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帝才不管这些事情,他如今正在卖力的讨好秦国皇帝,不知为何,大凉总让他感到一阵不安,仿佛是个潜在的危险似的,至少和秦国联手,否则他真是日日不得安宁。

定王府近来也不甚愉悦。

傅修宜阴沉着神色道:“一个月了,还没查到裴琅的下落,难道他会飞天遁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找不到人,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底下的探子们诺诺应着,傅修宜烦躁的挥了挥手:“滚!”

几个人屁滚尿流的退了下去。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按着额心,神情有些不快。

救出裴琅的人一把火烧了他的地牢,之前还没觉得,这些日子,傅修宜做什么都不方便,地牢里的许多人对他而言还有着别的作用,却被那把大伙烧的一干二净,傅修宜心中的恼火可想而知。

最令他恼怒的是,追查裴琅的下落,到现在都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傅修宜自认为在定京里耳聪目明,然而查不到一个人的下落,只能说明对方比他的手腕还要高明,有这么一个对手,总归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傅修宜一直怀疑裴琅背后的人是沈家的,可是查来查去,沈家的疑点倒是可以全部排除了,不是沈家,又会是谁?

“殿下,定京里里外外都没有裴琅的消息,会不会是因为裴琅已经出城了呢?”幕僚提醒傅修宜道。

“不可能。”傅修宜道:“城守备有我的人,这些日子出城的人都有画像,裴琅想安然无恙的过去,根本不可能。”

幕僚闻言皱起眉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不过,有人可以不用画像。”傅修宜突然开口道:“睿王当日娶妃出城的时候,睿王府的侍卫官兵出城的时候,是没有人拦的。”

幕僚眼睛一亮:“会不会是裴琅混在那群睿王的人中,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傅修宜冷笑:“睿王府戒备森然,如何混的进去。况且裴琅和睿王又没什么交情,怎么混…”他倏尔止住话头:“交情?”

这个时候,傅修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一直以来,他把裴琅看做是“沈家”的人,“沈家”做主的人是沈信,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其实从很多事情来看,有意无意阻碍他大业的,其实都和沈妙有关。

如果“沈家”和“沈妙”是分开来看的话,裴琅不是效忠“沈家”而是“沈妙”的话,一切都说的通了。

裴琅是沈妙的人,沈妙现在是睿王妃,在这之前似乎和睿王也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睿王看在沈妙的情面上,也许会帮着救裴琅一次。

那么裴琅和睿王也就有关联了。

傅修宜猛地站起身来,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可能,整个定京城里,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烧了定王府地牢还能全身而退,最后连蛛丝马迹都不留下的人,似乎也就只有这个神秘莫测的睿王了。

“该死!”傅修宜一拍桌子,他一直想知道睿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可是沈妙出嫁前一夜,他派出去的探子再也没回来,想来是被人发现了灭了口。若是不然,他就能知道睿王隐藏的很深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了。

正在懊恼的时候,却见外头匆匆忙忙的进来了一个护卫。这人是傅修宜的心腹,他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道:“公主府中送出来一封信,是往皇宫送的。属下截了这封信拓印了一份,殿下请看。”

傅修宜心中一动,忙接过信来。在睿王这件事情上,荣信公主也表现的十分反常,傅修宜有心要打听出什么,可是自从睿王和沈妙离京之后,荣信公主也好,平南伯府也罢,都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每日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让他无从下手。

荣信公主寡居多年,和文惠帝都不甚热络,一年到头进宫都难得,更别说主动写信过去。也亏得荣信公主远离宫闱这么多年,傅修宜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拓印到她的信。

傅修宜抽出信纸,迫不及待的开始阅读。起先他的神情只是有些急切,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脸色就变了。

仿佛极为震惊又愤怒,连带着极度的怒气,五官都有些扭曲。旁边的幕僚见他如此,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片刻后,傅修宜突然一手撑住桌子,猛地将桌上的茶壶掀翻了。

倾倒的茶水洒了一地,幕僚和心腹皆是惊了一惊。傅修宜到底还算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虽然偶尔也会有愤怒的时刻,都不如此刻这般外露。似乎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般失态。

