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个天又开始下雪了。”

聂青鸾就着打开的窗户往外一望,可不是,雪下的密密匝匝的,乱琼碎玉一般。

聂青鸾这会却是淡定了下来:“下就下吧,反正又不用我自己走到晋王府去。”

左右他晋王府会遣了马车过来接她们的。

只是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聂青鸾觉着外面的声音很是嘈杂,似是有很多人正在路面上跑一样。

她悄悄的掀开马车一壁的窗户帘子往外看,只见外面果然是有许多士兵正在整齐划一的往城墙那方向跑。

这时她就听到了骑马在前面开路的赵小北吼道:“王顺,胡人这是要开始攻城了吗?元帅呢?”

而后就听得一个声音回道:“那帮狗娘养的胡人从今早起就开始聚集在城下啦,现下虽是没攻城,不过估摸着也快了。元帅正赶着要去城墙上呢。”

聂青鸾就听得赵小北骂了一句粗话,随后又吼道:“王顺你赶紧去拦住元帅。这怎么着都是那皇帝老儿亲自赐的婚,元帅就算是再不乐意那今日这个过场也得走啊。你去跟元帅说,让他拜完了堂再赶去城墙上面,很快的,耽误不了他多长时间。”

聂青鸾:“......”

你们当我是死人呐?麻烦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避着我一点啊。

第10章 大婚之日

王顺那娃也是个大嗓门,闻言也是直接一嗓子吼了回来:“我有几个胆敢去拦着元帅啊。我怕他到时直接是给我剁了条胳膊或是腿下来扔给了郑伯,煮吧煮吧的熬成一锅汤做成今日的肉汤给你们喝了。”

聂青鸾:“......”

她觉得她今天是啥都不想吃了。

赵小北骂了一声娘,随后就吼道:“全速前进,快赶到王府。”

紧接着,聂青鸾就觉得自己的上半身往后一仰,头直接磕马车后壁上了。

妈了个巴子的,这哪里是去成亲?他妈的是被抢亲还差不多。

马车一路狂奔,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只听得前面的车夫吁的一声,聂青鸾的上半身又是直接往前一扑,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好在头上蒙了块红绸布,倒没有弄花妆容。只是鼻子实在是撞得痛啊。

她扶着马车壁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坐到了座位上,一刹那只觉得心好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枇杷的声音这时隔着马车帘子传了过来:“小姐,赵侍卫已经飞奔进了王府,想来是去请王爷了。您再稍微等一等就好。”

聂青鸾伸手揉着被撞得生痛的鼻子,只觉得这场婚礼真是让她终身难忘啊。

一阵脚步响,而后就听得赵小北的声音在说着:“元帅,这边,这边。”

而后马车帘子被揭开,枇杷的手伸了进来:“小姐,我扶您下来。”

聂青鸾扶着枇杷的手,磨磨蹭蹭的就要下马车。

约莫是她的这番动作太慢了,某人嫌费事,下一刻,她只不过刚弯腰低头走出马车厢,就感觉一个天旋地转。

她竟然被人直接公主抱了!!!

聂青鸾都来不及娇羞或者震惊,就感觉抱着她的人正在大踏步的往前走。

他走的实在是太快,聂青鸾的胳膊撞在他身上冷硬的银色战甲上,只觉得实在是硌的慌。

但很快的,她就又被放了下来。

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快。”

聂青鸾愣了一下。

大凡形容一个人说话声音好听,多半是说金玉之声,但方才这个声音,却是像冰凌相撞之声。

声音固然是好听不错,但寒气入骨,冷得人都直想打哆嗦啊。

而就在她愣神的这一当会,前方早就是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今日的司仪官。

想来是刚刚被元帅大人的那一声断喝给吓到了,司仪官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但就算是打颤那也得坚持将这礼给唱完啊。

虽然这礼唱得较平日里快了好几倍。

而等到司仪官一声礼成说完之后,聂青鸾视线下方的那方银色战甲一秒钟都不带耽搁的,直接转身就走了。

......

