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期盼日子快点过去,早点成亲算了。成了亲,一切也就差不多该回到正轨上了。

不过,这样忙碌下,时间也过得飞快。一晃眼就到了年边上。

一年中最冷的光景也就是这段时间了。不过屋里烧了炭盆,倒是也不冷,只是出门不方便罢了。

越是到了年边上,京城里就越是戒严了起来——因为年节的缘故,所以各地诸侯,还有番邦属国都是要进京朝贺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身份贵重的?所以身边自然是前呼后拥的,带着不少随从和亲兵的。一时间,京城里因为这些人都是热闹了不少。但是有时候这些势力之间交错的关系,却是又叫人头疼。但是这些人却又都是不能出事的,至少不能在京城斗起来。所以,不得不加大戒严力度,好好的维持秩序。

沈峻之这个负责城中守卫的将军,自然也就忙碌了起来——也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沈家才会对京城如今的动静分外敏感。只从沈峻之越来越沉凝阴郁的面色,以及几乎每日都要不回家的态度上看,京城俨然已经成了表面平静,底下波浪汹涌的地方了。

不仅仅是京城,边关同样也是吃紧的。越是到了冬天草木皆休的时候,边关的战事就越来越平凡——尤其是北边。以放牧为生并不种植农作物的蒙古,匈奴等,到了冬天就是缺少粮食衣物的。那些民族又都是彪悍好战的,所以一旦不能放牧了,粮食也吃紧了。那就是他们集结军队过来肆掠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是边关最艰难的时候。也是敌人最凶猛彪悍的时候。

不过,边关吃紧的情况,也只能通过小道消息打探——京城里表面上可是看不见半点痕迹的。

沈玉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不过却是从光武侯夫人那儿知道了——她的消息网,肯定是不如光武侯夫人厉害的。

看着光武侯夫人愁眉不展的样子,沈玉阑只轻声安慰了一句,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实上,她心里也是很担心齐宇舟的。那人年少气盛,也不知道在边关到底过得如何。但是看着光武侯夫人的样子,那肯定是不让人放心的。

不过纵然担心,她却也是无可奈何——齐宇舟铁了心不在和她有瓜葛,她能如何?况且,如今她定了亲,只怕以后更加不能无所顾忌了。

想到这些,沈玉阑都是没来得一阵阵的心烦气躁。甚至对这门已经接受的婚姻,隐隐也有些抗拒起来了。

若是有得选择,她是真心希望夫家平凡些的,至少她能活得更自在自由些。

但是现在……许多事情都容不得她了。这门婚事,她不乐意也要接受。

沈玉阑心里明白又清楚:她最好要及时的调整心态。

不过,纵然再消极,该准备好的东西也都是要准备好的——比如,她想方设法的弄来了顾家如今所有人口的粗略资料。至于详细的,她却是弄不到了。尤其是核心的几个。比如长公主,比如顾蒙的母亲,这些内宅妇人,在外头都是善于隐藏,戴着面具的。尤其是长公主,多年不在外头走动,更是让人打探不到什么。

可偏偏,长公主却是整个顾家的核心。

不过,即便是粗略的资料,也总比两眼一抹黑就过去了好。

对自己未来要生活的地方,沈玉阑是下了许多功夫去钻研的,务必要有个好开头才是。好在这些枯燥的东西,有金荷在旁边帮衬着,倒是也不那么烦人了。

不过,金荷却是为了这个忍不住取笑了沈玉阑:“你真是的,要是以后离了我怎么办?”

沈玉阑嘟嘟嘴,然后故意笑着撒娇:“那就不要分开,我不嫁了。”

金荷苦笑摇头:“哪里能不嫁人?迟早也有这么一日的。若是能不分开——”纵是心里再明白这不过是玩笑话,可是眼底和面上到底忍不住还是露出了期盼之色来。

沈玉阑也被她勾起了心里的不舍,忍不住抱住了金荷,靠过去蹭了蹭:“要是有法子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就好了。”

互相粘了一会儿,就在沈玉阑心情差不多渐渐平复的时候,金荷却是忽然开了口——“其实也不是真的就没办法的。”

