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回到宴会上的时候,发现那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宴会早就已经清冷无比,使者们全然都已经不在了,而大臣们也完全没有了踪影,整个宴三只有那一桌一桌还没有撤去的桌子和桌子上那并没有吃了多少的酒菜。

宴上已经没有旁的人了,只有庆历帝陛下,萧太后,宁王,眼下多了宋珩、百里流觞、百里绍宇还有阮明道,刚刚被阮明道追杀的那三个侍卫站在一旁,脑袋垂得低低的,半点声音也是不敢出的。

出了这样的大事,事关皇家的颜面,宋珩当然了解庆历帝的想法,这样的丑闻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难怪庆历帝会在刚刚匆忙之间就结束了这一场宴席,宋珩的偷偷打量了一下庆历帝的脸色,只见他绷着一张脸,那神色已经不是用难看能够形容的了。

宋珩行了一个端正的宫礼,不等庆历帝开口让宋珩起身,却见萧太后对着宋珩招了招手,“你,到哀家身边来站着吧!”

宋珩看了一眼正在慈眉顺目地对着自己笑着的萧太后,她不敢违抗萧太后的话,急忙是走上了前,在萧太后的身边乖乖地站好。

“陛下,且开始吧!”萧太后对着庆历帝道了一声,她的声音里头带了一些冷意,她冷眼地看着那被侍卫丢在宴会上的阮明道,“且瞧瞧这个狂浪之徒是怎么说的!”

“回太后,臣刚刚在桃花林之中散酒气,不巧听闻呼救之声,臣半点不敢怠慢就去了,瞧见阮大人衣衫不整正在屠杀侍卫,臣于心不忍就出手相助了,眼下阮大人被臣点了穴位,因为他欲自尽来逃避事责。”宋珩急忙开了口解释到,她也不说自己有没有听到侍卫说了一些什么,因为庆历帝的脸色是在难看的厉害,不过想来也是的,想庆历帝乃堂堂一个皇帝却是带了一顶绿帽子,这种气别说是一个皇帝,就算是别的男人也实在难以忍受,宋珩晓得,如果自己眼下再提这种事情无疑是火上浇油,到时候平白惹得庆历帝的嫌弃,所以宋珩摒弃了自己说听到的话不说。

其实就算是宋珩不说,但是眼下阮明道那衣衫不整的模样也真的有一种私会被抓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曾经是干了什么好事。

“他这般自杀,大约也是因为事情败露了之后所以才想到要自杀的吧!”萧太后冷冷地道了一句,“宋珩,你去解了他的穴道,如果他还想要自杀的话,那么便是畏罪自杀,阮家一门也就留不得了,这样辱没了皇族颜面的人,也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并死了也倒干净!”

阮明道的眼神之中带了一些恐惧,他看着萧太后,这个已经迟暮的老人还是有着当年那雷霆的姿态,阮明道原本是想要在解开穴道的那一瞬间就求死,但是听现在萧太后这一番话之后,阮明道倒是半点也不敢再死了。

宋珩应了一声,她上前在阮明道几处穴位上一拍,解开了他的穴道,阮明道张口便是一句:“陛下太后,臣委实觉得冤枉啊!”

“冤枉,若是你真的是冤枉的,你为何要残杀侍卫?”庆历帝气恼地一拍金座,他现在心中仿佛是有着一团怒火不停地在燃烧着,自己珍爱的皇后居然会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

“臣同皇后之间并无私情,这都是他人的栽赃陷害,臣真的是半点也没有做过!”阮明道梗着脖子道,“臣不过是听闻皇后身体不适,作为皇后的兄长,臣着实是放心不下,这才去探望了一番,并无旁的事情。”

阮明道想起自己刚刚在推开香宜的时候曾经让她回了帐篷收拾好一切,凭着香宜一贯的聪明才智,阮明道想,她大约是知道要怎么做的,眼下阮明道只能把素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阮香宜的身上,希望她现在已经回了自己的帐中,收拾好了一切。

“哦?”庆历帝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么,便是把皇后带了上来吧!”

