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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嬷嬷和宋歆没有想到宋辉会是突然之间说出这种话来,这些话她们背着宋珩说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眼下这宋珩就在眼前,且还是那么一副要笑不笑的姿态。这宋珩每次要整死人的时候,总是会带着这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像是在刑场上的刽子手一般,手执长刀时一笑,挥起长刀时又是一笑,而刀落时有是一笑。

人人都说是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而宋珩却是回眸一笑鲜血淋漓,她踏骨而行,身后鲜血宛若红莲曳生,只有瞧见过宋珩的狠,才会知道她的笑就是那一道催命符,催得人踏上黄泉路。

林氏看着宋珩,她的笑叫人发慌,她的目光正灼灼地看着那赖在地上吵闹不休的宋辉,林氏很是害怕,想她生了四子,一子已经残废,一女正在暗房,而眼下唯一健全的也就眼下在自己身边的这次子次女,辉儿是她最小的那个孩子,眼下宋珩难道是要连这个最小的孩子都是不放过的么?

宋珩看着宋辉,这些话可以说是宋辉在王嬷嬷和宋歆整日咒骂时耳濡目染学会的,但是那一双充满着恨意的眼神却是改变不了,他恨她。或许他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根本就是一知半解的,但是这些并不妨碍眼前这个才只有十岁的孩子对她的憎恨,当一个人深陷入憎恨之中的时候,那一份力量足可以毁天灭地。她想起那个时候曾经拍着手掌对着自己笑着的少年,眼下却是用这种充满着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神情是那么的陌生,完全把自己当做杀人凶手一般地对待,听听他刚刚说的那些个话,想来这些也都是因为平时的时候她们在他的面前一直说的缘故。

这么一个小的孩子就已经是被仇恨所渲染了,等到再长大的时候又会变成个什么样来的,宋珩不敢去想想,不过索性宋辉年纪还算小了一些,不至于到完全没救的程度,如果已经像是宋歆的那种年纪,宋珩绝对不会多看上一眼,灭了才算是个干净。

宋珩看向那已经僵在原地不敢说话的王嬷嬷和宋歆一眼,在她的眼神扫过之时,更是畏惧。

“原来,二娘二姐和王嬷嬷都是这般教导人的!”宋珩左手搭上了自己的右手,她只是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子,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好想一点也没有被刚刚宋辉的辱骂所困扰的模样,“原来在你们的心中,大哥被人砍断了手腕子,二娘你被罚,大姐被关暗房都是我的错了,你们是半点错都没有,恩?”

宋珩的尾音淡淡的,可眼下林氏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她的确是很想对宋珩说,今日他们遭受的那些个苦难都是她宋珩一手造成的,可眼下她宋珩一家独大,怎么敢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话来,别看眼下宋珩是半点生气的神情也是没有的,可林氏知道,在宋珩每一次折腾人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的神情,好像什么都没有放在眼内,却是将什么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当初辉儿没有说出这种话来,或许宋珩还会放过她的吧,就让她在这里了此残生,她也会守着本分,再也不会想着同宋珩抗争些什么了,她认输,彻底认输。眼下她什么都不求了,只求自己的儿女们平安就好。

“辉儿,赶紧给你三姐认个错!”林氏粗着嗓子对着宋辉命令道,旁人不知道她宋珩,她难道还不晓得她宋珩么,她根本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听听她刚刚问的那一句话,只怕是要朝着辉儿下手了。

林氏怕了,这一次是真的怕了,兄长弃她,她能够理解,眼下的自己对于兄长来说只怕已经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她不能怨也不能恨,原本兄长就是不赞同她嫁给宋成的,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也只能算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可她现在只想着保全了自己的孩子,别的她已经不求了,也不敢再求了。

她眼下也就已经只剩下这些了她再也不能失去什么了,也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林氏几乎是用那祈求的眼神看着宋珩,她也指望着这个一向是乖乖听话的小儿子能够在眼下这个时候听了她的话向着宋珩道一个歉,能够让宋珩放他一马。

宋辉才十岁,但是也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这个时候的他也有着一种叛逆的基调,这寻常的时候若是好好地同他说,倒还是能够听的,但是眼下林氏那语气凶恶,宋辉的心中又怎么可能会想着听着林氏的话。

“不!”宋辉扬着头,脸上还有着一些泪痕,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瞪着宋珩,咬着牙狠声道,“都是她害得我们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我要向她道歉,我不道歉,应该叫她向着我们下跪道歉才对!”

宋辉的话清亮,他看着那站在一旁的宋成,整个人在地上蹭着腿打着滚说什么,他一声一声地嗷叫着,“爹爹你平日里头不是最疼爱我们的么,为什么眼下你要如此对待娘亲,如此对待姐姐…爹爹,你是不要我们了么?!”

宋成看着那撒泼打滚不肯起来的宋辉,这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平日里头自己这个儿子是又乖巧又听话的,眼下竟然像是一个泼皮无赖一般。宋成看着这样的儿子,他的声音冷起来:“辉儿你起来!”

宋辉闻若未闻,依旧在地上哭着嗷着闹着,就像是诚心地同宋成杠上了一般,全然不顾自己眼下的身份。

宋成见这个小儿子是这般的不听自己的话,眉头拧得是越发的紧,他暴喝了一句:“你这小畜生给我起来!”

