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刺痛感可以让人迅速醒来,请郡主点这人的太冲穴。”皇甫永安对妹妹如是说道。

皇甫永宁点头应下,抬手揪下身边树枝上的两个手指肚大小的小石榴,手指一弹,两个小石榴如闪电一般飞出,直取皇甫征双脚的太冲穴。

装晕的皇甫征“嗷…”的惨叫一声,腾的从地上弹了起来。太冲穴是手厥阴肝经上的一处要穴,平日里轻轻一按都疼的要死,何况此时皇甫永宁用石榴重重的弹,不疼掉皇甫半条老命才怪。

皇甫敬德轻蔑的看了如跳梁小丑一般的父亲,冷声道:“皇甫敬显,本侯的话你可都听清楚记牢了?一个月之后本侯派人来收取先老夫人和先大夫人的嫁妆,若有差迟,休怪本侯无情。”

皇甫敬显心中暗暗叫苦,他虽然没有经手管家,可是这些年来家中坐吃山空寅吃卯粮之事他也是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那两份嫁妆怎么可能还会完好无损的存放在库房之中。别说是一个月,就是给他们一年的时间,也凑不出那么多的嫁妆啊。

见皇甫敬显不敢答话,皇甫敬德也不再说什么,只沉声唤道:“阿仁,永宁,我们走。”说罢,父子三人便往外走去。

正走着,突然有人从背后向皇甫敬德扑来,皇甫永宁连头都不回,只侧身飞腿,一记回旋踢将扑来之人踢飞。皇甫敬德转过身子,只见一个妇人跌坐在地上,口中正在吐血。这妇人皇甫敬德认识,她就是皇甫敬彰的妻子许氏。

“你是何人,胆敢谋害我父帅!”一见父亲“遇袭”,皇甫永宁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连称呼都变成了战时的“父帅”。

“大伯,我求求您,您发发慈悲,救救敬彰吧!”许氏跪着哭求起来。皇甫永宁知道自己的力气大,所以除了上战场之外,她打人都不用力气的,要不还不得打一个死一个。这也就许氏虽然吐血,可还能跪下求情的原因。

“救他,凭什么?当年我一双儿女失踪,夫人病重,有谁来救他们?”皇甫敬德冷声喝问,果然看到许氏脸上闪过一抹惊惧之色,皇甫敬德心里越发明白了几分。“阿仁,永宁,我们走…”

“大伯…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么,只要你答应救我夫君,我就告诉你!”许氏突然大叫起来。

皇甫敬德连头都不回,理也不理许氏,带着一双儿女走了。许氏见这话都拿不住皇甫敬德,又急又怕,不同伏地大哭起来。

出了武国公府的大门,皇甫永宁小声问道:“爹,您怎么不问下去?”

皇甫敬德沉声道:“那个妇人口中再无一句真话,没的让她胡说污了我们的耳朵。真相如何,爹自然会查。”提条件威胁他堂堂定北军大元帅,许氏真是太瞧的起她自己了。皇甫敬德已然回到京城,而且会在京城长住,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追查此事,何须听许氏说那些所谓的真相。

不觉已经到了得胜门,皇甫敬德停下来对儿子说道:“阿仁,你回去吧,好生照顾阿焕。我们忙过这一阵子就来看你们。”

皇甫永安点头道:“您放心吧,对了,爹,刚才您说要接济伤残将士,我下山的时候师傅给了我不少银票,我拿着也没用,您都拿去吧。”说着,皇甫永宁拿出一小沓银票和一个枚小小的印章递给他爹。

皇甫敬德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师傅给你的,你好生收着。”

皇甫永安见爹不要,便将银票和印章统统塞到他妹妹的手中,笑着说道:“凭印章去任何一家宝通钱庄,随便取。”

皇甫敬德还不想收,皇甫永安靠近他低声说道:“爹,您用这些银子吧,皇上赏的那些留给妹妹做嫁妆。您别担心,我师傅可有钱了,他正愁没地儿花呢,我花的越多,师傅就越高兴。”

“你…好吧!”皇甫敬德知道鬼医谷是不差钱的地方,俗世金银珠宝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只看杜老先生动不动就自掏腰包为定北军采办药材就知道了。而且御赐的金银都是官银,他得先兑成散银再分发下去,这样一来倒不如直接去钱庄取散银更省事些。”

父子三人在得胜门作别,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宁出城,皇甫永安则回乐亲王府,皇甫敬德派的两个亲兵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皇甫永安却丝毫没有察觉。

回到乐亲王府之后,皇甫永安见齐景焕刚刚吃了药,正在院中散步,便过去打个招呼。齐景焕看到大舅兄,笑着问道:“我岳父和永宁都出城了,怎么去了这样久?”

