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五激动不已,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得到帮助。“属下想借兵,去撬了钱永忠的老巢。虽然嘉庆关有兵,可是长途行军毕竟耽搁时间,而且消耗兵力。将军和军事都在帝都,形势危急,还望南苑王您能大力相助。”

“文小白也在帝都啊,那他可不能死了,他还答应我要给我做个会飞的玩意儿呢,好吧,南苑军现在就剩三万多人了,你看够不够打柳城,我想应该不难吧,西南军被钱永忠调走大半,柳城估计都空了。兵符在此,等会我让我的侍卫长带你去。”南苑王毫不犹豫,轻轻巧巧的答应了。

九十四、转机

西南军安逸的太久,就如同一只失去了利牙和尖爪的肥胖老虎,只会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而忘记了该如何捕猎。王小五带兵打进柳城时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多数守军还在睡梦中便稀里糊涂的被俘了。

钱永忠在自家府邸用了不少精兵强将把守,可是兵力的差距巨大,没能坚持多久,钱府也沦陷了。王小五把钱永忠的妻儿老小用绳子绑了一串,送到城楼上关了起来,又在西南军里找了几个级别高的将领,打发他们去给钱永忠报信。坠在王小五后面的西北军很快也赶到了柳城,正式接替了南苑王的亲兵,把柳城守成一个铁桶,任何人不得出入。

而此时的钱永忠尚不知道自己老巢已经失守,还在惆怅偷袭他大军的暗器究竟是何物。

“威力如此惊人,一个小小的坛子,竟然杀伤了我们上百人,实在是可惧可怕。”钱永忠感慨万千,此等暗器,如果能在他手里,该是何等威风。

幕僚提议道:“将军,以往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厉害物件,相比也是进来才出现的,数量肯定也不多,我们不若分兵几个门,同时攻击,他守军再多,怕也难挡二十万大军的攻势。”

“那万一那玩意儿又冒出来怎么办,现在不少将士都被吓破了胆子,只怕还没打,自己都要跑了。”另一个幕僚唱起了反调。

钱永忠焦躁的在帐中来回走动,恨恨的拍板道:“给我打,不能老窝在这儿,等西北军反应过来,我们就要被人包圆了。”

很快, 西南军兵分数路,朝各个城门处进发。他们吃一堑长一智的携带了大木盾,用来躲避射速快精度高的弩箭,还准备了撞击城门用的大圆木。凌晨时分,进攻又开始了。

除了南城门外,其他几处城门的禁卫军有些猝不及防,因为大部分守军都在南城门处守卫,这几处城门的守军人数显的有些不够看。很快便被西南军冲到了城门口,开始撞门了。慌乱之下,负责守卫城门的禁卫军统领抱出一个大箱子,按照军师一再交代的方法,点燃了小坛子,直直的顺着城墙丢下去了。

轰隆一声巨响,不仅西南军被炸了个人仰马翻,就连城墙上的条石,都被这巨大的威力炸出许多缺口。

接连而来,各处城门轰隆作响。文白站在城楼上侧耳倾听,恨恨咬牙:这帮子混蛋,用就算了,还都赶着一起用啊,可别把自己给炸了。文白的担心并不多余,还真有把自己炸了的。西侧城门的禁卫军统领紧张之下,没能把坛子扔远,恰恰掉在了城楼角上,不仅没炸到敌人,反倒把自己的城墙炸垮了一段。幸运的是城下的西南军早已吓破了胆,在听到爆炸声时就已经掉头往回跑了。

这一夜,京城里的老百姓没一个能睡好的,不时传来的轰隆声令人心惊胆战。比酷夏的惊雷还要吓人。澜江也彻夜未眠,虽然知道文白在城楼上面不会有太大危险,可是听着那一声声的巨响,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担心着文白的安危,担心着战局的变化。

天亮了,其他城门处的硝烟都已散去,只有南城门处还在继续着纠缠。因为炸药有限,为了平衡实力,文白把大部分的炸弹都分到了其他几个城门,而兵力最优的南城门,则成了炸弹最少的城门。所以此时,西南军集中兵力,开始专攻这一处。将士们拼杀一夜,早已疲惫不堪,而西南军反倒士气旺起来了,一鼓作气冲到城墙底下,开始冲击大门了。