宋成那严厉的声音让宋辉愣了一愣,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瞧见父亲那一脸冷漠眼色的时候,他一下子忘记了哭泣,只能是呆愣愣地瞧着人。

林氏又怎么能够不知道宋成现下是真的生了气,其实林氏自己的心中也是有着一些气愤的,想着自己那一向乖巧伶俐的儿子怎么会变成眼下这样,不停地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样子,林氏只觉得自己的颜面就像是被人狠狠掌掴了一巴掌一眼,为何她的是个孩子之中就没有一个能够成了事的,一个一个都是这样半点事情都不懂的,她还能够维护她们到什么时候去?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去维护自己的孩子?

“你这小畜生,平日里头让你上私塾念书,夫子便是教了你这些个泼皮无赖的事情?这半点规矩都不懂的,你眼下再闹闹看,我便叫人将你丢出府去,免得他日丢人现眼!”宋成恶声恶气地朝着宋辉道,这样子的孩子,他是不要也罢!

林氏听着宋成说的那些个重话,她心中是又气又急,却又不能奈何,想要开口求饶的,可自己的胸口里头被压着一口气,闷咳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都是她,都是这个人——”宋辉指着宋珩朝着宋成道,“爹爹你怎么就不骂她,这些都是她害得!她是个小贱人!”

“住口!”宋成上前了一步,手一甩狠狠地扇了这个自从出生以来自己就一直是视若珍宝的儿子,念他年幼又是自己的幼子,一向是有最好的东西都是给了这个孩子,抱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不想眼下尽是教养得这个孩子成了眼下这样刁蛮的性子,眼下便是如此,他日不知又该如何呢!

“如此大逆不道违逆你姐姐的话也是你该说的?”

宋成那一巴掌甩的是结结实实的,他也是实在被这个小子给气到了,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培养竟然是培养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敢对着自己的姐姐且是宋家的嫡女一口一声“小贱人”,真的是完全目无尊长,想他现在都不敢对着自己则个女儿多说一句重话,则个小畜生居然会是如此的不知好歹!

宋辉从来都没有被宋成如此对待过的,脸上那一巴掌甩得是这般的疼,而宋成又是一副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宋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比之前那唱假一般的哭泣要真实多了,眼下是切切实实地哭得厉害了。

“罢了,父亲!”宋珩阻止了宋成,她站起了身来,看着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人一眼,“还只是一个孩子,你同他计较个什么劲,这往日里头辉儿虽不成与我特别的交好,却也一直都是乖乖地唤我一声姐姐的,眼下却是这般地辱骂着我,真是叫人寒心不已!”

“珩儿,这小畜生的话你又和他计较个什么劲,这夫子教得只怕已经全然忘记了,目无尊长,叛逆不逊,口出恶言,给我去祠堂罚跪着吧!”宋成喝道,“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到你三姐那边下跪认错,你三姐不计较了之后才许回房!”

宋辉呜呜地哭着,半步也不动,那姿态,宋成看得越发的恼怒无比,他朝着那些个丫鬟喝了一声:“还不将这个小畜生给我丢去祠堂!给我找人好好地瞧着他,叫他给我在那边好好跪着!”

外头的丫鬟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屋来,扭着便是将宋辉往者祠堂那边而去,而宋辉则是一声比一声哭的更加的凄厉,一口一口地叫着“母亲”。

“夫君,辉儿还小,这不晓事也是应当的,你别…”林氏说着便是又咳嗽了起来,这罚在儿身,疼的可都是在她这个母亲的心口上,这是要了她的命呀!

“辉儿是小了一些,可刚刚那些个话,也实在不是一个做弟弟的嘴巴里面应该说出来的话!”月氏看着床榻上的林氏,寂静地开了口,“瞧瞧刚刚那些个怨毒的话,说的是这般的顺溜,妹妹,你可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

月氏冷冷地哼了一声。她一向对于府上的事情是不搭理的,从进了落霞苑的开始,她便不曾说过一句话,原本她心中还有几分可怜林氏,彼此都是母亲又怎么能够不知道儿女受到的处罚,那根本就是在娘的心上扎上了一刀,而刚刚宋辉那说的话,无疑就是在她这个当年的心上扎上了一刀,想着珩儿为了给自己挣来一个薄名是那般的吃苦,她一个当年的在面对自己的孩儿如此被污蔑的情况下再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她怎么能够对得起自己的珩儿!

“原本我和珩儿想着你醒了,大家都是府上的人,你之前犯了错,眼下也已经是受了罚,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往后一同在府上住着,大家也好好相处下去别是生了那些个嫌隙,却不想原来在妹妹的眼中,我同珩儿便是如此的不堪。妹妹你可是教导出了一个好奴仆,守着门不让进,妹妹你也是教导出了一个好女儿,长鞭一甩便是要将我们母女主仆给打出了院子去,眼下竟然连那辉儿都是要指着珩儿肆意地漫骂,想来,这宋家,我同珩儿也是呆不下去了,也别管那新府有没有整修妥帖,一会我便是叫水碧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搬出去便是,也不在这边惹了妹妹你们的嫌弃了…”

宋珩从来都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会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原本她还一直觉得母亲太过心善了,怕着又是事到临头又同情上了林氏,可眼下,宋珩却是以自己的母亲为傲,她这一番话说得是恰到好处,没有刻意地打压了林氏,不过是点出了事实,但是这些事实也足够叫林氏再无翻身之日了。