皇甫永安想了想,将齐景焕拉到廊下的摇椅上坐定,问他道:“阿焕,你说象先武国公夫人,还有先皇甫夫人这样的人,一般会有多少嫁妆?”因为院中还有下人走动,所以皇甫永安只能这么问。

齐景焕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便问道:“怎么,我岳父去追讨先祖母和先岳母的嫁妆了?”

皇甫永安皱眉看着齐景焕,一脸嫌弃的说道:“你非得这么聪明么,别人起个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齐景焕抿嘴一笑,他这些年来因为身体不好哪里都不能去,一年当中几乎有十个月都在卧床养病,闲着无事又睡不着,他可不就只用靠动脑筋想事情来打发时间么,否则也练不出这七七玲珑心。

“好吧,你聪明总比笨的好。没错,就是你想的哪样。”皇甫永安嫌弃完了,却又觉得息的嫌弃毫无道理可言,便闷声说道。

“先武国公夫人原是信安侯府的独女,听说当时信安侯几乎是将半个侯府给了先武国公夫人做嫁妆的。信安侯府也是几代的老底子,想来这份嫁妆一定很可观。”齐景焕检索了存在他脑中的资料,慢慢的说道。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先不说嫁妆了,你给我讲讲那些几十年前的事情吧。”皇甫永安对于自己的祖母,母亲以及当年的恩恩怨怨都不清楚,他也找不到谁给他细细的讲述,如今听着齐景焕的语气,好象知道的不少,便急切的问了起来。

齐景焕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听皇祖母和皇伯母聊天的时候说的。你想知道,我就慢慢说给你听。添寿,你们都退下吧。”齐景焕身子不好,太后常将他接到身边亲自照顾,皇后不得昭明帝的心意,自然得与太后亲近些。所以她们在照看幼小的齐景焕的时候,常常会聊一些京城八卦,她们以为齐景焕年纪小听不懂,却不知道这孩子自小聪慧过人记性又好,竟是什么都记住了。

皇甫永安拽过一只藤椅,坐在齐景焕的身边,拉过他的手为他按摩手上的穴位,听他慢慢的讲了起来。

信安侯府是开国之时太祖皇帝亲封的八公十六侯之一,可袭爵五世,到了先武国公父亲那一代,正好是第五世,历任信安侯子嗣都不多,到了先信安侯爷这一代,他是独子,膝下也只有先武国公夫人这一个女儿,因为旁枝子弟没有出色的,先信安侯便不肯让侄子入继,与夫人守着独生女儿过日子。大陈律有规定,公侯之家只有女儿无子嗣承继香火者,可由女儿生子倒流承嗣,若是独女亦无子嗣,朝庭便收没其家产。

皇甫永安皱眉道:“可是我爹也没有入嗣信安侯府啊?”

齐景焕微笑解释道:“岳父当然不能入嗣,他可是武国公府的长子嫡孙,便入嗣也得由次子入嗣的。”

皇甫永安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祖母只生了我爹和一位姑姑,没有其他的兄弟。”

齐景焕又说道:“先信安侯夫妻是老来得女,先武国公夫人出嫁之后,两人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先武国公夫人刚刚生下姑姑不久,信安侯夫妻病重,当时皇甫征有个小妾怀了七个月的身孕,据说大夫瞧了是个男胎,皇甫征就想让这个男孩子入嗣信安侯府。先武国公夫人自然不能答应,皇甫征却私下去了信安侯府,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走之后,信安侯夫妻吐血不止,就连最后一道遗折上都沾着斑斑血渍。信安侯遗折上写明,自愿将家产尽数献于朝庭,求朝庭看顾他们夫妻唯一的女儿。听说那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想想也是,信安侯府历代人丁不旺,家中的产业也就越积越多了。朝庭正准备拟旨加恩先武国公夫人,可是她听到父母病死,悲痛过度患了产后风,朝庭的加恩旨意还未颁下,她便香消玉殒了。”

到听太外祖父母和祖母的遭遇,皇甫永安气的直咬牙,恨声道:“我若早知道这些,刚才就要了那死老头的狗命。”

“阿仁,你先别上火,这个公道咱们当然要讨回来。”齐景焕见大舅爷几乎要气炸了肺,赶紧安抚于他。

皇甫永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不上火,你接着说。”