文白喊哑了嗓子,在城楼上鼓励将士士气,又身先士卒的开始往城下浇桐油,丢巨石。可兵力上的差距还是太过巨大,毕竟分兵不少去支援其他地方了。眼见着城门被撞的摇摇欲坠,一队仪仗悄悄的来到了城门口。一双明黄的靴子踏出了马车,扶着温公公的手臂,踩在南城门的地上。

九十五、瑞武帝出马,一个顶俩

文白在城楼上忙的焦头烂额,忽然有士兵叫道:“西南军退了,西南军退了?”他扔下手里的油桶趴在城墙垛子上看,果然,西南军慢慢的向后退着,而且奇怪的是,所有的士兵都是面朝着城门的方向,一步一步倒着走,仿佛城门口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顾不得多想,文白揪住李甘,让他在城楼上坐镇,自己则带着周卯等人往楼下跑。

一到城楼下,文白腿软了。周卯一干人等直接跪了。

“文军师,这些日子你多有劳累啊!”一个穿着龙袍的老头子乐呵呵的同文白打着招呼。李辙站在老头身后,拼命给文白使眼色,文白此时哪里顾得上看李辙了,整个心神都粘在瑞武帝身上了。乖乖滴个亲娘哎,这可是封建社会的最高领导人啊,金胖子在他面前就是个渣。这可不是萧浅那外族血统的皇帝,而是纯种中原血脉的人中之皇啊!跪在后面的周卯看不下去了,用力顶了顶文白的膝盖,文白猝不及防,跪了个狗啃屎。

“文军师快起来吧,把你摔个好歹,澜江可是要同我闹脾气的。”瑞武帝和颜悦色的说着,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一起出城。

文白这时才注意到,城门居然被打开了,外面就是成千上万的西南军将士。文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这样多的反军,此时出门是不是太冒险了点儿?

不过很快,文白便发现他的担忧是多余的,瑞武帝所到之处,如同沸汤泼雪一般,西南军纷纷肃言后退。

“朕休息了几日,竟不知道朕的西南军居然打到了朕的眼皮子底下了。好大的胆量啊!”瑞武帝嗓门不高,但清晰的传了很远,不少胆小的士兵居然瘫坐在了地上。

文白不禁感叹,在封建社会,王权是多么的至高无上,对于这些底层的士兵而言,如果不是这一次起兵造反,也许他们究其一生也没有机会见到皇帝本人。文白试探的拿着周卯的剑用力扔在地上。器械落地的声音,像是一个开关,无数的士兵扔下了手里的武器,呯里哐当的传向远处。

瑞武帝意味不明的望着文白笑了笑,而后又对着西南军士兵说道:“钱永忠呢,叫他滚来见我。”

西南军像是被摩西开海劈开了一样,自觉的分出了一条道路。钱永忠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站在道路尾端。他正了正衣冠,大步上前,在瑞武帝面前单膝跪地:“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哼,还万岁,只怕你是希望我越早死越好吧。”瑞武帝讥诮的笑道。“钱永忠啊钱永忠,你是知道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亏待你的,你对我是有恩的,又何苦弄这么一出?你的妻儿老小不顾了?老巢都被人端了,自己不明所以的。”

“什么?陛下您是说柳城?”钱永忠惊惧万分。

瑞武帝冷笑,道:“是啊,你前脚出兵,后脚西北军就带兵把柳城打下来了。最迟再过两天,西北军的大军就要到帝都了,你认为你还有几分胜算?如果不是顾念着一份旧情,顾念着这么多跟着你的将士们,朕就安心等几日之后,看你钱永忠还能不能全须全尾来见朕。”

“怎么会?”钱永忠彻底傻了。

“得了吧,你得认命,你天生就不是玩谋略的料,这么多年不是朕纵着你,你能有今天?没想到不过是休息几天,就引出了这么多腌臜事儿,你太让朕失望了,不过令朕失望的不止你一个,算了,你老实给朕到天牢呆着吧,说不定,朕能饶了你呢?”瑞武帝低头轻笑的几声,摇着头回到车辇上了。

钱永忠颓然卧倒在地上,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死了一般被瑞武帝随行的侍卫拖走了。

文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奶奶的,小爷费了吃奶的劲都还没摆平的西南军,皇帝来说了几句话就搞定了?

