家后院里散步一般。

这就是传闻中的女修罗?无数围观者心中暗问。一个干瘦的年轻人掏出几个鸡蛋问身边的同伴:“砸不砸,莫把这小娘们砸哭了。”他同伴是个络腮胡大汗,大汗低声骂道:“砸什么砸,丢人不丢人,打仗打不赢人家一个小丫头,在这里逞什么威风。真要把我们辽人的脸面丢尽了吗。”瘦子悻悻的把鸡蛋收回去了。

坐在马车里的李仁一直关注着车外的动静,见车队安然无恙的通过了人群最密集的区域后方才松了一口气。旁边的文白一直跟个没事的人一样,拿着把花生吃个没完。

“文军师,您好胆魄,不像我胆子小。”李仁赧然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这算什么好胆魄,真正胆子大的在外头骑着马呢。”文白扬扬下巴,示意外面的赵澜江。

“赵将军确实是胆魄非凡啊,换一个人恐怕做不到像她这么淡定自若。”李仁感叹。

文白笑道:“你以为赵澜江的活是谁都能干的吗,普天之下,也就她一个了。”

使团浩浩荡荡的穿过盛州最繁华的街道,来到了城中暂居的地方——豫园,这里本是为老辽皇建造的行宫,可惜还未建成,皇帝便升天了。新皇登基后,下令停止了所有行宫的建设,而这处未完工的行宫便成了出巡的辽皇及魏国使团暂居的地方。

澜江下马时,后背全是汗水,几乎要透出这白色的宫装。一旁的陈碧有些担心,扶着澜江的胳膊想要搀她进去。澜江拒绝了,自己昂首挺胸的率先走进了这座豪华的皇家宫殿。

“哇,好个豪华的宫殿,辽皇还挺大方的嘛,让我们住这么好的宫殿。”文白感叹道。

“注意言行,你现在可是代表了大魏朝的脸面。”澜江提醒道,“千万别又去翻墙偷狗,被狗追的满院子跑。”

“哈…哈…”文白干笑,迅速躲到李仁背后,不敢与澜江对视。

使团众人在辽国官员的安排下,各自安顿了。

五十四、再见萧浅(上)

第二日,澜江换了正式的礼服,携鸿胪寺众人一起去正殿拜见辽皇。

再见萧浅,已恍如隔世了,当日,澜江还是个对前途一片茫然的菜鸟将军,萧浅则是野心勃勃辽国的皇五子。再见时,澜江盘踞辽源南城,手握利器严守常望桥。而萧浅只能一败涂地的逃往盛州。如今,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大魏澜江王,一个是新登基的辽国皇者。越来越大的鸿沟,彻底将这对青梅竹马分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萧浅端坐在高座上,黄袍加身,一脸漠然的看着魏国使团。澜江一丝不苟的行了躬身礼,而鸿胪寺众人则行了跪礼。

立在萧浅身侧的内舍人不满的高声斥责。鸿胪寺众人行完礼,各自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澜江面无表情的立起身,斜睨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内舍人,冲萧浅冷笑。

那内舍人见皇上没有表示不满,便更来劲了,声音越来越聒噪。

澜江本来不欲搭理他,可他越说越过分,几乎快要责骂到澜江祖辈了。澜江厉声道:“你一个小小宫廷舍人,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便是你朝陛下也本王礼遇,而你又算什么东西,胆敢斥责本王与本王家人。”

内舍人欺软怕硬,诺诺无声了。

“赵澜江,多日不见,你似乎也忘记了什么是礼节了。”萧浅开口道。

“礼节?本王从不敢忘,忘记的怕是另有其人。忘恩负义,欺师灭祖,此人如何还能活在这世间。”澜江冷声道。

“你!”萧浅被堵的正着,气的说不上话。

一旁的白面长须官员连忙来打圆场,“赵将军远来是客,老朽未能远迎,还望将军赎罪。”

“客气客气,”伸手不打笑脸人,澜江也与这官员客套起来,“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在下李朝恩,不敢污将军耳。”

竟然是他,澜江不敢托大,连忙一辑道:“李太傅威名,澜江久闻。百闻不如一见,李太傅果真风姿不凡。”

萧浅不甘心被冷落,用力清了清嗓子,道:“此次和谈,我朝由李太傅出面,李太傅有劳你率远来的魏国使臣们前往偏殿吧,外务司的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