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平恩侯比起来,云乡侯宋诗礼仿佛更有可能当上户部尚书,一来他已然做了六七年的户部员外郎,二来他的亲外甥乐亲王如今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昭明帝已经命他随朝听政了,等他的身子再好些就可以入部当差,乐亲王齐景焕的影响力在渐渐扩大之中,做为乐亲王的亲舅舅,少不得也要跟着水涨船高。

心里就是存着这样的想法,云乡侯夫人带着女儿宋锦霓又来到了乐亲王府,虽然前阵子闹的有些不愉快,可是中秋节的时候乐亲王太妃还是命人送去了与往年差不多的节礼,这让云乡侯府众人心里又有了念想。

“启禀娘娘,王爷,大舅夫人携五小姐求见。”齐景焕正陪着他娘亲用吃饭之时,一等大丫鬟春莹打从外面走进来,屈膝向上禀报。

听说大嫂和侄女儿来了,乐亲王太妃笑了起来,立刻吩咐道:“快将大舅夫人和表小姐接到东暖阁用茶,春莹,你先过去好生伺候着,本宫这便过去。”春莹如今已经是乐亲王太妃面前最有体面的大丫鬟了,让春莹服侍云乡侯夫人和宋五小姐,说明乐亲王太妃还是很重视娘家大嫂和侄女的。

春莹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低头退了下去,看上去极为本份老实,让乐亲王太妃忍不住又在儿子面前夸了起来,“春莹这丫头真真是个极好的,若非焕儿你将府里的下人换了个遍,还不能将这么好的丫鬟选上来服侍娘亲。”

齐景焕含笑胡乱应了一声,心中却暗自惊讶,他深知他的娘亲并不是看谁都好的随和性子,对下人还是相当挑剔,这个名叫春莹的丫头才上来当差不到一个月就已然成了他娘亲的心腹头等大丫鬟,这却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暗暗记下回头要让人仔细清查春莹的底细,齐景焕方才又笑着说道:“儿子原本打算今儿好好陪娘亲的,不想大舅母和五表妹却来了,娘,儿子只能改日再陪您了。”

乐亲王太妃又是惊讶又是不悦的沉声问道:“焕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何你大舅母五表妹来了,你就不能陪娘亲了?”

齐景焕淡淡说道:“娘,儿子已然长大成人,五表妹也非七岁之下的稚童,男女有别内外有别,儿子可不能坏了规矩。不若叫静姝陪着你招待大舅母和五表妹。”

乐亲王太妃不悦的皱眉说道:“胡说,三丫头不过是个庶出的,怎可让她招呼你五表妹!”

齐景焕面色微沉,很严肃的说道:“娘亲此言差矣,静姝就算是庶出,也是父王的亲生女儿,将来出阁少不了县主之封,论起身份,五表妹比静姝差多了,儿子以为由静姝出面招呼五表妹并没有不合适。”

乐亲王太妃被儿子噎的直倒气,这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在她心里嫡亲的侄女儿比庶出的女儿可重要多了,况且从前她对齐静姝这个庶出的女儿还存了心结,根本不愿意答理她的。

齐静姝从前在府中日子并不好过,也就是上回她大着胆子为她舅舅求情,才算是入了嫡兄的眼,有了哥哥的过问,齐静姝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娘,静姝和两个姐姐一样都是父王的骨血,如今她也大了,过上一两年就要议婚,在王府也待不了几年了,到时也不过就是一副嫁妆罢了,您就象待两个姐姐一般待她,也免得让人传出您刻薄父王血脉的名声。再者静姝也是个乖巧的,儿子不能整日陪在您身边,倒不如让她跟在您身边服侍着,多少也能解个闷儿不是?”齐景焕深知他娘亲很在乎名声,便以此为切入点,缓声劝了起来。

乐亲王太妃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闷声说道:“娘知道了。”然后扬声唤道:“来人,去请三小姐过来招待五表小姐。”

外面的下人应声前往蔷薇园传话,李侧妃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是喜极而泣,太妃发话让她的女儿去泽芝园招呼表小姐,这便是要教导她女儿的信号,能在太妃身边待上一两年,对于齐静姝将来议亲有极大的好处。李侧妃赶紧为女儿收拾起来,从衣裳鞋袜到发型首饰,李侧妃无一不精心搭配。

一刻钟后,一头青丝梳成随云髻,戴赤金垂丝海棠嵌宝小金冠,簪一朵娇黄芍药宫花,着银红绣折枝海棠花褙子,配玉色宫缎罗裙的齐静姝被李侧妃送到了泽芝园。看到庶女打扮的很得体,既不会寒酸的失了王府的体面,又不会贵气逼人的压住自家的表侄女,乐亲王太妃方才的不情愿才又了几分,说话的语气也和蔼多了。

“静姝请母妃安,请王兄安。”齐静姝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上前行礼,因有母亲在,齐景焕不好抢先开口,只含笑看着庶妹,眼神很是温暖,纵然齐静姝不敢抬头去看,却也能感受到她王兄的善意。

乐亲王太妃淡笑道:“三丫头起来吧,大舅夫人和五表小姐来王府做客,我们王府除了你也没有别的姐儿,就由你来招呼五表小姐,务必要用心招呼,不可失了王府的体面。”齐静姝唯唯称是,态度极为恭敬,老老实实的领了嫡母的言语敲打。