瑞武帝从马车里探出头道:“文军师,这里的西南军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把澜江送回赵府吧,老瞒着家里不是个事儿,要好好养养。”

这、这是个妖怪不成,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文白呆若木鸡。

九十六、有人欢喜有人愁

钱永忠被抓后,二十万西南军乖巧的如同绵羊,老老实实的在城外就地驻扎,还上缴了全部的兵器与口粮。每日由禁卫军负责伙食。

李甘是先喜后忧,愁的头发都要掉光了:这样多的将士们,每日把他们拘在一处就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还要操心不让他们闹事、不许因为伙食问题闹情绪,这完全是强人所难,李甘捋捋剩了没几根的胡子,不由得羡慕起借着看护赵将军而躲回赵府偷懒的文白,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澜江受伤的事,自然在赵府里掀起了轩然 。虽然伤势已经好转了不少了,可是赵夫人还是狠狠掉了一把眼泪。她也不埋怨澜江冲动冒险,也不怪文白知情不报,就是坐在屋里拿着个手帕,抽抽噎噎哭个没完。

哭的文白愧疚的恨不得以死谢罪。澜江一个头两个大,赵光远将军在外一向是说一不二,绝对的男子气概,可是回到内宅,一样被赵夫人吃的死死的,就是因为赵夫人会哭。如今这一招又用在澜江身上了,澜江无奈,只好乖乖检讨认错:“娘啊,是我错啦,以后不敢了,您别哭了。”她给文白使眼色,文白连忙狗腿的捧了茶杯送上。

“丈母娘、啊不伯母啊,您看事发突然,当时只顾着给澜江治伤了,后来又赶上西南军攻城,我是一根蜡烛两头烧,见澜江伤情稳定了,就没敢回来报信。您别气了,气坏了划不来,不行就揍我一顿消消气,别哭了。”

赵夫人见两人都识趣的认错了,便施施然收了眼泪,用力戳了戳澜江的额头,道:“给我好好养着,没有个三两个月,别想给我到处跑,就是陛下来了也不行。”又和颜悦色的对文白道:“文白啊,又要辛苦你了,我去厨房看看补品炖好了没,一会儿陪着江儿吃点儿。”说完婷婷袅袅的走了。

文白窃笑不已,冲澜江得意道:“瞧见没瞧见没,这叫丈母娘见女婿,越看越喜欢。”

澜江冷冷回道:“那是因为我,她才有可能成为你丈母娘,没了我,你试试,看她还待见你不。”

文白一听,顿时炸毛:“雅蠛蝶啊小江江,俺说着玩儿滴~~”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边是和和美美的母慈子孝,另外一边就没这么好看了。孙贵妃披头散发、脸色青白的躺在榻上,跪坐在地上的李原也是一副如丧考批的模样,胡子拉渣,狼狈不堪。

“我精心设计,原本该万无一失,如何会变成今天的模样…”沉默许久,孙贵妃抬手捂住眼睛,原本清瘦的她如今更显得骨瘦如柴。

“母妃,孩儿实在没有想到,父皇竟然已经康复了,而且那个小军师出奇的厉害,折腾出了很多新武器,把西南军打的无还手之力。都察院的那帮探子,刺杀赵澜江居然也失败了。”李原惶恐不安的说道,他现在是惊弓之鸟,不知道哪一天他父皇的大刀就会砍下来,谋反是重罪,哪怕是皇子也不会姑息。

孙贵妃摇头,长叹一声,颓然挥手,“运势不在我这边,一贯是这样,贼老天,当初和元后斗,结果被蒋氏得了渔翁之利。后来和蒋氏斗,又被绣妃那个贱人得了便宜。总是如此,老天爷对我何其不公啊!罢罢罢,我就等着看,皇上会如何处置我们母子,就算是入了地狱,我也要让那些害我的人不得安宁!”孙贵妃咬牙切齿,枯瘦的脸上一片狰狞。

九十七、赏赐

又过了几日,澜江在赵夫人的填鸭式催肥投食调养下,终于可以下地走动了,脸上也有了血色。

没等文白高兴起来,瑞武帝的圣旨就到了,诏澜江和文白进宫。前来颁旨的正是澜江他们之前怀疑是内奸的温公公。此时见温公公不卑不亢慢条斯理的说着话,澜江脸瑟瑟的,瑞武帝是何等精明之人,又怎么会放一个不忠心的人在自己身边呢?

