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帝也正在为这春宴的事情有些苦恼,眼看着这天渐渐地暖了,再过半个多月之后,只怕那桃花也就是要开满枝头了,这金陵城中也可谓是得天独厚,有一片天然的估摸着有十里的桃林,往日到了春日的时候,枝头开满花,美不胜收,这也可以算是从圣祖爷的那个时候传下来的规矩,在那春日桃花绽放的时候总是要邀请四国同白玉京的京主参加这春宴,这春宴虽然是一个宴会,却四国一京之间交好的表现,在宴会上也能探出别国的动向。

白玉京在四国中心,可算是一个**的小国,它不附属于别国,一直处于中立的姿态,与四国交好。北雍西北处于南嘉衔接,东南又与东极相邻,隔着白玉京同西芳相对,这些年南嘉被那凤血歌所掌控,凤血歌也曾出使过北雍,庆历对于这个年轻却是野心勃勃的男子也可以算是印象深刻。

凤血歌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极其棘手的人物。庆历帝这是在初见凤血歌时候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那个时候的凤血歌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想他在短短几年之间就已经控制了整个南嘉,这一点也算是证明了他当年的揣测。

庆历帝也曾经困惑,想着若是有一天真的同南嘉开战的时候,有谁可以抵抗得了凤血歌?虽然眼下百里流觞可谓是战功赫赫,可庆历帝的心中也还是有些发虚的,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不认为流觞能够抵抗得住凤血歌,这不是他太过悲观,而是凤血歌这个人着实太过可怕,光是听着那种种的传言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了。

此次虽是南嘉的六皇子秦观砚惹出来的祸,可谁又能保证其中没有凤血歌的参与,凤血歌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秦观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到了西北惹出了这种祸事?许是其中也有他放任的结果,由着人这般做了来探一探他们北雍的虚实吧!

凤血歌要来北雍这事,已叫庆历帝好几日不能安眠了,若是在春宴上凤血歌设下个什么阵法,有这宋珩在,倒也能抵挡一番,而东极国,这些年虽然永成帝垂垂老矣,那些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而蠢蠢欲动,其中有几个王子倒是颇不能小觑,尤其是那大皇子孤傅彦手段颇为雷霆,若是一旦他登基为帝,只怕眼下的和平不知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去。

而眼下的宋珩,老实说,庆历帝也是不喜欢一个女子当那举足轻重的教头一职的,但是她毕竟是宋家的人,也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能够多大的作为?!不若眼下封了她一个教头,且叫她好好地教会了那些个战士一些个阵法,若是有一日真的面对南嘉的时候,面对那凤血歌的阵法的时候,也能抵抗一阵或者是死里逃生,而不是像那五万大军一样差一点便是全军覆没了。等到那些个将士学有所成的时候,他也能够顺理成章地撤了宋珩的教头一职,女子嘛,总是要许了人家嫁人成家的,且这个理由也是及其地顺当。

再者,诚然如绍宇所说的那般,那西芳之国一向是女子为尊,来的皆是女使臣,每每便是论着北雍之中无女子的论调,若是让宋珩为官,等到春宴那一日,也能叫那西芳国的使臣一个意外。

庆历帝这么一想之后,倒也觉得眼下封宋珩一个不大不小的教头官位倒也是一件很情理之中,也是一件百利无害的事情。这般一想之后,庆历帝心中也有了自己的决定。

“两位皇儿说的极是,有能者居之,唯才者是用。朕一向是求贤若渴,宋家这小丫头虽然是年轻了一些,又是个女子,可这又何妨,救下五万大军可是极大的功劳,朕也是应当要论功行赏的!”庆历帝缓缓道,他看向宋珩,那一双眼睛里头满是权衡之后的精明之色,“朕一向自认为虽不能同圣祖皇帝相比,却也还是一个明君,身为明君,怎么能够以世俗来决断!北雍虽然是没有这种先例,那朕便是开了这么一回先例吧!”