这话金荷说得有些吞吞吐吐,沈玉阑还只当金荷开玩笑,也不往心里去,只随口逗了一句:“什么法子?”嘴上虽然问了,心里却怅然得很:长大了,都各自嫁人了,怎么可能真的不分开?都是傻话罢了。

可是随后又一瞧,见金荷微微抿着唇竟是满面认真的样子,顿时心里也是一惊,不由得正视起来。

谁知金荷见了她的目光,却是反而躲闪着期期艾艾了起来,好半晌,这才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话:“古时有娥皇女英,现在也有自家姐妹做滕妾陪嫁的,若是如此,咱们自然也就永远不必分开了,不如……让我做你的陪嫁滕妾吧?我们——”

“不行!”沈玉阑从懵然中回过神来,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几乎是冷喝了一声将金荷打断了。“绝对不行!”

说真的,她已经完全被金荷这个提议给弄得发蒙了。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雷给劈过了,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她断然没想到,金荷会提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这怎么行?她和金荷共事一夫,这样的事情光是想了想,她就觉得恶心得受不住——若是真是必须与人共事一夫,她倒是宁愿是个不认得的陌生女子。也绝不会要金荷。是,古有娥皇女英,现在也有陪嫁滕妾的,可是她沈玉阑是绝对接受不了了!

不过看着金荷错愕之后渐渐露出泪意的双眸之后,沈玉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太过断然激烈,以至于怕是让金荷心里不好受了。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小事,她纵然心头歉然,却也开不了那个口,来说什么似是而非的话安慰金荷。

金荷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半晌才勉强一笑,低头垂目哽咽道:“是我糊涂了。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心思?你只当我是说了句玩笑话就是了。”

沈玉阑却是听着颇有些不是滋味——方才果真是句玩笑话?不,怕是金荷是真动了那样的心思的。站在金荷的角度上来说,沈玉阑并不是不能理解金荷为什么会这样想,这样说。金荷身份尴尬,在沈家过得并不算惬意。想必,等到她出嫁之后,金荷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这样的情况下,金荷肯定是不安的,是忐忑的。是想要寻找一个法子来改变这种境遇的。金荷不想离开她,也是情有可原,再加上她本来就是纯正的古代人思想,生出这样的想法,更是不奇怪。

只是,她却是不能接受的。她和金荷是好姐妹,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且不说她愿意不愿意和人共事一夫,只说,她并不愿意这份感情被别的东西玷污了。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无需更进一步。她不想有朝一日为了一个男人,姐妹反目,继而争风吃醋。

扪心自问,沈玉阑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所以她觉得她是不能和人分享一个男人的,即便是金荷……不,应该说,若是对方是金荷,只会让她心头更不舒服更介意。

横竖不管怎么想,她都是真没办法接受这一点的。

不过,怕金荷误会或是更加的自卑不安,沈玉阑便是斟酌了一番,仔细解释道:“荷姐姐,并不是我不愿意和你在一处——而是这个法子根本就不可行。你怎么能做妾侍?那不是白白辱没了你?还有就是,难道非要用这个法子咱们才能在一处?自然不是的。等我成亲之后,我定会想法子替你寻个好亲事,到时候你也嫁了人,咱们也能时不时的小聚一回,也算不得是分开了。我知道你在沈家过得不痛快,受了许多委屈,可是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你相信我。”

沈玉阑这话说得十分诚恳——当然她心里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金荷一直垂着头,听了这番话,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好歹眼里的泪意都消退了,面上也有了几分笑容:“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这个法子,自然是不行的。”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然后搂住金荷欢喜道。

只要金荷不自己钻牛角尖,那么自然也就没了别的问题。至于滕妾这个事情——小姑娘心血来潮,不顾后果就说了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归根究底,沈玉阑也没太放在心上,又过了几日后,便是彻底的忘记了。

章节目录第一百四十七章 双喜临门

选秀的事情,到底还是在过年之前就通告了下来。( )

沈玉阑已有婚约,自然是逃过一劫。可是沈玉珊……却是必须进宫参选了。自然,之前郭氏也曾想过,要将沈玉珊订婚逃过一劫。就连人选都是选好了,虽然都比不上顾蒙,可是到底比沈玉阑那会选亲的时候好多了。

