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沉默了片刻,慢慢的吐出一句:“你有心了。”

这样的排场,这样精致的嫁衣,整个明齐足可以称是独一无二了。睿王本可以不必做到这个地步的。但是他做了,无论如何,这总能让沈妙在出嫁之时,得到的不是嘲讽,而是羡慕。

睿王一笑:“娇娇高兴就好。”

沈妙心里一动,瞧着那精致的、美好的凤冠霞帔,那千娇百媚的红绣鞋,想着,这样的衣裳穿在身上,定然是极为风光的。

她前生一辈子都没有穿过这么华丽的衣服。

前生嫁给傅修宜的时候,傅修宜还未出头,简朴朴素是她平日的习惯。后来傅修宜登基,她成了秦国人质,更勿用提什么华丽的衣服。再等她回来的时候,宫里已经多了一个美貌聪慧的楣夫人,和楣夫人比百媚千娇,她是自找苦吃。再然后,她作为皇后,要穿的端庄大气优雅,老沉的颜色,一板一眼的款式。明明是妙龄女子,和楣夫人比起来,却像是活活年长了楣夫人许多岁。

算起来,她的少女时期,似乎在嫁给傅修宜的那一夜就开始彻底结束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痛苦的,被迫的非常成长。

谢景行是老天派来让她完成前生夙愿的么?沈妙心中失笑,好似她的一些遗憾,谢景行都在不知不觉中,帮她填补了完全。

这或许,也是一种命中注定。

嫁衣之后,就连挑剔的沈丘也没话说了。

平心而论,如果换做是沈丘,是做不出来这么讲究,这么精细昂贵的嫁衣的。虽然他也会一门心思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睿王能做到,因为他是睿王,仅此而已。

沈丘不由得看向沈妙,若是沈妙跟了这样一个人,一声荣华富贵,如果这个睿王性子也真的如今日表现的这般好,那沈妙的这一生,大约也是值得的吧。

又说了一阵子话,罗雪雁热情的邀请睿王留下来吃饭。睿王倒也没有拒绝,笑道:“不过我想与娇娇单独说两句话,不知道夫人可准允?”

沈丘立刻警醒道:“你要和妹妹说什么话?与我说也是一样。走,咱们去院子里切磋两招…。”

罗雪雁拎着沈丘的耳朵让他一边去,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睿王能跟你这样的粗人比划么。”再看向睿王,眼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道:“那让娇娇带你进屋去说吧。别说的太久,等会儿就该吃饭了。”

沈妙、沈丘:“…”

娘,您还记得谁是您亲生的么…。

罗雪雁是越看越觉得睿王不错,堂堂的大凉亲王,想和沈妙说话却还要特意来过问她的意见,可见是个知礼的。罗雪雁也正想着让沈妙和睿王多呆些时间,方才二人的眼神小动作她可是看在眼里,女人最懂女人心里在想什么,沈妙那个模样,分明是对睿王还有些意思,怎么就没看她瞪罗凌,瞪苏明枫,瞪冯子贤?

这样欢欢喜喜的小冤家,才叫话本子里写的呢。

罗雪雁喜滋滋的去吩咐厨房了,沈妙虽然也是颇有些无语,却还是看了一眼谢景行,道:“你跟我到我院里来。”

沈丘眼巴巴的也想跟上去,沈妙回头道:“大哥,你就别去了。”

沈丘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妹妹!”

“丘表哥。”罗潭拽住他的衣角:“人小两口说悄悄话,你个大男人偷听什么嘛。”她看了一遍心不在焉的罗凌:“你想切磋的话,找凌表哥好了。”

罗凌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却还是道:“表哥想切磋,我自然奉陪。”

沈丘今日被屋里的女人们第一次不约而同的排斥,心中委屈极了。沈妙未来的夫婿,他自然要好好考验一番,怎么能仅仅因为花言巧语和一张看不清楚的脸就骗的女人们对他好言相交?女人果然都好骗。他看向沈信,不悦道:“爹,就这么放过那小子不成?”