阮明道听到庆历帝这么一说,就已经知道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子了,断然不会再做旁的更改了,这教头一职,这宋珩怕是当定了!他心中微微有些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他从小伴读在庆历帝的身边,又在朝中为官多年,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眼下陛下做下了这么一个决定只怕也是权衡之后做出的选择,如果没有权衡过,他是不会这么决定的。

眼前的这个人,阮明道早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子,而是一个皇帝,一个精明的在各个家族之中寻取着折中点的皇帝,在抬一个家族的时候,也就代表着另外一个家族要走到末去了。

当年宋家也算是名声在外,后来还不是庆历帝以杯酒释兵权的方式夺回了军权,眼下的宋家还剩下个什么,一个侯门的空架子,一个正三品的空官位,眼下庆历帝抬了宋家,不知道又是哪一个世家要被剥夺了一些权力了。阮明道暗想着,他们陆家眼下至少还有一个皇后,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帮衬着,这朝堂一向都是人吃人的地儿,若是不弄死别家,到头来被弄死的就是自己了,而他阮明道爬到今日的丞相一职,看着是一路顺风顺水皇恩浩荡,可他手上也没少沾染上血腥。

“宋珩听旨!”

庆历帝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响着,特别的响亮,好像每一声都是砸在人心上的,宋珩的膝盖一软,一下子跪在了殿上,她低下了头,恭顺地道:“宋珩接旨!”

“朕感宋珩有功于社稷,特此赐封宋珩为大军阵法教头,官从从三品。”庆历帝高声道,“从明日起,教习大军学习阵法,不得有误!”

宋成听到了这个圣旨,激动无比,眼角圣旨还有隐约的泪光,从三品!想他的官职虽是正三品,却是个没实权的,而他这个女儿居然破天荒地撑了从三品的官,女子当官也可算是史无前例了,而且这前例还是出自他们宋家,若是祖上知晓也是要感到兴味的。这军营教头的职位只在睿王的殿下一人之下,这可是一个大官啊!

宋珩也颇有些意外,原本她就已经打算好了,这件事情本就是一件很无稽的事情,想来庆历帝也不会答应,从开始的时候,她也没有抱任何的希望,却不想庆历帝真的会是同意了下来,转念一想之后,宋珩也是能够揣测出庆历帝的想法,她到底还是个女子,就算是真的册封为官了之后又能怎么样,顶多就是再过两三年吧,她就会从哪个位子上被拉下来,现在是奉旨为官,等到哪个时候只怕是要奉旨嫁人了。

不过,这有个官职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吧,有了这个官职之后,想来她要是再做些什么,也不用再顾及着什么了,若是她今日什么都没有得到就巴巴地回去了,只怕宋成同黄氏都是要为难自己的。

宋珩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宋珩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原然更是吃惊,想到自己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这宋珩的官位还在自己之上,想着往后要是见了面,岂不是要叫这个小黄毛丫头一声“宋大人”,想到这一点,林原然的心中就觉得有些怄的,怎么就叫这个小黄毛丫头给爬上去了,若是眼下受封的是自己的儿子那该是有多好!

林原然这越想是越恨,那一双眼睛也像是淬了毒一般。

庆历帝见宋珩毫不含糊地接了,见宋珩那一副坦然的神色,尤其是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眼神之中的通透,他好像觉得这个女子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用意,不知怎么的,庆历帝倒是觉得有些心虚和愧疚,他这般倒也是不得已的,若是宋珩是男子,他是真的会求贤若渴,让她好好当一个官,或许日后还能成为国之栋梁,可惜,她偏偏只是个女儿身。

“宋珩,你且有什么心愿,朕若是能帮你达到,便是应了你吧!”

许是真的对这个女子有些愧疚之感,等到庆历帝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把这句话给说出了口,许下了给宋珩的一个大恩典了,他略微有些后悔,当着所有朝臣的面,他金口玉言又怎么能轻易地收回。

这个恩典一出口,几乎是朝臣皆为哗然,甚至有人还看了宋成一眼,暗想着这宋珩眼下如此得了陛下的心,若是开口让宋成升官发达,只怕庆历帝也是会一口答应的吧,这样想着,有不少的朝臣那眼神之中便是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只恨自己没有生下如同宋珩一般的女儿,能够有一天为自己家挣了脸面来。

宋成在听到庆历帝这一句话的时候,他也有些讶异,但是在过多的讶异了之后,他便是震惊,惊喜,最后几乎是用灼热的眼神看着那还跪在地上的宋珩,那视线几乎是要把她给灼穿了不可,他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宋珩开口,求了庆历帝给他升官加侯!

宋珩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灼热的视线,她微微偏转了头,朝着宋成的位子看了一眼。

宋成也瞧见了宋珩看他的那一眼,他的眼神越发的急切,恨不得在自己的脸上用浓墨写上几个“升官加侯”的大字。

宋珩瞧出了宋成那迫切的眼神,她的嘴角微微勾了一勾,扯出了点点的笑容来。

“陛下,臣女想求陛下一件事!”宋珩开了口,那声音婉转而又动听,宋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一下子跳了出来。

朝臣们也都睁大了眼睛,竖着耳朵听着宋珩想求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恩典。

“说吧,朕听着。”

庆历帝微微颔首,准备听着宋珩是想提出怎么样的一个要求来,他也是瞧见了宋珩看了一眼宋成,难道真的是想替自己的父亲求上一番?!

