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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潋一早就觉得苏墨看着温和好说话,其实最是狡猾,如今果真如此,“当家的还真是深谋远虑!”

“多谢娘子夸奖!”苏墨也不客气。

第五章 投机取巧

既然人家都到家里来叫了,苏墨和夏潋自然不好不去,等苏曦喂好了兔子,就带上给苏洪买的茶叶,往苏文家去。苏曦显然对那个大伯没有多深的感情,只乖巧的跟着苏墨和夏潋,一家人进了门,就见到苏文的媳妇李氏,坐在屋里跟林氏说话。

苏墨将给苏洪买的烟丝递给苏洪,便拉着夏潋和苏曦坐下,也没说要叫夏潋去厨房帮忙。李氏见状就不满了,阴阳怪气的说道:“哟,二弟妹,坐着等吃你也好意思!”

夏潋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苏墨淡淡道:“上回便是一起做饭出的事,二弟我,可再不敢叫她冒险了,上回侥幸好了,说不得下回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你…”

“好了!苏文媳妇去做饭,自己家里,叫弟媳妇做饭像什么话!”苏洪敲了一下桌子喝道。

李氏也就是在夏潋和苏银媳妇王氏面前摆个架子,公公发话了,哪里还敢顶撞,也自知上次害夏潋受伤理亏,瞪了夏潋一眼便出去了。夏潋看他们父子几个说话,她也插不上话,就带着苏曦出了堂屋,在院子里同苏轩和苏月一起玩耍。

很快李氏和王氏就端了晚饭出来,乡下人家,也没有男女不同席的忌讳,就在院子里摆了饭,一同坐下吃饭。夏潋嫁过来五年了,对于苏文还是了解的,虽说不至于自己读书,不管家事,但平日里就小气爱躲懒,未分家时便时常借着读书,不愿下地干活,成了秀才每年有官家给的钱粮,却从未见过他给家里买些东西,今日特地买了鸡鱼,说没有旁的目的,夏潋是不信的。

果真,刚刚吃完饭,苏文将碗一放,就向在座的人道:“今日请银哥和二弟来,还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呵——看文弟说的,既是兄弟,何必说请不请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只要帮得上忙的,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搭一把手的。”苏银笑呵呵的放下碗接口道。

苏墨却是看了苏文一眼,又扫了一眼看样子并不知情的苏洪和林氏,只温和微笑,并没有说话。夏潋目光扫过苏文,却见他虽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看苏银和苏墨的目光,却带着轻视,请人帮忙还说得理直气壮的,多半是想着苏银和苏墨将来多半是要仰仗他的,因而有恃无恐。

苏文见苏银接了话,对于苏墨不说话也没有放在心上,苏墨平常就是这个模样,却最是好说话,即便因为夏潋的事有些疙瘩,说几句好话也就摆平了。跟李氏对视了一眼,便道:“眼看着就要秋试了,前两日我跟同窗吃酒,说起今年来江州监考的考官是个爱财的。我虽不屑做讨好考官的事,但就这么让人讨了便宜去,也未免太过冤枉,只是…”

“…”夏潋挑眉,果然是读书人,这话说得多委婉,就等着伸手要钱,往桌上的人扫了一遍。苏洪眉头皱起,似乎有些犹豫,苏银眼珠子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苏墨依然是微笑的模样,没有发表意见。

苏文好歹也见过些世面,耐心的等着回话,但掩饰不住眉宇间有些紧张的神色。

“这事有几分把握?”苏洪沉吟半晌,最终问道。

听到父亲问出这话,苏文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就生怕父亲无动于衷,闻言便道:“我那同窗是县令大人的外甥,这事应当不会有错,这些事不敢在外面乱传,也是因着我与他同窗多年,才告诉我的。”

苏洪没有应声,苏银便道:“文弟这样说,便是可靠地,只是我们到底只是庄户人家,手里也没有多少银钱,存着些钱也要防着有个万一…”

苏银这样说自然是要讨好处的,而苏文闹出今天这一出也就是为了从苏银手里掏钱。苏洪家原本就算不上富裕,苏洪能拿出来的钱也不多,更别说苏墨了,即便苏墨打猎是一把好手,也就是养家糊口罢了,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许多钱。但苏银不同,虽然林氏是夫家败落之后才带着两个孩子嫁到苏家的,但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苏银是那家唯一的儿子,手里多少有些好东西。

此时苏银这样说,自然是动心了,然苏银跟他又不是亲兄弟,自然不可能无条件的帮他,自然是要许他些好处。眯着眼笑道:“银哥说的是,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若是你助我考取了功名,日后有我一碗饭,自然少不了你的,又怎会让你有这等忧患?”