齐景焕又道:“先武国公夫人过世不到百日,皇甫征就迎娶了济阴侯刘项的庶女刘氏为妻,七个月之后,刘氏生下了皇甫敬彰。岳父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先武国公夫人的好友,也就是现在的公孙老夫人常常将岳父和姑姑接到他们府上一住就是数月。后来岳父与岳母的婚事,也是公孙老夫人做的大媒。”

“那我外祖父母呢,怎么从来没听谁提到他们?”皇甫永安不解的问道。

齐景焕眼中也浮现出一抹困惑,他皱眉说道:“岳母是皇祖父的义妹盛华公主,我也没见过她,听皇祖母说她是一个相当特立独行的人,生下岳母刚刚一个月,她就将岳母托付给皇祖父皇祖母,和姑祖父一起走了,听说是坐了大船出海,这些年来都没有她的音信。”

“啊…怎么能这样?”皇甫永安真是惊呆了,他不能理解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狠心的人,连亲生女儿都不要。

齐景焕皱眉道:“我也想不明白。”

皇甫永安又问道:“我娘身份这么高,我爹怎么能娶上她?”

齐景焕低叹道:“岳母养在宫中,可皇祖父并不喜欢她,她又是父母都不在的孤儿,所以没有人向她求亲,皇祖父也不赐婚。后来皇祖父突然驾崩,岳母又要守孝,一来二去的,岳母到了十七岁婚事都没有着落。岳父那边更难,刘氏想把她的娘家侄女塞给岳父,那是个名声极不好的女子,岳父当然不能答应。后来公孙老夫人出面,皇祖母做主,将岳母许给岳父为妻,原本盛华公主也留下一些产业,皇祖母又额外出了一份嫁妆,听说岳父岳母成婚之后,基本上是靠那些嫁妆过活的。”

皇甫永安气的眼都红了,可是却没有乱了思绪。他只问道:“我和妹妹是怎么失踪的?”

齐景焕摇摇头道:“这个我并不清楚。毕竟这是发生在武国公府内部的事情,就连皇祖母她们都不知道,我也无从得知。”

皇甫永安气道:“少来,你脑子那么好使,快想!”他现在倒是大舅爷的款儿摆的足足的,使唤起齐景焕可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齐景焕苦笑一下,说道:“我可以分析,但是不能确定事实就是这样的。”

皇甫永安斜了未来妹夫一眼,气道:“你信不信我让我妹妹不搭理你?”只这一句立刻点中齐景焕的软肋,他立刻陪笑着说道:“别别,我说还不行么?舅兄息怒息怒!”

“你和永宁失踪之时,皇甫敬彰的嫡长子皇甫永继将满周岁,当时岳父在定北军中,很少有机会回府,岳母自从生下你们兄妹之后,身子一直不好,若是你们兄妹没了,岳母必定承受不住,而岳父与岳母的恩爱是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妻子儿女全都出事,岳父也一定撑不下。如此一来,武国公府嫡长子一家子都没了,这世子之位自然也就落到刘氏所出的皇甫敬彰的头上。由此看来,此事应该是皇甫敬彰所为,至于都有哪些人知情,哪些人参与,你们兄妹又是如何失踪的,我就分析不出来了。”齐景焕其实早就想过这件事情,这会儿不过是将他以前想的说出来罢了。

皇甫永安怒极反而平静,他点点头说道:“刚才爹在武国公府说了一句皇甫敬彰谋害我们兄妹,那府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齐景焕立刻追问道:“都哪些人变了脸色?”

“皇甫征,皇甫敬显,还有皇甫敬彰的妻子许氏。皇甫永继和皇甫永嗣倒没有什么变化。”皇甫永安沉声说道。

齐景焕点点头道:“出事之时皇甫永继未满周岁,皇甫永嗣还没出生,他们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爹知不知道?”皇甫永安突然发问。

齐景焕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岳父知不知道呢,不过我想岳父就算是不全知道,也应该知道一大部分,公孙老夫人与先武国公夫人极为要好,怎么也得告诉他一些吧。”

“嗯,我知道了。”皇甫永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显然是在想心事。

“要不要我帮忙?”齐景焕似是猜到皇甫永安在想什么,歪头看着他问了起来。

皇甫永安想了想方才说道:“你出脑子就行了。”