在庆历帝的一声令下,即可便是有了丫鬟搀扶着阮香宜上了前,说是搀扶阮香宜,倒不如说押着阮香宜过来,阮香宜还是那一身华丽的后服,那后服凌乱不堪,发髻散乱,嘴上的嫣红散开,那画面有些不堪入目。

阮香宜浑身有些哆嗦,但是在看到阮明道那一身是伤的时候,阮香宜的眼神之中有了一些伤痛,她一把推开了押着自己的两个宫女,扑到了阮明道的面前:“你怎么伤得这般的厉害,你不是说要好好地活着的么,你眼下这样,怎么照顾碧兰?”

“香宜,你同皇上说,咱们是受了人的陷害!”阮明道用自己那完好的手握着阮香宜的手,殷切地道,“咱们是兄妹,怎可能有什么私情!”

这一句话像是刺激到了阮香宜一般,她推开了阮明道。

“就是因为我们是兄妹,所以我们就不能相爱,你为何总是要牺牲我?我为你牺牲的难道还不算多么?”阮香宜拔高了声音,“你怎么就不为我着想一番。我已经是这般年纪了,我想好好地过一些日子。”

阮明道不知道阮香宜这是怎么了,他心中有些焦急,觉得阮香宜同刚刚的时候有些不大对劲,刚刚他明明在她的身上闻到了一些很好闻的香味儿,那香味是那般的勾人,叫他心痒难耐,可眼下的阮香宜的身上却是没有半点刚刚的那个味道。

难道说?!

阮明道的脸色一变,不会的,那个人绝对不会背弃自己的!

阮明道想要去阻止阮香宜,可阮香宜却是半点都没有顾及一样,她看着阮明道:“是到如今,你想要我说些什么?你说你不会将我送入皇宫,可你还是将我送入了皇宫之中,眼下你还要我做些什么呢?我是一个女人,即便我们是兄妹,但是我们相爱别人又能管得了什么,爱郎,你是真的不要我了么?”

阮香宜一口一声爱郎,对着阮明道叫得极其的亲密,她死死地抱着阮明道,那姿态亲密无比,半点也没有兄妹的感觉。

“爱郎,你可知我有多想抱抱碧兰,告诉她,我不是她的姑姑,我是她的母亲!”阮香宜轻柔地说着,“我想让她叫我一声娘亲!”

阮明道脸色发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阮香宜,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居然会把这些话给说了出口,阮明道已经是不敢再看金座上的庆历帝,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死期难逃了。

阮香宜话音一落,整个人又打了一个哆嗦,那眼中的痴迷色泽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看了一眼自己抱住不放的阮明道,急急忙忙地松开了手,仿佛是如梦初醒一般。

阮香宜看了一眼自己所处的地方,又看了一眼金座上的庆历帝,她的脸色微微发白,“陛下,臣妾怎么会在这里?”

阮香宜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美好的梦,梦中有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还有一个孩子声声地管着她叫着母亲,可这一醒来之后,那些个画面却是半点都不见了,金座上的庆历帝神色难看无比,她全然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你这一句话,问得着实很好!”庆历帝怒极反笑,“原来朕不知道,皇后你竟然是这般地爱慕着自己的兄长的!”

阮香宜听到庆历帝这一句话之后脸色一变,“臣妾…怎会!那是臣妾的兄长啊,臣妾怎么会爱慕自己的兄长,这般有违人伦的事情,臣妾断然是不敢做出的!”

“是吗?刚刚哀家可是亲耳听到,皇后你承认,阮小姐是你同自己兄长有染之后生下的孽种!”萧太后拍了一下自己座位的扶手,恶声道,“我还到你这贱人德淑贤良,却不想竟然是这般藏污纳垢的人。阮家,你们着实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啊,将这两个不知礼仪廉耻的人杖毙!”

萧太后高声叫道。

“太后,臣妾没有!”阮香宜急急忙忙地爬到了萧太后的跟前,抱住了萧太后的大腿哭诉道,“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根本就不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一定是宋珩,此女擅长邪法,一定是她做的好事!”

“臣斗胆,皇后娘娘这般说,也不过是一面之词,”宋珩看着阮香宜缓缓地开了口,“皇后既然说自己是清白的,不如,滴血验亲如何?”