宋成听着月氏说的那些个话,他晓得自己这个妻子一贯是逆来顺受的,从来不曾向他抱怨些什么,可到了今日她居然说出了这些个话,她听着这些个话也觉得是有些气恼不休。

“可真是好奴婢,好女儿呀!”宋成捏紧了拳头看着王嬷嬷和宋歆,“只怕辉儿也是你们这些个人给教坏的,想着辉儿一贯是乖巧听话的,怎么会像是今日一般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可不都是你们在拨弄着么,航儿被人砍断了手腕子,我这个当爹的难道就真的不心疼么,可这些都是航儿自己咎由自取!你们兄妹三人一同上了藏剑山庄,那永宁郡主,睿王秦王殿下也在,为何独独就是航儿被人砍断了手腕子,你们一并推到了珩儿的身上,难道是想说郡主王爷他们都偏袒着珩儿不成?!”

“你埋怨我处罚你,又怨着将薇儿赶去了暗房?你这是在觉得我处事不公了?”宋成看着林氏,“我怎不知你竟然会变得像是今日这般不晓事理,你这般同那些个无知妇孺有是有什么差别的?还有歆儿,谁许了你这般做的?你是觉得自己的功夫大好是吧,居然连你的大娘都敢用鞭子对待着的。眼下你已经及幷,等到那日得了空,我便与你祖母商议着给你选了一户人家给嫁了,既然在宋家你学不会规矩的话,那便去夫家慢慢学着吧!”

宋歆原本被父亲点到了名已经心惊不已,但是眼下这听到父亲说的那一句话,她更是心惊肉跳,她不想嫁人。

“父亲!父亲求您不要!我不要嫁人,我不要许人!”宋歆膝盖一软跪在宋成的面前,她扯着父亲的衣摆,哭着,“我知道错了,这往后我一定是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父亲求你别将我许了人,女儿还想承欢膝下!”

宋珩看着那不停地哭着的宋歆,她淡淡地开口,“二姐,女子最好的年华也就这么几年,莫要白白蹉跎了岁月。父亲为你选的人家,也一定是好人家,你也别整日舞刀弄枪得了,我让人去找一个绣工好的绣娘,你且学着一些,绣着自己嫁品吧!”

北雍虽是崇武,但是女子出嫁的时候一些个物件也是得女子自己亲手动手绣制,比如那鸳鸯枕,比如那华锦被,宋歆一向不屑女红那些个东西,眼下也是该找个好的绣娘来教导一番了。

“二姐你也且用心一些,免得到了夫家被人笑话!”宋珩轻声道,“有些事,也应当是放下了,追逐太远的星星,倒不如是抓住眼前的机会。”

宋歆听到宋珩那些话,整个人微微一怔,她快步地跪爬到了宋珩的面前,“三妹,三妹,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且同父亲说上一句,我年岁还小,大姐尚未出阁,我的婚事还无需那般的心急,三妹,我求你了!”

“这说到大姐,二姐说得倒也是不错的,”宋珩抬着头看向了宋成,“父亲,这大姐年长二姐两岁,这当姐姐的还未出阁,妹妹先出了阁,那倒是有些不大好的,怕是要惹人诟病的。大姐擅自用了陛下御赐之物,这几日的暗房之苦想必大姐也已经后悔无比了,陛下一向是宅心仁厚,必定不会计较的,等上书请罪之后,爹也将大姐放了出来吧。大姐也是到了出阁的年纪,若是再不定下个人家,只怕也是要等老了年华,到时候只怕人人要道大姐是否是身有暗疾了!若是爹爹不介意,我也愿意帮衬着选两个家世清白的好人家瞧瞧的,两位姐姐虽是庶出,但毕竟还是宋家的女儿,总不能配得太过差劲一些。”

宋成想了想,也的确是如此,宋薇已经是十七了,也的确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再不出嫁便是不好出嫁了,“这事我便看着办吧,到时候选了人之后也叫你思量一下,而薇儿且让她再关上两日再出来,免得叫她觉得擅用了御赐之物也不是什么大罪,到时候也一并找个绣工好的嬷嬷教导教导,在春宴之后选一个好日子吧!”

宋珩听着宋成的话,原本宋薇貌美无双,宋成也本着奇货可居的姿态,可自打及鬂以来的确是有不少的人家递上了帖子,可最多的也就是三四品官员为了自己的儿子或者是旁的侯府为了自己的次子庶子来求的,等不到自己想要等的,宋成想着也就干脆从那些个人家里头选一户好的嫁了出去,否则女子到了十八九岁,那就真的成了老姑娘反倒是没什么人求了。

“知道了。”宋珩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水碧交代着,“水碧,你明日去绣坊寻两位绣工好的绣娘来吧,可是要睁大了眼睛,选两位绣工出色的,免得到时候闹出了什么不得体面的事儿来,平白叫人笑话了咱们宋家!”