齐景焕脸上涌起灿烂的笑容,这种被接纳为一家人的感觉真好。没有理由的,他就是喜欢皇甫敬德父子三人,而不是仅仅对皇甫永宁有特别的好感。就在今日皇甫敬德大声答应他叫岳父的时候,齐景焕感受到了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快乐,若非怕吓着新鲜出炉的岳父,齐景焕真是扑到他怀中抱一抱的。自小没有父亲的齐景焕特别渴望父爱,虽然昭明帝很宠他,可是他就是无法从昭明帝身上感受到深沉厚重的父爱。倒是只接触几次的皇甫敬德却让齐景焕有了那样的感觉。

“哥,你说爹还有没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齐景焕轻轻推了推皇甫永安,无比亲热的叫了起来。

皇甫永安被叫的一愣,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不由皱着眉着抖了抖身子,嫌弃的说道:“你乱叫什么呢,又没成亲!”

齐景焕立刻委屈的说道:“成亲还不是早晚的事情,我就想这样叫么,你知道我没爹爹也没哥哥,我…”

皇甫永安瞧着齐景焕那泫然欲泣的神情,明明知道这货是装出来的,可还是会觉得心疼,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还得好生好气的说道:“你干嘛呢,我不就这么一说么。叫就叫呗,只别让外人听到。”

齐景焕立刻破啼为笑,开心的说道:“那是当然,我心里有数的。”

“哎,太妃好象不喜欢我妹妹,你怎么说?”皇甫永安如今和齐景焕真是哥俩好了,两人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我娘,没事儿,我娘听我的,她就是一时转不过来,我有办法的。总不让永宁受委屈就是了。”齐景焕自小被他娘亲娇养的,从来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所以齐景焕根本没有将他娘亲的反对当回事,反正他总有办法让他娘亲接受皇甫永宁的。

皇甫永安想想也是,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齐景焕说了这么多话,到底有些疲倦,歪靠在摇椅背上,不觉就睡着了。皇甫永安见他睡着了,便回房拿了一床夹纱薄被轻轻盖在齐景焕的身上,让他好好歇一歇。

齐景焕很小的时候中过毒,也不知道当时是那位蒙古大夫给他解的毒,毒没有清干净不说,还衍生出的其他的毒性,只不过这毒性不猛烈,只是以极缓慢的速度侵蚀着齐景焕的身体,而齐景焕这些年来服用的补药又太多,他本就虚不受补,补药又助长了毒性漫延,所以齐景焕整个人都快被熬干了。若非皇甫永安及时的出现,齐景焕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皇甫永安看着睡熟了的未来妹夫,心中暗暗决定,勾心斗角的事情他不行,可是药理医学治病救人可是他的专长,若是连亲妹夫都治不好,他还有什么脸面继任鬼医谷主。

皇甫永安正看着齐景焕想的出神,耳中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姜小神医…”

皇甫永安扭头一看,见来人是乐亲王太妃身边的大丫鬟莲心,便淡淡问道:“什么事?”

莲心见皇甫永安神情冷冷的,心中不由暗恼。她是乐亲王太妃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府中下人谁见不得尊一声“莲心姐姐”,独这姜小神医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

“姜小神医,娘娘使我来看看王爷。”莲心自从与宋锦辉成了事之后,便自抬身份,将自己当主子看待了,对皇甫永宁说话也不自称“奴婢”,只“你啊我啊”的全然没有一点规矩。

“当…”一声响起,皇甫永安循声看去,只见原本正在睡觉的齐景焕突然拽了手边的铜链,悬在柱上的小铜钟便被敲响了。添福添寿立刻飞跑进来。

“添寿,速速将这没有规矩的贱婢拖下去,重打十板。”齐景焕淡淡说了一句,惊的莲心张口瞪眼看着齐景焕,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添寿却不含糊,扯着莲心堵了她的口,迅速将她拖了下去,等莲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拖到外院,被绑到春凳上了…

------题外话------

276980402,鱼塘月色,欢迎亲们踊跃加群,群中尽是美女小逗比哦

第七十九回风波

“呜呜呜呜…”被绑在春凳之上,堵了口的莲心呜个不停,可是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添寿冲着两个手执四寸宽一寸厚竹板的婆子叫道:“王爷有令重打十板,还不快动手!”