傅修宜只吐出一个“好”字,就把那封信狠狠地砸在幕僚脸上。幕僚慌忙接过来,且看便惊呆了。

荣信公主在信里,提起了一件事情,便是有关睿王的。谁都知道当年因为荣信公主和玉清公主关系甚好,连带着对玉清公主生下来的谢景行也关照有加。甚至还为了谢景行不惜与临安侯府翻脸。后来两年前谢景行战死沙场,荣信公主很是难过了一番。

荣信公主自然是了解谢景行的,而遮风心里,荣信公主提出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荣信公主觉得大凉睿王和谢景行很有几分肖似。

这无凭无据的,突然说大凉的睿王和一个死了两年多的人相似,第一反应定然是觉得荒唐。可是傅修宜已经关注了公主府这么长时间,早就发现了荣信公主不同寻常之处,不用说,傅修宜几乎就能确定,荣信公主说的是事实。

不必怀疑,那个大凉来的睿王,真实身份就是谢景行。

幕僚的手几乎要捧不稳这封信,谢景行就是睿王?那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谢景行将整个明齐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如果谢景行还是临安侯府世子的时候就已经同大凉私下里有着往来,那么明齐发生的一切,只怕大凉都了若指掌。

“殿、殿下…”幕僚看向傅修宜,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傅修宜确实慢慢冷静下来,可是仔细去看,他的手似乎还有些颤抖。

“既然谢景行没死,当初北疆谢家军的事情,定然已经东窗事发…”他缓缓道。

谢家军里混着皇室的人,谢鼎的心腹在其中给谢景行捅了致命的一刀,谢景行既然没死,想来也是查清楚其中底细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对临安侯府所做的一切都被谢景行尽收眼底。那么这一次明齐朝贡,谢景行来做什么,是来复仇的么?

傅修宜撑住桌子。

幕僚也极为不知所措,顿了顿,才道:“公主既然已经将这封信送进宫中,陛下知道了,也会有所行动的。”

“没用。”傅修宜打断他的话:“谢景行已经离开定京一月余,父皇忌惮大凉声势,不敢明着与他对上。如果谢景行还没走,倒是可以利用天下人挑起争端,可惜现在来不及了。”

幕僚也扼腕叹息:“公主怎么不早些将这信拿出来呢?若是早一步,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束手无策了。”

傅修宜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悦手下的蠢笨,幕僚被他看的心慌,只听傅修宜道:“愚蠢,公主之前肯定已经想过办法通知父皇,或许嫁礼前一夜就已经做过。不过最后却和我的人马一样,被谢景行拦下了。”

他虽竭力忍着怒气,眼中却还是无法隐藏恼恨:“谢景行…藏得未免也太深了!”

“那沈家…”幕僚问。

“继续盯着。”傅修宜冷笑:“我倒要看看,谢景行的身份,沈家是一无所知,还是这么多年都在装傻。”

此刻,沈宅里的众人都还不知道定王府里出了这等事情。

自从沈信被升为军正之后,因着不用亲自带兵,倒是没有日日去兵部跑。沈丘还是老职务,和罗凌在守备军里做个小头领。日子却是比之前要宽松了许多。

罗雪雁和沈信打着商量:“要不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跟陛下提回去小春城如何?”罗雪雁叹了口气:“至少在小春城,也不至于如此荒废时光。”

沈信摇头:“皇上留我们在定京,就是为了提防沈家动静,不可能放我们回小春城去。留在定京,成为牵制娇娇的棋子,日后才好做事。”

罗雪雁隐约觉得沈信这话有些奇怪,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正要发问,就听见沈信叹了口气:“再说了,潭儿现在也没个消息传回来,真要回去,我可不敢见岳丈老爷和舅兄。”

“那倒也是。”一提起这事,罗雪雁就觉得头疼:“我已经让人去给娇娇他们传信了,只是景行手下人教程快,也不知赶没赶上,来去也要时间,现在都没消息,我心里怪是不安稳的。”

沈妙嫁礼出城那一日,罗潭是没有来送的,说是因为沈妙不肯带她去大凉生闷气,又不想亲眼目睹离别的场面。罗潭在沈家自来有些任性,众人也很无奈。而沈妙那一日出城之后,回来也已经是傍晚,罗潭的丫鬟说罗潭已经睡下了,罗雪雁想着罗潭心里不痛快,便也没有去打扰她。