苏银盯着苏文仔细的看了一番,又看向苏洪和苏墨,道:“爹和墨弟怎么看?”

苏洪狠狠吸了一口烟,似乎下了决心,道:“老大去做吧,爹手里没有多少银钱,都给了你去,定要为苏家挣这头一份的荣耀!”

“是,多谢爹!”苏文见父亲答应了,立刻表明决心,“孩儿一定会得个功名,为苏家争光!”

苏银见苏洪点头了,心里也有了成算,他手里的钱不多,留着过日子也能安稳度日。但若是苏文当真考了功名就不同了,苏文向来薄凉,即便是亲兄弟的苏墨,以后也不见得会帮衬多少,但此时苏文手里没有多少钱,只得求他,他若是出了钱,日后苏文自然不能甩掉他,狠了狠心,咬牙道:“文弟是要为苏家争光,我当你这一声兄长,自然要帮一把的,只将来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啊!”

“银哥放心,滴水之恩都要涌泉相报,我哪能忘了这情谊,将来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二弟,你怎么说?”苏文一面向苏银表示,一面看向苏墨道。

苏墨垂眸,似乎思考了片刻,道:“大哥,你将来要走入仕途,这件事虽说是条路子,但也是你一辈子的隐患,还是认真考虑为好。”

苏文闻言便冷了脸,道:“你不就是怪爹叫我读书,把你拉回家种田吗?如今看我有机会考取功名,就说这样的话,你不愿相帮就算了,何必说这样的话!”

苏墨摇摇头,拿了些碎银子给苏文,也不在意他的话,道:“我言尽于此,家里也没有多少银子,这些算我给你添些盘缠,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向苏洪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第六章 位高权重

苏洪听苏墨的话,心里也有几分担忧,但林氏、苏文、苏银都在旁边劝,也就丢到一旁去了。

不说苏文他们怎么筹措银子,苏墨和夏潋径自带了苏曦回家,夏潋知道苏洪素来不怎么管几个孩子,苏墨自从开始打猎之后,也就时常孝敬些银钱,钱财基本都是自己保管。林氏倒是想收过去,但苏墨毕竟不是她亲生的,何况苏洪都不管,她更没有理由跟苏墨要钱,因此苏墨手里有多少钱,林氏还真不知道。

苏墨只管把该说的说了,也知道苏文不会听,就懒得再去过问这件事,在家除了照看水田,就是时常上山打猎,几乎都要忘了苏文的这回事。这一日苏墨从山里回来,刚坐下喝了些水,就听到村子里热闹起来,不由看向夏潋,道:“村里有什么喜事吗?”

夏潋将苏墨带回来的猎物放好,随口答道:“今天正是秋试放榜的日子,想是大哥考中了吧!”因村子里今年就只有苏文一人参加秋试,夏潋并没做别的猜想。

苏墨偏头想了一想,道:“哦,他们没过来炫耀?”苏墨说的是李氏和王氏,当日苏墨就给了些碎银子,之后那两人没事就拿这件事说事,好在苏墨和夏潋并不在意,村里人也都知道苏墨家里不富裕,倒是没有多少人跟着附和。

夏潋听苏墨这样说,便笑道:“许是忙着吧!你且等着,不消多少工夫,便要来了。”

苏墨正点头,外边苏轩就喊道:“二哥、二嫂,大哥中了举人了,娘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晚间都到家里吃饭。”

苏墨和夏潋对视一眼,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说着起身去看刚打回来的猎物,准备带两样过去做贺礼。

晚间在苏文家热闹了一场,大约因为之前苏墨说了那几句话的缘故,苏文和苏银看他都有几分鼻孔朝天的模样,好似在嗤笑苏墨胆小怕事。苏墨也不在意,倒是苏洪并没有两人那样轻松,到底多活了这么多岁数,苏文多少水平他心里有数,倒是提醒苏文和苏银收敛一些,只两人都在兴头上,哪里会把苏洪的话放在心上。