两个婆子面有苦色眼中却暗含一丝喜意,向莲心弯腰说道:“莲心姑娘,这是王爷的命令,得罪了!”说罢,两个婆子抡走竹板便向莲心打去,只一板子下去,莲子就白眼一翻疼晕了过去,可见这两个婆子手底下真没留情。

也是该着莲心倒霉,莲心是王府的家生子儿,她爹回事处的一个小管事,她娘原是乐亲王太妃的一个二等陪嫁丫鬟,而那两个婆子是亲家,其中一个的丈夫也曾在回事处当差,因为得罪了莲心的爹而被撸了差使,另一个原在厨房当差,却被莲心的姑姑顶了差事,她们岂有不恨莲心一家的,这十板子她们自然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打。

添寿在一旁数数,十板子很快打完了,果然是重重的打,仅仅十板子,莲心腰背以下的衣裳全都被血染红了。两个婆子将绑莲心的绳子解开,莲心一下子就滚落到地上,整个人仰面朝天的躺着,昏迷不醒。两个婆子一见莲心摔下来,不由同时惊叫一声。原来她们又不曾打莲心的正面,可是莲心下身的的衣裙比背面湿的还厉害,已经吸不住血水,整条裙子上的血已经流到了地上。

“前面怎么还会出血,哎呀,别不是小产了?”两个婆子恨透了莲心一家,口中自然没有好话。

添寿是个小太监,当然不懂这些女人之事,可他听到“小产”两字,也是惊的心头突突直跳。要知道这莲心可是太妃娘娘身边的一等丫鬟,她若真是小产,岂不是连太妃娘娘的名节都要受连累。

添寿赶紧回去禀报,少倾,皇甫永安就出来了,他给莲心把了脉,淡淡说了一句:“葵水突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说罢便用帕子擦了手,转身走了回去。在场之人听了这话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小产就好。两个婆子将莲心架起来拖了出去。

皇甫永安回到齐景焕身边,低声道:“的确是小产,一个半月身孕。”

齐景焕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淡淡道:“我猜到了。来人,备轿,去泽芝园。”添福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准备轿子。

齐景焕到了泽芝园,乐亲王太妃一看他便怒哼一声,气道:“焕儿如今可是越来越本事了,连娘身边的人说打就打!”

齐景焕也不恼,只对两厢服侍的下人说道:“你们都退下。”众人赶紧行礼退下,乐亲王太妃又哼了一声,背过身子不理儿子。

齐景焕坐到他娘亲的身边,用极平淡的语气说道:“娘,儿子正在休息,莲心未得通禀就闯了进来,还大呼小叫惊拢儿子的清静。儿子这才对她小惩大诫。”

“什么小惩大诫,半个身子都被打烂了,焕儿,你从前不是这么狠心的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哼,定是受了他们父女的影响!”乐亲王太妃听了儿子解释,面上怒意稍退,口中却还在抱怨。

齐景焕仍然很平静的说道:“娘亲,刚才阿仁给莲心诊了脉,您可知道她已经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什么,胡说,这绝不可能!”乐亲王太妃先是一愣,继而愤怒的否定儿子的说法。

“娘,儿子说的是真是假,您打发人过去一瞧便知。”齐景焕并不与娘亲争辩,只是给出建议。

乐亲王太妃立刻叫道:“崔嬷嬷…”崔嬷嬷是奶大乐亲王太妃的奶嬷嬷,最得乐亲王太妃的信任。崔嬷嬷的婆婆做过稳婆,崔嬷嬷跟她学了不少的东西,当初乐亲王太妃生齐景焕的时候,若非有崔嬷嬷在一旁服侍,她都未必能平安生下儿子,坐稳王妃之位。故而莲心是否怀了身孕,崔嬷嬷一试便知。

少顷,一个干净利落面容慈善的嬷嬷跑了进来。“奴婢在,请娘娘吩咐。”

“崔嬷嬷,你去瞧瞧莲心的伤势到底如何,看看有没有伤到内腑。”乐亲王太妃皱眉说道。崔嬷嬷应了一声,立刻退下了。

乐亲王太妃皱眉看向儿子,不解的问道:“焕儿,你告诉娘亲,怎么就瞧上皇甫永宁了?你若是想娶媳妇儿,什么样儿的娶不到,何必非要选她不可?”对于儿子死心踏地非娶皇甫永宁不可之事,乐亲王太妃百思不得其解。

齐景焕摇了摇头,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娘,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心底里想和她一在起,打从上回永宁在正阳门接住被推下城楼的的我,儿子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哼,我绝对不会放过那对贱母子!”齐景焕果然成功的将他娘亲的注意力从皇甫永宁转移到他被推下城楼之事,乐亲王太妃咬牙恨声说道。

齐景焕眸色深沉,对于害的自己缠绵病榻多年的刘贵妃母子,他怎么可能不恨。只听齐景焕低声道:“娘,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如今那人已经被皇祖母贬为贵嫔,可是皇伯父却还存心护着她,我们暂时什么都不要做,且让她自己作去,等耗尽了皇伯父的耐心,才是收拾她们的时候。”

乐亲王太妃点点头道:“娘知道,焕儿,只要你的身子好起来,多长时间娘都等的起。对了,今儿你走了不少路,累不累?”