“小姐请放心,奴婢一定是会选出最好的绣娘来教导两位小姐的绣工的。”水碧柔柔一笑,想着那宋薇和宋歆很快便是要离开宋府,她的心中便很是宽慰,这下子一来,便是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欺负她的小姐了。

宋歆瘫在地上,她很清楚,爹的意思是要将她嫁出去了,她一个庶女,能有什么样的好去处,好一点便是配了官位比爹爹低的,金陵城中的小官的儿子成了嫡妻,差一点的,便是成了谁家次子或者是庶子的妻子罢了,庶女配庶子,这大概就是她会有的命运了吧,可她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这样地过了一生啊,真的不甘心。

王嬷嬷眼下是半句话都不敢说,她怕自己多说一句便是会是引火烧身,大小姐和二小姐的确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若是在小姐还掌管着府中大小事的时候,肯定是会给两位小姐选一个好的夫婿,可眼下,谁知道这婚事里头还会出些什么风波出来。

林氏心中已经是苦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眼下什么都做不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个女儿的确是到了要婚嫁的年纪,而她唯一能指望着的就是黄氏同宋成念着过往的情意,会给自己这两个女儿选一个好的夫婿,这样一来也无需叫她在为两个女儿徒劳伤神,林氏想着,能够嫁出去也总好过在这宋府之中受宋珩的气,受她的折磨要好,这往后自己多少还能够有个依靠,不至于日子过的太过清苦,而辉儿也能够有两位好姐夫的帮衬。

“王嬷嬷,”宋珩把视线落到了一旁的王嬷嬷的身旁,她怎么可能会是落下了这个老嬷嬷呢,“府上有奴婢同我说,这两日你去了林府,不知道王嬷嬷你去了林府是为了些什么事情,这府上是有些什么事情需要嬷嬷你偷偷摸摸地从小侧门出去?好似,都没有同府上的管家或者是旁的管事嬷嬷说上一声吧?”

王嬷嬷的身子微微一颤,她不曾想到自己眼下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宋珩的监控之中的,王嬷嬷被宋珩的问话问得全身发凉,半句话也是说不出来。

“王嬷嬷,这府上的人随随便便地出府却是没有个由头的,这怕是不好交代吧?!”

王嬷嬷听着宋珩的声音,耳边却觉得有丧钟在慢慢地敲响了,那一声一声地由远及近,从那含糊不清到了现在的清晰无比,她听见死亡的脚步声越发的近了起来,她朝着宋珩死死地磕着头:“老奴错了,三小姐饶命,老奴真的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有些奴才,吃着宋家的米,穿着宋家的衣,却是在背后头说着主子的坏话。”宋珩凉凉地道,她那眼神扫过王嬷嬷,“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了,这知错能改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也是要看改的时机对不对。王嬷嬷,刚刚辉儿说的话,你难道是没有听清楚么,我那一向乖巧伶俐的弟弟却不想被你这个刁奴教唆成了这个样子,王嬷嬷,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王嬷嬷哭着喊着,“三小姐看在老奴年事已高的份上,就放过老奴这一次吧,老奴以后不敢了,真的是不敢了!”

王嬷嬷晓得自己错了,她不该在宋辉的面前说着宋珩的坏话,可她也不曾想到宋辉居然会对着宋珩骂出那些个话来,她只是太气愤了,气愤宋珩这做出来的事情,为自己家的小姐鸣不平罢了。

“老奴只是想让老夫人来瞧瞧小姐罢了,老奴真当是没有说旁的事情,真的是不敢说别的事情。”

想她也不过就是衷心护主,不忍心看着林氏像是眼下这个样子,所以她才会想到去林家寻求帮助,谁曾想到林家现在已经是弃小姐于不顾了,若是早知道有今日的话,她是绝对都不会去林家的,说什么都不会去林家的。

“这个谁又知道,想那小少爷刚刚说的那些个咒骂小姐的话,想来也全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个刁奴在后头说三道四侮了小姐的名声,你这偷偷摸摸地去了林府,这些话肯定也在林家说了吧,你这个奴才好是刁蛮!要是轻易地放过了你。只怕府上所有的奴才都要以为是可以随随便便地在后头嚼舌根教坏主子的!”

丫丫大声地说着,她早就已经生气不已,尤其是在刚刚那小少爷扑了上来想要打着小姐,还用那般难听至极的话辱骂小姐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心中愤怒不已了。

宋成的脸色也很是难看。这林氏受罚也是因为她真的犯了事,原本他心中对于林氏还残存着一点点的愧疚之心,可这家丑不得外扬一向是高门府邸的出事原则,这老奴居然偷偷地去找了林家,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林家的目前到底说了些什么,林原然这个大舅子是同他一起在朝为官的,这要他怎么看待自己?!虽然眼下林家并没有过问些什么,可谁知道心中又是怎么想着自己的?

这样想着,宋成便是对王嬷嬷恶向胆边生了起来,只觉得这个奴才好不懂事,想来也是一贯被林氏养刁了的,居然是这样的目中无人,偷偷摸摸地就是出了府去寻了林家,还有一想到她教坏了自己那原本可人的儿子,宋成更加是气恼不休。

“来人,将这个刁奴拖出去杖毙!”宋成高声喊着。

“老爷饶过老奴吧,老奴再也不敢了。”王嬷嬷凄声哭喊着,她一下一下地朝着宋成和宋珩磕着头,“三小姐求您求您放过老奴,老奴日后以您马首是瞻,老奴还有一个七岁的孙儿,求小姐放过老奴吧,老奴犬马相报,即便是今生报不完,来世也会结草衔环来相报的。”