从她下马车到现在可是连一分钟都不到呢。她这到底是有多不受待见啊。

左翎一走,赵小北作为她的贴身侍卫那自然也是跟着走了,剩下聂青鸾和枇杷两个人站在大厅里,面对着的都是一帮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聂青鸾还好,头上蒙着红盖头,啥都看不到。可枇杷瞧着面前的这些人,心里就有些打怵了。

她环顾四周一番,咽了口口水下去,而后问着聂青鸾:“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接下来怎么办?论理说接下来的环节该是送入洞房啊。只是新郎官都自顾自的跑了,剩下她一个没有来过这里的新娘子,他妈的她就连洞房在哪里都不晓得。

聂青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亲成的,她都想问候隆安帝他家祖宗十八代了。

叫你没事乱点鸳鸯谱。

“枇杷,你找个人问一声元帅的卧房在哪里,让他引个路,带我们过去。”

枇杷将她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但没有人敢吱声。

聂青鸾让枇杷掏了一锭银子出来,但依然是没有人敢吱声。

啧,这左翎得是凶残成了个什么样啊,弄得一帮府里的人见着银子都宁愿不要,也不愿意带着她去他的卧房。

最后聂青鸾只好发飙了。

她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沉着一张脸环顾着周遭站着的几个人,而后冷道:“今日你们也见到了,我和你们晋王可是刚刚拜完了天地,现下我就是晋王妃了,是这个王府里的女主人。怎么,让你们指个路,带我去晋王的卧室都不动弹?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不成?”

说罢,抬手随意的指着一个丫鬟,冷声的就说道:“你,现在,麻溜的在前面给我带路。若是迟了些,我可不饶你。”

那丫鬟约莫是被她这几句话给整的有点懵了,竟然真的是转身在前面带路了。

聂青鸾暗自的吁了一口气。

还好蒙住了这些人,不然这脸不晓得得丢到哪块犄角格拉去了。

左翎的卧房用两个词语就可以形容了。

冷硬,简洁。

满屋子也就桌椅床铺这几样,不说摆盆盆景或者弄瓶花柔和一下,他妈的床头上还挂着一把剑。

枇杷率先就问了出来:“这屋子能住人吗?”

聂青鸾抄着双手扫了一眼空旷的屋子,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好嘛,这左翎果然是吊到了一定程度了。隆安帝圣旨上是说今日吉日,宜成婚,可刚刚这一路走过来,不说一个喜字,连个红灯笼都没有看到。

进了卧房倒更好,红色没有看到一点,满眼的都是黑灰色了。

压根就没有一点办喜事的感觉。

聂青鸾又一次的在心里问候了一遍隆安帝的祖宗十八代。

而后她有气无力的吩咐着枇杷:“去翻一翻我的嫁妆,将里面的棉被抱几床过来。”

左翎床铺上的那床被子,她刚打眼看了一下,薄的也就是她春秋天盖的那种。难为他这大冷天的睡这么一床被子还没有冻死。

枇杷哦了一声,转身带了两个小丫鬟就走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人就一人抱了一床厚厚的棉被过来了。

既然是嫁妆,那色彩肯定是喜庆的。

三床棉被全都是耀眼的大红色,不同的只是上面的刺绣图案而已。

一床鸾凤和鸣,一床繁花蝴蝶,一床则直接是百子嬉戏图案了。

聂青鸾毫不怜惜的指使着枇杷将那床百子嬉戏棉被铺在了床上。

她刚摸了一把,床板太硬,躺上去估计都嫌硌背。

完事之后,她让枇杷卸掉了她满头沉重的花翠,让小丫鬟青儿打了热水上来洗了一把脸,再是指使青儿去厨房里拿吃的过来。

没办法,既然未来的夫君不待见她,还没等见一面就直接上战场打战去了,那她凡事也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青儿拿了晚饭回来,一盘炒的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菜的炒菜,一盘馒头。

那馒头大的,都快赶上一个小型的脸盆了。

聂青鸾拿了个馒头啃了一口,然后又噗的一声直接吐出来了。

这碱不要钱的是吧?