阮香宜听到宋珩这么说,原本还想说的话,半句也是不敢再说了,萧太后见阮香宜那面如死灰的模样,她越发的恼火:“杖毙!”@a

☆、真相(一)

阮香宜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原本她是好端端地在帐中的,恍然瞧见有人从自己的床榻之中起来,她原本是想叫人的,但是却不知道被谁给打晕了,后来她是被自己的一个贴身侍婢给叫醒的,她才刚刚转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也不等她将自己打点好,这一下子又来了人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就押着她到了这里来了。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怎么就把碧兰的事情给说了呢,这件事情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是烂死在了自己的肚子里面的。

阮明道看着一脸懊悔的阮香宜,他的鼻息之间真的是闻不到那个味道,而看香宜这个样子,阮明道想自己大约已经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他就已经是成了那弃车,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他了,所以他就该被放弃了,半点都没有被选择的余地。

“朕待你如同自家兄弟一般,明道,朕可有半点的对不住你?却不想,时至今日,你竟然是如此这般待朕!”庆历帝很是寒心,“这些年,朕都护着你,即便你有些错处,朕也是一直都不以为意!你可知在你成为丞相的这些年,有多少的奏折说你这个人刚愎自用,残害百官,朕都一直按下不表,不曾想,原来你竟是这般人!皇后,朕也是真心怜爱你,你虽无子,朕也待你如初,现在想来,那些曾经的日子都叫朕觉得有些恶心!”

“历儿,还同这般的人说些什么,便着人拉了出去杖毙,皇家的颜面全然都是被这些个人给丢尽了,还有那个孽种,自然也是留不得的,一并杀了才叫个干净!”萧太后冷哼了一声,看着阮香宜同阮明道的眼神尽是嫌恶,一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亲兄妹还有染的事情,萧太后就特别地觉得恶心。

“太后,真的不是这样的。”阮香宜还想再挽回一些,她可以死,但是碧兰不能死,她这大半辈子什么没有经历过,她已经当过了母亲,甚至也做过了妃嫔,甚至还已经当过了皇后,她什么都已经满足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可碧兰还只是一个孩子,她今年才十七,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她还有大好的人生都没有过,怎么可以死?!

她这个当母亲的,什么都不能给她,甚至连抱她都做不到,现在她唯一能够做到的,大约也就是拼劲了全力去帮着她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刚刚我是被人陷害的,真的是被人给陷害的!”阮碧兰是真的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刚刚会说出那种话来,她想,或许是刚刚把她叫醒的那个宫女给做了手脚,不,肯定是是她了。

“罢了!”阮明道伸手拉住了还打算在说话的阮香宜,“没什么好说的!”

阮明道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正直的人,甚至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错处的,他的确是爱恋上了阮香宜,只是这个女人恰恰好是自己的亲生妹妹罢了,他是没有错的。

阮明道抬起了头看着坐在金座上的庆历帝,他冷笑了一声,“陛下,事到如今,臣什么都不解释了,什么惩罚臣都甘愿受罚。自古以来最是无情的便是帝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家,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残害百官,那些都是他做的吗?阮明道心中冷笑了一声,那些个百官是在庆历帝初登大宝的时候,那些都是同他对着干的人,曾经暗地里面支持着旁的王爷的人,庆历帝面上说的是既往不咎,可又怎么可能会是真的既往不咎,不过有些人是当场发作,而庆历帝是秋后算账罢了。

他做的是丞相,可暗地里面也是庆历帝的一出爪牙,帮着处理了那些个不适合庆历帝出面做的事情,那些个污秽不堪的事情。

眼下,就成了他刚愎自用,一条一条都是他的错处!

“念在老臣也曾对陛下一片真诚的份上,老臣不求陛下能够原谅老臣,臣只求陛下留下碧兰,老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臣求陛下放过臣的女儿。”阮明道说着,他跪在地上,虔诚地朝着金座上的庆历帝磕了一个头。

阮香宜看了一眼阮明道,他认了,阮香宜也不再说那些了。她也虔诚地匍匐在地上,跪求着庆历帝和萧太后的手下留情。

“我愿意一死,求陛下放过碧兰。”阮香宜的声音虔诚,她愿意就此死去来换取她女儿的一身的安稳。

“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杖毙吧!”萧太后狠声道,“今日这两人着实是丢了我们皇家的颜面,这春宴如此重大的事情,使臣要如何想我们皇家!”

萧太后怎么都没有想到,刚刚在春宴上,宾客尽欢的时候,居然有着三个身上沾染了鲜血,且其中一人还负伤的,这一进来便是嚷嚷着“阮丞相杀人了!”