倒不是罗雪雁不关心自己侄女,只是大家虽然晓得罗潭胆子大,却也没料到罗潭胆子会大到这个地步。当初罗潭悄悄跟着沈信他们来到定京,那是因为都是自家人,而且好歹都在明齐。这回却是从明齐到大凉,一个完全陌生的异国,随行的人都是睿王的人,罗潭又不认识,大约也是不敢的。

谁知道这位罗家小姐,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更是敢千里走单骑,一直到了第二日晌午罗潭都借口不舒服不肯出门一步,罗雪雁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再去找人的时候,就见罗潭的丫鬟颤巍巍的捧着一封信跪下来求饶了。

得,千里走单骑,罗潭潇洒的留了一封信就追随小表妹的脚步去往那个‘衣食琳琅满目,市井摩肩接踵’的大凉去了。

罗雪雁吓了一跳,连忙派人去追,可是沈妙的人本就已经走过一天,而且睿王的队伍可不是普通角色,脚程极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一个月都没消息,沈信和罗雪雁还在为这事儿忧心。

“只盼着信到了景行手里,景行能派些可靠地人将潭儿送回来。”罗雪雁道。

定京城里的这些事情,罗潭怎么会知道呢?便是知道了,也只会当做没听到,因为眼下还有比这些事情更重要的事情。

又到了傍晚时分,车马队这时候都要休息的。沈妙自然是已经被安排好了沿途的屋舍人家,罗潭可就惨了。

她是混在了睿王府里车马队的那群武夫之中赶过来的,她自小跟着罗家人生活在一起,浑身上下没有女儿家的骄矜之气,扮男人更是像模像样,一时间倒是无人发现她的身份。可是每天夜里却是她十分痛苦的时候,车马队的武夫们不像沈妙这样的王妃,可以自己住一间屋子,而是十几个大汉一起睡一间房,几个人睡床几个人打地铺,几个人甚至还能将凳子桌子拼一起将就着睡。

罗潭不娇气,床也好桌子凳子地铺也罢,她都可以忍受,唯一不能忍受的却是要和十来个陌生的大汉睡在一起。夜里打鼾声呼噜声说梦话的声音,还有种种异味,不时地有男子将腿搭在她身上,真的比杀了罗潭还要难受。若是让罗连台和马氏知道了,只怕就要打断她的腿了。

而最让罗潭觉得可怕的是…洗澡。

她就算平日里再如何粗犷,也不可能如同这些汉子一样十几天不洗澡,更不能容忍每每看到一个湖,就和所有的男人一同跳下去洗澡。之前有几次她险些被人一同推了下去,吓得罗潭差点尖叫出声,最后还是灵机一动,说自己身上有十分丑陋的伤疤,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被人瞧见,那些武夫虽然觉得她事儿多,却也没有再逼迫她了。

今儿个这农舍后头恰好有片温泉,温泉里的水瞧着也十分清澈,傍晚的时候武夫们已经下过水而她没有。这会儿月亮升起来,没有人看见,罗潭就抱着衣服偷偷摸摸的出去了。

她摸黑走了老远才走到湖边,左右看了看,已经是深夜,大家都睡得熟了,便是有半夜起夜上茅房的,也不会绕远来这边。罗潭放下心来,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穿着件肚兜就下了水。

温泉水暖和的很,又舒服的紧,罗潭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幸福的洗过澡了。她都是趁着夜里无人偷跑出来烧柴洗澡,麻烦得很,这会儿却觉得幸福极了。

一边看着天上的月亮,一边想着: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似乎罗雪雁那头还没有追来,只怕是真的追不上了。便是追上了,再回去似乎也不可能,既然这样,要不要同沈妙说个明白呢?小表妹刀子嘴豆腐心,也不会真的对她怎样。这样一来,她就能睡沈妙的屋子,也不用背着人洗澡都洗的这般艰难了。

正想着,却突然听见自远而近传来脚步声,罗潭吓了一跳,只怕是有人来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敢逗留,那脚步声已经很近,只好一把抱起石头边的衣服将整个人都没入水中。