文白悄悄凑过来小声道:“原来温公公是个大无间道啊,我说呢,这皇帝怎么不慌不忙的,稳坐钓鱼台。”

“嘘,别乱说话。”澜江早已习惯了文白时不时的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儿,不过温公公毕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该有的尊重要是要有的。

温公公颁完旨,文白和澜江自觉的跟在后面,外面停着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连拉车的马都是西域名马。

“澜江王殿下,这是皇上的御辇,体恤您大伤初愈,特命我带来接您进宫。这车走起来稳当,不会颠簸到您的伤口。”温公公立在马车一侧,欲亲自扶澜江上车。

文白跟在后面探头探脑,“温公公,我能跟着坐上去吗?”

“那是自然了,文军师您劳苦功高。陛下是交代了的,要您二人坐此辇进宫。”

文白一听乐了,皇帝的车架,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他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了车,又小心翼翼的把澜江托了上来。

不得不说,这御辇确实稳当,坐上去几乎感觉不到车在行进。

没过多久,便到了宫门口,到了这里,是必须要下车行走了。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皇亲国戚,在这里都必须下车下轿,以示对皇帝的尊重。澜江伤没大好,不宜走动。文白正想跟温公公求求情,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澜江不用走那么久,没想到几个人抬着抬椅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澜江王请上椅。”温公公笑眯眯的说。

澜江僵了片刻,“这不合规矩吧!”

温公公像是早已预料澜江有此一问,顺顺溜溜的答道:“陛下说了,圣祖皇帝定的是不可骑马乘车轿,没说不可坐椅子。您安心坐吧,陛下自有安排。”

如此一说,澜江只好诚惶诚恐的坐了。文白好手好脚的自然没此待遇了,不过他也乐得行走,四处张望着宫里的景致建筑。他只在大皇子的赏花宴上来过一次宫里,还只是在外围,这次可真正进了皇宫内部了,他正好看个清楚。

很快便到了南书房,这个地方澜江来的最多了。下了椅子,温公公进去通报,澜江小声提醒文白:“进去了可千万要谨慎啊,面圣不比其他。”

“知道了知道了。”文白笑嘻嘻的答道。

澜江是一万个不放心文白,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温公公出来,示意澜江和文白进去。

澜江捏了一把汗,她担忧皇上会询问炸弹的事情。

南书房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了,大皇子、二皇子还有李辙跪了一地。澜江和文白连忙跪地行礼。

瑞武帝的心情貌似还不错,还开起了文白的玩笑:“小军师,听闻你在辽国可是没有跪萧浅的,今天怎么到朕这儿,如此懂礼了。”

文白一张巧嘴,自然会捡好听的说:“回陛下,臣与萧浅互看不顺眼。辽源一战,他大败,对臣怀恨在心,臣在他手里自然是讨不到好的,既然如此,那臣还不如有骨气点儿,不能丢了我大魏的脸面。而陛下您不同了,您是我们的君王,又是臣等的长辈,向您行礼,是天经地义不过的。”

“不错不错,这个马屁拍的朕舒服、高兴,既然如此,朕可要赏你了。温耘,拟旨:文白劳苦功高,大败辽国在前,镇守帝都在后。朕封他为辽源州郡长,统管辽源事宜。”

九十八、阴谋

文白规规矩矩的谢了恩,瑞武帝示意温公公赐座。一旁的小太监立刻搬了绣墩过来。

“澜江你大伤未愈,坐着休息吧。”瑞武帝像是没看到眼前还跪着三个儿子,一直对着文白和澜江问长问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忽然想到一般,对那三个儿子挥挥手,道:“站到一边儿去。别拄在这。”

三位皇子诚惶诚恐的站起来,立到一侧。

“今儿个我是打听到澜江伤好了一些了,特意叫她来说说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们几个也在这儿听听,看看她说的对不对。澜江,你就从你收到的‘圣旨’来说吧。算了,澜江一说肯定又干巴巴的,文白嘴皮子挺溜,估计听着好玩,文白你来说吧。”瑞武帝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说道。