三人回到家中,一个晚饭下来也累得慌,洗洗就睡了。

大约晚间的菜有些咸,夜里夏潋起床喝水,却不见身边的苏墨,只当是苏墨起夜,便自己往厨房去打水。迷迷糊糊走至院中,却见院门虚掩着,打开的缝隙里,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快得夏潋几乎以为是幻觉,揉了一下额头,进厨房打水。

待夏潋喝了水,便顺路往苏曦的房间看看苏曦。一般人家的孩子多半要到七八岁才独自一个房间,但苏墨对苏曦一向要求甚高,没有分家的时候就在房间里给苏曦安排了一张小床,叫他自己睡,分家之后就让他独自睡一个房间。苏曦也不害怕,夏潋虽然心疼苏曦年纪小,但也没有反对,男孩子确实应该从小就学着独立,只偶尔夜间去看看苏曦有没有踢被子。

夏潋给苏曦盖好了被子,顺手将苏曦拿在手里把玩的紫竹笛拿了出来,见院门被风吹开了些,便上前去掩上,正要回房去睡,却听门外有人说话。夏潋皱眉,想不通什么人夜里不睡觉在外面乱逛,只怕是小偷,便藏在门后,将门后的木杆拿在手中,准备人一进来,就给上一棍子。

夏潋正想着抓贼,却听见外面有人低声说道:“是这家吗?没弄错?这等小门小户岂是那等位高权重的人的住处?”

夏潋抽抽嘴角,觉得外面两人多半是找错地方了,却听另一人语气肯定的说道:“不会错的,上头查了二十年才得到的结果,那女人当真不简单,为了隐藏身份,竟然甘心下嫁一个乡野村夫!刚刚已经将人引开了,如今这里就只有一对孤儿寡母,拿了他们,不愁他不为我们所用!”

夏潋吃惊的捂着嘴,苏墨身上的气质太过出众,夏潋不是没想过苏墨出身不凡,但家里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过,她也没有追究,如今看来,何止不凡,都让人追上门来了!

夏潋还没有缓过来,两个黑衣人已经轻盈的落在院子里,小心的四处打量,手里的钢刀泛着寒光,倒让夏潋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管苏墨是什么来历,她儿子岂是什么人可以动心思的!当下将紫竹凑到唇边,手指按着音符,却没有笛音响起,只有一道道冷冽的气刃狠狠击向院子里的两人。

两人俱是武功高手,察觉到夏潋的攻击,但终究没躲开一道道连续袭来的气刃,身上立刻就挂了彩,回头看去,却是一名素衣女子立在夜风中,手握横笛,披散的墨发在夜风中扬起,美得好似月中仙人。然就是这般仙人一样的女子,竟攻击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俱是见识不凡的人,自然看得出攻击他们的正是夏潋手中普通的竹笛,两人对视一眼,自知不敌,竟双双拔刀自尽。

夏潋收起竹笛,抬头望去,只见院墙上坐了一个人,也是一身素衣,大约出门匆忙,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清亮的眸光落在夏潋身上,带着些兴味的笑意,正是她夜里不见了踪影的夫君苏墨。沉默片刻,夏潋悠然笑道:“当家的不解释解释,所谓位高权重,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墨轻飘飘的落在夏潋面前,显然是一流的高手,听到夏潋的话,便笑道:“为夫也不知,娘子竟有这样一手绝活。”手一挥,两道黑色的身影掠过,院子已经没有了倒毙的两人。

夏潋微皱眉,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事,今晚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下一次!”

苏墨看得出夏潋是认真的,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道:“今日是我大意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事,我就当这西山村是安全的,却不想到底有人找到这边来了。娘子放心,这样的事不会有下一次。”看夏潋脸色稍缓,接着道:“至于所谓的位高权重,原是我想着不愿牵连娘子,只念着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要让人视作眼中钉,便不曾告诉娘子,如今既是娘子发现了,为夫也就不瞒着娘子了。”

第七章 功臣之后

夏潋刚刚使了一回音攻,耗费了不少心力,就着个院子里的凳子便坐了下来,道:“说是不瞒我,其实是拖我下水吧!”