沈信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看了沈丘一眼:“吃完饭,你和他切磋一下,试试他的武功。”

沈丘眼睛一亮,摩拳擦掌道:“是!”

果然还是沈信与他是一道的,他必须得让睿王看清楚,他们沈家的女人,不是好娶的!

沈妙带着谢景行去了自己的院子。白露和霜降正在外头和小丫鬟们一起打整院子里的花草,瞧见沈妙领着个大男人回来,都是吓了一跳。还是谷雨和惊蛰向睿王请安,丫鬟们才回神,纷纷行礼。

沈妙直接带谢景行去了闺房。

她也不怕被人瞧见,横竖谢景行来她屋里又不是头一回了,隔三差五就来喝喝茶吃点心,沈宅的路都被她摸熟了。一回头却见谢景行四处打量,不由得气闷道:“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看的。”

“是第一次从正门进。”谢景行笑道,在桌前坐下来,看着她说:“正门进来的感觉不错。”

沈妙嘲讽:“你是在抱怨从前没有给你名分,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吗?”

“聪明。”谢景行喝茶。

“那是你自己来的,没人邀请你。”沈妙咬牙切齿。

谢景行笑眯眯的看着她:“夫人对我很好,表姐也不错。”

沈妙心里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她们都没见过谢景行残暴的一面,要是见了,就不会对他这么好了。

她问:“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上次托我查的事情,帮你查清楚了。”谢景行道。

“查的事情?”沈妙这些日子太忙,自个儿都忘了让谢景行帮忙查什么事,就疑惑的问:“什么事?”

谢景行目光一闪:“裴琅的消息。”

沈妙恍然大悟,想起这些日子裴琅都迟迟没有消息,这会儿倒是真心的焦急起来,就问:“查到什么了?他是不是出事了?”

“你很担心他?”谢景行挑眉。

“他是替我办事的人。”沈妙皱眉。

“好吧。”谢景行耸了耸肩:“他现在不太好。傅修宜似乎发现了他的身份,把他关进了定王府的地牢中,严刑拷打逼他说出真相。”

沈妙心微微收紧,道:“他还活着吧?”

“傅修宜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会那么轻易让他死的。”谢景行道,说罢又盯着沈妙,道:“你似乎一点不担心他会出卖你?”

“他不会。”沈妙回答。

谢景行微微蹙眉。

沈妙想着,裴琅这个人,虽然有的时候太过理智,理智到不近人情,可是在忠诚一事上,却是从来无法让人挑剔的。他前生替傅修宜办事,就从来都是忠于傅修宜。裴琅才华横溢,后来周王一干人也曾想要将他从傅修宜手里拉回来,那时候周王他们占上风,能给与裴琅的,比傅修宜更多,可是裴琅也没有动摇过。

裴琅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个原则在他心中高过了一切。比如前生他辅佐傅修宜,所以他就尽心尽力的帮着傅修宜坐稳这个位置,将傅修宜身边能利用的人统统都利用了一遍,也包括她自己。虽然后来因为傅明和婉瑜,沈妙跪下来求裴琅帮忙,裴琅也不为所动,甚至眼睁睁的看着沈家覆亡,或许在其中还出了一份力。但是对于裴琅的忠诚,沈妙从来没有怀疑过。

说起来,傅修宜不耐烦应付她,成亲之后对沈妙也多是冷淡,除了偶尔的关心问候,表明自己做丈夫的责任外,大部分时候都是沈妙一个人在定王府度过的。沈妙想要讨傅修宜欢心,知道傅修宜最器重的是裴琅,她向裴琅讨教,希望能让傅修宜对她刮目相看。

裴琅也的确耐着性子教她了,没有过不耐烦的时候,沈妙对于明齐格局的了解,很多的部分,其实除了偶尔听闻傅修宜说之外,大部分还是来自于裴琅对她的指导。

裴琅是她在广文堂的先生,说起来,倒也算是她在定王府的先生。

所以,沈妙不会怀疑裴琅会出卖她。

“傅修宜手段繁多,”沈妙难得的表现出一丝焦虑:“尤其是对背叛他之人,一旦发现这样的人,他永远不会给予信任,最后也会亲自下手抹杀。裴琅既然已经被他发现,现在为了得到答案,傅修宜或许会留着他的性命,可不代表不会做别的事情,若是将他弄的肢体不全…”沈妙打了个寒战。

傅修宜是如何对待背叛他的人,沈妙是亲眼见过的。地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沈妙也是亲眼见过的。

大约从那时候开始,对傅修宜,除了爱慕之外,还有一丝惶恐和惧怕。

毕竟人前隐忍温和,人后心狠手辣,也实在是令人难以不生出寒意了。

谢景行目光锐利:“你怎么知道他如何对待背叛之人?”