文白抽抽嘴角,你妹啊,把小爷当说书的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

“是,陛下。当日我们收到帝都传来的圣旨,本来都打算启程了,赵将军忽然回忆起陛下您曾给她下过旨意,所有暗卫送来的消息都不可听信。我们当时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圣旨无论笔记还是印鉴都没有问题,赵将军担忧陛下您身边有人心怀不轨,所以明知道有诈,还是要回帝都来看看。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明一路在暗,路上有惊无险,总算进了城。进城后,赵将军就遵从您的旨意与李甘统领联系,为了不走漏消息,我们乔装打扮,到茶楼和李甘统领会面。后来西南军来袭,我们迅速掌管了城防,并派人回嘉庆关调兵。再后来,赵将军遇刺,西南军围城。打了好些日子,没让西南军占到便宜。不过我们兵力太少,很难长期抵抗,还好陛下您天威惊人,退了兵,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文白尽量简短的讲述了一遍,有些细节就隐了没说,瑞武帝何等精明,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故意不说。

文白话一完,二皇子汗落如雨,脸色像死灰一般,而大皇子一贯从容淡定的,也看着面色不怎么好看。唯独那李辙直勾勾的盯着澜江,像是要把澜江看出个洞来。文白不爽,瞪他,没反应,又瞪,还没反应。

瑞武帝出声了,“李辙,对于文军师所说你怎么看?”

李辙如梦初醒,连忙答道:“回父皇,当日儿臣发现有人运送大批银两前往西南,心急如焚,想要上奏父皇,可是父皇身体不适。儿臣只好调整了御林军的宫防,好拱卫皇城安全。赵将军回来后,她负责城防,儿臣负责宫防。赵将军功劳远在儿臣之上。”

“哼,问你看法呢,没问你功劳,没罚你都是好的!”瑞武帝口头上严厉,但是表情还是很轻松的,看的出来,他对这个儿子是疼到心眼儿里的。“老大,你说说看,你的看法。”

大皇子一听,连忙回道:“回父皇,儿臣每日当差,对这些变动并不知情,只知晓父皇您身体不适,儿臣还请了尊佛像回来,日夜叩拜,以求父皇您早日康复。”

瑞武帝冷笑一声,没有多说,又转头望着抖个不停的二皇子,“李原,你有什么说的?”

李原扑通一声跪下了,哆哆嗦嗦的答道:“回父皇,儿臣没有什么说的。”

“哦?你没有说的,那朕替你说了吧。你舅父和你母妃设计害死了赵光远父子。又企图栽赃给老大,被澜江发现了,演了出戏给你们瞧。澜江的圣旨传到帝都,我假意透漏给你舅父知晓,然后谎称病重,果真你舅父就挟持了温耘三代单传的侄子,要挟他做假圣旨给你们,又收买了负责暗卫的刘平,企图截杀赵澜江一行。失败后,又动起了都察院的主意。都察院现在野心是有些大了,你母妃对都察院的张老头有恩,小忙自然帮了你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找他们帮你刺杀赵澜江。你可知道别人是借着你杀人啊!你母妃胆识过人,算是个将才,偏偏有你这么个儿子可真是惨到家了。她是个聪明女人,为何养出来的儿子却是如此愚笨?都察院的杀手那么容易就被你所指挥?”瑞武帝一气说了许多话,呛着气了,咳个不停。温公公连忙敲背,送茶水。

二皇子 在地上,抖如筛糠。

九十九、剖心

瑞武帝咳了很久,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要比澜江还要虚弱。他抬抬手,指指李辙他们,温公公连忙传达道:“陛下让三位殿下先回去,改日再谈。文军师和澜江王殿下稍留片刻,陛下留您二人用膳。”

二皇子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退了出去,大皇子也紧跟着走了,李辙担忧的望了望瑞武帝,瑞武帝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李辙无奈,也只得出去了。

文白和澜江被温公公请到一侧的暖房里坐下,又着人上了茶水点心,自己边退下了。

二人迷迷瞪瞪,不知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才听的我怎么有点儿糊涂了。”文白 脑袋,“事情怎么跟我们想的不太一样啊。”