苏墨也没有反驳,笑道:“娘子说是就是吧!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子既然进了我的门,这些事迟早是要娘子接触的,我若是哪天英年早逝,总要叫娘子辅佐小曦接手我的位子的。”

夏潋闻言,眉头越发皱起,不是很明白心头涌起的奇怪感觉是什么,听到苏墨说英年早逝,却觉得心里堵得慌。“年纪轻轻的,说什么英年早逝的话!”夏潋皱眉道,只是前世冷淡惯了,她并不明白该对苏墨说些什么。

苏墨上前两步,将夏潋揽到怀里,圈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夏日里炎热,晚间还是有些凉意的,夏潋靠在苏墨怀里,倒是并不排斥苏墨这样亲近。苏墨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松香,闻着让人有些暖意,夏潋也不说话,等着苏墨给她解释。

“倒不是我危言耸听,我娘过世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我外公过世的时候也只有三十五岁,在往上数,也没有几个寿终正寝的,在这个位置上到底不能奢求太多。”苏墨的声音略微低沉,却叫听的人稳得下心听他说话,即便说起这些,语气也十分平淡,“我家祖上与开国皇帝是过命的交情,金龙国建国之后,本想将祖上封为异姓王爷,但终因祖上喜爱自由作罢。古来就有功高震主的说法,太祖皇帝信得过先祖,却不代表以后的皇帝也容得下一个威望堪比异姓王的大功臣存在,太祖皇帝为了保护宋家,就将当初和宋家先祖一同建起来的暗门交给了宋家统领。”

“暗门?”夏潋微挑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一股强大的暗势力,只怕是叫人又忌惮又想拉拢。

苏墨点点头,道:“暗门在金龙立国之前就已经着手建立,立国之后由明转暗,由皇帝和宋家家主一起统领,到后来宋家那位先祖执意云游天下,太祖皇帝索性将暗门完全交给先祖,不再受皇帝控制,而行使监国之职,守护金龙江山的同时,可废昏君、立贤明,每一代的新君,必须得到暗门之主的认可。”

“…”夏潋微张嘴,还真是位高权重啊,说是金龙国的另一个皇帝都不为过,而且暗中的势力,皇帝即便忌惮,还真没有本事对他做些什么,“这么说那两人,是哪位皇子派来的?”

“除了他们还有谁?我也懒得去查,是谁派来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同。”苏墨淡淡道,“不过,往后该多调几个人来才是。”

夏潋点头表示赞同,打了个呵欠,道:“夜深了,回去睡吧!”说着靠着苏墨的胸膛,丝毫没有从他怀里下来的意思,反正她不讨厌苏墨,两人孩子都有了,她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苏墨抱起夏潋,知道夏潋没有跟他坦白的意思,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虽说习惯了凡事掌握在手中,但夏潋和苏曦,他并没有打算掌控他们,他们是他的亲人,即便知道他不该有过多的情绪,但夏潋和苏曦在他心里,与旁人都不同。

那晚苏墨对夏潋说的事,夏潋虽然心里震惊,却也没有十分在意,就如当初她第一次用音律杀人一般。在那个科技文明高度发达的时代,能够一直传承下去的世家,多半都有些保命的手段,就如唐家出神入化的医术毒术,林家绝妙的机关阵法,以及夏家杀人不见血的音攻。

夏潋最早学习音律的时候,并不知晓那些美妙的乐律当中,竟包藏了重重杀机,十二岁的时候,族中长老第一次考校她的功课,那时十二岁的她,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美妙的琴音之下。那时,年纪尚小,功力尚不高深,那人死的极惨,留下满室的血迹,场面极其吓人,其他一同被考校的孩子吓得面无人色,唯独她,不过面上有些惊吓之色。

她从小就乖巧,天赋又极好,所有人都当她天赋异禀,唯独她自己知道,那日过后,她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她之所以不显出多少情绪,只因为前车之鉴,在她之前有的孩子使不出音攻的威力,被长老带到风室集训,有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被逼着再一次出手杀人,这两种结果她都不想选,所以小小年纪的她,将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所以她是唯一一个被允许不用再参加考校的孩子。

从那时起,夏潋就知道,害怕、逃避都没有用,无论什么事,都只能在其中寻找最好的解决之法。从前林苏晚总对她说‘慧极必伤,刚者易折’的话,她懂得这个道理,却始终不能躲过这个漩涡,如今知道了苏墨的这个秘密,夏潋想的,也不过是如何保全他们一家。这么多年来,宋家已经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掌握着暗门,为当权者所忌惮,但若是放掉了暗门,宋家绝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如此就只能在中间找一个平衡点。

夏潋不得不承认,苏墨的母亲是个聪慧的人,能放得下这样的权势躲到这乡下,而苏墨,夏潋却看不出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若按照夏潋的作风,必定是索性都摆到明面上去,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如今毕竟还有个年幼的孩子,夏潋自己不怕面对腥风血雨,却不愿苏曦沾染半分。这样想,夏潋也就不再纠结所谓位高权重的事,只想着该不该将夏家的技艺交给苏曦,至少多一手保命的绝活。

苏墨从外面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苏曦坐在桌边认真的习字,夏潋坐在身边,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苏曦认真的小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八月间纷纷扬扬的桂花随风飘落,这样温馨柔美的画面,却是他都不舍得打破。

苏曦写好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便见到站在前面的苏墨,连忙捧着写好的字,送到苏墨面前,道:“阿爹,你看,小曦写的好不好?”