罗潭是会凫水的,可是将头埋在水里却也不是一件轻松地事情。那脚步声在温泉边上停下来,却迟迟不离开。罗潭渐渐的便觉得呼吸极为困难,很想抬头浮出水面,可是眼下她就只穿着一件肚兜,便是浮出来了,只怕清白也就毁了。

再如何大大咧咧,这一刻,罗潭也要顾及着自己的清明。

她本就如罗家人一般性子倔强,那人停在温泉边上不走,罗潭就死命隐在水里不肯起来。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罗潭的眼睛已经有些花了,脑子也有些发懵,更是觉得自己只怕就要葬送在这里了,随即又觉得悲哀,想着为了保住自己的清明,竟要牺牲在这里,可惜还没去过大凉…

就听见头顶有人模模糊糊的说话:“水性不错啊,你打算将自己闷死么?”

罗潭心中一动,那口气憋着再也憋不住,猛地扎出水面。不过她还尚有理智,只是将头浮出书面,身子却被隐藏在温泉水下,好在温泉水蒸腾出雾气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身子,否则罗潭真的要羞惭而死。

“啧,”那人道:“还以为你会撑得更久一点。”

罗潭对那人怒目而视,却在看清楚对方样貌的时候猛地怔住,呆呆道:“高、高大夫?”

那蹲在湖面上,手里提着个粉灯笼,笑眯眯的看着她的年轻男人不是高阳又是谁?这么冷的天,偏他还有兴致拿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轻轻摇着,闲懒的姿态让人看得好生闷气。

“你怎么在这儿?”罗潭忍不住问。

高阳含笑不语。

罗潭心里嘀咕,对方可是明齐的太医,眼下却出现在这离定京城这么远的地方,莫非是出诊已经到了这般偏远的地方,她问:“高大夫,你连这么偏远的病人生意也要接么?朝廷给你的银子是不是很少,你竟这般辛劳。”话语里,竟然是不加掩饰的同情。

高阳被罗潭这话噎了一噎,半晌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罗潭看着他:“那你为何在这里?”

高阳好整以暇的盯着她:“那你又为何在这里?”

“我?”罗潭理直气壮:“我是小表妹的陪嫁表姐,陪她去大凉的!”

高阳险些笑出来,陪嫁表姐,也亏她想得出来。他道:“哦,我前几日遇着了一个人,似乎是从沈宅里出来的,拿着封信要给睿王妃,只是不晓得睿王妃在哪里,向我问路。”

罗潭一惊:“你让他去见我小表妹了?”

高阳耸了耸肩:“没有,我见他风尘仆仆,很是疲惫,就将他留在我这里,等他休息够了再去。”

罗潭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紧张起来:“高大夫,你千万不要让这个人见到睿王妃。”

“为什么呢?”

“…他是坏人”罗潭道:“他想要陷害我!千万不要。”

高阳笑了:“陷害你?陷害你从沈宅里混到睿王府的车马队里,跟着去大凉么?”

罗潭:“你…”一连几个“你”字后,罗潭盯着高阳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高阳很有些苦恼,要是我把这个人送到睿王面前,你就要被送回定京了,可能就是明日。

罗潭脱口而出:“不行!”好容易才跟着走了这么久,和那些武夫睡了一个月,偏在这时候前功尽弃,她不服!她下定决心一般的看着高阳:“要怎么说你才肯替我保密。”

高阳道:“这就对了,你早说这句话,我就不必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了。”

罗潭:“…”

她怎么觉得高阳一直就在等她的这句话呢?

“你想让我干嘛?”罗潭问。

高阳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出来吧。”

罗潭这才记起自己如今还是只穿着件肚兜在与高阳说话,虽说看不见,却也还是觉得赧然,双颊一下子涨得通红,好在这会儿天黑,高阳也察觉不到。

她道:“我的衣服都湿了,没法出去,你替我找件衣服吧。”方才她为了躲来人,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只好抱着衣服潜入了水底,这会儿衣服都湿了,总不能穿着*的衣服出去。

高阳想了一刻,开始脱衣服,罗潭吓得大惊失色:“你想做什么?”

