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温耘怕她撑不住了,劝说瑞武帝道:“皇上,这孙贵妃病重多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如了却她的心愿。”

“罢了,你让她进来吧。”瑞武帝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药碗。

孙贵妃踉踉跄跄的进来了,原本是个 美人,如今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她一见瑞武帝便扑倒在地,“陛下,饶李原一命吧,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

“值得吗,一辈子都为了摆脱头上这个妾字,可到头来,还是摆脱不了。人啊,有的时候就得认命。你当不了正妻的,当不了皇后,连太后,也和你无缘。”

孙贵妃一脸绝望,干瘦的脸上只剩一双毫无神采、干涸的双眼。她摇头轻笑,道:“皇上您不懂,一生一代一双人,我求了一辈子,求的不过是个唯一。是我错的离谱,就不该幻想在这个时代可以如愿。我本是平凡人,却偏要勉强去争一个不平凡。我错了,也不愿苟活于世,唯独放不下原儿,皇上,看在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上,饶了他,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做个平民老百姓,普普通通的活着吧,求您了。”

一零二、尘埃落定(2)

瑞武帝讽刺的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处,愈发显得老态龙钟。“新蕊,你求的一个唯一,倒险些让我只剩一个儿子了。唉…罢罢罢,过去的不说了,李原我只是圈禁了他,又没有要他的性命,你慌个什么。”

“皇上,您如今可以护着他,倘若他日,您百年归山,他的兄弟们会饶过他吗?三皇子会吗,四皇子会吗?”

“呵呵呵呵,”瑞武帝如同听到了一个大笑话,捂着胸口笑起来,“孙氏啊孙氏,你一贯聪明,今日居然还没想透。都说虎父无犬子,偏偏我生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抵得上我,这一点,我逊赵光远那个老家伙太多,人家一个女儿都胜过我几个儿子了。四个儿子,找一个出来继承家业,那是矮子里面挑高个。我挑了李辙,你可知为什么?因为李辙这个孩子纯善,打小看着这几个儿子长大,唯独他,是从来没有主动去害过哪个兄弟,遇事也往往忍让,虽然他不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帝,可是他会是一个仁慈的皇帝,他在位上,我的几个儿子才有可能全须全尾的寿终正寝。该造的杀孽,我这个当父亲的已经造完了,剩下的就让他来做吧,你可以安心了。”

孙贵妃凄然一笑,叩头谢恩。

当夜,孙贵妃薨,卒年四十有二。

澜江得到消息时,正在安抚赵夫人。赵夫人为了赵兰景的事头疼不已。赵小妹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如今正是二八年华,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最近几日她茶饭不思,日渐憔悴,赵夫人忧心,让嫂嫂李璇去打听打听,谁知一问问出毛病了,原来这小姑娘动了 ,喜欢上了每天在府里巡逻的常小馋。赵夫人心疼常小馋年纪年纪小小就征战沙场,连带着想起了自己的两个英年早逝的儿子,所以对他着实不错,时间久了,赵小妹和他也有了交集,两人偶尔还会说说话逗逗趣。

赵夫人虽然爱屋及乌,对常小馋很照顾,可是从未打算过要把女儿交给他啊。毕竟两人身份地位相差都很大,而赵小妹又与澜江不同,敢娶澜江的男人少之又少,可求娶赵小妹的人多的快把家门槛踩破了。

常小馋见赵夫人动怒,不明所以,连忙去找文白,得知实情后,常小馋又是委屈又是失落,跪在门口向老妇人谢罪。

澜江得知后啼笑皆非,这是赵小妹单相思,你常小馋谢个什么罪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呢。

“唉,小馋是个好孩子,可是和景儿差距也太远了啊,景儿毕竟是一等伯爵的女儿,还有个有爵位的姐姐和侄子。小馋不过是个普通将士,家境也平凡。我怎么忍心让景儿去受苦。”赵夫人心烦意乱的向澜江抱怨。

赵兰景从里屋冲出来,“娘,姐姐有爵位又怎么样,侄儿有爵位又怎么样,那又不是我挣来的,小馋哪点儿配不上我了,人家年纪轻轻就杀敌立功。我这么大了还没自己挣过一文钱呢。”

赵夫人和澜江都被惊住了,这赵小妹从哪里冒出这等念头,大家闺秀需要去挣钱吗?澜江狐疑,问道:“兰景,是谁同你讲这些的。”

躲在屋外听墙角的文白冷汗都下来了,早知道不同小姨子讲这些人人平等的观念了,现在完蛋了吧,死定了吧~!

