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聂青鸾面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她转身,愁眉苦脸的对站在她身旁的枇杷就道:“枇杷啊,这个左翎不会真的长的跟个阿修罗一样的丑吧?”

枇杷绝倒。

小姐,我觉得,这当会你是不是更应该关心一下,晋王是不是真的跟传说中的一般嗜杀成性啊?

到底是命更重要啊,还是脸更重要啊?

枇杷觉得她家小姐的脑子约莫是短路了,连主次都不分了。

现下已是六月初了,隆安帝的圣旨上既然是说了要在吉日九月十八日成亲,那也就是说,聂青鸾在信阳候府待不了多长时日,就要动身前往陇城了。

怎么说也是赐婚,所以即便是抠如隆安帝,也是好歹象征性的拿了点东西出来给聂青鸾做嫁妆。不过好在信阳候一来是觉得皇上亲自指婚倍儿有面子,二来好歹聂青鸾也是要嫁给晋王为妃的,那晋王可是手握重兵,就是他这个做老岳山的也是不敢小觑,所以信阳候给聂青鸾准备的嫁妆那真不是一般的丰厚。

八月初天气刚刚转凉的时候,聂青鸾的出嫁队伍终于要准备出发了。

而等到出发的时候,聂青鸾终于是明白了聂媛华那时候说的那句,我绝不会让你在陇城的日子好过是什么意思了。

因着聂媛华给她的出嫁队伍里塞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双十年华的女人。

聂青鸾坐在装饰豪华的马车里,摸着下巴看着站在马车前面跟她打招呼的女人。

“聂小姐,我叫千依。是太子妃遣我来服侍您的。”

在聂青鸾看来,千依是有胸有腿,身材凹凸有致,极是诱惑人。但就她的五官而言,若是单独的拎了出来,其实都说不上是很出挑。

眉毛不够浓,眼睛细长,鼻梁不高,嘴巴虽说是棱角分明,勉强称得上是个菱唇,但笑起来的时候上唇却是有些上翻。

但就是很奇怪,这些并不出挑的五官组合在她的脸上,偏生就很是让人着迷。而且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有一种烟视媚行的感觉。

聂青鸾瞬间就想到了一句话。

媚态之在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

你是要一颗虽然外表看起来完美无瑕,但却是一坨死气的珍珠,还是要一颗外表虽然有些微小瑕疵,但柔然有光的夜明珠?

聂青鸾觉得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所以说,这个千依,真的是个尤物啊尤物。而且是从骨子里往外散发着媚态的尤物。

安排了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聂媛华的目的真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不过聂青鸾也觉得无所谓。要是左翎真的是跟传说中所说的那样恐怖,那就让千依上吧。

她觉着,但凡是个男人,那肯定都会是喜欢千依这样凹凸有致,柔滑似水的女人,而不会是自己这样,连个胸部都还没有发育好的小女孩。

只是既然是聂媛华遣来的,说不定还会时刻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自己可不能让这个千依自己面前讨了半分好去。

于是聂青鸾就说道:“既然是太子妃遣了你来服侍我的,也罢,那你就随着马车一起步行吧。”

出嫁的队伍里有专门保护她的护卫,有信阳候夫人给她陪嫁的侍女仆妇。队伍里虽说是有马,但那都是给护卫骑的,侍女仆妇多半都是跟随着马车步行。

千依的面上就有些变了脸色。

看得出来,她日常也是被人伺候着的。出有马车接送,入有丫鬟服侍,自己步行的机会想必不多。

更何况还是从京城一路步行到陇城,这千里之遥的路程了。

但她真不愧是叫了千依这个名字啊,面上不过变色片刻,随即便千依千顺的俯首说了一句:“千依谨遵聂小姐之命。”

聂青鸾示意枇杷放下马车帘,随即便身子歪躺在了铺着雪白狐裘的马车座位上。

枇杷在另一侧座位上坐好了,问着聂青鸾:“小姐,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您这去嫁给晋王,可她塞了个这样妖媚的女人来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意思呗。”聂青鸾侧躺在马车座位上,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枇杷怒了:“大小姐她怎么能这样?”

“她一直都这样啊。你又不是不晓得,自小到大,她哪天不膈应我一顿她就浑身不舒服。让我过得闹心就是她毕生的追求了。啧,做人做到她这份上还有什么乐趣?还真是难为她了。”

枇杷开始撸袖子准备打抱不平了:“小姐,要不要我找茬去揍那个千依一顿?这队伍里都是咱们的人,她就带了一个小丫鬟,我们就是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头来都够捏死她的了。”

聂青鸾看着她那一副义愤填膺的样,笑道:“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到陇城还远着呢,别过不了几日你就受不了这坐长途马车的苦了。再说这千依我留着还有用呢。”

枇杷一听自家小姐都这么说了,也只得作罢。

而接下来,她也就真的体会到了聂青鸾所说的坐长途马车的苦了。

日日马车里颠簸,不说喝水都吐了,全身的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到后来她就白着一张小脸问着她家小姐:“小姐,这还有多久才能到陇城啊?”