不过沈玉珊却是不满意,怎么也不肯随便了事——而且,最后沈玉珊竟然是自己跟沈峻之要求了进宫参选的事情。

当时别说是郭氏和沈峻之吓了一大跳,就是沈玉阑也有些错愕。沈玉阑是真没想到,沈玉珊有这样的勇气。竟然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她明白沈玉珊的想法——怕是觉得不服气吧。不愿意输给她,被她压下去的意思。如今在外面选,自然不可能选得到比得过顾家的亲事。可是若是进了宫就又不同了。不管是作为后妃,还是被指给了皇子,那都是风光的事情。

当然,风光背后暗藏着的危险和汹涌,自然别人是看不到的。

沈玉阑觉得沈玉珊挺可笑的——为了一时之气,赔上自己一辈子,果真值得么?

也许她不是沈玉珊,所以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理解沈玉珊的心思。但是换做是她,她还是不愿意去选秀的。

不过,她纵然觉得不妥当,也没那个义务去劝说谁——人家自己都愿意,你一个外人插嘴做什么?说不得还要被误认为是嫉妒,所以要阻拦人家的前途呢。

沈玉珊心意已决,所以即便是郭氏和沈峻之都苦口婆心的劝说,也是无济于事,选秀之事,便是这样定了下来。

之所以年前就将事情定下来——宫里的意思是给选秀的人家准备准备。毕竟,选秀也不真的就是人自己去了就行了的。衣服,首饰,还有学规矩,都是马虎不得的。尤其是有些该忌讳的,众人都心照不宣的东西,都是要好好的教导给这些秀女的。

好在沈玉珊身边的嬷嬷本就是宫里去的,所以沈玉珊倒也算是得天独厚了。再加上李氏——那更是领先一步了。

沈峻之让李氏好好的教导沈玉珊,李氏倒是也不敢随性和马虎:进宫可是和嫁给一般人家不同。真教导不好,或是该说的没说,让沈玉珊犯了错丢了人,那么沈家也是同样丢脸抬不起头的。

李氏自从生了竞哥儿,对沈家的重视就一日强过一日了。毕竟,沈家好不好,将来都是竞哥儿的。做母亲的,哪一个不想孩子能得好的?

因为是选秀,所以年过了之后,沈玉珊也就进宫去了。倒是比沈玉阑还先出门子——

沈玉珊一走,沈家顿时又冷清了不少。而沈峻之的心情,也是低沉了不少。

对于这种情况,沈玉阑更加的躲在自己院子里,尽量少露面了。这个时候,怕是沈峻之见了她,就要想起沈玉珊如今在宫里不知是什么情况。那时候,心情怕就更不好了。再联系之前“抢亲”事件,那父女之间,相处得也就更加尴尬了。

二月初,忽然边关的战事就爆发了。朝廷之中,圣上独独点了沈峻之做大将军,领兵去打仗——或者说是去收复失地。对方来势凶猛,已经攻占了几坐城池了。这样的情况下,加上原本就有心开战的圣人,自然也就坐不住了。干脆的决定全面反击,甚至有干脆将对方收入囊中的意思。

沈峻之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自然也是没有丝毫意外,当下便是应了,然后回家整装——

就在第二天,宫里的选秀也结束了。沈玉珊……被指给了九皇子做皇妃。九皇子在众多的皇子里,也算是一颗耀眼的明珠。圣人对九皇子,也是十分宠爱的。而九皇子本人,据说也是十分争气。也就是说,在如今没有太子没有正经的皇位继承人下,九皇子还有是与他的诸位弟兄一拼之力的。( )

这样的结果,简直是再让沈家进了一层楼:沈家的女儿不仅做了皇家的儿媳妇,还是年轻有为的皇子之妻。还是正妻。

说句大胆的话,将来若是九皇子真有那个运气九五至尊,那沈玉珊也就是名正言顺的国母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玉阑便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最后叹了一口气——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她也不羡慕。九皇子再好,将来也不可能只一个妻子。以后沈玉珊面上看着是风光,可是心里……就是真当了皇后,那更要贤惠大度的将丈夫让出去,忍受更多的情敌。这样的情况,沈玉阑只是想了想,就觉得犯怵。