这样危言耸听的话,几乎是全场都骇然了,但是更加骇然的事情是从那三个侍卫后来说出来的话,越发地叫人震撼。

萧太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毕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物,当年先帝驾崩,皇子叛变的事情都没有把她给压垮,在那三个侍卫喊出那些个话的时候,她急忙地便是让人将这三个侍卫带了下去,有些话可以说,而这些话是不适合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且还是在众使臣的面前。

这一看之后,这春宴上的确是少了两个人,一个是阮明道,一个是宋珩。

萧太后很快地寻了一个由头,把春宴给结束了,那些个使臣是真的不能再留在宴会上了,这皇家的颜面他们不要,他们百里家还得顾着呢,这样的皇家丑闻怎么能平白地让外人知道的。

在人被带来的时候,萧太后也是存了一个希望的,希望这件事情不会是真的,可一等阮香宜到来了之后这么一个微末的希望就彻底被抹杀了。

刚刚那真情实意相拥的一个画面,她已经是觉得已经是恶心透了,索性是没有在众人的面前曝光了这些个丑闻,不然皇家的颜面基本上就毁在这一次了。

可眼下,这一对狗男女居然还敢再求放过那个孽种!

“一个不留!”萧太后冷声道,她怎么可能会是想要将这三个人给留着的,挫骨扬灰的都嫌弃不够的,“谁都无需再多说什么!”

宋珩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阮明道和阮香宜,萧太后为了顾及皇家的颜面是绝对不会留下阮家一家的,萧太后是庆历帝的亲生母亲,庆历帝一向是最孝顺自己这个母亲的,自然不会同萧太后再计较些个什么,多半还是会同萧太后一样为了皇家的颜面将这两个人暗自处理了。

阮明道和阮香宜是必死无疑的。

“太后,微臣能够说一句吗?”宋珩想了想开口道。

“说!”萧太后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原本她是不该让宋珩在场的,这是皇家的丑闻,自然是时知道越少的人越好,如果不是那三个侍卫说是因为宋珩拖延住了阮明道,只怕他们这一队十个人都是要死在阮明道的手中。

萧太后看了一眼宋珩,其实她早就已经是听过了宋珩的名,今日是第一次瞧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萧太后也算是打量了宋珩良久了。这个女子是个聪慧的,萧太后是晓得宋珩肯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是她却是半点都没有说,足以见得这个女子也晓得什么是应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所以萧太后也就留着宋珩在了这里。

“皇后同阮大人的确是不能留的,但是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时机,现在要是处置了阮皇后同阮大人,使臣和百官多半都会猜忌,以为这后宫之中真的是有了这一处丑闻,这众口铄金的,正如同微臣当日一般,不如先将阮大人和阮皇后收监,等到使臣离开之后在进行处理,不知陛下和太后意向如何?”

宋珩慢慢地说着,她这样子一来是保证了皇家的颜面,也是保证了阮家一族绝对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这样的丑闻,皇家是坚决不能留着的。

“至于那个孽种…”宋珩想了想之后又道,“阮小姐也算是才德兼备,不若皇后娘娘收为义女,赐给一个公主的名头,若是东极国的二皇子再提婚事,不若就阮小姐嫁到东极,也算是为了咱们北雍出了一份力了。”

宁王想了想,原本他就是不忍心永宁远嫁的,且那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实诚的人,听听那些个话,那所谓的条件,几乎就是耍着他们北雍呢!且嫁到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没有半点知心的,就算是有了什么状况,他们也是鞭长莫及。

眼下宋珩的提议,宁王觉得大好,给了阮碧兰一个公主的空名,即便是在东极受了什么委屈那又能怎么样呢,那不过就是个孽种罢了!

“皇兄,臣弟觉得宋大人这一处提议是大好的,不知道皇兄怎么看?”宁王急忙对着庆历帝说着,“臣弟实在是不舍得永宁远嫁他国的。”

萧太后原本就是有些不舍得永宁,自己这么多孙子孙女之中,也就只有永宁是同她最是亲近的,如果不是现在永宁是皇家最后一个女娃,如果不是到最后的关头,着实也是不想让她远嫁的。

但是要收阮碧兰为公主?萧太后有些迟疑。

“太后,我倒是觉得这事合该这般办的,”百里绍宇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他扯着萧太后的衣袍子,“您说要是永宁嫁到了东极,要是这受了点委屈,亲人又不在身边的,一年到头也没有瞧见过咱们,或许这一辈子都瞧不见我们,这心疼的还不是我们?”