齐景焕含笑摇头道:“娘,儿子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有精神过,一点儿都不累,方才吃午饭的时候,整整吃了一碗饭呢。”

虽然齐景焕用的饭碗比小孩儿的拳头大不了多少,可就是这最小号的碗,齐景焕从前一顿也只能吃下半碗,如今竟然能多吃半碗,喜的乐亲王太妃合什直叫“阿弥陀佛”,这对她来说可真是极好的消息。

“真的么,这可太好了!焕儿,阿仁给你准备了什么饭菜,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人知道。”乐亲王太妃惊喜极了,高兴的问了起来。

皇甫永安在齐景焕的瑞松园中单设了一个小厨房,每日与杜老先生亲自下厨,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一律不许接进小厨房,各种食材也都是皇甫永安命人每日出城到农家采买的最新鲜的食材,用布口袋扎严实了送回王府,除了皇甫永安与杜老大夫,还有负责采办食材的皇甫敬德的亲兵之外,再没有知道这口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齐景焕微笑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食材,不过阿仁和杜老先生做的非常好吃,比从前那些个肉糜糊糊好吃多了。”

“哦,这样啊,只要能让你的身子尽快好起来,他们怎么做都行。”乐亲王太妃倒是深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也不再追问了。

被儿子带歪了话题的乐亲王太妃一时忘记追问皇甫永宁之事,与齐景焕聊起了其他的事情。母子二人聊了不到两刻钟,崔嬷嬷就回来了。乐亲王太妃见她脸上有些压不住的怒意,不免皱眉问道:“崔嬷嬷,莲心怎么样了?”

崔嬷嬷见王爷还在这里,便不想说那些话污了王爷的耳朵,乐亲王太妃瞧出了崔嬷嬷的犹豫,便说道:“莲心果然有问题么,有什么就只管说吧。”

崔嬷嬷这才气愤的说道:“回娘娘,莲心那个小贱蹄子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现在已然落胎了。”

“果真如此?”乐亲王太妃一听这话立刻沉了脸,怒意溢于言表。莲心可是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素日里也是很有体面的,她今年十六岁,乐亲王太妃已经准备在过年的时候将她配给采办处大管事的小儿子,开春就给他们成亲的。

乐亲王太妃对身边的下人很好,别人府上的丫鬟至少要到二十岁以后才开始考虑放出去嫁人或是配小子,真正成家通常会拖到二十三四岁,而在大陈,姑娘过了十八岁还没许人家,就找不到什么好婆家了。

可在乐亲王府之中,十六岁以上的丫鬟就可以嫁人了。若是有相看好的人家,只要其家人禀报太妃,乐亲王太妃从来没有拦过。就算是没有相看好的,到了十八岁,乐亲王太妃就做主让这丫鬟们嫁人,绝对不会让府中的丫鬟拖过二十岁,寻不上个好婆家。

“回娘娘,奴婢再三确认过了。”崔嬷嬷气恼的说道。

“焕儿,你先回去吧,这事娘会处理。”乐亲王太妃不想让那些腌臜事污了儿子的耳朵,自然要赶齐景焕回去。齐景焕也不坚持,只起身行礼退下。崔嬷嬷见自家王爷如今气色好多了,走起路来脚步也不那么虚浮,脸上才露出的笑意。

“娘娘,王爷瞧着身子好多了,可算是找对大夫啦,等王爷彻底好了,您能就抱孙子啦。”齐景焕走后,崔嬷嬷笑着说道。

“可不是么,嬷嬷,你坐下说话吧,看你跑的这一头汗,快擦擦。”没有外人在场,乐亲王太妃自然不必摆太妃的架子,她拉着崔嬷嬷的手亲呢的叫了起来。

崔嬷嬷斜签着坐在脚踏上,用帕子擦了汗,拿起桌上的纨扇缓缓摇动,为乐亲王太妃送去软软的习习凉风。这是她做了三十多年的事情,习惯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娘娘,老奴去的时候,莲心娘还不让老奴给莲心试脉,想来她是知道内情的。后来见拦不住,便又是磕头又是给老奴塞银子的,喏,您看,这就是莲心娘硬塞给老奴的。”崔嬷嬷边说边拿出一个荷包,拉开绳头将荷包中的东西倒在手掌上托给乐亲王太妃察看。