若是从前,沈妙也就能听出谢景行话中的不对劲了,不过眼下,她心思不在这里,便也顾不得这些,想了一想,才看向谢景行,道:“你有办法救出他吧?”

谢景行收回喝茶的手,道:“理由。”

沈妙看着他,他的目光锐利,丝毫不退却,让人心中瑟缩。

“因为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题外话------

老中青三代师奶杀手谢景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救人

“因为没有理由袖手旁观。”沈妙道。

谢景行沉默。

沈妙自己也晓得这个理由说不过去,在旁人眼中看来,和裴琅合作之前,她和裴琅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交流的地方,就算是广文堂以学生和先生之名,平日里加起来说过的话也统共没有几句。在和一个人本身不甚相熟的时候,却将这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并且从未有过一丝怀疑,在别人眼里,自然是很奇怪的。

尤其是谢景行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他善于留意所有被人忽视的细节,有着让人胆怯的敏锐。

但是很多事情,是说不明白的,她总不能将前世的事情和盘托出,且不说别人相不相信,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沈妙以为谢景行还会追问下去,他却是点了点头,道:“可以。”

沈妙一愣,随即松了口气。

和谢景行打交道最让人舒心的一件事就是,在不是朋友之前,谢景行会想法子搞清楚对方身上的所有秘密,但成为朋友之后,他尊重且不会逼迫人去承认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

当然,或许他也能通过自己的法子弄明白。

“不过,”谢景行沉吟道:“定王府守卫众多,在傅修宜眼皮子底下救人,可没那么简单。”

沈妙心中一动:“你要亲自出手?”

“不然?”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点莫名意味:“你亲自要求救的人,我可不敢出一点差池。”

沈妙犹犹豫豫的看着他,谢景行的身份如今因为一个荣信公主和苏明枫就已经够头疼了,不过这两人好歹从前和谢景行还有一丝半点情意,可是傅修宜就算了。若是傅修宜知道谢景行的身份,不趁机搞出点事情,沈妙也就白认识他这么多年了。

“你…小心些。”沈妙道:“我可不想进了门就变寡妇。”

谢景行道:“你怎么能这么咒自己?”又暧昧一笑:“放心,不会变寡妇的。”

沈妙:“…”算了,这人方才说的话肯定又是在唬着她玩儿,谢景行那么谨慎的人,应当不会亲自出马,还是她多虑了。

等又说了一会子话,罗雪雁身边的丫鬟就过来催着吃饭了。沈妙和谢景行走出去,一顿饭吃的极为融洽,谢景行当年连不近人情的荣信公主都哄得高高兴兴,就更别说爽朗爱笑的罗雪雁了。他见识广博,言辞有礼,就连罗凌也忍不住被他的一些观点吸引了目光。

沈信这般挑剔的人也说不出话来,沈丘却惦记着晌午沈信与他说的,要他和睿王切磋切磋武功,吃饭吃到中途的时候,就大喇喇的抛出一句:“今儿饭吃的太多,妹夫,等会儿陪大哥切磋切磋,成日闷在屋里坐着可不成,咱们男儿家还是应当活络活络筋骨。”

沈妙停下手里的筷子,罗雪雁骂道:“沈丘,你皮痒了是不是?要为娘跟你切磋一下吗?”

“娘,”沈丘委屈道:“咱们年轻人的事,您就别搀和了。”又看向睿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哟,差点忘了问,妹夫你会武功吧?”