澜江叹口气,道:“这皇家的事又岂是那么容易懂得,我们还是少猜想,老实候着吧。好歹现在陛下安好,危机也解除了。一切都渐渐好起来,我也就不想再想太多了。知道的多了有时不是好事。”

文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也懒得再想,专心致志的研究起宫里的点心,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这宫中的点心果真不是凡品,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文白抱着盘子吃个不歇。还不时的给澜江塞几块,吃的不亦乐乎。

温公公进来时,两个人吃的一脸渣滓,正在抢最后一块梅花糕。温公公呆滞了片刻,又恢复常态,“澜江王殿下、文军师,请移步听花阁,御膳已准备好了。”

澜江慌忙整顿自己的仪容,又踢了踢文白,示意他擦擦脸。才跟着温公公出了门。听花阁在湖边,风景不错,也很安静。阁中的圆桌上已经满满的摆上了菜品。瑞武帝坐在桌边,举着一杯酒满满的品着。见澜江他们来了,瑞武帝点点旁边的位置:“坐吧。”

两人行了礼,毕恭毕敬的坐了。

“澜江,听李辙说,你伤的很重,我心难安。这件事,我有责任,思虑少了些,竟险些害你丧了性命。还好现在你好好的坐在这儿,不然我到九泉之下都无脸见你父亲。”瑞武帝隐晦的向澜江道了歉。

澜江惶恐,连忙道:“此事是我太过大意,中了敌人的奸计。陛下这样说,我真是太惭愧了。”

瑞武帝摇摇头,道:“京城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原本都在我的预料中,除了你的受伤,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想必你们心里都有不少疑惑,大可开口询问,今日我知无不言。”

文白与澜江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

“怎么,不想问问吗?”瑞武帝笑眯眯的问道。

文白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陛下,您早知道二皇子要杀赵光远将军?”此话一出,澜江脸色都变了。

“好你个文白,你这一问可真是诛心啊,当着澜江的面问我这个,可是要离间我们?”瑞武帝并没有发怒,反而是心平气和的模样。

“微臣不敢。”文白抹把汗,这伴君如伴虎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赵光远是我少年时的玩伴,陪我练武,后来我们兄弟几个为了皇位争的头破血流,是他帮我坐稳了这个位置,还有钱永忠也是。我曾经许诺,只要我在一日,便让他们安享太平。可惜,我的诺言没有实现,澜江,你父亲是我身前的铜墙铁壁,我,实在是欠他良多。当日他身死,事发突然。我始料未及,等暗卫将调查报于我时,我、我实在是惭愧。我的左膀右臂,居然被我的妻儿害死了。纵然他们不是主谋,可也沾染了你父亲的血。我对不住赵家。”瑞武帝老眼含泪,颤颤巍巍站起来,对着澜江鞠了一躬。澜江惊惧不已,连忙跪地:“陛下,万万使不得。”

“赵家男儿皆战死沙场,我心中有愧,你赵家冤魂当得起我一躬。”

澜江跪扶瑞武帝坐下,“陛下,身为军人,马革裹尸还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也是至高无上的光荣。我虽悲痛父兄的身亡,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你是个好孩子,也多亏了你。”瑞武摸摸澜江的头。“打从知道了 和他母妃做的事后,我日夜难安,他母妃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做事精于算计,和西南军还有都察院都有很深的交情,我就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所以并没有处置他们。后来孙氏又故意设计,想要你与老大反目,可惜被你识破了。你发回徐东元口供时,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可以试探试探他们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也算是为辙儿登基清清路吧。口供我假意安排他们透漏给孙临知道,又谎称病重恐难治愈,给他们可乘之机。果然,温耘宫外的侄子当天就被挟持了,其实他们真的很蠢,像温耘这种跟在我身边几十年的人,又岂会露出那么明显的软肋给别人,所谓侄子不过是幌子罢了,他们还真的上了当。还要挟温耘为他们假造圣旨。又收买统管暗卫的太监刘平。刘平此人贪财好色,我一直不喜,可是他跟随我多年,也一直很忠心,还很精于调教暗卫,所以便把暗卫营交给了他。之前孙氏多次送银两和女人给他,他来者不拒。后来一见我‘病重’,孙氏又威逼利诱,果然就投靠了孙氏。我的眼光,原来也有看岔的时候啊。”瑞武帝摇摇头,抿了一口酒。