第八章 见解独到

苏墨接过苏曦的字,看了一遍,道:“不错,小曦的字又有进步了!”

“你可别夸他,原可以写的更好的,光顾着想桂花糕去了,哪里还有心思放在写字上面!”夏潋随着苏曦起身道。

“阿娘,小曦没有!”苏曦嘟着小嘴道。

“没有?”夏潋挑眉,“没有怎么‘华’字都写成‘花’字了?”

“…”苏曦看了纸上的字一眼,吐吐舌头,揪着夏潋的衣角可怜兮兮的道:“阿娘,小曦错了,可是小曦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桂花糕是阿娘做的,小曦才会一直想着,小曦才不是想着桂花糕,是想着阿娘…”

苏墨将手里的纸放在桌上,伸手轻轻敲了一下苏曦的额头,笑骂道:“惯会讨巧卖乖,阿爹是怎么教你的,做事要专心致志、一心一意,你写个字都三心二意的,若是搭弓射箭,伤着自己可怎么好?”

“阿爹要教小曦学射箭吗?”苏曦扬起小脸,一脸期待的问道,虽说大家都觉得大伯那样的读书人才好,但苏曦一直以来最向往的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就是威风凛凛的将军。虽然苏曦聪慧,读书写字比起已经上学堂小叔和堂兄都要好一些,但要说喜欢,苏曦还是更喜欢学武一些,曾经有在街上见过卖艺的,苏曦记下那么一两招,还用心练了一段时间。

苏墨点头,道:“小曦不是喜欢学武吗?以后阿爹教给小曦,不过小曦也要认真读书知道吗?习武和读书一样都不能落下。”

“好,小曦知道了!”苏曦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看着苏曦欢快的给苏墨拿桂花糕去了,夏潋看向苏墨皱眉道:“小曦还小,这么早叫他习武,会不会太辛苦了一些?”

苏墨摇摇头,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乐律的?”

“不记得了,好似有记忆开始就在学习。只是小曦毕竟不同的,我不想他像我一样。”夏潋摇头道。

“我跟你差不多,从有记忆开始就开始读书、习武,我小时候也羡慕旁的孩子可以随心所欲地玩耍,只是宋家历代家主都如我一般,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掌控暗门,就只能死无葬身之地。小曦能逍遥到现在,已经是格外的幸福了。”苏墨叹气道,“再说,小曦是自己喜欢的,学习起来,想来也没有那么辛苦。”

夏潋虽说不舍得儿子吃苦,到底没有反驳,只盯着苏墨的眼睛,道:“你有想过我们的将来吗?”

“将来?”苏墨有些诧异,看着苏曦端着一碟子桂花糕走来,苏墨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吧,宋家的宿命,也是时候终结了!”

苏曦端了桂花糕来,送到苏墨面前,道:“阿爹,你快尝尝,阿娘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是小曦帮阿娘摘的花瓣哦!”

“是吗?小曦真乖!”苏墨揉着苏曦的头发道。

苏曦躲开苏墨的魔爪,道:“阿爹,小曦大了,你能不能不要揉小曦的头发,小城哥哥说,仪容不整是不礼貌的。”

“噗——”苏墨刚刚将桂花糕送入口中,端了杯水要喝,听到苏曦这一句话,一下子笑喷了,呛得桂花糕的沫子飞了一桌子。

苏曦眼疾手快的端着碟子背过身去,一脸嫌弃的说道:“阿爹吃东西怎么这么不小心,小曦都不会被自己呛到!”