“略懂一点。”谢景行笑着看他。

沈丘正色道:“那就好,毕竟是皇室中人,想来请的拳脚师父也是不差的。放心,大哥一定会让着你的。不过大哥是在军中呆过的人,成日和那群兵小子比划,手下没个轻重,要是不小心…”他拱了拱手:“还望妹夫体谅一回。”

他一口一个“大哥”“妹夫”喊的亲热,话语似乎也是十分愧疚,然而看那脸色和语气,怎么看都是跃跃欲试的欣喜。感觉若非此刻饭还没吃完,就要立刻拉着睿王去校场上比划一番。

罗潭和罗凌作壁上观,罗潭是想着,她也很好奇睿王的功夫究竟是什么程度。世人对于大凉睿王的消息知之甚少,从前也不过是知道大凉皇室个个生的美貌,这个睿王也不例外,不过其余的就很神秘了,功夫也没有被人特意提起过,想来应当不出众。

不过罗潭又相信自己的直觉,上次去睿王府求睿王帮忙的时候,感觉睿王分明是个很厉害的人。

沈丘对上睿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罗潭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权当是围观了。

罗雪雁已经气的恨不得现在就上手揍沈丘一顿,奈何睿王在这里,总要维持她主母的好气度。她只得看向沈信,语气威胁:“你也不管管?”

谁知道向来对罗雪雁千依百顺的沈信眼皮都没抬一下,夹了一口菜吞了,才一副置之事外的态度道:“管什么,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沈妙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沈丘哪有这样大的胆子,三番五次挑衅罗雪雁的耐心,分明就是沈信在背后撑腰。沈信想试谢景行的武功?

沈妙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谢景行,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谢景行侧头,唇角一勾。

这人怎么就有这样的本事,送个嫁衣也能扯得人仰马翻,沈妙真是佩服极了。

有了沈信的首肯,罗雪雁这回再阻拦,倒显得她不近人情了。于是吃过饭后,沈丘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谢景行去沈宅院子里的空地上。

罗雪雁怕出什么事儿,只得跟上,沈信自然是要去看的,罗潭拉着罗凌也要去看热闹,沈妙不想去也得去了。于是院子里围了一圈人,倒像是来看擂台比试的。

罗雪雁对沈丘明里暗里警告不许出什么事儿,下手要温和些,睿王是个读书人,皇家子弟没吃过苦,不要用对待那些兵小弟的野蛮态度对他,不要吓着人家。

沈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兴冲冲的教手下抬了一排武器,问:“妹夫想要哪把,先选!”

说的极为大方的模样。

再看那拿出来的武器,好家伙,长枪、战戟、铁棍、弯刀、九节鞭、巨锤、长剑…。甚至还有几把巨大的斧头。

一看就是极为笨重,又很不好挥动的兵器。

罗雪雁气的已经不想看了。

睿王目光微微一怔。

沈丘得意道:“妹夫,这些兵器可都是极为称手的,你要是喜欢那把,尽管选,也算是大哥让着你。”

沈妙:“…”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的沈丘虽然一直都不是什么心思活络之人,那也只是在人情世故之上,武将应有的冷峻和铁血还是有的。可是今日和谢景行一比,为何显得这般笨拙,几乎是个孩童一般。

沈妙几乎可以猜到自家大哥在谢景行眼里是有多好笑了。

谢景行扫了一眼那些兵器,从里头随手拿起一把短短的匕首来。

“这个?”沈丘一愣,倒是没想到谢景行会选一把短匕首,就意味深长道:“妹夫好眼光,不过一寸短一寸险,这样的匕首平日里可没几个人敢拿啊。不要因为这个轻就选,不如选这把长剑,虽然锈了些,却也不重,你提的动的。”

“多谢大哥,”谢景行一笑:“我就要这个。”

沈丘冷哼一声:“那就别怪大哥对付你对付的不留情面了,实在是你选的这把兵器太过拙劣。”

谢景行扯了扯嘴角。

虽然他带着面具,但是唇角的笑容,似乎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几分嘲讽,极容易激怒人。沈丘当即就扛起一把长枪,枪头直指谢景行。