“未来姐夫告诉我的,他说英雄不论出处,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常小馋现在是个小将士,说不定他以后能成为和我爹一样的将军呢。”

澜江一听头都大了,文白这个家伙没事儿同一个小姑娘讲这些做什么,见赵夫人脸色不好看了,澜江连忙打圆场:“兰景,你一个小姑娘张口闭口的叫着人家的名字,你可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啊。如果是一厢情愿呢?”

一根筋的赵小妹从来没想过常小馋会不愿意,一下子被澜江问倒了,“不、不愿意,他怎么会不愿意呢?我又不丑、又不是麻子脸,还有姐姐当靠山呢,他怎么会不愿意。”赵小妹慌乱的说着。

幼稚的话一下子又把赵夫人逗乐了,戳着赵兰景的额头哭笑不得,“你啊,真是没长大!”

一零三、火药

躲在屋外的文白揪着常小馋的耳朵问道:“我小姨子你喜欢不?快点儿给个话,要是喜欢,就要争取试一试,要是不喜欢,就给我滚回辽源守城去。”

常小馋有些黯然,小声道:“我配不上,我只是一个小兵,还有小染,我…”

文白恨恨的拍了他的脑袋,“还没试,就说配不上,人家女孩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嫌弃起你自己了,以后有你后悔的。”

这次风波很快平息了,赵小妹开始了标准的大家闺秀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常小馋为了避嫌,也都躲在屋里不再乱跑。

文白对此很是可惜,在他看来,爱情无关身份地位,当他这么和澜江说时却被澜江嘲笑了。

“文白,你想的太过简单了,常小馋是家中独子,你说如果小妹和常小馋在一起,他的家人该如何对待小妹?或者说让小馋到赵府生活?这样对小馋的父母也不公平吧,小妹出生在大家,就有维护赵家门第的职责,她不能任性的去做一些事情,比如说亲事,我是她姐姐,我也希望她能有如意的亲事,但亲事的前提是,门当户对!”

文白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澜江会这么回答,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澜江是不同的,是能理解他的。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澜江有些疑惑文白的沉默。

“那我们呢?你是大将军,是王爷,我只是个山野匹夫,我和你门不当户不对,又怎配站在你身边。”文白低声道,转身飞快的冲出了大门,澜江追在身后喊了几声,都没有叫住。直到午饭时分,还不见文白归来。澜江连忙找了常小馋带人出去找,虽然如今城里大势已定,可是仍然不能完全放心。

文白满心失落的冲出赵府,还没走多远,就被人截住了,为首的正是温公公,他如今倒向是个跑腿的了,总是在皇宫和赵府之间跑来跑去。

“文军师请留步,皇上召您入宫呢,正巧瞧见你出了赵府。”

“皇上召见我?就我一个人还是和澜江一起啊?”文白有些意外。

“就您一人,请您上马车吧。”

文白心生不妙,但还是跟着走了。

一路晃晃悠悠,进了宫,又步行,再次来到南书房。

瑞武帝看着似乎比上次苍老了不少,眼睛也浑浊了许多,见文白来了,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皇上,不知您召见微臣是…”文白试探的问道。

瑞武帝慢吞吞的喝了口药茶,道:“上次围城,你似乎造出了一个大杀器啊?威力挺打,可还能造出来吗?”

文白心一沉,果然来了。他思虑了一番,沉声道:“回皇上,那个东西叫做火药,是我偶然在南方山里遇到的一位老师傅,我随他学习制造弓弩,后来分手时他告诉了我配方,并给了我其中一味重要配料,我这次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冒险一试,没想到威力还挺大。”

“那你的意思是无法再造出来了?”瑞武帝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文白。

“是的皇上,配方有,可是其中的那个配料没了,不然我这次不会只做出那么几个,早就大批制作,把钱永忠炸飞了。”文白睁着眼睛说瞎话,紧张的后襟都湿透了。

瑞武帝的面色不善,沉默了许久没有讲话。

“倘若你能再做出一批火药,朕便赐婚给你和赵澜江,让赵澜江嫁给你,而非你去赵府做上门女婿。其他赏赐随你开口。”