聂青鸾也难受着呢,但还是安慰着枇杷:“快了,就快要到了。”

到了九月初五那日,领队终于是来禀报了一声:“小姐,陇城到了。”

聂青鸾闻言伸手掀开了马车帘。

边城果真是寒苦啊。这不过才九月初,京城那里秋老虎想必还在肆虐着,可这里竟然是下雪了。

而且还是下的鹅毛大雪。

聂青鸾一边伸手在嘴边哈着气,一边就吩咐着:“到了就赶紧进城找个旅店先住下来吧。”

饶是马车里现下生了个火盆,她也是裹着狐裘坐在里面,可这当会她还是觉得冷的受不了。

将马车帘放下来的时候,她眼尖的见到千依这当会正裹着厚厚的斗篷,骑在马上和一名护卫谈笑着。

瞧着那护卫看着她的目光,那满满的都是爱慕啊。

自打在京城的时候见过千依,吩咐她一路步行跟随,聂青鸾就再没有去关注过她了。

她对千依原本就不是很上心,而且送亲的队伍里这么多人,她哪里还会没事的就去关注着她?

只是没想到这千依端的是有一手好本事啊。这才多少时间啊,就这么快的搭上了一个侍卫。

不然不至于那侍卫自己步行,而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她?还怕她摔着了,那么体贴的在前面给她牵着马。

聂青鸾放下了马车帘。

队伍前面,领队已经是在跟守城的士兵交涉了。

有赐婚圣旨在手上,士兵过来随意的检查了一下队伍里有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物品,而后就放行了。

聂青鸾松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着她这好歹也是隆安帝亲自下旨赐的婚,不说要左翎亲自出城多少里来迎接,可那好歹也得遣个人代表他来迎接吧?不想这左翎果然是吊的很,压根就是当没有赐婚这一回事似的,由着他们一行人自己来了陇城。

聂青鸾有些发愁的扶了扶额,有个不把皇帝放在眼角之中的夫君,这未来还真是堪忧啊。

第9章 筹备战事

在聂青鸾一开始的想象中,这陇城连绵战火数年,定然是破败不堪,民生凋敝。不想等她进了陇城之后才发现,自己先前真的是脑补太多了。

陇城自然是没有京城繁华,但街道两旁也是商铺林立,街上行人往来不绝,和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

领队找到了此地最大的旅店,而后前来请示聂青鸾。

聂青鸾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吩咐着领队将自己的马车赶到了旅店后院,而后便和枇杷一起下了马车。

外面的雪下的正大,聂青鸾戴上了斗篷上的风帽,站在廊下等着领队去和旅店的老板交涉。

老板得知这是未来的晋王妃下降,立时便亲自的赶了过来迎接,而后又是吩咐着伙计将最豪华的那间客房打扫出来,又是吩咐着后厨赶忙的做上几个好菜出来,说是要给王妃接风洗尘。

聂青鸾也没有推辞,只是吩咐着枇杷,该给旅店老板的银子一定不能少。不然指不定有人就会在背后说她,这还没正式的做上晋王妃呢,倒先学会了作威作福。

枇杷答应了一声。聂青鸾便又开口将领队叫了过来。

叫领队过来就一件事,让他再辛苦一趟,将她带过来的嫁妆现下就送到晋王府去。

枇杷就有些不解了,追着她问:“小姐,我们这都到了陇城落脚了,可晋王府都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我们。他们原本就是轻视我们,可你这还上赶着让领队将你的嫁妆送了过去,那人家还不更轻视我们啊?”

聂青鸾手中揣着小暖炉,正在打量着眼前的客房。

一应实木家具,桌椅光鲜,帘拢潇洒,看起来真的是不错。

她示意枇杷去将窗户打开,看着屋外白雪纷飞,而后才笑着说道:“你没听说吗,从来嫁娶都是嫁妆先行的啊,然后人才进家门的嘛。这就跟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是一个道理。”

枇杷表示不信:“小姐你就哄我吧。自打我五岁开始跟在你身边,什么时候见你守过规矩?规矩这两个字,你早就当做饭吃到肚子里去了吧?”

聂青鸾对她的顶撞也不恼,只是笑道:“你也说了,他晋王不把我当棵葱,对我们的到来压根就当没有这回事一样,那我这棵葱少不得的就要去他眼前晃一下,提醒他我到了。不然到时他装作军务繁忙,到了隆安帝说的九月十八日那天都不来迎接我们,说是压根就不晓得我们到陇城了,那到时我们不是更没面子?”