百里绍宇坚决是认同宋珩的话,“不过是一个公主,难道阮碧兰还真的以为自个是货真价实的公主?眼下不过就是坚决了东极的婚事而已,东极国的二皇子在东极也不是什么受宠的皇子,眼下也没有什么权势,那大皇子孤傅彦多半还容不下这些个自己争夺帝位的皇子,永宁是怎么的都不该嫁过去的!”

穆贵妃也急忙点头称是,“郡主是万金之躯,那孽种不过是占了个公主的名头罢了,太后还是为了郡主,先委屈一些吧!这远嫁也就同流放一般,眼不见为净,就让她一辈子待在东极之内,不要回来吧!”

穆贵妃基本上已经想到了今天这事同宋珩脱离不了干系的,今天这事,阮家已经是彻底结束了,但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做了一个顺水人情给宁王,这也是一件好事。宁王是最疼爱永宁郡主的,太后也是极其疼爱,不让永宁远嫁也是顺了萧太后的意思了。

萧太后想了想,总算是点了点头。

“那孽种,倒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的事!”萧太后冷冷地说着,“哀家看宋大人这一番话倒也算是没什么错处的,就按照宋大人的意思去办吧,将两个贱人收押起来,等到使臣离开了之后,阮香宜赐白绫一条,死后丢入乱葬岗,这般不洁的女子怎能入了皇家陵园,阮明道杖毙!”

萧太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衣袖一摆,穆贵妃也急忙地从金座上站了起来,她上前扶了太后,搀扶着萧太后慢慢地走着。

百里绍宇也急忙地跟上了前,也一并搀扶着萧太后走了。

庆历帝也觉得有些伐,今晚这事着实让他觉得有些闹心,“就按照太后的意思办吧!流觞,你将阮明道收押进天牢。朕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至于皇后--将她打入水牢,朕同她死生不复相见!”庆历帝冷声道,“这事,就交由宋大人去办吧!这余下的事情,也就交由宋大人去办吧!”

“臣准旨!”宋珩应了声。

庆历帝同萧太后一走,宁王也便是跟着一同走了,这皇家的丑闻就是这样一下子落幕了。这一场原本应该是欢乐的春宴,就这样到中途的时候停止了。

这应该是君臣同乐的地儿,眼下只留下了两个罪人,犯得是那肮脏不堪的事儿。

阮香宜的脸上那精致的妆容早就已经是哭花了,而阮明道的脸上却是半点眼泪也无。他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宋珩,冷声一句:“宋大人,眼下你可满意了?”

这样打压阮家,阮家一下子就这样给倒了,想来她就应该满足了吧。阮家的倾覆,同她脱离不了半点的关系。

“阮大人言重了,”宋珩冷冷地说着,她看着阮明道,“您不是求阮小姐一个性命安全么,你我同僚一场,这样也算是给了阮大人你一个面子了,应该由着我说,阮大人,您还满意不?”

“满意!怎么就不满意!”阮明道狠狠地啐了一口,想他的碧兰此生的心愿就是嫁给睿王殿下,就算是有着公主之名,这收得公主,怎么能够和那些个金枝玉叶的公主相提并论,就算是以公主之名嫁给东极的皇子,那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收场,山高皇帝远,又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又能有什么用!

“宋珩,只要有你这一天,这北雍早晚得因你而起祸事!你就是一处红颜祸水,事端绝对不会少!”阮明道看着宋珩,这个薄凉的女子,她早晚是要在北雍掀起祸事的,“我就等着看,等着看你这样的妖孽如何收场,你那些个下场多半是要比我还要凄惨上万分,我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很快你就会上路了!宋珩,我等着,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宋珩冷冷地看着阮明道,她由着他在那边说着,反正这人也就是要死了,由着他说说也就算了,这大约也就是他最后一次说了。

“阮大人安心,世人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这个祸害,大约还会活的长久一些!”宋珩看了一眼那一脸穷凶极恶的阮明道,“殿下,走吧,将皇后送往水牢之后,臣还得去丞相府一趟!”

“恩!”