文白愣了愣,连忙答道“皇上,微臣自然渴望着能得到陛下的赐婚和赏赐,可是这火药,微臣实在无法再做出来了,毕竟配料已经用完,而且又不清楚配料究竟是什么东西。”

瑞武帝笑了,道:“那朕换一个说法吧,倘若你不能再造出火药,那么朕就把澜江许配给我的三皇子李辙,他爱慕澜江已久,两人青梅竹马,倒也般配。朕虽没有门户之见,可是你配澜江,还是稍逊了一些。”

如果说刚刚文白是紧张担忧,那么现在他彻底害怕了。这是皇帝,掌握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皇者。仅凭一点儿小聪明,又如何能斗得过他?

“皇上,我所说却为实话,我和澜江虽然相识并不久,可是我们感情深厚,一直同甘苦共患难。能和澜江成亲,是我最大的心愿,还请皇上您成全。”文白跪倒在地,诚恳道。

“在你心中,火药要比澜江重要,对吗?你究竟造不造的出来,我们心中都有数。你不用妄图欺瞒我。”

一零四、揠苗助长

“皇上,”文白无奈道,“容臣和您讲个小故事,从前有个人,种了许多的麦子,每天去田中查看,发现麦子长的非常慢,于是他一颗一颗的把麦子往上拔,果然麦子高了许多。忙了一天,他十分疲劳地回到家,对他的家人说:“今天累坏了,我帮助麦苗长高了!”他儿子很惊奇,连忙去看那麦苗的情况,却发现麦苗都枯萎了,于是他们一家人颗粒无收。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揠苗助长。当时师傅把药方交给我时就告诉我,这东西造杀孽,有违天伦,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如今各国交战,都是刀剑弓弩,火药出现后,肯定会大大改变这种局面,以后。就如同一个大人和一个幼儿打架,那是压倒性的胜利。可是这样,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征服天下?世上能人很多,这个药方并不是唯一的,我们开了先河,以后各国都会把它用到战争上来,那我们才是真正的没有宁日了。皇上,我们不能为了让大魏强大,而使用火药啊,这样就如同是揠苗助长一样,没有根基的实力,终究会被淘汰的。”

瑞武帝沉着脸摇摇头,道:“你无需管朕将火药用在何处,你只告诉朕,你还能不能造出来,或者说,把药方交出来。”

文白梗着脊背,低头不吭声。

“好,很好,温耘,立旨:赐婚赵澜江于三皇子李辙,令钦天监速择吉日。”

“不要啊,陛下!”文白胆寒了,他膝行着扑向瑞武帝的御案,把墨砚抢在怀中。“陛下,您念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拆散我跟澜江啊!”

“赵澜江是异性王爷,封疆大吏,跟你无名小卒,又何谈拆散呢?”瑞武帝不怒反笑了,指指屋外道:“只要朕一个旨意,无数青年才俊回来求娶赵澜江,你又如何脱颖而出呢?你的依仗是什么,你安身立命的本事是什么?也罢,你去静室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温公公听令来请文白去静室,文白还想挣扎,温公公在他肩胛处轻轻一捏,他便浑身酸麻动弹不得,乖乖被关到静室去了。

“老温啊,你猜澜江那女娃多久会找到朕跟前来?”瑞武帝端起刚刚送来的滚茶,轻轻呷了一口。

温公公捧场的笑了,道:“想必会很快吧。皇上不妨等等看,要不老奴去提示澜江王一番?”

“算了,让她自己去找吧。”

文白被关的静室,是以往教育皇子用的小黑屋,就在南书房的旁的暖阁内。里面有挡板数个,拉上挡板,里面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而拉起挡板,里面的人可以听可以看书房里的动静。

文白躺在静室的地上,郁闷不已。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啊。早晨和澜江吵嘴,中午就被关小黑屋,不知晚上有饭吃没有,也不知要在这小黑屋里关多久。

这皇帝可真是沉的住气啊,这么些天了,才开口要火药。还提出那样的条件,让他几乎无法拒绝,这火药一旦给了,就如同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随意改变历史进程,万一遭报应了呢?就算不遭报应,以后也休想安宁了吧。可是如果不给,瑞武帝那老头绝对的说得出做得到,更何况那个李辙那家伙早就对澜江虎视眈眈的,如此一来正合他意了。怎么办呢?如何才能找到一个两全之策啊!文白焦躁不已,把自己头发翻成了鸟窝。