乐亲王太妃低头一看,见崔嬷嬷手中有两个事事如意福寿小金锞子,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崔嬷嬷看了也是一惊。她为了避嫌,虽然接了莲心娘塞过来的荷包,却一直没有打开。

这两个事事如意小金锞子形状很是特别,每一个都是圆鼓鼓的四瓣灯笼柿子的造型,金灿灿的表面上还有四朵福寿如意图案,这是乐亲王太妃两个月之前为了给她的娘亲云乡侯老夫人贺寿,特意命人设计的新花样儿,铸了模子倒了一百个金锞子,这是乐亲王府特有的花样儿,也不曾拿来打赏下人,如何莲心娘却能拿的出来?难道说莲心做下丑事的竟是云乡侯府里的人?能得到这样金锞子的只能是府中几位小爷,到底会是谁?云乡侯府人丁兴旺,十四岁以上的小爷就有八九个,乐亲王太妃一时也找不到怀疑对象。

“嬷嬷,你立刻去暗查,一定将那个没廉耻的东西揪出来。”乐亲王太妃气脸都青了,怒冲冲的叫道。

就在乐亲王太妃与崔嬷嬷说话的时候,莲心家中,趴在床上的莲心哭个不停,莲心娘哭丧着脸,想数落女儿几句,可女儿都被打成这样了,刚上身的孩子也被打没了,而且太妃还派了崔嬷嬷过来脉。崔嬷嬷的本事莲心娘自然是知道的,她虽然花了大本钱贿赂崔嬷嬷,可是谁知道崔嬷嬷能不能看在都是从云乡侯府出来的情面上替莲心遮掩一二呢。

“行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也是的,孩子上了身都不知道,还跑到瑞松园去掐尖儿要强,被打了板子不说,还生生把个男胎给落了。也不知道崔嬷嬷收了好处,能不能瞒下这事儿。”莲心娘气恼的嘟囔。因莲心身下流出茄子包一样的血块,有产育经验的莲心娘知道那是个男胎,若是能把这孩子生下来,莲心一家子可就算是攀上高枝儿了。

正哭着的莲心突然心里一惊,急急问道:“娘,你给了崔嬷嬷什么?”

莲心娘忙说道:“就是上次你拿回来的两个小金锞子,咱家别的也没有能让崔嬷嬷看上眼的东西。”

“糟了…娘,他怎么还没过来,你让爹去请了没有?”莲心大叫一声,原本就惨白的脸色立刻透出了青灰之气。

“去了去了,你爹这都去了小半个时辰,怎么还不回来。”莲心娘也是一脸的着急。

“娘,你好糊涂啊,怎么能拿那两个金锞子给崔嬷嬷。那样的金锞子是特特为老夫人贺寿而制的,拢共就一百个,一查就能查到去向,这可怎么办啊!”莲心又急又疼,伏在枕上呜呜哭了起来。

莲心娘吓的脸都绿了,急的屋子里直转圈儿,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莲心娘正转着圈儿,莲心爹黑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莲心娘抻着头往莲心爹身后瞧,可是连半个人影儿也没瞧见。

“表公子呢?”莲心娘急忙问道。

莲心爹二话不说,轮圆了胳膊狠狠扇了莲心娘一记耳光,然后又狠狠抽了自己一下,莲心娘吓坏了,扑上来拽着丈夫的胳膊叫道:“她爹,你这是干什么?你说话啊!”

莲心爹将莲心娘用力推开,恨声道:“我干什么?我要打醒你和我,莲心,你也不用盼了,表公子根本就不认帐,他还说你与别人做下的丑事,休要往他身上赖。”

莲心苦苦撑着,就是盼着宋锦辉来为她做主,哪里想到宋锦辉根本就不认帐,这下子她什么指望都没有了,莲心刚刚挨十大板,又落了胎,如何能受的住这样的打击,身子一软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莲心爹说完之后就抱着头蹲在地上,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做爹的也是承受不住,而莲心娘已经坐在地上号淘大哭,两人都顾不上趴在床上的女儿了。

莲心一家人哭的哭昏的昏,动静闹的着实不小,惊动了一个院住着的邻居们。那些邻居也都是在乐亲王府当差的下人。没去应差的几个婆子媳妇都挤到莲心家窗根儿底下偷听起来。

崔嬷嬷再次走进这个小院,看到三四个婆子媳妇挤在莲心家窗根底下,便刻意大声干咳起来。那些婆子媳妇一见崔嬷嬷又来了,忙都围拢过来讨好。谁不知道崔嬷嬷在太妃娘娘面前特别有体面,若是讨好了她,还怕没有好差使么。