“臣女想为自己的母亲求一个恩典,求陛下赐封臣女的母亲为诰命夫人。”宋珩的声音越发的清脆,甜的像是沾了蜜一般,却瞬间化成最利的刀,一下子捅进了宋成的心。

宋成不敢置信地看着宋珩,她竟然…她竟然…

她竟然如此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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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去看了一场电影…欢乐地回来了,于是,明天又要痛苦地把今天欠下的字数补全了。

不过好在明天是周末…

亲亲亲,明天多更一点撒…@a

☆、第七十四章 后宫不得干政

宋成未曾想过,在这种时候,宋珩居然想着的是不是他这个父亲,而是月氏。宋成的身子微微抖了抖,眼中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她竟然就这样给放过了,甚至瞧瞧她提的是什么?赐封月氏为诰命夫人?

蠢货!

宋成在心底斥骂了一声,别说是宋成,旁的大臣心中也有着相同想法,这宋珩莫不是疯了不成,居然拿这种天大的恩典换取如此微不足道的赏赐!

北雍甚少有赐封大臣的妻子为诰命夫人的,古往今来这些夫人也不过十数位罢了。到了庆历帝,这些年之中,庆历帝也只有赐封了两位夫人为诰命夫人,一位是庆历帝登基的第二年册封的,封得是武国公的夫人杨氏。武国公在庆历帝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力挺,且在平定藩王作乱的这件事情上出力不少,原本应该是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想旧疾复发,只留下夫人杨氏和一个遗腹子便是撒手人寰了。

庆历帝感念救恩,于是便赐封了杨氏为一品诰命夫人,也恩准了杨氏腹中的孩子若是男子便能继承公爵之位,若是生了女儿,便是许了一位皇子。

杨氏生的是一个女儿,比宋珩大了两岁,因为有庆历帝的金口玉言,所以也没有许了人只等皇帝的赐婚。

还另外一位便是护国公府上的当家主母姜氏,姜氏出生江北富户,五年前江北大旱,姜氏母家在姜氏的带领下率先开仓赈灾,在姜氏母家的带头下,江北富户争相效仿,倒也是帮着朝廷解决了大半难题,灾后,姜氏母家又是三年不增收佃农的租钱赢得了一片赞扬之声,庆历帝便赐封了那素有贤德之名的姜氏为诰命夫人。

眼下,宋珩竟然是求皇上赐封自己的母亲为诰命夫人,这也不算是一件特别稀奇的事情,但是旁人大多都是以为宋珩要求也是为自己的父亲求,眼下这般出人意料之举,是代表着他们母女之间的情感不合,还是宋成待自己那发妻不好,这其中可就耐人寻味得多了。

不过,大多官员皆是认为当日在金陵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宋成这个做父亲的人未曾挺身而出为她说上一句话的缘故,就连宋成自己也是这么想着的。

宋成想,肯定是以为单日他将她赶出门的事情还是被她记恨着,经过那些个事儿,宋成怎么能够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根本就是一个心眼极其小的人,从她对待林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清楚了,奈何现在宋成心中郁闷至极也是完全无可奈何,难道要让他冲了出去扇这个丫头几个耳光降降火气么,眼下可是金銮殿,殿前失仪也是大罪!

庆历帝也有些不解,琢磨着这个小丫头怎么会提出这种细微的事情来,赐封诰命夫人还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即便是赐封了诰命夫人,那也不过就是每个月那些俸禄罢了,着实不能算是一件大事。原本他也在等着宋珩若是为了自己的父亲求了,庆历帝自然也是会准的,只是在准了之后,宋成也就不必在金陵城里头呆着了。

眼下宋珩这般说了之后,倒是没有叫他一直想着的事情成了真,也不知道是这丫头原本就没有想着为宋成求恩典,或者是?

“准奏!”庆历帝看着宋珩,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谢陛下!”