澜江到处找文白不着,焦急万分,她担忧文白出事,毕竟谁也无法保证城里绝对的安全。无奈之下,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小舅舅君释青。

君释青的书馆开开停停,澜江到的时候,门都关上了,不知里面在忙活什么。澜江推门进去,屋里满是烟子,如同进了厨房一般。跟在后面的陈碧提醒道:“将军,莫非是哪里失火了,这样大的烟。”

澜江叹口气,叉腰大喊道:“君释青、出来!!”这个小舅舅,最爱装神弄鬼,小时候没少捉弄他,虽然都被澜江外公打个半死,可是还是屡教不改。

“呦,谁来啦,听着声儿怎么这么熟悉啊!”从屋子伸出踢踢踏踏的跑出一个人来,他摇着鹅毛扇子,飞快的扇着面前的烟雾。“哎呦,小澜江来了,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回来这么久了都不来看舅舅。”

澜江望着面前衣衫不整,脸如黑炭的君释青,不禁手有些痒痒,想替死去的外公教训他一番。

“别介啊,这么严肃,一看着你,我就想到我爹,你外公的家法棍了!来来,跟我上后头坐会儿,后面那个丫头,劳烦你把着门窗开开,散散气儿。”君释青一看澜江脸色不对,连忙拿着挂在脖子里的布巾把脸摸了摸,拉着澜江的袖子往屋里带。后面的陈碧只好留在原地开窗通风。

一零五、儿媳妇

“丫头说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想起你舅舅我来,肯定又是有什么难事儿了。”君释青到了里屋,四仰八叉的躺倒在软榻上,吊儿郎当的开口问道。

澜江脸色讪讪的,君释青说的确实不假,她几次回京,都没得顾得上来看看舅舅,今天有事儿了,跑来了。

“小舅,我不来看你,你也不去看我啊,我都伤的老重了,前些日子才能下床呢。”

君释青刷的坐起来,上下打量着澜江,疑惑道:“都没正面交锋,你怎么伤了?难道有人使坏?”

“是啊是啊,中了奸计,被人捅了一刀。”澜江连忙捂住胸口,做出很痛苦的模样。

“哎呀你这个死丫头,有伤不早说,快点儿坐下歇歇。我去给你倒些水来。”君释青不敢大意,连忙拉着澜江坐下了,自己要去给她倒水。

澜江连忙叫住他:“不用了小舅,已经大好了,我今儿来为的是文白的事,文白是我的军师,今天早晨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派人去他常去的茶馆酒楼都找了,可是没有,这点儿事又不好惊动京兆尹,我寻思着舅舅你人脉广,三教九流都认识一些,看你这儿能不能帮忙找找。”

“你的军师?就是弄出城门处巨响和爆炸的那个?”君释青一听来劲了。

“是啊,他是个非常有才能的人,一定对舅舅你的胃口的。”

“如果是他的话,澜江你不用找了,他不会丢的,”君释青神在在的又躺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

“既然走了这么久,又没个传话,你找不到他,那他自然被别人找着了,放心,他可是个要紧人物,皇上绝对不会让他丢了的。皇上还指望他给造出更多的像城门口用的那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呢!”

澜江被君释青的话绕的有些愣,她猛然醒悟过来,“文白是被皇上召去了?难怪四处找不到他,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文白常去的就那几处,走的匆忙,身上又无银两,别的他还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原来是进宫了。这样就好,我还担心他出意外呢。”

“好?好什么好?进宫了他才不好呢,皇上这个时候召他进宫,能为什么事情?肯定是为了之前和西南军作战时所用的武器。他若老实交出来也好,如果不肯交,那你等着吧,有他好受的呢。”君释青冷笑道。

闻言,澜江犯难了。“小舅,跟您说实话,火药这个东西,在当初打辽源时就想用了,可是怕这东西的出现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一直没敢用。火药威力如此巨大,远远超过了现有的一切兵器。一旦被用在战争上面,所造成的杀伤是不可估量的。文白说,这东西太违天伦,还是不用的好。没想到这次西南军围城实在是兵力相差悬殊,无奈之下还是用了。药方这东西,文白肯定是不愿交出来的。他很早就说过,这本是不该出现的东西,万万不能因为它而影响大局。”

君释青不屑的撇撇嘴,“他说不交就不交啊,天大地大,皇帝老儿最大,胳膊扭的过大腿不?”