夏潋摇着头拿帕子擦桌上的粉末,随口问道:“那边怎么说?大哥是要补个缺还是继续考?”今天正是苏洪将苏墨叫过去,苏文考中了举人,往上再进一步就是进士,虽说考中举人就可以补缺做官,但比起进士出身,无论授官的品阶,还是日后的升迁,都不可同日而语。

苏墨自己灌了两口水,算是缓过来了,听到夏潋的话,便道:“大哥自己是想继续考的,毕竟举人出身和进士出身是大大的不同。爹爹不同意,先不说这一回给大哥打点差不多掏空了两家,就是大哥有多少水平,爹爹心里也有个数。这回不管怎么说都用了些不打光彩的手段,若将来被挖出来,不只是污点,更是把柄,所以爹想的是出些钱给大哥补个缺,一个小官总不会叫人注意。”

夏潋点头,苏洪虽说没有读过多少书,但确实是很有见识,只是孩子大了,他也渐渐老了,未必就压得住苏文和苏银两人。“只怕大哥并不情愿吧!”夏潋淡淡道。

“自然,好不容易考上了举人,不去争上一把,大哥怎会甘心?何况大嫂说了,这进京赶考的钱,她娘家愿意出。”苏墨放下杯子道。

“难怪这世上贪官这么多,还没有当官就欠下了这许多的的人情债,可不得多贪些还债吗?”夏潋笑道。

苏墨闻言一笑,道:“娘子这话倒是见解独到,说起来还真有些道理!”

正说话间,苏轩从外面进来,向苏墨和夏潋道:“二哥、二嫂,你们快去劝劝吧!大哥和大嫂打起来了!”

苏墨端着杯子侧目看向苏轩,有些意外道:“大嫂不是刚刚还乐呵呵的要拿钱给大哥上京赶考吗?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打起来了?”

苏轩是小儿子,虽说没有到溺爱的程度,但比起两个兄长来说,苏洪和林氏要宠的多一些。苏轩从小就调皮得很,唯独在苏墨这个二哥面前,却丝毫不敢放肆,听苏墨问起,便乖乖地答道:“就在二哥走后,村子里的王寡妇去了家里,说是要叫大哥把她娶回来,还说她有了,然后大哥和大嫂就打起来了。二哥,她有了什么?我问娘,娘说小孩子不要多嘴。”

苏墨把杯子一放,道:“你娘说得对,小孩子不要多嘴,我和你二嫂过去看看,你就在这里陪你侄子练字。”

苏轩听到苏墨叫他陪苏曦练字,小脸就垮了下来,却不敢反驳苏墨,只得乖乖点头,道:“好,二哥一定要小心啊,大嫂拿着刀要砍人呢!”

第九章 长兄纳妾

“砍人?”夏潋吸了口气,苏墨的大嫂李氏是镇上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虽然算不上大家闺秀,但从小读书识字,是有些刻薄,但总的来说还算不上是个泼妇,到拿刀砍人的地步,想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吧!

苏轩心有余悸的缩缩肩膀,认真的点头,表示他说的都是实话。苏墨点头表示知道了,夫妻俩出了门,往苏文家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不少人围着看热闹。苏墨和夏潋穿过人群走进去,只见苏文拉着王寡妇狼狈的逃窜,李氏拿着刀在追,苏洪气得拿拐杖狠狠地往地上剁,林氏拉着苏晴躲在一边,苏银夫妇护着苏阳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

苏墨见到这般情况,忍不住皱起眉头,沉声喝道:“够了!大嫂你想做什么?杀了他们你再拿命相抵?叫苏晴有一个不光彩的父亲,加上一个杀人犯的母亲?”

苏墨话音刚落,回应他的话一般,一直憋着眼泪的苏晴哇的哭出来了。苏晴的哭声将李氏拉回了一点理智,手一松,菜刀掉到地上,刚刚悍妇一般的李氏木然的坐到地上,目光落在苏文身上,道:“苏文,你可对得起我?可对得起小晴?你读书有我拿嫁妆给你补贴,你要上京赶考,我说服娘家给你筹盘缠,可你,就这么对我!”