金荷同样也是有些感慨,不过却是负面情绪和纠结更多些:“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沈玉阑明白金荷担心什么——沈玉珊一向和她不对付,如今得了这样的地位,以后怕是更不会放过她了。

当下沈玉阑笑了笑;“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沈玉珊这个皇子妃,做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得不得尊重,都是和沈峻之有关系的。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沈家出了个皇妃,不管从哪儿看,都是天家在安抚沈家,是在鼓励沈峻之罢了。

就是再退一步,嫁了人了,又不像是在家里,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只怕一年都见不了几回,还怎么找茬?皇子妃听着是风光,可是实际的品级,也不算多大。顾家的脸面,也不可能不管。再则就是,九皇子风头再大,没到最后一刻,谁又敢将话说死了?

所以,暂时还真不用发愁!

不过金荷显然没沈玉阑想得这么豁达,所以仍是有些担忧不安。

既然是做皇妃,那么自然是要从沈家这里发嫁的——嫁妆也是皇家一早就预备下的。所以,沈家这头还真不用再准备什么了。当然,那些铺面和庄子,郭氏也是一早准备就准备好的,也不用再另外准备。

而因为沈玉阑是长姐,所以沈玉珊的婚期就排在了后头一些。不过,这个皇子妃的名头,是实打实了——诰封都下来了,嫁妆也赏赐下来了,又不可能会反悔,所以即便是没有出嫁,那皇子妃的势头也是足足的。

沈家狠狠的风光了一回——郭氏也是狠狠的风光了一回。因为沈玉珊,郭氏甚至也有了诰封。不过仍是不如吴氏的。不管怎么说,吴氏是正妻,郭氏肯定是不能越过吴氏去的。

沈玉珊回府那日,另外带了四个宫里的嬷嬷,以及伺候的宫女。浩浩荡荡的,穿着也是皇家赏赐的东西,看上去气派得不行。

沈峻之带着全家在门口迎了,在看到沈玉阑的时候,沈玉珊几乎是立刻就露出了趾高气扬的味道来。

沈玉阑倒是不在意,看也不去看一眼:毕竟眼不见心不烦不是?

殊不知,这样一个动作,却是让沈玉珊满腔的傲然和自得,全都化成了憋屈……那种费劲了心思的炫耀,却是被完全无视了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痛快不起来。

可是,沈玉珊却也不能做出别的事情来:身边几个宫里的嬷嬷紧紧盯着呢。若是做出什么是失了仪态,或是有辱身份的事情,那绝对是会被毫不留情的申斥的。这四个嬷嬷,可是不会听她的。更不是她能压得住的。

所以哪怕心里再不痛快,沈玉珊到底还是只能压下去。只是一口气闷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

晚上沈峻之吩咐厨房做了一桌筵席,说是吃个团圆饭——因为再有十来日的功夫,他就该出门了。这一去,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得两个女儿的送嫁,他都是参加不了的。

金荷也被拉着一起来了——一见了金荷,沈玉珊便是目光闪了闪,似笑非笑起来。末了笑道:“咱们府上三个姑娘,我们都要离开家里了,就剩下荷姐姐一个人了。到时候,荷姐姐可要多替我们照顾爹娘才是啊。”

金荷咬咬唇,勉强笑了笑,态度带着几分卑微的缩了缩,似乎被狠狠的刺到了。

不过,沈玉珊这话也的确是故意踩痛脚的意思。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拉着金荷一面坐下,一面冲着沈玉珊笑:“这话说得,难道出嫁了,就不是爹娘的女儿了。就不回娘家来了?荷姐姐如今年华正好,这两年肯定也是要挑个好郎君的,到时候,咱们三个都要常回来看看才是。”

沈峻之不等沈玉珊在说话,便是开口道:“这话说得是,好了,吃饭吧。”

沈玉珊只得作罢——不过心里有些气闷就是了。

沈玉阑自然知道沈峻之这是不想闹大了,当下便是也识趣的住口了。其实若不是牵扯到了金荷,她是真不会开口的。反正也没多少时间相处了,何必再有这样无所谓的意气之争?