百里流觞应了一声,他伸手一招,便是有侍卫上前来,将阮明道同阮香宜捆绑住了,押解了出去。

这天牢和水牢都是在大理寺刑狱司之中,宋珩便是押着阮香宜进了水牢,水牢里面有三尺寒潭,整个牢中满是清寒,这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而天牢之中则是各种刑具,每日都会有侍卫按照三餐来伺候着。

想来,庆历帝是真的对这两个人厌恶到了极点,这水牢太过清寒,阮香宜又是一贯娇生惯养的,这清寒之苦只怕是挨不住的。

“皇后娘娘,您好生呆着吧!”宋珩看了一眼被丢进水牢之中的阮香宜,她的身上还穿着一身后服,华丽无比,同眼下这处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厚重的枷锁落了锁,宋珩隔着铁链站在外头,阮香宜像是突然之间缓过了神来一样,伸手抓着铁栏,“宋珩,是你吧?是你吧?!”

阮香宜看着宋珩,她哭闹了起来,“宋珩,你为何要这么做,我们阮家到底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阮家?”

宋珩看了一眼阮香宜,“皇后错了,并非是我不放过你们阮家,而是你们阮家不放过我。你想,我对阮家做过什么事情?而阮家对我做了什么事情?你应该晓得吧?”

“当初满城风雨,这一切都是你那女儿搞得鬼,现在你敢说半点都没有干系?你们要杀了我,难道我还要站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杀我不成?”宋珩嘲讽地说着,“今日阮丞相连降三级,你敢说,你们阮家就没有想过要了我的命?”

阮香宜睁大了眼睛看着宋珩,的确,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在想着要杀了宋珩的了,但是现在被宋珩这样一说,他们却是半句都说不出口了。

“有吧?”宋珩看到阮香宜那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有了什么的,按照阮明道的一贯想法,大约就是这样的,他不可能会容忍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么说来,我不过就是提前防范了一下,可谁又能知道,你阮皇后会同自家的兄长在桃花林之中做那些个不清不楚的事情?!”

“我没有!”

阮香宜高声地喊着,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她只是晕倒了,什么都没有做过,肯定是有别的人冒充了自己,这些都不是她做的。

“有没有没什么,皇后你也是亲口承认了自己同兄长有染的事情,陛下太后都是亲耳听见了的。”宋珩漫不经心地说着,“不过早在最初你们犯下这些事儿的时候,也就应该要想着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了。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早晚不是我,也会有旁人会这样对着阮家,阮家树大招风,早晚也是不容于世的。”

阮明道睚眦必较,现在阮家受宠,可荣宠不是一辈子的事情,等到荣宠没了,阮家又是一颗钉子在北雍的皇朝之中,新帝登基,外戚干政便是大碍。

“那又如何,要论阮家的势力,又怎么能够同萧家相抗衡,萧家才是真正的树大招风!宋珩,你这心肠歹毒之人你…”

“说道心肠歹毒,我又怎么能比的上阮家的分毫,阮家三换奴仆,杀了一次又一次,不就是为了保守住皇后你同阮大人的私情?”宋珩打断阮皇后的话,“当年,陛下宠幸的是,阮家的一个婢女不是吗?”

阮香宜看着宋珩,不敢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这事,应该是阮家的一个秘密才对,那一日陛下出了宫到了阮家,同阮明道喝醉了,酒醉之际,宠幸了一个服侍的婢女。

却不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而起的。

“皇后,你觉得阮大人是真的会爱你吗?”宋珩看着阮香宜,有些怜悯地问着,“其实,他最爱的,还是权利!我听说阮后入宫不久,便是有了身孕,估摸着,那孩子也不是庆历帝的吧?”

阮香宜脸色颓然一变,她看着宋珩,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鬼一样。

“你觉得,这孩子,是谁下了药害死的?”宋珩轻笑着问着,她的声音就像是蛊惑一般,当日阮皇后那般的高高在上,那般地羞辱与她,眼下,这终究是轮到她了。@a

☆、第一百零五章 真相(二)

阮香宜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些曾经是自己最想要维护的秘密一下子全部都摊开在了眼前,她以为自己真的是会把这些事情带进自己的棺材里面的,但是这个时候,却被宋珩一下子展露了开来。

当年庆历帝刚刚登上帝位,先皇后也重病之中,谁都不知道那一日的庆历帝会突然之间出了宫来,悄无声息地到了阮家。

圣上私下来访,自然是不能太过张扬的,阮明道也是不敢怠慢,在书房商谈了一些要事之后,便是张罗了一桌的好菜,在酒席上,庆历帝便是多喝了两杯,在阮家的书房里头给睡下来了。