王嬷嬷虽然是林氏的陪嫁之人,但是这卖身契早就已经是在宋家了,所以实际上她也不能算是林家的人,即便眼下宋家打杀了她,也没有人可以置啄半分。

林氏一听,整个人宛若雷击。

“不——”她大声地呼喊着,王嬷嬷已经是跟了她大半辈子了,怎么可以杖毙,她想要撑起了身子去求宋成,却是怎么都起不来身,她努力地翻过了身,却是从那床铺之上连人带被子地跌了下来,跌得她疼痛不已,而林氏却已经是顾不得这些了,她慢慢地攀爬着,看着那王嬷嬷在自己的面前被两个小厮给拖了下去,她紧紧地攥着自己身上的被子,她望向宋歆,哑声地喊着她的名儿,想着宋歆能够在这个时候为王嬷嬷出一声,求一个情,那还是在她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伴着自己的乳娘了啊,她陪了自己半辈子,怎么就落得了杖毙这个下场,不该啊不该…

宋歆缩在角落里面,从宋成说要将她许了人家开始,她便已经是关注不到旁的事情了,唯一有的便是父亲要将她嫁予了旁人,即便旁人再是丰神如玉也是比不过她心底的那一轮明月的,既然已经是有了明月相照,她又怎么能够将旁的星辰放在眼内,她怎么能够嫁给旁人?她是不能嫁的,不能嫁的呀…有凄厉的哭喊声从院子里头传来,那一声一声的,砸在了林氏的心上,她看向宋珩,这个女子怎么能够这般的狠,怎么能够下这般的狠手呢?!

她铁石心肠,完全就是一个恶魔一般。

宋珩低头迎上了林氏的视线,那恨之入骨的视线,她不以为意,手微微一摆,“二娘你大病未愈,地上凉,不该这般!”

她这手才微微一摆,便是有丫鬟听话地上了前把林氏从地上抬了起来,把她抬回到了床上,又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王嬷嬷是个刁奴,二娘也不必为这样的人心感伤怀,宋家的规矩摆着呢,总不能由着人坏了规矩,让旁的人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够出去将府上的事情随随便便地乱嚼,一点规矩也是没有!王嬷嬷的事儿也好给府上上上下下的丫鬟奴仆一类的提一个醒,别仗着自己资历就可以当做没有规矩。”宋珩缓缓道,她哪里是不知道林氏善妒,身边几个得力的丫鬟早就已经给遣走了,唯一信赖也就只有这个老嬷嬷了,若是王嬷嬷安分守己,她也不会痛下杀手,谁知道那王嬷嬷还是搞不清楚现实,居然要去林家通风报信,这样的人,她又怎么能留。

“一会遣王嬷嬷的家人过来收尸,虽是家奴杖毙也没什么,丫丫,一会你且取了我名下的五十两银子给了王家人,算是抚恤,告诉王家人王嬷嬷犯下的错事,这五十两银子算是感念王嬷嬷在伺候府上多年,格外施恩的。”宋珩吩咐着丫丫,她这么做道不是怕那王家人在外头乱说什么,而是要做给府上的人看的,她宋珩是个恩威并济之人,有威严的时候,自然也会有施恩的时候,想要跟着她的就得擦亮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知道。”丫丫点了点头,反正小姐怎么吩咐她便是怎么做的,小姐这么做一贯是有她的用意在的。

“爹你觉得女儿这么做,可好?”宋珩转过了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宋成,宋成被宋珩那一笑,还有这话语之中带着小女儿的娇气给眩晕了眼,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总算是愿意同自己交好便是极好的,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你怎么做便是怎么做吧,爹信你!”

宋成说着,眼下他要全然地信任宋珩所说的每一句所做的每一件事,他还指望着日后仰仗着宋珩给他带来一些好处,哪里是敢反驳宋珩的行事。

“宋珩啊宋珩,你好狠的心,真的是好狠的心…”林氏像是疯魔了一般不停地念叨着,眼下这宋家是真的成了她宋珩一人的天下了,而宋成竟然是全然不顾了啊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眼中只有这个魔鬼一般的凶恶的女人,“宋家早晚是要败在你的手中的,你会害死宋家的你所有看不顺眼的人的,宋珩,我知你…”

“二娘,你错了。”宋珩摇了摇头,“我是宋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会是做出害死宋家的人这种事情来的呢,我是要将宋家光耀门楣的,二娘你多想了。”

“呸!”林氏狠狠地呸了一口,“你这个魔鬼,你这个妖精,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爹,二娘眼下病成了这个样子,大哥正在养伤之中,而大姐和二姐也是要准备着婚事,想来二娘也是没有空督导辉儿的学业了,辉儿成为那般不晓事的人,我这个当姐姐的也颇是心疼,眼下辉儿对我误会匆匆,我想倒不如将辉儿放在我的身边,由我亲自教导比较好一些,一来可以消除辉儿对我这个姐姐的误会,二来,等到他日辉儿学有所成的时候,我便将他带到军营之中,身为男儿理应接受将士的洗礼,光是学会那些个书上的大道义也是虚的,咱们宋家是武将出生,眼下也是应该文武并济才好!”