宋珩叩谢了之后站起了身来,背后那杀人一般的眼神让她怎么都忽视不了,好在眼下是在金銮殿上,若是在宋家只怕他就要像是疯狗一眼扑将了上来了。

今日原本也无什么事情,又是细细地说了一些话之后,庆历帝便是让人散了朝。

在太监那一声拔尖的“退朝”声中,庆历帝便是率先离开了,这庆历帝一走,朝堂之上一下子便是闹腾了开来。

“宋大人,这可是要恭喜你了!”阮明道看了一眼宋珩,言不由衷地道。从三品,一个女子从三品的官,这对于旁的人来说那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想今年那武状元,陛下都没有给了那么大的官位,她一个黄毛丫头却是给了从三品的大官。

阮明道转过了头去瞧那宋成,宋成还没有从那震惊和失望之中转过神来,突然之间听到了阮明道开口唤了他一声,宋成这才反应了过来,抬头看着阮明道:“宋大人可是好本事啊!”

阮明道尾音百转千回,酝意非常,他的眼角扫了一眼宋珩,率先走出了金銮殿。

那百官原本倒是想要宋珩道两声喜的,但是在瞧见阮明道如此的模样,不用猜想就已经知道眼下阮丞相的心中是极其不爽的,那些个原本还想要再夸耀上几句的人一下子没了声,也一个一个随着阮明道走出了金銮殿。

“宋小姐…”百里绍宇笑着走近了宋珩,这叫了一声之后,他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更正了一声,“眼下应该改口叫宋大人了。”

宋珩瞧着百里绍宇那模样,这一声“宋大人”听着真是叫人有些不大适应的,总是让人觉得像是在叫宋成一般。

“殿下若是不习惯,也可喊我宋珩,”宋珩缓缓道,其实她听着这一声“宋大人”也是极其不习惯的,总觉得别扭无比。

“明日,你同我一同去军营。”百里流觞看着宋珩,他明明是在交代着宋珩,可他的目光却是看向宋成。

在百里流觞的眼中,宋成那恼怒不甘尽收眼底,宋成也瞧见了百里流觞的投过来的视线,那一双眸子清冷无比,看的宋成在心底里头打了一个突,垂下了头半句话都是不敢说出口,宋成寻思着,睿王这是在警告他不准责怪宋珩么?

宋珩应了一声是,眼下陛下都金口玉言了,她还能说些什么,顶多就是将自己会的东西教给那些个士兵,能教多少是多少罢了,这学阵法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学成的,若是到最后没有人有所成,到时候也是怨不得她了。

百里绍宇一贯很是自来熟,所以一边同宋珩说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一边往着金銮殿外头走,即便宋珩不答话,百里绍宇都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半点也不曾为宋珩的缄默而感到无趣,宋珩也实在不晓得,这秦王殿下竟然会是有这么多的话可以说的。

对于秦王殿下的聒噪,相比较而下,睿王殿下便是沉默的很了,也难怪两个人经常处在一起,想来也是因为一个太过热切,一个太过冷漠,想来也实在太过符合了。

宋珩刚刚踏出金銮殿的门,门外便是有着一个穿着太监衣衫的男子拦住了宋珩,这脸上还带着笑,奸细着一把声音对着宋珩道:“宋大人,皇后娘娘想请你去椒房殿一叙。”

那人横在宋珩的面前,虽然手上的拂尘一扫,像是要在前方带路,却也半点都没有给宋珩拒绝的机会,那人一张脸朝着宋珩笑道:“请吧宋大人,莫要叫皇后娘娘等急了!”

宋珩看着那太监,宋大人?!也不知道是皇后娘娘消息灵通呢还是在宫里面半点秘密都没有?想她被赐封才多久,皇后就已经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特地让这个太监等在这里的,还是因为知道了她被赐封的事情之后才会让太监等在这里的?

皇后找?!

百里绍宇朝着百里流觞看了一眼,同样地发现了百里流觞皱紧了眉头,似乎对于皇后这番举动很是介怀的模样,想了想之后,百里绍宇已经是漾开了笑朝着那太监道:“田公公,母后寻宋大人是为何事?”

百里绍宇的生柔软,颇有些攀交情的味儿,奈何那田公公不知道是否真的是一个不领情的人还是故意不回答,他笑着:“皇后只是让奴才来请了宋大人,说是想瞧瞧宋大人,其余的奴才可是半点也是不知晓的。”

“既然皇后要见你,你便同田公公一同去吧!”