别说,聂青鸾觉得左翎还真的干得出来这事。

枇杷无语了。

她想想也确然是这个理不错,只是还是觉得她家小姐好憋屈啊,压根就是一点都没有得到未来姑爷的重视。

到吃晚饭的时候,前去晋王府送嫁妆的领队回来了。

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王府侍卫。

侍卫腰跨弯刀,身上战甲披身,一副随时都会上战场的模样。

他对着聂青鸾弯腰行了个礼,而后直起腰来说了一句:“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聂青鸾想着,往常老是在电视上听到这句话,不想现下自己也是亲耳听到了。只是这感觉,有点微妙啊。

在她的印象里,但凡说这句话的人都是拽得不得了的,于是她便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年纪不大,估摸着二十岁还不到。小脸倒是长得挺白,眉眼生的也甚是清秀,搁人群里也能算得上是个中上之姿了。只是现下他这清秀的眉眼经由他身上的战甲这么一衬托,就显得有些肃穆,不好亲近了。

聂青鸾便也努力的做出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出来,说出来的话也很拽:“无妨。”

有时候,拽就是面无表情加说话简洁。简单好学易上手哟。

那侍卫身姿站的笔直,说出来的话就跟块钢板似的,又硬又直。

“末将赵小北,是元帅贴身侍卫。得知小姐到达陇城,元帅特地遣末将前来保护小姐。”

没有完婚之前,聂青鸾自然是不好入住晋王府的。所以她得在这个客栈里一直待到九月十八完婚之日为止。

那算起来还有十来日呢。

对此聂青鸾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这段日子住在旅店里的费用算谁的啊。

于是她就诚实的就这个问题咨询了赵小北一声。

而后她就眼尖的见到赵小北的右边眉毛抽了一抽。

然后聂青鸾就听到了他直板板的声音在说道:“费用方面的问题,明日我自会遣人去询问元帅一声。”

顿了一顿,他又加了一句:“小姐放心,决计不会让小姐自己破费的。”

是错觉?但聂青鸾怎么就是觉得赵小北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呢?

但她还是嗯啊一声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哦,对了,我们这一行人里有个叫千依的,她在旅店期间的一应费用不用你们元帅来出,让她自己出好了。”

她这可不是还没进门便心疼夫君的钱,只是千依既然是聂媛华遣来膈应她的,她凭嘛让她好过啊。破费点银子也是应当的嘛。

次日一早,赵小北遣了去请示元帅的士兵回来了,答案自然是所有费用他左翎出,不会破费聂青鸾一文钱。

对此未来的王妃大人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便继续窝在被窝里没出来。

实在是冷啊。外面雪还在下着,推开窗户,触目所及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反正冷的她是一步都不想出门了,更何况门口还守着一个门神一样的赵小北。

我擦他这到底是来保护她的,还是来监视她的啊?

聂青鸾在屋子里一连窝了好几日,直至雪完全的停了,明晃晃的日头又挂在了空中,她这才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带着枇杷就想出门。

只是门刚打开,赵小北面无表情的脸就对了上来。

“小姐去哪?”

枇杷不甘示弱,下巴扬起,双手叉腰就说道:“我们小姐去哪是不是还得跟你请示一声啊?别忘了,我们小姐可是未来的晋王妃。只有你凡事请示她的理,哪里轮得着我们小姐来请示你了。”

“末将不敢。”依然是平板板的声音,“只是近期城外胡人不安分,小姐若外出,末将担心小姐安全。”

说得好听是担心她的安全,其实不就是不想让她出门嘛。

枇杷还待再要说,聂青鸾已经是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我们就在客栈里面转转。赵侍卫若是不信,大可以在我们身后跟着。”

赵小北倒是没有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只是占尽地利之便,站在二楼走廊上,不时的就会向下望上她们一眼。

客栈里有个小花园,微微几块粗糙的石头,还栽种了一颗腊梅。

眼下腊梅开的正好,黄瓣红蕊,暗香袭人。

聂青鸾和枇杷在长廊上坐了下来,枇杷犹自在那为她打抱不平:“小姐,你看看那个侍卫,对你竟然是这般的不尊敬。”

见她如此气不平,聂青鸾只得反过来安慰着她:“算啦。他是个当兵的嘛,当然是没什么情趣了,说话哪里还知道拐弯了?”

枇杷气鼓鼓的:“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若不是小姐你一直拉着我,我铁定是上前就一耳刮子直接扇过去了。”

聂青鸾想着,就你这副小身板,只怕人家一根手指头都能推倒你,还扇人家耳光呢。

不过枇杷虽然年纪小,却是气性大,这话聂青鸾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

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那日见过的客栈伙计正在旁侧走着,聂青岚想了一想,便出声招呼他过来了。

伙计一路小跑了过来,赶着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聂青鸾问的是:“听说这几日城外的胡人又不安分了?不会是又要打仗了吧?”

不能自己一来就赶上场战事吧?这到底是她的荣幸啊,还是她的悲哀啊。

伙计啊了一声,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随意的就说道:“是呢。听说是胡人那里的老头领前些日子嗝儿屁了,新换了个新头领。都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新头领想立威,所以就想着来打咱们陇城了。王妃好福气,一来就赶上了好时候。到时开打了让王爷给您在城墙上留个好位置好看看啊。”

......

这得是经历了多少次战争场面,才能练就这般的将两军对阵当成拳击比赛来看啊。

就是拳击比赛那都得热血沸腾心情激荡一把,也不会跟现下这般的淡定啊摔。

聂青鸾觉得自己没法淡定了。

在她的没法淡定中,九月十八日的吉日准时来到。

只是一早聂青鸾就听到了枇杷的抱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