宋珩对着宋成说着,她的脸色真诚无比,一副全然为这宋辉考量的模样。

“不,绝对不可以!夫君,不可以,她会害死辉儿的,她会害死辉儿的!”林氏苍白了一张脸,她想要大声地吼着,却羸弱的像是在泣吟一般,辉儿怎么能到宋珩的身边,她真的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辉儿的,她绝对不会让辉儿活着的。

宋成看着宋珩,他微微有些迟疑,他知道眼下自己这个女儿是三军教头,三军都能教导了,自然是不差再教导一番自己的弟弟的,可看到刚刚辉儿这般待她,他又多少是有些怕宋珩对辉儿下手。

宋珩像是看出了宋成心中的疑惑,她微微蹙起了眉头,看向宋成:“爹你这是不相信女儿么,还是你觉得女儿我会心眼小到只因为弟弟骂了女儿几句就会对他下了毒手不成?”

宋成被宋珩这么一问,心中有些发虚,他心中是有些这般想着的,但是听着宋珩这么问的时候,看着对方那坦坦荡荡的神色,宋成怎么能够说出口。

“爹怎么可能会是这么想,这是爹觉得你平日里头要去军营督导三军,哪里有空闲管你这个弟弟,爹是怕累着你!”宋成道。

虚假!

宋珩在心底骂了一声,但是在面上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宋成心中所想的那般,“这倒也无妨的,我同睿王殿下说上一说,若是允许,日后我也可让辉儿多进进军营,瞧瞧府外的事情,总是困在府中困在院子里头面对这些个丫鬟婆子的,见识也会少上许多,看的多了才能见识远大一些。辉儿才十岁,旁人说些什么就会相信什么,哪里是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倒不如我亲自教导他,这样他才会晓得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毕竟是一家人,总好过一直存着误会,他日斗个你死我活,老死不相往来要好吧!”

宋成想了想,觉得宋珩这些话也有些道理,毕竟是一家人,有事还得相互帮衬着,总不能这般地误会下去。若是他日宋珩能将辉儿也一并弄到了军营之中得个什么小官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宋成点了头应允了下来:“便按照你说的办吧!”

林氏听到宋成说完的这一句,她头一歪,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那殷红的鲜血喷在地上,鲜艳刺目无比,她的手,颓然地落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宋珩,若不是她的胸口还略微有些起伏,真叫人以为她是死不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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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去写稿子,争取明天多更一点…

关于有人说我食言而肥的事情,并不是我真的不想更新,我长时间对着电脑,前些日子导致我右眼发炎,又痛又痒又难受了好几天,我也一直努力更新着,没有请假一类的。至于前天我说原本打算想更一万五,后来只更新八千,那是因为我头疼了一整天,有过头疼的人应该会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别说是写文,就连睡觉都是突突地疼着的。

作者不是圣人,不会无病无灾,也会有生病难受的时候,我只能说在我身体情况不错的情况下,我会尽量地每天一万字,尽量地能多更一些的时候多更一些。

明天我会把之前欠的字数补上。@a

☆、第八十二章 逆我者亡

林氏那一口血喷出,转瞬又是昏迷了过去,宋成也不愿意在这弥漫着药味和鲜血味的屋子里头呆下去,他只是略微地交代了两句便是转身出了门。

宋珩看着那躺在床上的林氏,她还活着,但是却比死了还要难受,她的眼睛里头布满着绝望的色泽。

“二娘,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你放心,辉儿怎么说也是我弟弟,我还不至于如此地泯灭人性,”宋珩看着那气息奄奄只剩下那一口气吊着的林氏,“我是决计不会杀了他的,相反地,我会好好地教导他,只是往后他也怕是没有空再来看二娘你一回了,不过二娘你放心,往后我娘便是辉儿的娘。”

这是要夺子了?!

林氏的胸口闷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宋珩说是不会杀了宋辉,可是她一定是会折腾着人,或许不用死,但是会让人生不如死,就像是眼下的她那样,想到自己怀胎十月咬着牙疼了许久才生下来的儿子,林氏心中沉闷不已。

宋珩弯下了身子,凑近了林氏的耳边。

“你知你期盼着他成才,可辉儿如此的顽劣不逊,你说我当如何?”宋珩的声音轻柔悠然,“我必将努力教他,如何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反正庶出之子也无需有什么大的作为,吃喝玩乐一辈子道也是一件舒坦的事情。二娘,我可是羡慕得很哪!”

林氏胸口一疼,又是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宋珩这人歹毒啊,她就知道她这个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心肠,但是也没有想到宋珩的心肠竟然是会坏到这种程度,林氏宁可宋珩对宋辉严厉,把他丢去军营也无妨,这纨绔子弟,宋珩这是要毁了辉儿的一生呐。

林氏张了张嘴,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这眼前一黑,彻底地晕了过去。

宋珩也不在看那林氏一眼,多行不义必自毙,眼下的林氏也翻不出什么天来了,宋珩再也不看那晕厥过去出气多进气少的林氏一眼,她扶着月氏慢慢地步出,在走到宋歆身边的时候,宋珩稍作了一下停留:“二姐,你就等着定下日子之后等着出阁吧!”

宋歆抬着一张迷茫的脸看着宋珩,她看着宋珩,她不敢反抗她,因为事实证明,她这个人很可怕,可怕的她根本就不敢有半点的反抗。

宋珩走了出去,她看着站在院子里头的奴仆,院子里头还残留着一些血迹,想来那就刚刚王嬷嬷所留下的血迹吧,丫鬟站在一旁畏畏缩缩地看着她。

“好生看顾着二夫人,有什么要事就来禀告一声,二小姐也是,得好好看着!”宋珩看着那些个有着畏意的奴婢一眼,曼声道。

“是!”