高阳脱下衣服,慢条斯理的递给她:“给你衣服穿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转过去!”罗潭觉得今日这个高大夫真是分外讨厌,和他对上,自己就是被耍的团团转。

高阳转过身去,嘴里还道:“也没什么值得看的。”

罗潭倒是没听到这句话,只是从水里出来,躲在石头后,飞快的将高阳的衣服穿上,高阳的衣服对她来说还有些大,然而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穿好后,罗潭才对高阳道:“现在可以转过来了。”

高阳这才笑眯眯的转过头来。

“说罢,你的条件是什么?”罗潭问。

“这几日你都是怎么睡的?”高阳却问了一个问题。

“和大家一起睡呀。”罗潭回答的理所当然。

“以后就睡我屋里。”

“凭什么呀?”罗潭怒了:“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女人?”高阳笑了。

“也对,你不是男人。”罗潭立刻反驳。

高阳幽幽道:“那个送信的人现在还在我房里…”

“睡睡睡!”罗潭连忙道:“我马上去睡!”

高阳摇着扇子走了,罗潭跟在后面。

她怎么觉得,现在的高阳比起从前那个好欺负的高大夫,似乎变了一个人呢?

简直像是露出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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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进度会快一点,不然12月都完结不了了_(:зゝ∠)_副cp也发发糖~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新房

( )这日子的车程每每都很长,三个月后,终是来到了大凉的土地。

谢景行的车马队,脚程还是很快的。若是寻常人,怕要走个大半年,沈妙能这样早就来到大凉,大凉的都城在陇邺。

前世今生,沈妙都没有来过大凉。在她的印象里,大凉是个很富饶的国家,听闻陇邺也十分繁华。傅明读书的时候,还曾与她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也想去瞧瞧陇邺是如何繁盛光景,而大凉又是否如书中所说一般盛世太平。

如今时光恍然不能回头,傅明婉瑜都已经化为尘土,而她却带着傅明的这个愿望踏足了大凉的陇邺城。

这些日子,沈妙也早已换下了成亲之后的嫁衣,谢景行有特意为她准备了衣裳,似乎是按着大凉亲王妃的品级来做的。他们的车马队行至陇邺门口,门口守卫的人瞧见谢景行,几乎都没有看令牌就放行。而这一行车马队浩浩荡荡的,走到陇邺的街上也十足引人围观。

百姓们就大声道:“是睿亲王殿下带着王妃回来了!”

沈妙心中一动,谢景行在明齐娶妻,这里的百姓却好像深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般,也一点儿没有诧异,想来是早在这之前,谢景行就想法子在大凉传出了这个消息。

至于谢景行说的永乐帝早已知道这件事,沈妙却不怎么相信了。

正想着,马车帘子就被人掀开,谢景行骑马走在外面,道:“想不想看看陇邺的风光?”

他这时候已经揭下了面具,在大凉,大约他也是不必隐藏身份的,而神情和在明齐的时候又是不同了,那种懒洋洋的玩世不恭之态微微散去了些,多了几分锐利和锋芒。

沈妙就往外看去。

和书上记载一模一样,陇邺的光景,和定京又是不同。定京虽然也热闹,可到底热闹都是富贵家门才有的。酒楼比比皆是又如何?寻常人家如何进去的起。陇邺的街道上,行走的百姓却总是笑意满面。

沈妙注意到,这些百姓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皆是不错,神情体态也很健康,瞧着人人都过得不错。沈妙心中思量,大凉百姓安居乐道,果然世人传言诚不我欺。

陇邺也是很大的,定京的楼宇多是精致华丽,大凉的商铺酒楼却是大气高华,很有些气势斐然的模样。沈妙也是去过秦国的,不过秦国都没有陇邺这般让人心生向往。

饶是她见多识广,却也忍不住有些好奇的打量起来。

谢景行见她如此,挑眉道:“也不用着急,以后一有时间,我就带你出来逛逛。陇邺不小,要熟悉这里得慢慢来。”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放小,有离得近得百姓就好奇的往沈妙这头看,还道:“亲王殿下对王妃很好啊,竟这般宠爱。”

“难怪从前陛下要与他指婚都不应,原来是对王妃情有独钟。”