她又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口中,然后又是噗的一声直接吐了出来。

这盐也不要钱的是吧?

聂青鸾琢磨着,该不是这王府里的厨师也不待见她,直接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不满吧?

她就问着去厨房拿饭菜的青儿,这菜和馒头是厨师单独做给她们的,还只是大锅菜里直接盛一盘出来的?

青儿再三保证着,她是亲眼见到厨师直接从蒸笼里随便的拿了这几个馒头出来的,这菜也是从一大锅菜里直接盛出来一盘的,而且当时里面还有几个王府里面的人呢,都是拿的和她一样的馒头和菜。

聂青鸾这才肯相信,原来这王府里的厨师手艺是真的不怎么样。

她忽然的就有些开始同情起左翎来了。

数年如一日的吃着这些饭菜,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难怪这娃最后会长歪。

是夜,聂青鸾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两世为人,但这可是第一次经历传说中的洞房花烛夜。

而且对方还是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传说中貌丑弑杀的高冷元帅,到时会不会是辣手摧花,直接不顾她的感受硬要这样那样?

但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因着这一晚左翎压根就没有回来。

次日清早起来的时候,聂青鸾就听得枇杷在跟她八卦,说是昨晚胡人开始攻城,战况很是激烈。

聂青鸾想着,难怪昨晚她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喊声震天呢。

但那会自己只是翻了个身,然后又接着睡着了。

枇杷再一次的表达了她对自家小姐心大的无比钦佩。

第二日晚,左翎还是没有回来,聂青鸾有些放松了。

可第三日晚,她严严实实的裹着一床棉被正睡的香甜的时候,忽然的就是觉得屋中冷气侵人。

她一个激灵,双眼睁开来,就见到床头正站着一个人。

其时虽然是深夜,但屋外的雪光映入屋内,里面依然是朦胧可视物的。

聂青鸾打眼看到的就是一身银白的战甲,被屋外的雪光这么一映,当真是快要闪瞎她的一双钛合金狗眼了。

视线再往上一移,男人逆光而站,依稀只见他轮廓深邃,但面上五官看的却不是很分明。

男人显然也是在打量着她。虽然是看不清楚他面上的神色,但聂青鸾下意识的就觉得,对方面上肯定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儿。

她捏紧了被角,正不晓得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就听得一个声音在说道:“起来。”

其声泠泠,仿佛穿越千丈寒潭而来,无端的就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第11章 元帅怪癖

聂青鸾被吓的一个激灵就滚下了床。

滚得太急了,鞋都没有穿。这样下雪的天赤脚踏在冰凉的地面上,这滋味那叫一个酸爽啊。

她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西北元帅左翎了。

除了他,还有哪个人会用这么吊的语气说话。

左翎在皱眉看着面前的床铺。

床铺上有他不熟悉的被子,以及他不熟悉的气味。

下一刻,他伸手掀开垫在床上的被子,战甲也没脱,直接就是倒在床上睡了。

聂青鸾很快就听到了他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一刹那她真的是觉得诧异极了。

按左翎方才的表现,他好像很是介意别人睡他的床。但他竟然是没有转身就走,或者干脆就是一剑劈了她?

聂青鸾等了一会,见左翎依然是没有动,估摸着他是真的睡着了。

她扭头望了一下窗外,三更更鼓刚刚打过,这深更半夜的她跑哪里去借宿啊?

最后没奈何,只能将左翎刚刚掀开扔在一边的被子拿了过来铺在了地上。

只是这盖的被子?

聂青鸾的目光看向了床上。

那里还堆着她让枇杷拿过来的另外两床厚实的棉被。

她又望了一眼左翎,阴影里虽然是看不清他双眼是睁是阖,但呼吸依然是绵长平稳的。

聂青鸾自己给自己壮了一下胆,而后轻手轻脚的就靠近了床边。

只是那两床被子正堆在床的最里面,外面左翎躺在那,不大好拿。

于是聂青鸾就微微的倾身过去,最后手总算是摸到了那两床棉被了。

但下一刻,她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而后脖子上就被顶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