宋成本就不想得罪阮家的人,阮丞相他是不想得罪的,同样的他更加不敢得罪的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个时候别说皇后是要见宋珩的,就算是皇后要处置宋珩,想来宋成也是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将宋珩推了出去的。更何况,宋成一想到刚刚在金銮殿上宋珩只为了自己的母亲求了恩典全然不顾他这个当父亲的,想到这一点宋成就是有些不大待见宋珩。所以宋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半点怜惜之情都是没有的,一点也不担忧宋珩此番前往之后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事情。

“是,那便烦请田公公带路了!”宋珩颔首,她知道皇后相请这件事情,自己如果不去只怕真的是不好收场,皇后的懿旨,她怎么能够违背?!从古至今,英雄从来不是气短而是命短,大半名将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要么就是死在皇上的枕旁风,皇后是什么样的人物,她抗衡不起。

那田公公见宋珩那般听话,倒也是半点也不为难,手上的拂尘一扫便是带着宋珩往着后宫方向走。

自古以来,后宫除了太医,一律不准外头的男子进入,若是各宫娘娘想要见自家的父兄长辈也是要先通告皇后,定下了日子之后才能奉旨觐见,这时间也不能太长,更加不能留夜。

那田公公带着宋珩穿过了御花园,便是一路往着阮皇后所在的椒房殿而去,这椒房殿可算是后宫的主殿,从宫门口便是可见,威仪无比,踏进了殿门,殿外俨然是一个小型的御花园,一踏进便是瞧见那空地里头种了无数株山茶花还有十七八口大水缸,水缸里头注满了清水,从上看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只见水缸地步有着一些淤泥,宋珩猜想那淤泥里头种着一些莲藕,只等天气一暖之后发芽出叶开花,整出一个出淤泥而不染。从这小花园里头,宋珩虽然是没有瞧见过那阮皇后,但是从这莲花来看,这阮皇后想来是一个颇为自负清高之人。

而宋珩之前也同永宁说起过这阮皇后,说起这阮皇后,永宁倒是没有瞧着阮碧兰那一般的恨意,只道那阮皇后总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在宫中也不常同人交谈的,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阮皇后甚至也不见旁人。

阮皇后的经历,从永宁的说辞之中,宋珩多少也算是知道了一些,当年庆历帝刚刚登基不久了,有一次去了阮家,在同阮明道谈论国家大事的时候,恰逢阮皇后亲自送了茶点进来。

当年的阮皇后也同今日的阮碧兰一般,也是金陵城之中的才女,庆历帝也算是一见倾心,不就之后便是选入了宫中为妃,阮皇后入宫不久便有了身孕,庆历帝大喜,册封为贵妃,却不想阮皇后在六个多月的时候不甚小产,此次小产算是伤了根本,便是不能再生育,庆历帝对于阮贵妃的疼爱却是没有减少一分的,庆历八年,钱皇后先逝,庆历十年,阮贵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是唯一无所出而成为皇后的。人人都道庆历帝情深,阮家福泽深厚。

宋珩却是不以为然的,庆历帝是天子,北雍国的主宰,而一个帝王的情爱有能有多少?这样胡乱想着,宋珩恍然听见这一直在自己前面带路的田公公扬了嗓子朝着殿里头喊了一声:“皇后娘娘,宋珩宋大人到了!”

宋珩的思绪便是被这一声通传给拉回,她敛了敛心神,虽然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在等着她,但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够掉以轻心。

“知道了,叫她进来吧!”屋子里头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也不知道是那阮皇后的声,还是那伺候的人的声。

“进去吧,宋大人!”田公公朝着宋珩一笑道。

“多谢公公!”宋珩道了一句谢,微微地提起了裙摆走进了那椒房殿之中,那花厅里头也是同外头一样,摆了不少盆的山茶,而花厅里头只站了一个人,身上穿着红色衣衫,那样明晃晃的红,红的扎眼,而她的头发梳成了漂亮的发髻,带着九尾凤的凤冠,她手上拿着一块丝帕,站在那小圆桌前,那桌上也摆着一盆山茶,叶子碧绿碧绿的,枝叶间已经有了几个小花苞,而她正在用手上的丝帕擦拭着那叶子上的灰尘。

几乎不用旁人宋珩便已经是知晓眼前这个人是谁,在后宫之中谁敢簪着那九尾凤冠,除了皇后,想来也是没有旁人的。

宋珩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即便她的心中不想同这个女子行礼,却还是不得不。

“臣,宋珩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宋珩大声道。

阮皇后像是没有听见宋珩那一句问安声一般,她手上的丝帕慢慢地擦拭着那一盆山茶花的花叶,慢慢腾腾小心翼翼,那专注而又轻柔的眼神就像是在对待着自己最亲近的情人一般,好像她的眼神之中除了眼前这一盆山茶花已经没有旁的东西了。