不过庆历帝那一日宠幸的,并非是一个奴婢,而是前来阮府之中做客的阮明道的亡妻艾氏的嫡妹。

说起这艾氏,也算是一个可怜之人,虽是世族之女,可从小是个体弱多病的人,阮明道正值青年,艾家原本是打算着将这个嫡女嫁过来之后,再让通过艾氏让阮明道纳了自己的庶女为妾。艾氏刚入阮家的时候倒也是真心实意地对着自己的这个丈夫阮明道和自己的小姑姑阮香宜,艾氏虽是体弱,却还不至于到愚笨的地步,在嫁入了阮家月余之后便是发现了阮家兄妹有染的事情,但是艾氏一个女子又怎么能够斗得过阮明道这个在官场上打滚过的男人,恰逢阮香宜有孕,阮明道便是彻底地将艾氏圈禁了起来,对外称作是艾氏有孕,因为胎像不稳需要卧床静养,谢绝了一切来访的来客,即便是艾家来人,阮明道每次都是要一并作陪的,这明面上是做出了一副对着自己的妻子关爱有加的模样来,实际上却是在一旁怕是的艾氏说出一些个不当说的事情。

在阮香宜产下阮碧兰的那一日,阮明道亲手用枕头捂死了艾氏,对外宣称艾氏因为难产的缘故身故,阮明道换下了家中所有的奴仆,为了保证自己同阮香宜之间的秘密,人人都以为阮明道那般做是因为自己的妻子因为难产身亡而迁怒于奴仆的身上,还道一直没有再娶妻,父代母职倒也很是受人尊崇。那一日,艾氏的这个嫡妹刚巧来了阮家做客,艾家在艾氏过世之后一直想着再送一个女儿过来,这艾氏的嫡妹也一直都以照看姐姐留下的孩子而上了府来,那司马昭之心,那是路人皆知。

那一日,艾氏的嫡妹以为歇在书房里头的人是阮明道,想着送些醒酒药过去聊表心意,却不想被那醉的糊里糊涂的庆历帝给宠幸了,艾氏的嫡妹哪里时是知道这个醉的不清不楚的人是庆历帝,这颠鸾倒凤之后便是觉得自己失了贞洁没了脸面,回了艾家之后越想越是觉得羞愧,当天夜里就是往者那秦淮河里面一跳,自尽去了。

庆历帝酒醒之后,瞧见床榻上的处子落红,又恰巧阮香宜红了脸进了书房送了醒酒的药物,当下就以为自己宠幸的人是阮家的千金阮香宜,阮家一贯的书香世家,仙游的阮父是自己的老师,而阮明道又是同自己一同长大的,回了宫之后招了太监注下了起居注,将这件事情记了档,傍晚一道圣旨就是去了阮家,封了阮香宜为湘妃,一个月之后,便是一顶轿子抬着阮香宜进了皇宫。

而阮香宜入宫的时候,这就已经是有了身孕的,孩子在阮香宜的肚子里面,作为的母亲的阮香宜最是清楚到底谁是孩子的父亲。

庆历帝子嗣绵薄,晓得阮香宜有了身孕之后又是封了贵妃,一时间阮香宜的风头无两,后宫之中无人敢触其封,可她的孩子却是在六个月的时候夭折了,那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孩,若是生了下来,而她现在贵为皇后的身份,那就是要被册封为太子的。

“阮明道,万历十三年六月十三戌时生辰,命中有一女一子。子,早夭。”宋珩慢慢悠悠地说着,“我闲着没事,帮着阮明道算了一卦。若是皇后你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生了下来,现在应该已经是有十来岁了吧,是谁的孩子,是谁的孩子,这一眼瞅着,也是能瞅出个所以然来。皇后你也应该庆幸上一番,若不是当年您的孩子未出生就已经是死了,只怕陛下也不会由着你同阮明道活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了,早早地就已经该杀的杀了。这混淆龙裔之事,别说是满门抄斩,那可是株连九族的祸事。”

宋珩的话很是风凉,若是在往常的时候,阮香宜肯定是要指着宋珩的鼻子开口大骂上一番,但是现在,她半句话都责骂不出来,她伸手扯着宋珩的衣袖,“告诉我,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告诉我!”