丫鬟们齐声说着,牢牢地记住了宋珩所说的每一个字,眼下三小姐说出的话谁敢不听从。

“去将大夫找来,给二夫人瞧瞧!”宋珩说着,她可不想叫林氏就这么去世了,她要她好好地活着,活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是!”

丫鬟应了声,急忙是有人去寻找大夫去了,一点也是不敢怠慢的。

宋珩扶着月氏回了院落之中,不多时便是有丫鬟来回了话,说是大夫来瞧过了,林氏气急攻心,一下成了中风之症,这往后的日子就算是人清醒了过来,也是要在床上躺上一辈子的了,想着林氏在府中这风光的大半生,现在落得了这么一个地步,也算是一个报应,府上的人对林氏那下场也不敢有半丝的议论,这王嬷嬷的前车之鉴正在他们的眼前呢,只怕是不要命了才会同三小姐做抗争,府上的人多半都是死契,想着在宋家能够多挣点银子也是好事,并不想步上王嬷嬷的后尘,这死人的钱他们拿了又有什么用。

宋珩觉得自己做了这三军教头之后,可算是一段蜡烛两头烧,军营中的事情虽然需她处理的并不算多,却也是不少。军中不服她的人还是有不少的,索性的是,在进入过她设下阵法的山中两日之后,那些个不服声音倒也是少了不小,在山中被足足困了两日,若不是最后睿王殿下寻到了阵眼所在,只怕他们也是要无限困下去,那些个将士对于宋珩也多了几分敬意,晓得那小丫头是真的有真才实学所在,这一声“宋教头”也叫得很是心服得多了。

在到了军营的第五天,宋珩同往常那般处理完了自己的事物之后便是要回了府去,其实眼下这宋家她也倒是不甚担心的,宋薇的婚事似乎是要定下来了,从宋成的意思,大致是想同那护国公府上结个姻亲,但也不是嫡子,而是那三子,庶子方瑞安。宋珩稍稍打听了一下那方瑞安,为人颇为轻浮,这还没有成婚,已经是先有了两个姨娘。这婚事虽然没有定下,却也已经是**不离十了。宋辉依旧是每日在祠堂跪着,这第一天被宋成丢去祠堂的时候,他哭闹不休,砸了供奉鲜果的桌子,这让宋成又是一顿生气,打了他五大板子。

宋珩虽说是要自己亲自教导宋辉,却也是漫不经心,由着他在祠堂跪着,只许下人每天送写素食过去,半点荤腥也不沾。说是让他自己什么时候想通了,想着来认了错了,她再求放他出来。这宋辉倒也有些骨气,一点软都是不肯服的,每天都在那边跪着。

宋珩也颇有些好奇,想瞧瞧这个孩子能够扛得住多久,或许,还真的是一块可造之材。

宋珩回到了宋家,这才刚刚进了大厅,宋家的管家便是奉上了一份烫金的帖子,“三小姐,这是大皇子送来的帖子,说是今夜让小姐务必赏光,这轿子都已经是在这等了许久了。”

宋珩翻开了帖子瞧了一眼,上头那一手漂亮的宋体映入眼帘,上头倒也是没说什么,不过就是已经备好了一桌上好的酒席,请她务必前往赴宴。

这自古以来,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宋珩想到那大皇子,便是想到当日在那朝堂之上那大皇子对她的姿态并不算是友好,甚至几乎是要同那阮丞相一般同自己争锋相对的厉害,眼下却是给自己送来了这么一份帖子,这叫宋珩怎么能够不奇怪,怎么能够不觉得有些防备了起来,这无事献殷勤一贯是非奸即盗,那大皇子肯定是别有所求了。

虽然那大皇子让宋珩并不算是特别的欢喜,可这帖子都已经发到了她的手上,也说了要她“务必”前往,这就是压根就没有给她回绝的可能性,而且现在还停了轿子在宋府的门口,这根本就是没有给她半点拒绝推诿的余地,宋珩见今晚这宴会已经是成了板凳上的钉子,即便她不想坐也得坐了。宋珩看了一眼那一顶四人轿子,轿夫孔武有力,或许自己说不去之后,只怕这轿夫也要成了杀手了。

“我且去换一件衣衫。”

宋珩嘱咐了一声,一边往着自己的院落而去,一边暗自寻思着这一贯不同自己交好的大皇子怎么就会突然之间要请她去赴宴了呢,这其中可是有着不少的文章。既然是要去赴大皇子的宴会,宋珩自然是不能像是前往军营一般,兵刃是绝对不能拿的,而女子原本就不该同男子居于陋室,想了想之后,宋珩换上了当初从成衣店里头买的男子装束,她换好了装束,那些个轿夫对于她这身打扮倒也没什么话说,等到宋珩钻进轿子坐稳了之后,四人便是抬起了轿子,往着金陵河畔而去。

那轿夫倒也是抬得很是稳重,半点颠簸也无,宋珩倚在轿内,那微微的摇晃倒是让她觉得有些瞌睡了起来,她闭上了眼睛假寐,心思却是半点也不敢放下,就怕一会之后会出现一些叫她出乎意料的事情。