“是啊,这该怎么办呢?”澜江无奈的咬起手指。

“这事儿啊,我看难办,谁不眼热这种厉害玩意儿,有了它,别说辽国了,就是再远的西域也能打下来。”君释青摊手。“文白如果不交出来,那就是自讨苦吃啊!”

“不行,我得进宫面圣,不管如何,得先确定文白平安才好。”澜江顾不得多说,匆匆忙忙的跑了。

到宫门口时,早有南书房的太监候在那儿了,说是陛下有交代,澜江王来了直接带到书房去。

见到瑞武帝时他正在批折子,一派安闲的模样。“澜江,你近来倒少进宫了,今天来所为何事啊。”

澜江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了,难道质问瑞武帝是不是把文 走了?

瑞武帝见澜江迟疑,呵呵笑出了声,“我知道,你肯定是找不到文白,急的跑我这儿来了。”

“是的,皇上,今天文白出门后久久不归,我四处寻找都没找到,所以求到皇上您这儿了。”

“没错,文白是在我这儿,我有事要找他谈谈,可惜他不太领情,给出的答复我很不满意,所以把他关起来了。”瑞武帝轻轻巧巧的解释了文白的行踪。

澜江有些无措,瑞武帝明明白白的说了文白令他不满了,想求情都找不到借口。

“这样吧澜江,你不如给我当儿媳妇,我就把文白放了,那火药药方我也不要了,只要他文白能安安生生的在我大魏呆着,我就保他一世安平如何?”

一零五、决心

澜江僵住了,她原本设想的是如何保住药方,没想到现在战火又烧到她身上了。

“皇上,这、这两件事情并不相牵连吧,何况臣和文白早已定亲了,您的厚爱,臣可能要辜负了。”

瑞武帝大手一挥,“那又如何,所谓定亲不过是一纸文书,我要它作废,那就必须作废。早前我便许诺过,让你做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如今我来实现诺言,你看可好?”

“皇上,多谢您的厚爱,可是我还是要说,我、不愿嫁入皇家。”澜江悬着一颗心,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瑞武帝抚掌大笑,可声音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赵澜江,好一个赵澜江,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哪个人敢在朕面前如此斩钉截铁的说过一个不字。你当真认为朕很仁慈,不会动你分毫吗?”

“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伴君如伴虎,我在幼年时就知道了。”澜江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我并非草木,会爱会痛。我的一生,已经因为陛下您,而有了巨大的转折,我成为古往今来的女子第一人,对于此,我感激陛下您,也怨着您。”

“怨我?我封你为异姓王爷,西北军总统领将军,满朝之中,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艳羡你的地位与身份,你怨我?”瑞武帝声音快要结成了冰,严肃而阴冷。

“是,您给了我地位,给了我权势,我很感激您,可是您给的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是强塞于我的。当日要我接手西北军,我就和您很坦诚的说过,我不想做,可是无奈,我还是走上了沙场。所幸没有辜负您的信任,仗打胜了。封赐奖赏滚滚而来。可您想过没有,如果败了呢?那我赵澜江的名字,是不是就要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受后人唾骂?女子误国牝鸡司晨?坐在这位置上的每一天,我都如履薄冰,不敢大意,怕的就是万一有了纰漏,就万劫不复。是,您是给了荣耀,可这荣耀里,大半是我的血泪换来的,我收回金平,打下辽源,杀的辽人求和,做到了我父辈都没有做到的功绩。对于您,陛下,我问心无愧,我无愧于您的每一个封赏,即使它不是我想要的。”澜江握紧双拳,清晰而沉稳的说出每一句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话。

瑞武帝没有做声,从澜江扬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我怨您,是怨您改变了我的命运。原本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可以安安稳稳的在家中照顾母亲姊妹,日后嫁人生子,一辈子安平。可如今,我成了最不普通的女子,人人敬我畏我,哪怕以后我卸甲归田,除非到一个无人识我地方,否则我永远别想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我最知足不过,什么金银爵位,我都不在意,我只想能合乎心意的好好生活。”

“你生来不普通,又为何怪我让你不平凡呢?我知道,你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可是那文白就是你的良配吗,你值得更好的人,辙儿对你痴心已久,日后登上大宝,你母仪天下不好吗?”瑞武帝放柔了声音,谆谆劝道。