宋珩也不出声,只是微微低着头,由着自己在冰凉的地板上跪着,她穿越至今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折辱,在她穿越到现在,唯一的也就是被宋成当日赶出家门的时候,但是她原本就没有将那一家人放在心上,所以也是羞辱不到她,而她当日受到的羞辱也已经全部被她自己讨了回来。

而眼下,这皇后虽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却完全地忽视了自己,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爽,但是她却不能够揭竿而起直接拍掌说“本小姐不伺候了”。

宋珩就这么跪着,一直跪着。

一旁的沙漏里头细沙慢慢地滴落着,阮皇后手上的帕子依旧在每一张叶子上擦拭过,而宋珩起初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疼,再过了一会之后,她觉得自己整条腿都已经渐渐发麻完全没有了知觉。她咬牙受着,她知道眼下这种感觉很是难受却是半点都没有办法。

谁让眼前这个人是皇后!

谁叫她姓阮!估摸着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阮皇后才低头看了还跪在地上的宋珩一眼,她的脸上充满着惊讶的神情,声音也忍不住讶异上了几分:“宋大人怎么还这么跪着?”

宋珩微笑着抬了头看了那阮皇后一眼,只见那阮皇后倒是同那阮碧兰有五分相似的,那风情万种的丹凤眼光是瞧着就让人觉得是有种烟视媚行的味道,还有那樱桃小口一点点,两人的五官之中有好几分的相同,明明不过是姑姑同外甥女罢了,有如此的相同也倒叫人觉得有些怪异,却又不是竟然相同,阮碧兰是那种露在外头的傲气,而这阮皇后却是内敛在骨子里头的,她那惊讶的神态是极其到位的,可那眼神却是泄露了她的底,那带着嘲讽的眼神根本就是清楚明白地说明了刚刚她本就是故意叫她罚跪的!

宋珩虽然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因为跪得稍稍有些久而觉得麻木和疼痛,但是她却是不想叫眼前的阮皇后称心如意,她忍耐着那些个不适,脸上那清浅的笑容是半点也瞧不出难受的。

“未得皇后娘娘的恩准,臣岂敢随意为之!”宋珩轻声道,若是她敢不得皇后的令就随意地站了起来,到时候反倒是给自己惹来了事端,她可没有这般的蠢顿,在今天和阮明道争锋相对之后,她就已经自己是一并得罪了皇后,刚刚那样子就是皇后给她的小小惩戒吧。

阮香宜看了一眼那宋珩,她刚刚就是故意叫宋珩跪了那么久的,原本还以为能够瞧见她露出痛苦的神色来,却还是没有能得了愿。

“且起来吧,宋大人想来因为之前已经罚跪成了习惯了,本宫一向是体恤人的,即便是犯了错的下人本宫顶多就是罚了个月例罢了,也不会叫人跪上这么久的,刚刚是本宫忙着护理这山茶,一下子太过入神竟是把宋大人给忘记了,宋大人可不要同本宫计较才是!”

阮香宜那带着黄金护甲的手微微一扬,叫宋珩起了身,但是那一番话说的实在是也过于难听了一些,宋珩怎么不知道,这阮皇后明着是说自己只是一时醉心花草上忘记了她,可实际上却是狠狠踩了她一脚,说她因为之前金陵城里头传的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是被宋家惩罚惯了,这随便跪上一两个时辰也是没什么的,比她宫里面的宫人还是不如的。

宋珩咬着牙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她稳住了身形不让自己踉跄着越发叫人笑话。

“皇后娘娘虽是在宫中,但对于这市井中发生的小事倒也清楚,宋珩前些日子是被一些有心之人特意为之造谣生事坏了闺誉,不过好在圣上贤德,还了臣的清誉,还斥责了金陵城中之人不得再妄议这莫须有的事情,违者重罚。臣对陛下此举也是甚是感念,生死而后已!”宋珩一点也不以为意,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了起来,看的阮皇后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倒是真的因为沉冤得雪而感到高兴。

可实际上却是不然。

阮香宜清楚地知道宋珩这话里头意思并非如此,说她居在宫中却是对市井之中的事情那么的清楚,是指她的身边有着不少碎嘴的人,而她重点提到了圣上的令却是在告诫她若是再旧事重提她这个皇后也就是违了令了。

这个看上去年纪小小的丫头,却是一个狠角色!