“王妃生的也很美啊,倒是很登对的模样。”

“过不了多久就能生下小世子了。”

沈妙也听到了这些议论的话,一瞬间脸涨得通红,陇邺的百姓似乎都是很善意的,就连谈论也大多都是恭喜或是夸奖。沈妙就不觉有些恍惚,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人性本恶,人们总是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表评论,却不知那些评论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来到陇邺,嫁给谢景行,她到底是明齐人,以为定然也如同从前一样,会招来许多非议,却什么都没听到,不觉有些诧异,心中却莫名的感动。

队伍的后头,季羽书对高阳道:“三哥也是用心良苦了,为了让陇邺的百姓接受嫂子,老早就开始放出话语。”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高阳摇着扇子长叹一声:“那又怎么办呢?”

“只是陛下肯定气坏了,还有那几家府上的小姐,对三哥一片情深,这回嫂子只怕也有得缠。”

“怕什么。”高阳道:“沈妙可不是普通人,谁折磨谁还不一定。”说罢又怅然道:“如今要回到原来的位置了,反倒有些怀念在明齐时候的日子。”

“谁说不是呢。”季羽书也叹了口气,拍了拍高阳的肩,颇有些难兄难弟的语气道:“走吧。”

大凉的宫殿,占地很广,一座一座的楼宇偏殿连绵在一起,金黄的琉璃瓦,大红的墙柱。大约是皇家很喜欢金色和红色,整座宫殿很有些气势磅礴之感。

门口的石狮子威武骄昂,金子打造的龙椅上,金龙盘旋其中,龙头在椅背,镶着两粒红色的宝石,龙尾缠缠绕绕到了扶手之上,尾巴尖儿上细细的鳞片都雕刻的惟妙惟肖,好似下一刻就要从龙椅上腾云驾雾而直上九天。

此刻,空空荡荡的朝殿里什么人都没有,唯有龙椅上坐着的男人。他坐的笔直而威严,只是不知道为何,在此刻,太阳将熄,宫中烛火未燃,光明一寸寸暗下来之时,那威严的背影便显得格外孤独与寂寞。

大殿里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有女子缓缓而来,拖着长长的群尾,头戴九凤朝冠,笑意柔和,一步步朝着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走过来。

她道:“陛下又一人坐在这里,也不与臣妾说一声。”

那男人这才抬起头,似乎方看到来人,道:“原来是皇后啊。”

显德皇后微微一笑:“陛下在为何事烦恼?”

“景行今日回来了。”永乐帝揉了揉额心:“还带回来那个明齐的女子。朕与他说过无数次,与那女人断了往来。他不仅不听,还截了朕的人马,先斩后奏,将那女人娶回大凉带来陇邺,还做了正妃。”

“陛下不喜欢沈妙么?”显德皇后的声音柔柔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永乐帝只说了八个字。

八个字,却也代表了他的意思。不是大凉人,自然不会做忠于大凉事。

“陛下不喜欢沈妙,可景行却喜欢。”显德皇后道:“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将沈妙娶回陇邺,不会送上九十九台聘礼,亦不会为沈妙而在天下百姓中给她铺好名声,”顿了顿,她才道:“更不会忤逆陛下了。”

“狐颜媚主!”永乐帝沉声道,声音里却又压抑着的怒气。

“或许沈妙真有些过人之处,”显德皇后安抚道:“景行自来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陛下为他挑了那么多佳丽,都看不上眼,如今既然肯为沈妙做到这一步,定然也是有原因的。陛下,不肯相信景行一次?”

“朕不是不相信他,朕是不相信沈妙!”永乐帝道。

“可是陛下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永乐帝有些不悦的看向对方:“皇后是想说朕无能?”

“当然不是。”显德皇后笑了:“陛下始终无法对景行狠下心肠来的。所以景行才会这么肆无忌惮,能做出先斩后奏,自然也是因为心中明白,陛下恼怒确不会真的责罚与他。”

“你说的不错。”半晌后,永乐帝回答:“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景行娶谁都没关系,朕不想管束他,但是他不能将变数带回来。那个女人身份太过特殊,如果景行听信她的话,日后也许会给局势带来变化。朕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