一顿饭,说是团圆饭,其实气氛颇有些微妙——郭氏母女趾高气昂,李氏内敛不言,金荷也不知是不是被沈玉珊的话伤刺了,看上去有些瑟缩卑微。而沈玉阑,看上去又太过淡然疏离了。

总之,沈峻之觉得,这个家,越来越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越来越让人疲惫了。好在,还有个竞哥儿——虽然才周岁,可是却是长得极好,也聪明。童言稚语的,让人心情大好。

章节目录第一百四十八章 常俞从军

等到沈峻之出发后,沈玉阑才听说了常俞做为军医也跟着军队一起出发的事情。

然而,此时除了怔了怔之外,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只觉,常俞这样,怕是和她有原因的。这样一想,自然心头是极难受的。一时间心头又觉得不可置信,有些狐疑——毕竟,常老太医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指不定哪天就熬不住了。这样的情况下,按理说,常俞是不该走的。

而且,还有和秦玉娘的婚事——

这些事情沈玉阑越想越不安,最后便是忍不住将常敏约了出来。

常敏面色有些不好,隐隐的有几分埋怨的意思:“你也太冲动了。当时何必——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解决的?”

沈玉阑自然知道常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她不该否决了和常俞的婚事,又迅速的和顾蒙订婚罢了。

面对这些指责,沈玉阑除了低头默然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常敏说得对,但是说得也不对。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只想等常敏发泄完了心头积压的情绪后,好好问问自己想知道。

不过常敏只说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是不再埋怨了。反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罢了,都过去了。也是我们这头对不起你。”

沈玉阑心头微微发酸,连忙摇头:“这是什么话?是我对不起常俞。若不是我那样决绝,他也不会——”

“去做军医,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但是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只要他踏实肯干,回来之后,怎么也能在太医院谋个职位了。留下也不知道要混多久,倒不如让他去。而且,这本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另外,现在去也好,避开家里这些烂摊子,有些事情自然也就淡了。”常敏勉强笑了笑,又看了沈玉阑一眼,末了言道:“你倒是不必自责什么。这本就是不关你的事儿。去边关,也是我父亲的意思。其他的你别担心。”

顿了顿后,常敏又道:“有常俞在,他肯定会将你父亲照顾好,你也别担心。好好准备嫁人就是了。事到如今,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过得好才是。”

沈玉阑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哽咽的唤了一声,软软的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撒娇的味道来。

常敏又叹了一口气,最后主动将沈玉阑揽入怀里:“不管怎么样,我总是你师傅,若是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我自然不会推辞。”

“嗯。”应了一声后,沈玉阑便是用力将头埋进常敏怀里,然后狠狠的哭了一回。

自从那次见了常敏之后,沈玉阑也就没再出门,也不管别的事情,只让自己忙碌着不去胡思乱想。

而如今沈府里因为沈峻之的离开,渐渐的也有了些动静——郭氏在沈玉珊的帮忙下,开始蹦跶起来了。先是找了由头狠狠的训斥了几回李氏,又在下人跟前立威,后头渐渐的,在府里的人投诚之后,便是越发的过分了。就是沈玉阑这里,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波及。

首先是府里厨房——虽然都是份例菜,但是却是也有个好坏。比如,郭氏那儿可以点些别的,或是让人单独分开来做。可是沈玉阑那儿,却是没这个待遇了,点菜是可以,可不是缺这样少那样,就是做出来不合口味。就是份例菜,也没有单独做的待遇。这大锅菜,一次做好几份的量,自然味道就不怎么样了。

其次是洗衣房,沈玉阑这边的东西,总是拖延。( )一起送过去的话,自然是沈玉珊先洗,先送去,沈玉阑等着。

这些变化都是一点点累计起来,直到沈玉阑这边觉察的时候,不仅是厨房和洗衣房,就是一些府里的吓人,都有些隐隐投靠郭氏的样子了。

郭氏也不是真没手段——这些年不过是被沈峻之压制住罢了。如今沈峻之不在了,沈玉珊又得了那样的风光。郭氏自然就像是除去了枷锁,又添上了一双翅膀。怎么能不春风得意?