罗雪雁掩面。

“请,大哥。”谢景行彬彬有礼。

“大言不惭!”沈丘一把当先的扛着长枪就冲了过去。

许多年后,威震四海的威武小将军沈少将变成了沈老将,一生赫赫军功惹无数人羡慕,打过的胜仗数不胜数,被誉为战神,被所有习武之人尊重崇拜…但他还清楚的记得这个有着温暖日光的午后,这将成为他在未来无数年中无法磨灭的记忆…和耻辱。

所有人都没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沈丘扛着枪冲过去,二人就混做一团,不过很快却又分开,沈丘的枪掉在地上,睿王两根手指夹着匕首,稳稳的搁在沈丘的脖子上。

沈家众人:“…”

睿王松开手,将匕首在指尖潇洒的把玩一转,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沈丘,道:“多谢大哥承让。”

六个字,沈丘的面色顿时变得紫红。

沈家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罗潭喃喃开口:“丘表哥…是输了吗?”

众人一震。

沈丘的武功,在明齐年轻一辈中,说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一来是自小就由沈丘亲自教导,沈家世代戎马生涯,屋里藏了不少武功书籍,沈丘也算是积蕴深厚。二来,沈丘年纪尚小的时候就被沈丘带在身边跟着征战沙场,是真刀真枪见识过来的。有了这两样,可以说,沈丘的一身武艺,全都是满打满扎,没有一点儿虚的地方。

可是沈丘的枪竟然被睿王给挑下来了,睿王的匕首还架在沈丘的脖子上,这怎么看,沈丘都没剩呀。

沈丘咬了咬牙,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道了一声:“愿赌服输。”

罗潭已经率先拍手叫了起来:“妹夫好厉害!能打得过我丘表哥,你是明齐身手第一啦!”

罗凌连忙捂住罗潭的嘴,罗潭好歹是沈丘的表妹,却给外人鼓劲儿,沈丘听了只怕更为难过。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罗雪雁,想着自己儿子输给外人,罗雪雁肯定心中也不舒坦,谁知道回头一看,却见罗雪雁已经快步走到回来的睿王身边,道:“景行,你的武功这样好啊?”

“自幼习武,不过都是花拳绣腿,”睿王笑道:“不比大哥稳打稳扎,惭愧。”

“年轻人不要总是这么谦虚。”罗雪雁道:“若是有骄傲的本事,就该骄傲起来,这才像是少年人。”

沈妙心中默默道,谢景行已经是天下第一骄傲了,再让他骄傲,他就能登天了…

这一顿饭,总归来说是吃的宾主尽欢,罗雪雁和罗潭又问了谢景行许多武功上的问题。谢景行态度谦逊的恰到好处,又似乎什么都会,很快就让罗雪雁惊喜不已。等谢景行离开后,众人都各自散去,罗雪雁还念叨着:“睿王这孩子看着还是不错的,且不说身份,单是胆识才貌和人品,都是世间佼佼者。”

“戴着个面具谁能看得清他长什么样。”沈丘道:“娘也太偏心了,万一他脸上有疤丑的很怎么办?再说了,人品又是如何看出来的?我瞧着也不怎么样。”

“你懂什么,”罗雪雁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孩子我虽然瞧不见脸,看气度也是不错的,便是真的脸没那么好看,气度也就能弥补他脸上的不足。再说了,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这人品如何,看人眼睛就能看出来了,这是装也装不来的。”

沈丘撇了撇嘴:“就是偏心。”

“沈丘你今儿个是够了啊。”罗雪雁扫了他一眼,想起之前的事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处处针对人家安得是个什么心?有这功夫去妒忌别人不如好好练你的武功,在人家手里没过几招刀都在脖子上了,说出去还要脸不要了?”