崔嬷嬷看了那些围拢过来的婆子媳妇一眼,淡淡道:“都散了吧,管好你们各家的事情就行了。”几个婆子媳妇只得灰溜溜的各回各家。

崔嬷嬷走到莲心家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发觉门并被没有被栓上,只是虚掩着的,她又敲了几下,略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不见有人来开门迎客,她这才推门走了进去。刚进门就听到莲心妈的哭声,崔嬷嬷知道必是莲心妈哭的太响,屋中之人才听不到敲门的声音。

崔嬷嬷走到莲心房间门前,大声道:“莲心娘…”

莲心爹可算是听到动静的,赶紧迎了出来,莲心一出事他就急着去找宋锦辉了,因此并不知道崔嬷嬷已经来过一趟,他尴尬的唤道:“是崔嬷嬷来了,您找莲心娘有事,我这就去叫她。”

莲心娘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一见到崔嬷嬷,她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可又不敢说什么,只低头站在一旁。

崔嬷嬷抬脚走入房中,见莲心歪着头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不免吓了一跳,就算是挨了板子落了胎,也不至于立刻断了气的。

“莲心怎么了?”崔嬷嬷皱眉问道。她奉太妃之命前来查问奸情,可不能还没问话莲心就没了。

“莲心,莲心…”莲心娘这才想起女儿,扑上去又推又摇的大叫起来。

莲心爹尴尬极了,他也不进来,又抱着头蹲在屋檐底下了,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

莲心没死,只是昏过去了,她娘摇晃几下,莲心便悠悠醒转过来。崔嬷嬷站在床前,冷声问道:“莲心,那个男人是谁?”

莲心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脸色青白的如死人一般,眼中没有一丝神彩。莲心不说,莲心娘可急了,抓着崔嬷嬷叫道:“嬷嬷,就是表公子,就是他花言巧语骗了莲心的身子,如今出了事,那个缩头王八就不认帐了!”

崔嬷嬷听莲心娘供出了宋锦辉,却也没有觉得惊讶。她和乐亲王太妃想的不一样。乐亲王太妃直接怀疑娘家的几个侄子,觉得是那日她回娘家给母亲拜寿,莲心不知道勾引了哪个侄子才做下那样的丑事。可是崔嬷嬷心里却清楚,拜寿回来没有两三天,莲心身上的就来了,还找她要了些蜜姜泡水喝。所以云乡侯府里的几位公子在莲心这事上应该是清白的。

“莲心,真的是表公子么?你可有证据?”崔嬷嬷没有理会莲心娘,直接去问莲心。莲心娘是个没用的,否则以她二等陪嫁丫鬟的身份,怎么也不至于混的这么惨。当日陪嫁过来的大小丫鬟共计十二人,莲心娘是混的最差的。

莲心被问的哑口无言,她自与宋锦辉在一起之后,倒是偷偷摸摸给宋锦辉做了不少贴身之物,可宋锦辉却没给过她什么定情信物,唯一的一对小金锞子,还是那一日宋锦辉酒后拉着她做那事儿,事后给她的。

“没有证据,如何能让人相信是表公子?”崔嬷嬷冷淡的说道,崔嬷嬷已经守了快三十年的寡,她最看不上的就是不守妇道的女人。

“有,有,我娘给你的那对小金锞子就是证据。”莲心知道事已至此,她也不便再替谁瞒着了,索性撕破脸大家都不得好,只急急叫了起来。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么?”崔嬷嬷亮出手中的一对小金锞子,复又冷冷的问道。

莲心摇了摇头,她似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伏在枕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莲心,你不是说表公子答应让你做姨娘的么?你快说啊,表公子一定给你什么东西的…”莲心娘着急的叫道。她再糊涂也知道不能扯出表公子宋锦辉,自己这一家人可就全完了,太妃二十岁上便开始守寡,她最恨的就是失节之人,而莲心未曾婚配就与人苟合,这可是要被浸猪笼的大罪啊。

崔嬷嬷看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不必再问什么了,转身便要回去向太妃禀报。莲心娘扑跪到崔嬷嬷面前,抱着她的腿哭道:“崔嬷嬷,求您看在我们都是太妃娘娘陪嫁的份上,帮帮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