“不好,我从来不愿当后宫的女人。勾心斗角,只为争得那短暂的宠爱。孙贵妃之前何其风光,为何如今悄声无息的死了?陛下您比我清楚吧?”澜江破罐子破摔,许多之前不敢讲的话,如今统统说了出来。

瑞武帝无奈的笑了,他摇摇头,道:“女儿家的思想啊,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皇家,又哪能做到呢,便是朝野之外的富裕人家,都是三妻四妾。”

“可文白能做到!他才华横溢,聪明绝顶,但淡薄名利,从不争权夺势。您给他的赏赐,他喜欢那副字多过赏给他的金银。凭他的本事,想要高官厚禄轻而易举,可是他却心甘情愿的屈居我身后,为我出谋划策,殚精竭虑。人人见我,只想到我是赵光远的女儿,是将军,是王爷,可在他眼里,我是赵澜江,独一无二的赵澜江。他知我懂我,在别人都不理解我的时候,他支持我,为我想一切办法来达成我的愿望。从未有人如此待我,连我父亲都不曾有过,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用一颗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来还。任何人都无法动摇我的决心,包括陛下您!”

书房内静寂的许久,忽然一阵阵叫喊声从书房的墙壁上传来,澜江听了一会儿,发现居然是文白的声音。

瑞武帝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去把那小子放出来吧。”

温公公连忙去了,没一会儿,文白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他披头散发狼狈不已,一见着澜江就抱着不撒手。

“小江江,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嘴了,果然和你吵架是要遭天谴啊,今天我就被关小黑屋了。”

温公公清咳了几声,澜江连忙连抽带打的把文白从她身上撕下来。“老实跪好,事儿还没完呢。”

文白连忙乖巧的跪了。

一零六、结局

“文白,你当真不能交出药方?”瑞武帝决定再试一次。

“皇上啊,真的不行啊,那东西杀伤力巨大,就是在造的时候都异常危险,运输和使用都要万分小心,稍不留意就先把自己人伤了,皇上,以我设计的这些兵器和后续改进款,完全可以保证大魏在未来十几二十年军事上的优势,您大可不必为此担心,凡事都有个发展的过程,以后也许有能人可以造出火药呢,这件事急不来的。”文白睁大真诚的双眼,闪闪发光的望着瑞武帝。

瑞武帝捂住胸口,喘息了几下,低声道:“澜江啊,我撑不了太久了,李辙这个孩子我实在难以放心,我已经赐婚他和宋大儒的孙女,也挑了几个信得过的老臣做辅政大臣,他日一旦我归天,你务必要帮我看好他,不求他做明君,只求能守业。那火药你们也不要声张,就让这个事静悄悄的过去吧。以后你们守在辽源,为我大魏看好北大门,如果李辙做出了什么不明之举,你可替我责备他,辽源是你的封地,世袭。以后的事情,我也无法预料,只能尽力为李辙多铺一步路。澜江,这辈子,我愧对你父亲也愧对于你,希望你不要怪罪,我自会到泉下向你父亲赔罪。倘若你要和文白成亲,也尽快操办吧,我怕我撑不了多久,一旦国丧,你们又要耽搁了。”瑞武帝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捂着嘴咳嗽了许久,乌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皇上,召太医来吧!”澜江忧心不已。

“不了,老毛病,你们下去吧,我说的话切记啊!李辙那边我也会交代,以后就是你们的朝代了。”瑞武帝气若游丝一般,重重躺倒在龙椅上,温公公连忙送澜江文白二人出门,又端水喂给瑞武帝。

“老伙计,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啊,还是无法强求。”

“皇上,强扭的瓜不甜,天生是鹰又怎会被困在宫中呢?”

“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唉…”

“是您爱子心切罢了…皇上歇息会儿吧。”

文白和澜江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两人都没有吭声,澜江是为瑞武帝的病情忧心,而文白,则更多的是对之前和澜江的争论而反思。他太小人之心了,澜江如此聪慧,早把一切看得透彻,对澜江而言,和他在一起,遭受压力更大的是澜江自己,澜江都没有为此而烦恼而抱怨,他文白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在小黑屋听到澜江对瑞武帝说的那些话,文白自己都捏了一把汗,那是皇帝啊,掌握生杀大权的君主,澜江就那样坦然直白的道:“他用一颗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来还。任何人都无法动摇我的决心,包括陛下您!”