沈丘忙道:“我知道了娘,我现在就去找爹练武!立刻!马上!”边说边一溜烟儿的逃跑了。

罗雪雁瞧着桌上的木箱子,那里头装着沈妙的嫁衣,想着这么贵重的衣服还得要锁着才放心。就搬起箱子打算亲自放到库房,却见箱子表面的箱盖上,似乎还有一个夹层。

她心中疑窦顿生,将那夹层打开,一个红布包着的小册子顿时从里面落了出来。

另一头,沈丘正与沈信说话。

“爹,那睿王练武绝对不止几年时间,看这模样,应当是从小开始习武的。否则不可能几招之内就和我分出胜负。”沈丘想了想,又道:“况且,他的招式也十分狠辣,比起那些小兵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按理说,一个皇室子弟,不必如此的。”说罢又恨恨道:“这次是我掉以轻心,下次再来,一定揍得他刮目相看!”

沈信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不是他对手。”

“爹!”沈丘大惊失色:“您不会因为我一次失误,就再也看不起我了吧!我这次真的是掉以轻心了,谁晓得他一个看着好看的白脸儿书生,竟然深藏不露,我…”

“深藏不露的岂是这些?”沈信打断他的话,面上显出一丝复杂。

“爹?”沈丘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他是不是不是好人?”

“行了,你出去吧。”沈信道:“别没事胡思乱想,好好练你的武功。”

沈丘:“…”

他就是败了一次而已,怎地像是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似的!

沈丘愤愤的离开了,他打算从今日起,每日都到校场去和人比武。不过…沈丘临走之时,又忍不住看了沈信一眼。

怎地父亲看起来,好似十分忧愁的模样?

沈信的确很忧愁,这份忧愁此刻在他心中逐渐放大,几乎已经到了掩饰不住的地步。他很想去做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可是越是这么做,脑子里却是执拗的想着这件事。

可他却不能对任何人讲,若是对别人讲了,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变化。

他让沈丘去考验睿王的武功,本意是想看看睿王有没有做沈家女婿的资格。在今日之前,睿王都不过是文惠帝圣旨上的一个名字而已,他本身是个什么样的,沈家人没有期待过。他们将睿王看做是一个怀揣着恶意的野心人,沈妙这桩亲事是不平等的。

可是今日瞧着罗雪雁与睿王相谈甚欢,沈信最了解自己的妻子,罗雪雁对睿王是十分满意的。

如果睿王已经让罗雪雁开始满意了,那么对于睿王,就不仅仅只能将他当做是圣旨上一个名字这么简单。他要成为沈家的女婿,就要进行各种挑剔苛刻的考验。

武功是一项,不求他武功盖世,却也要能保护沈妙的安全。作为一个女人的夫君,若是妻子遇到危险,至少你能保护她的安危。

沈信是这般想着,不料这比试,就比试出了一些门道来。

几个小辈看不清楚,他和罗雪雁却能看清楚,尤其是沈信,连二人对峙时候的招式都能看出来。睿王那一手匕首锁喉,沈信曾经见过一个人用过。

谢鼎。

沈家和谢家政见不合是几代人就传下来的,沈家讲究行兵打仗有规矩行军仪,谢家要求却是出奇制胜不按常理出牌。祖祖辈辈争了许多年,到了沈信他们这一辈,几乎是习惯成自然,而到底为什么会成为敌对的两大世家,倒是不知道了。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这句话说得不假。沈信从少年时候开始,就一直暗中和谢鼎比试。沈家有沈家枪,枪枪舞的周正而杀气腾腾,谢家没有谢家枪,谢鼎这一手匕首锁喉却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最适合用来刺杀敌方主将。想想看,和敌首在马背上正厮杀正烈的时候,自长枪里却突然多出一只匕首直指喉咙,那是有多恐怖。

靠着这一招,谢鼎几乎是屡战屡胜。

谢鼎这一手没有传给别人,只传给了他唯一的嫡子谢景行,连他两个庶子都未曾传过。谢景行少年时候与人对峙,也用了这一招,当时沈信巧合,恰好撞见了一幕,还诧异于谢景行年纪轻轻就将这一招使的如此炉火纯青,甚至在谢鼎原来的锁喉法上稍稍改动了一下,使之更加狠辣。

而今日睿王和沈丘对峙的时候,用的正是这一招。

或者说,用的是被谢景行改动过后的一招,角度分毫不差,却又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使的比当初要慢腾腾一些,简直是故意让沈信看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