轿子大约抬行了两柱香的时间便是停了下来,宋珩听见有隐约的丝竹之音,清清脆脆的,还有那堪比黄鹂一般婉转的嗓音,正在唱着小曲,委婉动听极了。

“宋大人,请下轿!”有声音在她的轿子前响起,催着她下了轿来。

宋珩睁开了眼睛,她猫着腰上前了一步,掀起了那轿帘踏了出去,看了一眼自己眼下所处的地方,这看了之后,这才发现自己是在金陵河畔的一处,眼前停着一艘华丽的小画舫,画舫上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舱内也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而身着一身花色锦衣的大皇子眼下正站在地面通向画舫的踏板上看着宋珩。

百里纪昀在看到宋珩一身男子装扮前来的时候,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心中略微有些不爽,当日在朝堂之上,他对宋珩的印象是极为深刻,尤其是那一张利得像是匕首一般伶俐的嘴,那容貌虽不能算是特别的出众,却也是清雅淡丽得很,见惯了那艳若桃李的,瞧瞧那如同芙蓉一般清秀的女子倒也别有一般滋味,却不想她今日居然是穿着男装前来。

“宋小姐,本王可是在这边等了许久了,你这般迟来,一会可是要罚酒三杯的!”百里纪昀按捺着自己心中隐约的不快,他扬着笑,同宋珩说着,摆了一个手势,“宋小姐,请上船来吧!”

宋珩听到百里纪昀这么说,她也不忸怩,几步登上了船,在她上了船之后,那船夫将那踏板一收,手上的杆子一撑,将船开了出去,没一会的功夫,这船就已经是在金陵河上顺着河流慢慢地往者下游的方向而去了。

“大皇子此番请宋珩至此,不知是所为何事?”

“这无事就不能请宋小姐一聚了?想来宋小姐被赐封为教头,本王还没有同小姐贺喜过,今日特意设下了一宴,想着请小姐过来一叙,纪昀一向是个粗人,心直口快,有什么便是说什么,当日在朝堂上如有冒犯宋小姐,还望不要介怀。”百里纪昀原本是想哥两好一般地搭上宋珩的肩膀,在他那宽大的手掌即将要接触到宋珩的肩膀的时候,却又像是突然想起宋珩虽然眼下是穿着男装,可毕竟还是一个男子的事情,他这手便是怏怏地收了回来,有些尴尬地笑着,一边笑一边引着宋珩往着船舱里头走,“小姐里边请,里边请!”

宋珩顺着百里纪昀的意思,跟着他往者船舱里头走,这船舱里头那通明的灯火倒不是烛火,而是那宛若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整整三十六颗夜明珠摆在船舱的每一处,夜明珠的光辉柔和,三十六颗夜明珠的珠辉让整个船舱亮如白昼,里头摆了一桌上好的酒菜,葡萄美酒夜光杯,那菜是金顶烹羊添肉桂,龙筋凤髓,只有叫不出名来的菜色,却没有不在的菜色。

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奢华。

那酒桌前坐了三个人,一个穿着珠黄色华服,扣着镶着和田玉石的腰带,一个穿月白绞锦,手上大拇指上套着一枚价值连城的血玉扳指,这两人都带着金冠,神色倨傲,一瞧便知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而这第三人却是穿着深蓝色的儒服,而那料子却是再寻常不过了,同刚刚那两人一比,他朴素得毫无特色,好像是走错了地方的人一般,他静静地坐在那边,坐姿是那无从挑剔的标准,眼不旁视,也未有一丁点的惊叹,对于眼前这些个奢华,好像是视如无睹一般沉静。

宋珩跳过了那两人,视线倒是落在那第三人的身上,那人也瞧见了宋珩,那沉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一般的面容之中多了一抹讶色,“宋小姐。”

他开口唤了一声,那声音带着一些熟稔,那叫法虽是有些生分,那话里头的欢愉却是半点也不生分。

“沈公子!”

宋珩也回了一声,她不曾想这沈从墨倒也是在大皇子的宴席之中,这样一来,宋珩对于大皇子这突然之间请了她又请了沈从墨的用意越发觉得好奇了起来,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藏剑山庄那是北雍的兵器制造库。

沈从墨倒是没有想到会在今日瞧见宋珩,原本他也是听说了宋珩名节被污的事情,本来他一听说之后便是想要帮着澄清的,但是后来转念一想,若是他澄清是自己同宋珩一起去了西北大营,只怕又要被一些人无众生事了,即便他同宋珩之间是真的清清白白不过,但是孤男寡女上路总是要惹人非议的。他作为一个男子,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宋珩是一个女子,世俗对于男子总是略宽容一些,却不见得对于女子也是一并宽容着的,当世人知晓是他同宋珩一起的时候,只怕又是一场翻天覆地的言论,他可以向宋珩提亲来作解决,可那还是于事无补,她还是会被人不停地议论着,是是非非的并不能因为此而彻底地解决,再者,只怕宋珩一向是个特别的女子也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嫁给了他寻求庇佑。

所以沈从墨什么都没做,只是吩咐了那些个沈家的家奴每日打探着宋珩的消息,知道她并不为这些流言所困扰这件事情叫他松了一口气,后来他也曾想过在睿王殿下回京之后便请了睿王一同到陛下面前作证,还了宋珩的清白,只是,睿王殿下的动作似乎还是较他快上了一步。

沈从墨多看了宋珩两眼,虽然她眼下是穿着男儿的衣衫,束了男儿的发束,倒也并没有那般的不伦不类,较之女子多了一些英气,较之男子多了几分柔软,这男装倒让宋珩有了几分“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