“这…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生了小晴伤了身子,我也是为苏家的香火着想…再说,小梅进门就是个妾室,服侍你和爹娘,你又何必闹的这样不好看,怎么说我也是个举人…”苏文见李氏丢掉了菜刀,停下来喘了口气道。

夏潋摇摇头,才中了个举人,就张罗着纳妾了,这个苏文还真是心急,不过看这个样子,这两人应当是早就搅合到一起去了。在古代,这样的戏码基本上都是女人吃亏,尤其是闹的这样大,就算是为了苏晴,最终也只会是李氏妥协,然而闹了这一出,李氏基本上别想苏文会向从前一样待她。

只是,夏潋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苏墨见三个人安分下来,一点都不想继续搀和这件事,正准备带着夏潋回家,惊掉众人下巴的神转折出现了。

王寡妇娘家在邻村,比夏潋晚一年嫁到西山村,丈夫也姓苏。西山村姓苏的人比较多,王寡妇的夫家跟苏墨家不远不近还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她丈夫苏廉早些年还跟苏墨一起学过打猎。王寡妇嫁过来的第二年,苏廉一心想建功立业,有人到镇上招兵,就跟着去了。这一去就没了消息,却不想去年有一同去当兵的带了信回来,说是苏廉战死沙场,只带了不多的钱回来。于是年纪轻轻的小媳妇变成了寡妇,好在苏廉的爹娘并没有将儿子出事怪罪到儿媳妇身上,就当养个女儿,也没有将王寡妇打发回娘家去。

所谓的神转折,就是王寡妇那个死了一年多的丈夫突然又活着回来了,苏墨牵着夏潋,正欲出门,就见到苏廉搀扶着年老的奶奶往苏家院子走来。

夏潋对苏廉印象不深,只大约记得苏墨跟他关系还算好,有时会到家里跟苏墨喝上一杯,也算不上多深的交情。对于苏廉离家,后来战死沙场这件事,也是苏廉自己的选择,便是苏墨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何况只是被苏廉叫一声嫂子的夏潋,如今突然冒出来,夏潋能一眼认出他来,也不过是因为王寡妇闹了这一出,叫夏潋稍微回忆了一下旧事。

不只是夏潋,在场的人基本都呆住了,苏廉虽然一走就是几年,但毕竟从小就在西山村长大的,村里人哪能认不出他来,更何况他手里挽着的,正是苏奶奶。

苏廉跟苏墨同年,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更显得风姿卓然,比起村子里的男子有很大的不同。此时注意到大家都在看他,不免莫名其妙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听奶奶说小梅来老叔家里了,我和奶奶过来接一接,大家都看我做什么?”

围观人的目光在苏廉和苏文之间打量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跟这个死而复生的苏廉解释其中的故事,尤其苏奶奶如今已经快七十了,身体不太好,受什么刺激不定是什么反应。

苏廉从旁人的目光当中也看出了些门道,扶着苏奶奶穿过人群,走到院子里,见到的就是他媳妇王晓梅一脸见鬼的表情,往苏文身后躲,而苏家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看上去,似乎他家媳妇并不是来串门的。

苏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看向面色最为平静的苏墨,道:“苏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苏墨皱眉,对于这个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又九死一生回来的苏廉并没有多少热络的表情,平静的将前因后果简单的说了一遍。只见苏廉之前还十分欣喜的脸色越来越黑,看向王晓梅的目光带着愤怒,道:“不过三年,你就如此不知廉耻的做下了这样的事?”

王晓梅从她死去的丈夫突然出现,脸色就变得苍白,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还是苏文皱眉道:“去年隔壁村的杨虎带消息回来,说你已经不在了,小梅还年轻,难道要叫她为你守上一辈子吗?”

苏廉掩住眼里的精光,咬牙道:“我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她若要改嫁,大可以跟爹娘明说,正正当当的重新嫁人,你如今这算什么?无媒苟合?红杏出墙?你叫我如何自处?叫苏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苏廉这一席话,叫许多人都暗暗点头,虽说有不少的节妇为了那一块贞节牌坊守上一辈子,但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家还是会为年轻的寡妇另外寻一个归宿。只是无媒苟合,对方还是有妇之夫,却是令人不齿的,尤其那个死去的丈夫还死而复生找回来了。

“闹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西山村村长和苏家族长并肩走来,看着这一副乱糟糟的场面沉声喝道。原是有人看着这边闹得大发了,都动刀子了,深怕酿成流血事件,跑去将村长和族长都找了来。

苏家族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文,道:“你是读书人,应当知道礼义廉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今天这件事我不可能偏颇你,委屈了苏廉和王氏,你们倒是说说,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第十章 新人进门

苏洪皱着眉,当年何氏跟人私奔,叫他在西山村颜面尽失,如今苏文闹出这样一出好戏,丢的脸面更是不浅。当初供不起三个儿子读书,叫苏银和苏墨都回家来,对于苏文,苏洪是报了极大地期望的,如今的失望只能更大,看着苏文畏畏缩缩的样子,苏洪越发火大,跺着脚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如今知道丢脸了,早前怎么不知道检点!”