阮香宜之前是有些看不起宋珩的,那多半都是因为阮碧兰的缘故,她一个当母亲的,自然是要为着自己的女儿着想,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宋珩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宋珩伸手掰开阮香宜攥着自己衣袖不放的手,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掰开,“当年皇后你贵为贵妃,又有着一个身为丞相的兄长帮衬,皇后在你入宫不到半年就已经去世了,宫中虽是佳丽无数,却多半仰仗着皇后你的鼻息度日,穆贵妃尚未入宫,宫中除了皇后您外,不过就是一个睿王殿下的生母欣贵妃罢了,皇后您不是一直都觉得是欣贵妃谋害了你的龙种吗?”

这些宫廷之中的事情,还是永宁无意的时候同自己说起的,永宁甚是讨厌阮家一家,对于阮皇后也不假以辞色,所以在永宁得空同自己闲聊的时候倒也是会同自己说起一些个关于皇宫内的事情,说的多半是不多,简练且又一笔带过。

宋珩稍稍听了两句,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听孤引月说起了阮家兄妹之间的事情之后,她这才反应了过来。

永宁曾经有一次谈论过,阮家的嚣张跋扈,说是当年阮皇后因为怀疑是睿王殿下的生母之间诞下皇子之后会威胁到了睿王的地位而谋害了阮皇后肚子里面的皇子,竟然逼的当时正受圣恩极有可能会成为皇后的欣贵妃去了圣庙里头清修,一走便是十多年。

“难道便是她吗?当年,最有机会朝臣属意是那贱人成为皇后,我哥哥身为丞相,我又怀有皇嗣,如果我一旦生下的是个皇子,她怎么还能够当上皇后?!若真的不是她做的,当年她为何不说清楚,转而是去了圣庙之中清修,定是她心中有鬼这才不敢说吧!”

阮香宜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她的心中就是一阵的抽疼,当年当她产下那一个死胎,且太医告诉她,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的时候,她是多么的绝望,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的感觉,没有人会懂得。

观整个后宫,还有谁敢对她这么做,还有谁有这个胆量对自己这么做!只有那欣贵人一人而已!宋珩冷冷地看着阮香宜,神色之中越发的怜悯了起来。

“还是有的,比如阮大人。”宋珩看着阮香宜,“不知道皇后有没有同阮丞相说过腹中孩儿的事情?”

阮香宜面色微微一顿,“那又如何?”

阮香宜想起,自己曾经是同自己的兄长说起过自己腹中孩子的事情,那个时候她秉着一种报复的姿态,因为当初如果不是他逼着自己入宫,她也不会梗着一口气就这么进了宫,她就是想要看看他那一张后悔的神色。

事实上,阮明道也是真的是后悔了,阮香宜觉得自己有一种报复完的快感。

“也没什么,只是我是见过蠢人的,但是诚然没有瞧见过像是皇后你这般蠢顿如斯的,或许你当时这么说,大约就是想看看阮大人后悔。许那个时候阮大人也是真的有后悔的地儿,但是绝对不会是后悔将你送进了皇宫之中,而是后悔着这么去将你肚子里头那一块不该留的肉给去掉!”

宋珩是见惯了这种事情的,位高权重自然也是害怕着有什么错处的,那个孩子就是一个最大最可怕的定时炸弹,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开来,阮明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心狠,贪婪,那个时候的他刚刚才成为丞相不久,怎么会甘心就这样从最高的位子上退了下来。

“那个时候,皇后不是没有什么人证物证证明是欣贵妃弄掉了你的孩子,陛下一贯是最疼爱自己的子嗣,当时同您最近亲近的人不就是阮大人么?”宋珩嗤笑地道,“有什么会比自己的亲人更加能够下手的神不知鬼不觉呢?”

阮香宜听着宋珩的那些话,她告诉自己,宋珩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自己觉得更伤更痛,她是不应该相信她说的话的,但是阮香宜的脑海之中却是想起了自己落胎之后瞧见阮明道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没有失去了孩子而有的伤痛,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是不能在皇宫里面在陛下的面前表现出伤痛,怕被陛下瞧出端倪来,但是现在想想,她想大约他是真的没有伤心,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阮香宜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骇然了,她根本就不应该这样想着的,她突然觉得很冷,不知道是因为身处在水牢之中太过寒冷还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现实而觉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