阮香宜颇为有些心惊。阮香宜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看到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盆山茶,她露出了微笑来,“本宫素日来喜爱山茶同莲花,像是眼下这盆山茶本宫培育了三年,今年终于是开了朵,想来等天气一暖便是要绽放的。”

宋珩对花花草草这些东西并不是特别地感兴趣,眼下她居住的院子里头也有不少的花,但是平日里头都是水碧在搭理的,要是换成了她只怕不消半月就能养死了大半,宋珩也一向是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同这些花草过不去,她想她要是真的要养,大概也就只能养养那些个仙人掌了,山茶,君子兰一类的娇贵的,她是不敢触碰的。可眼下她倒是不知道这阮皇后突然之间将这话题提到了茶花是有什么用意。

她微笑着,顺着皇后的话接了下去:“臣想也是如是,敢问娘娘,这是什么品种?”

皇后见宋珩搭腔,脸上的笑容也盎然了一些,她缓缓道:“此花名曰‘抓破美人脸’。此花开时,全朵粉白,自然是极美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粉白之中参杂了一丝殷红。说来也敲,本宫培育了三年,原本还以为是培育不出来了,想着要不要废弃算了,却不想近日头上结出了这几个花骨朵来,正巧又赶上宋大人被赐封,这也算是一种巧事不是?”

“北雍一向崇武,虽是许了女子习武,民风尚算开放。但是作为一个女子,到底也仅仅是一个女子罢了,到底最后还是要许人,成婚,生子,整日喊打喊杀的也叫人笑话。女子较之男子能做的也甚少,朝廷之中森严,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宫这等女子是想也不曾想过有女子会是不知天高地厚当了官去的,却不想今日陛下竟然破天荒地封了宋大人,本宫听后便是有些按耐不住,便是想瞧瞧宋大人是如何的模样!这一瞧之后…”

阮香宜止住了声,用手掩盖住了自己的唇浅浅地笑了起来,这眼中倒是嘲讽意味十足的,她那些个意思也是昭然若揭了,宋珩又怎么能够不懂,这阮皇后是想借着这一盆花来训斥自己不自量力呢!

宋珩静静地站在那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阮香宜,似乎是在思索着她话里头的意思,阮香宜见宋珩这般的模样,她又开了口道:“本宫这盆花虽然是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培育出来的,却也还是娇贵的狠,根本就受不得一点点的风吹雨打的,就像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子一般,便是如同宋大人一般,仅是因为今年凑了巧长了几个花骨,便是叫人有些欣喜和期待了起来,但是若是和那一株十八学士相比,却也只是成了三流的货色,半点也抬不上台面来的。若是这花骨朵没到绽放便是已经枯萎了,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了一个丢弃的下场了。”

阮香宜的手指掐上了一朵在绿叶间那娇嫩的花骨朵,那红润纤长的指甲略微地这么一掐,那娇嫩无比的花骨朵一下子便是被掐落了,掉在了地上,“便像是这样一般,全然是受不得力的,又有什么能耐呢!”

宋珩看着那地上的尚未绽放过就已经沦落成为了护花春泥的话花骨朵,心中略微是有些可惜的。

“宋大人,你可知晓本宫的意思?”阮香宜挑了挑眉,看着宋珩道。

懂,她自然是懂得的。

宋珩的嘴角弯起了一抹笑,她朝着皇后点了点头,其实皇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往细里头说,大约就是她宋珩眼下不过是叫人稍稍有些期待,若是哪一天她叫人失望了之后,下场就会像是这朵花一般一下子成了无用的,再也开不出花来了。直白一点说,皇后是想叫她别占着那教头一职从三品的官职好叫有能之人赶紧爬上去。她不过是个末三流的,有的是正一品的人等着替代了她。

宋珩微微弯下了身,捡起了那掉落在地上的花朵,丢入了那花盆之中。

“这花虽然是开不出来了,像是眼下这般丢入了花盆之中也还能化作养分滋养一番,等到来年的时候兴许还能开出更加好看的花朵来。”宋珩缓缓地对着阮香宜道,那神态自若,好像一点也不介意阮皇后刚刚那指桑骂槐的话,“皇后娘娘喜欢的都是一些娇弱的话,臣到是知道有一些开在旷野上的花,看着小小的一朵,洁白而又无力,若是想要毁掉它,还得想同它枝干上的荆棘作一番抗争。就算是今年毁了一片,若是不能斩草除根,等到来年的时候它便又蔓延了开来,除之不绝。还有一些小花,也是那般的不起眼,却是有着剧毒,平日里头若是不去招惹它倒也没什么,若是不小心触碰到了,这浑身发痒,上吐下泻倒是轻的,若是重者便是一命呜呼,皇后娘娘,你说那些花是不是挺奇妙的,虽是小,却有着他人伤必伤他人的本事。”

阮皇后被宋珩那些话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扶住了那小桌子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宋珩,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阮皇后质问着,是的,这个丫头是在威胁着她,他人伤必伤他人,她这是以花为暗喻,若是她想要伤她,那么她也一定会伤害她的!