苏洪话音刚落,苏文头垂得更低,王晓梅脸色越发白,她不是傻子,苏洪这话明着是在责骂苏文,暗地里何尝不是在说她不知检点,偏生她还没有办法反驳。王晓梅看了苏文一眼,又看向苏廉,正好对上苏廉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和冷意,不由心底一凉。她与苏文相识已经不短,甜蜜时苏文什么许诺都许了,然今天她找上门来,他却从头到尾都只说要纳她做妾,而苏廉的出现,虽然让她惊慌,却不曾忽略,自始至终苏廉的态度都是憎恨有余而没有多少发现妻子出墙的羞愤和痛心,她没有时间来理清这些,心里多少也有个数了。

苏文垂着头不说话,族长就将目光转向苏廉,道:“苏廉,你怎么说?”

苏廉垂眸,片刻,道:“我与小梅成亲这几年多半的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守在家中,到底是我亏欠她的。如今既然她跟苏大哥情投意合,我也愿意成全他们,跟小梅和离,希望她日后可以过得好。爹娘那边,我也会说服他们,不会叫他们责怪小梅,这一切都是我与小梅缘分浅。”

苏廉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大方得体,叫围观的人都高看他一眼,越发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心,从军几年,保家卫国,到头来妻子却给他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舆论立刻就偏向了一边。而苏洪脸色越发黑,族长叹了口气,看向苏文道:“苏廉已经表态了,苏文你怎么说?”

苏文自然感觉得到众人的态度,他脑子虽算不上聪明,却也不笨,知道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跟小梅情投意合,请爹娘成全!”

苏洪虽然不喜,此时也不能反对,只得点头,道:“也罢,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过两天摆上两桌,把她领进门来吧!”自始至终,没有人问王氏的意思,夏潋向王氏看去,年轻的妇人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并不说话,只抱着苏晴坐在旁边,不知是木然接受了,还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王晓梅的去留解决了,这件事也算是告了一段落,苏家今天闹到这个程度,自然不可能招待人,村长和族长也没有在意,就各自回家去了。苏洪这才发现一直不见小儿子,便向苏墨道:“老二,小轩呢?”

苏墨正帮着收拾院子里的残局,听到苏洪问话,便答道:“我不放心小曦一个人,就叫他留在家里照看一下小曦。”

苏洪点头,对苏墨的决定很满意,瞥向苏文,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说你,要是有老二一般稳重,我又何必替你操心!进京赶考你不用想了,你姑父跟县令还有些交情,叫他给你找个差事做着,你有举人功名,踏实做事总能出头的。”

苏文虽然不甘,但王晓梅闹上门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不可能了,为这次秋试,苏家拿出来的钱并不少,虽说不至于掏空家底,却也没有能力叫他上京赶考。而王家虽然是个教书先生家,但在镇上人脉广,家底也算殷实,才能发话支持苏文进京赶考。然而如今王氏在苏家受了这样的委屈,她娘家的父兄不找上门来就算万幸了,更别指望出钱帮他。想到这里,苏文不禁暗恨王晓梅坏事,对王晓梅的心思也冷淡了几分。

夏潋帮着收拾了一下院子里的一片狼藉,一回头,见王氏抱着苏晴木然的坐在地上,叹了口气,道:“大嫂,你这又是何必呢?”

王氏抬头看了夏潋一眼,又低头看了懵懵懂懂的苏晴一眼,苏晴比苏曦大了一岁,但相比起懂事乖巧的苏曦,苏晴倒像是比苏曦还要小上一些。“从前我总是觉得我比你强,我娘家有父母兄长,我爹是秀才,我相公又中了举人,说不定到明年我就是官夫人了。可是如今,我才发现,你比我要幸运,你只有一个姐姐,她却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二弟虽然没有功名,却待你一心一意,就是小曦,小小的年纪也知道疼你,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求的这些吗?”王氏落寞的说道。

夏潋闻言一愣,王氏的父亲是秀才,王氏自小就跟着父亲读书识字,挑上苏文这个女婿,也是因为苏文那时已经是个秀才。苏文与王氏这些年也算夫妻和睦,王氏虽然有时有些刻薄,但勤俭持家照顾父母孩子都做得很好,如今落到这样的境地,也确实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