和澜江相比,我太狭隘了!文白心中暗暗后悔。

“澜江,抱歉,是我不好,我不该跟小妹讲那些东西,也不该和你吵嘴,更不该负气跑了的。”

澜江一愣,笑了,拍拍文白的肩膀道:“那些我根本没有在意,我了解你,也知道同我在一起你有很多顾虑,如果以后你心里有什么不快,直接告诉我,不要到处乱跑,找不到你我很担心。”

文白一把抱住澜江,“澜江,我何其有幸,何其有幸可以站在你身边。”

“笨蛋,幸运的是我。”澜江破天荒的没有挣开,还反手抱住他。“一切都风平浪静了,我们接着母亲小妹一同去辽源,我们在哪里平静的生活,这样可好?”

“我说过的,你在哪里,家在哪里。我们一起卸甲归田共还乡。”

两人相视而笑,又几乎同时落下了眼泪,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多少次危机重重,多少次死里逃生。没有退缩也没有犹豫,因为身边始终有一个坚实的后盾,是他,也是她。两人相扶相持,一步一步,走向彼此的归宿。

三日后,一代明君瑞武帝驾崩,享年六十岁。遗诏三皇子李辙为太子,继承皇位。皇后蒋氏为东宫太后,太子生母绣妃为西宫太后。太傅宋文、大学士刘生、兵部刘浅为辅政大臣,赐金鞭于西北军总统领将军赵澜江,上打昏君,下灭奸臣。

十日后,新帝祥元帝继位,改年号为祥元初年。祥元帝勤政爱民,多施仁政,在位期间,大魏四海升平,国富民强,达到了封建王朝王权集中的最高点。后世在评价祥元帝时,多半都要提到两个对祥元盛世做出极大贡献的人:辽源都督、大魏唯一的女将军、异姓王赵澜江和她的夫君辽源郡守文白。二人文可安邦武能定国,不仅抵御外敌,还大力发展农业和小手工业,并与辽国积极通商,将西北由贫苦边疆改造为著名的边境贸易区。为了铭记这两人的功绩,辽源人自发浇筑了青铜像两尊,放置在望乡城门口,受往万民祭拜。

番外《婚礼》上

立冬刚过不久,辽源城里就像是要过年了一般,老百姓们纷纷撤下门口悬挂的国丧白幡,换成红红火火的大红布,有条件的还在门口挂上了红灯笼。肉铺的生意好的惊人,老屠夫们带着儿子学徒杀猪宰羊,忙的不亦乐乎,还冒着白烟的新鲜肉类源源不断的送往都督府,不少人还装了自家下蛋的老母鸡和菜窖里的蔬菜萝卜用小推车送到都督府去。

赵长生带着仆役堵在都督府大门口,冲外面拥挤的人群嘶声呐喊:“乡亲们,肉菜都够啦,不要再送来了,留着自家过年吧。库房堆不下啦!你们的心意,我家小姐姑爷都心领了,大冬天的日子都不好过,把自家的肉菜都送来,你们过年吃啥啊!”

人群中有人回道:“好过着呢!这两年做买卖可挣钱了!”众人哄的笑开了。

赵长生摸了把汗,众人围着,不收下肉菜就不肯他走。无奈之下,他召集了几个小厮,在都督府旁边搭起了棚子,把肉菜都分类堆放起来。

赵澜江牵着马带着卫队从城外大营回府,她在辽源城定下了规矩,无论何人进城不得骑马,以免伤人。走到家门口,见门口居然搭起了一个大货棚,众人正在把送来的食物往里放。

“长生叔,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澜江把缰绳递给赵长生,问道。

“小姐啊,您是不知道,您要大婚的消息一传出来,这城里的老百姓啊就拼命往府里送东西,肉啊菜啊蛋啊,快把库房挤塌了。给他们钱吧,他们又不要,都说是给小姐你的贺礼,最后没招儿了,实在没地方放了,只好在外面搭个棚子放。”赵长生无奈道。

澜江忍不住摇头,这才两天没回府,消息就传开了。

她走进棚子,对还在搬运的众人道:“乡亲们,这次送了,就不要送了,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我成亲之日在这里办流水席,请各位相亲都来捧场。酒肉不限,以答谢诸位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