这个女子果真狠毒。

“皇后娘娘多虑了,刚刚听闻皇后娘娘说起花道,臣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哪里算是什么威胁。”宋珩浅笑着,她微微低下了头,恭顺至极。

“你不过是一个女子,何堪如此重则?想今年那武状元比你胜出不知多少,你难道还妄想能够教导三军不成?”阮香宜也扯下了自己那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孔,连番质问着,“我若是你,眼下便是应该找了陛下辞去这一职,免得到时候闹出一场笑话徒然叫人发笑!”

“皇后娘娘多虑了,圣上英明,自然晓得何人能够担次重任,臣今日才刚刚受命便是要提出辞呈,这恐怕有损陛下的英明。”宋珩微笑道,“臣是不怕受了陛下重责的,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胆量同臣一起受了皇上的重罚。”

“本宫为何要受罚,你无能而辞之换有能者居之,本宫应该心喜才是!”阮香宜道。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宋珩微微抬了头,她的眼眸之中光芒闪耀,嘴角的笑容带了一些恶质,“只是自圣祖爷建国以来,一向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今日娘娘逼着宋珩辞去了官职,眼下这番已经算是干政了,所以若是有娘娘作陪,宋珩即便是受罚,也是甘之如饴!”

后宫不得干政!

阮香宜的脸像是猪肝一样,她挥手将那一盆花退落在地,花盆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巨响,护花的泥土溅了一地,阮香宜看向宋珩,那脸色阴沉无比。

“给本宫滚出去!”阮香宜指着门口,咬牙道。她原本是想给这个小丫头一番脸色看看,却不想叫她反将一军!

“臣,领命!”

宋珩脸上的笑容怡然无比,她退出了门,大踏步地走出了椒房殿。

阮家,竟然是如此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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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去逛街败家了…我错了…@a

☆、第七十五章 寻求盟友

宋珩怡然地走出了椒房殿的大门,循着刚刚那太监带着自己走过的路线,往回走。她的记忆能力一向不错,不然又怎么能够记住这世间那么多的阵法和破解的方法,只是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御花园之中花团锦簇,郁郁葱葱,宋珩原本要走,却是有一双柔软的小手一下子抱住了宋珩的小腿肚,宋珩低下了头去看,那是一个粉嫩粉嫩的孩子,戴着小小的玉冠,散来的头发也不过是到肩头而已,他穿着一身浅黄色的云锦衣衫,袖口绣着祥云,那一双眼睛黑而亮,就像是黑玛瑙一般。

“姐姐!”他唤她,声音软糯的像是要渗进她的心底里头去一样,那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特别的可爱,眨巴着那一双大眼睛望着宋珩,那胖胖的小短手捏着宋珩的裙摆不放。

百里明玥还是认得这个姐姐的,当日在大街上救了他,并且安慰着他的姐姐。

“九殿下。”

宋珩轻声叫了一声,他的脸上和衣服上还有那小手上都沾染上了一些尘土,也不知是哪里沾染上的,倒也无损他的可爱,倒是平添了几分淘气,宋珩蹲下了身,从自己的袖口之中掏出了一方丝帕轻轻地擦拭掉了那些尘土。

“九殿下怎么这般的淘气?”宋珩擦完了百里明玥的脸,然后又牵起了他攥着自己裙摆不放的手,那小手柔软无比,却是沾满上了泥土,像是刚刚玩过泥巴一般,宋珩细细地擦拭了干净,看着他,忽觉自己这问话也有些不大妥帖的,九殿下是庆历帝最小的儿子,眼下也不过就是四岁的稚龄罢了,正是爱玩爱闹的调皮年纪,眼下这身上沾染上泥土倒也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宋珩见百里明玥低下了头,似乎一副心虚的模样,一下子也就心软了,转口又道:“殿下年纪小些,玩闹一些倒也是没什么的。”

“真的?!”百里明玥抬起了头,那一双眸子神采奕奕,但这神采一会之后便像是那烛火一般渐渐地灭了,他小声地说着,“夫子说我不学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