李氏纵然是出浑身解数,可是却也不能完全压住郭氏——若不是沈峻之出门之前有吩咐,李氏只怕这会子还真有点斗不过。毕竟,吴氏是平妻,而李氏……妾。再加上沈玉珊利用身份帮衬着郭氏,李氏不败走都难。

这不,这日李氏便是忍不住求见沈玉阑来了——说是求见,一点不假。纵然府里风向变了,沈玉阑也是一点儿没有在意的意思,只成日关起们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说真的,府里这些郭氏和沈玉珊弄出来的小小刁难,她还真不放在心上,吃食不好,不吃就是了,反正有银子可以出去买。衣服不给洗,那么多丫头,随随便便也就洗出来了。

至于风言风语——沈玉阑一向就是根本不在乎的。

李氏过来求见的时候,心里是颇有些忐忑的。唯恐沈玉阑不肯想见。

不过好在,沈玉阑最后到底还是见了她。

沈玉阑正坐在窗前绣花,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便是微微一笑,停下手来回过头去,见果真是李氏,便是笑容越发盛了几分:“姨娘倒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了。”

自从上次撕破脸面之后,李氏可是就没再过来过了。如今她这么说,一来嘲讽,二来也是提醒。

李氏倒是落落大方不见半点儿扭捏,最后又笑着道:“我又怎么算得是客?只不过平日怕打扰了你,所以不曾过来罢了。”

沈玉阑笑着替李氏倒茶,却是不问李氏为何过来。

倒是李氏又意味深长的说了起来:“如今我倒是越发的闲了起来。以后怕是打扰大小姐的时候会更多些。大小姐可别不欢迎才是。”

沈玉阑挑眉,却仍是不说话。

最后李氏终于不再兜圈子,凑上来,压低声音问:“难道,太太如今这样,是大小姐乐意看到的?”

“我有什么不乐意的?”沈玉阑气定神闲的挑眉,丝毫没有半点波澜:“再过几日,我就嫁出去了,哪里还能管得到家里的事情?到时候,可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李氏怔了怔,大约是没想到沈玉阑这样轻松,这样不在意。好半晌,李氏垂下双目:“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竞哥儿——哎。”

“竞哥儿是咱们家唯一的嫡子,如今太太年岁也大了,自己是没法再生育了,所以她一定不会对竞哥儿怎么样。”若是动了竞哥儿,沈峻之必然是不会再忍耐郭氏的。所以,郭氏想必也不至于真笨得那样。

李氏咬咬唇,“那夫人的仇呢?”

沈玉阑蓦然抬头,死死的盯住李氏,冷声开口;“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氏见沈玉阑终于有了反应,心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微微一笑后才又道:“有些时候老爷喝醉了,总喜欢说些话。我也是偶然听到了一些事情罢了。夫人,老爷倒是常常提起。”

沈玉阑微微眯起眼睛,从上到下的将李氏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李氏到底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知道了些什么事情。不过,很快沈玉阑就有了计较——就算是李氏是骗她的,她听完之后,大可不必理会就是了。所以,当下她便是反问:“说了些什么?”

李氏面上的轻松之色更浓厚几分:“这些年来,大小姐想必一直在查探当年的事情吧?”

“是又如何?”沈玉阑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李氏。这个就算沈峻之不说,李氏真心要查,也是能知晓一二的。

“老爷其实早就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儿了。”李氏轻声道出了这么一句犹如千斤巨石一般的话来。神色也是凝重起来:“老爷这些年,常常念叨说,对不起夫人。让夫人理解他,他也为难。”

沈玉阑蓦然攥紧了手指——纵然心里早有猜想,可是真证实了之后,这样的事实,却仍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沈玉阑想了想,最后才压下翻滚的情绪,寒声继续追问;“你确定是说的什么事儿?”

“若是不敢确定,我又如何敢说这样的话?不仅这件事情老爷早就知道,其实一直在背后偷偷阻拦大小姐调查的人,也是老爷。”李氏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也是清晰分明:“老爷说,不能让这个家散了。还有就是,家丑不可外扬。”

这些显然就是沈峻之的理由了。如同她之前猜想的是一模一样的。不过,难道这样的理由,就能让吴氏白死了?

沈玉阑心头连连冷笑——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叫人寒心。吴氏为沈峻之牺牲了多少?最后又是个什么下场?难道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吴氏就白死了?凭什么吴氏就该白死?难道就因为吴氏没个好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