一百、父子

澜江和文白两人沉默的听着,这些都是隐秘不过的事情。瑞武帝毫不遮掩的统统说出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都察院的张广和陈四喜都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可惜现在人老了,心也大了。张广这个人圆滑灵活,胆子也小。他胞妹以前在宫中当女官,犯口舌之罪要被罚刺面,后来是孙氏帮忙免了刑法,后来还赐了婚事,张广对孙家应当是很感激的。他调动都察院的探子帮 也不足为奇了,可是要说他派人刺杀澜江,这就不大可能了,张广胆子很小,也很谨慎,刺杀澜江是死罪,他定然不会冒这个险。”瑞武帝喝干了一杯酒,放下杯子,文白连忙给他斟上酒。

“陛下,当日刺杀澜江的确实是使用的是短弩,身手做派也确实是都察院模样。短弩除了禁卫军,就是都察院装备了,微臣实在想不出那些杀手是来自哪里了。”文白解释说。

瑞武帝白他一眼,道:“我又没说不是都察院的人,只是那帮子人不是张广派去的,而是陈四喜的人,他是元后曹氏的外甥,也就是老大的表哥,外人都不知道老大与陈四喜的关系。当时元后去世,老大年纪还小,又没个仰仗,我挑了陈四喜到都察院,也是想着老大以后可以有个依靠,最起码和几个兄弟相比不会吃亏。可惜我还是高看了老大的本性,可惜啊,生在皇家的孩子,又有哪个能算作是良善之辈。他跟陈四喜一直有来往,当日澜江遇刺后,我很震惊,因为以 的实力还有张广的个性,是不可能做成这件事的。温耘去查了,我才知道,原来老大也掺和了,去刺杀澜江的人正是陈四喜手下的。想来也可笑,我妻儿害了你父亲,大儿子还险些害了你,真是,我的老脸,都要被这帮不成器的丢干净了。”瑞武帝有些无奈的苦笑,为人父母,无不希望儿女可以成器,尤其是身在皇家的孩子。

澜江哑然,大皇子她曾经打过交道,甚至还结了个不伦不类的同盟,那样温文淡薄人,怎么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令她感到很难理解。

“也许此事并非出自大皇子授意,是陈四喜自作主张也不一定。”澜江说出自己的猜测。

瑞武帝摇摇头,叹息道:“如果没有老大授意,陈四喜又何苦搀和进这潭浑水,他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这么多年的,从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

“也不知大皇子为何要对澜江下手,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啊。”文白也疑惑了,澜江死了,城一旦被西南军攻破,大皇子也不会有好结果,他又为何要至澜江于死地呢。

瑞武帝沉默不语,低头吃着已经慢慢冷掉的菜。澜江也不好再问,只能默默吃饭。一顿饭吃的寡然无味。

回赵府的路上,文白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澜江,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皇子要跳进来呢,他安安稳稳的,干什么要对你下手啊?

“实在是想不通,这问题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了吧。”

瑞武帝依旧坐在听花阁,菜已经全部撤下去了,换成了清茶。他捧着杯子望着湖面发呆。大皇子李旭随着温公公一同走了过来。

“父皇,儿臣向您请安。”李旭跪地行了礼。

瑞武帝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在他诞生的那一天,瑞武帝高兴至极,捡了“旭”这个异常尊贵的字,作为他的名字。

“旭儿,你恨不恨为父。”瑞武帝突然问道。

李旭愣了一下,低头道:“不恨。”

“抬着头说话,恨不恨我。”

李旭抬起头,双目通红,“不恨。”

“你不恨朕,为何又想毁了朕的基业呢?刺杀赵澜江,放钱永忠进城,这对你毫无益处的事情,你为何要去做啊。”瑞武帝眼光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大儿子。

“儿臣没有…”李旭还想狡辩,可是望着瑞武帝的目光,想好的托词,统统都说不出来了。

“你出生时,朕对你期望甚高,你是朕的第一个儿子,也是第一个嫡子。朕期望你可以成为一个睿智君主,可是你慢慢长大了,变得平庸,变得散漫。朕训斥过你,可是你都充耳不闻。每日琴棋书画,好生自在。虽然你没能达到朕的期望,可是朕也不曾对你失望过,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朕不愿勉强你,可是现在,朕很失望。”瑞武帝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着,句句都像抽打在李旭的脸上。

李旭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于愤然反驳道:“父皇,您何时对我有过期望,对李原李辙,您都是和颜悦色,尤其是李辙,宠爱有加,而我呢,永远是冷冷冰冰。同样是皇子,我还是嫡子,逢年过节的赏赐都落后他二人一截。我母后是如何过世的?我心里都清楚,您不清楚吗?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可是您却不闻不问,任由我母后屈死。我不恨您,可是我怨!”

一零一、尘埃落定(1)

瑞武帝捂住胸口慢慢站起来,背对着李旭。“孩子,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你母亲是朕的元后啊,如果当真她死的冤屈,朕又如何会置之不理?朕劝过她,要她安分守己,莫与后宫女人相争,朕自然会护你们母子周全,这皇宫是吃人的皇宫,以她的性子,如何是别人的对手?她不肯,硬是要和孙氏、曹氏斗个你死我活。 你只知你母后是中毒身亡的,又可知这毒是哪里来的?那是你母后要去毒害怀有身孕的孙妃,结果被人识破设计,自己吃了下药的燕窝。你说你母后屈死,可倘若她不害人,朕还能让她被别人所害吗?自食其果啊!朕竭力护她,偏偏没料到她自己害死了自己。”

“不,这不可能!”李旭目眦欲裂, 在地上。

“是真是假,你大可去找陈四喜查。从小对待你们几个,你只见朕偏爱他们,却看不到朕对你的重视。好,你说过节赏赐不如他们,他们的赏赐不过是内库的金银玉器,可你的,却是朕亲自挑了书画名家的字画、宋大儒亲做的墨、江南的杏花宣送去的,件件精品,只为投你所好。朕心疼你没了母亲,不愿强求你去做不愿做的事情。可惜,为父的一片心血,不过是投在水中了,李旭,我对你,很失望。”瑞武帝深喘了几口气,依靠在亭柱上。不远处的温公公见状,连忙赶来扶住他,又喂了几颗药丸。

瑞武帝疲惫不堪,老态龙钟,挥挥手,对温公公道:“让他走吧,别来见朕了。”

李旭痴痴傻傻的跪在地上,泪如雨下。温公公招来两个小舍人,把他搀扶走了。

“老温那,你说这从小看大的孩子,怎么就变了呢?”瑞武帝愁绪满怀,拍着柱子感慨道。

温公公自然知道瑞武帝并非是想从自己这儿得到答案,所以只是默默的为他 着肩膀。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傻呢,搀和进来,最后能登基吗?就靠着几个文官和一个陈四喜?”

温公公斟酌着答了:“陛下,大皇子未必是想要皇位,也可能只是想为自己谋个出路罢了,当日审问时,他们不是还谋划着要杀钱永忠吗。一旦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左膀右臂没了,自然要再找一个帮手,这个时候大皇子带着半个都察院投靠过来,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应该都是非常情愿的吧。”

“老了,朕还是老了,走吧老伙计,回去歇着吧。”扶着温公公的手,瑞武帝颤颤巍巍佝偻着背,向寝宫走去。

朝中众人不管是期待也好,惧怕也罢,大家都焦急的等待着瑞武帝对帝都之乱做点儿什么。谁知瑞武帝只是轻飘飘的下了几个令:大皇子及皇子妃贬为庶人,发配到南岭,终身无诏不得入京。二皇子圈禁在京郊,暂不处置。孙临革职,发配燕山帝陵,五代之内不得科考。钱永忠永禁兵部大牢。这让许多期待着大棒重重落下的人失望不已,毕竟造反是抄家灭族的重罪,瑞武帝对几个主谋一刀未落,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后宫中,孙贵妃自打瑞武帝“病好”后,便一病不起。这宫中也是看人下菜碟儿的,眼见着二皇子被圈禁了,孙家落败,这太医院对孙贵妃这也就不怎么上心了,派来的都是一些年轻太医,用药上面也不如以前那么谨慎。孙贵妃眼见翻身无望,她强撑病体,跪在瑞武帝寝宫前,求见皇上一面。瑞武帝不见,她便一直跪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