乐亲王太妃见庶女乖巧听话,脸上的笑容略多了些,转头对丫鬟说道:“本宫记得前儿有人进了一对红翡镯子,正合小姑娘佩带,去拿来给三小姐戴上,小姑娘家家的正该用些鲜亮首饰。”

齐静姝赶紧跪下道谢,当着嫡母的面戴上那一对鲜红欲滴的红翡镯子。鲜红的镯子越发衬的齐静姝肤白胜雪,看上去好看的很。齐景焕立刻夸道:“到底是娘的眼光好,静姝戴上这对镯子,整个人看着都鲜妍多了。”

乐亲王太妃闻言笑道:“还那用说,娘的眼光当然是极好了,行了,三丫头,你先去东暖阁替母妃招呼大舅夫人和五表小姐,本宫稍后便去。”

齐静姝应声称是,低头躬身退了下去,乐亲王太妃见她走出屋子,方才皱眉问道:“焕儿,你真不与娘一起去东暖阁?”

齐景焕道:“娘,给大舅母问安原是应该的,可是五表妹也在,着实不方便的很,况且见到儿子,大舅母还得行国礼拜见,倒不如两下就便还好些。”

乐亲王太妃心中气闷,却又没办法反驳儿子,只能闷声道:“罢了,你如今长大了,娘也做不得你的主了,随你吧。”

齐景焕赶紧笑着说道:“娘,看您说的,儿子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自是要避嫌的,儿子自己是无所谓,可是五表妹还没有定亲,您总要多为五表妹的闺誉着想不是?等大舅母走了,儿子再来陪您也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四回走后门儿下

云乡侯夫人见齐静姝这个从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的王府小庶女如今竟然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招呼自己和女儿,心中越发气恼,只阴阴的沉着脸,根本不理会齐静姝,成心不给她面子,同时心中对于小姑子也存了不少的怨意。

齐静姝也不恼,只微笑坐在对面相陪,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八面玲珑擅长交际的姑娘,因为得了哥哥的教导,这才强撑着不让自己流露出怯懦之色,能稳稳的坐在对面含笑相陪,齐静姝已然有了很大的进步。

莫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候,乐亲王太妃才在一众丫鬟嬷嬷的簇拥之下缓步走来。东暖阁中的众人全都站了起来,齐静姝快步迎上前福身唤了一句:“母妃”,乐亲王太妃颌首浅笑,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云乡侯夫人看到这一幕,眉间又是一皱,心中又添了一层恼意。

“妾身见过太妃娘娘。”“锦霓拜见太妃姑母。”等乐亲王太妃在上首坐定,云乡侯母女二人这才上前正式行大礼参拜。

乐亲王太妃含笑道:“大嫂不必多礼,三丫头,去将你大舅母和五表妹扶起来。”

齐静姝恭敬的应了一声,轻盈的走上前去扶云乡侯夫人和宋五小姐。云乡侯夫人心中气的不行,却不敢在小姑子面前表现的太明显,毕竟今儿她身负重任有求而来,自然不能让她的小姑子心里不高兴,她可以无视齐静姝这个王府小庶女,却不能不给发话的乐亲王太妃面子。

宋锦霓可没有她娘亲那么能沉的住气,只愤愤一闪,低声怒道:“走开,谁稀罕你扶。”乐亲王太妃见此情形不由微微皱眉,对于宋锦霓的傲慢有些不快,她喜欢的是贞静和软乖巧的姑娘。

云乡侯夫人见女儿生事,立刻转头低声斥道:“锦霓不许无礼,还不快向你三表姐道歉。”

齐静姝听了这话立刻浅笑着轻声说道:“大舅母不要怪罪五表妹,她还小呢。”

云乡侯夫人被齐静姝之言噎的不行,要知道齐静姝只比宋锦霓大三个多月,两人是一年生的,王府小姐齐静姝知礼守份,与她一般大的宋锦霓却任性使气,这对比真是鲜明的让云乡侯夫人尴尬的想撞墙呢。

宋锦霓狠狠瞪了齐静姝一眼,然后跑到乐亲王太妃身边撒娇道:“太妃姑母,霓儿可想您了呢!祖母也可想您了。”

乐亲王太妃轻轻拍了拍小侄女儿半仰着的脸,笑着说道:“就会说嘴,口上说想姑母,却也没见着你来。”

云乡侯夫人忙笑着解释道:“这是不吵着您的清静么,自母亲以下,我们一大家子没有哪个不念着您的,只是…”

乐亲王太妃笑笑说道:“大嫂也别这么说,亲戚之间是要走动才亲的,我虽然素来喜静,可也没个不让亲戚上门的霸王规矩,大嫂和五丫头既来了,就好好散淡一日。”

户部尚书之争正如火如荼,云乡侯夫人心里急的什么似的,她哪里有心情散淡,只恨不得立刻见到齐景焕,让他在昭明帝面前进言,让云乡侯得了那户部尚书之位。

“太妃妹妹,焕儿没在府里么?不知道他身子骨怎么样了,霓儿该给她表哥问个安的。”云乡侯夫人到底没见着齐景焕过来,忍不住出声相问。

乐亲王太妃若是刚才没有听儿子说那些个避嫌之类的话,少不得要如了云乡侯夫人的心意,命人请她儿子过来见见舅母和表妹,可刚才她才听了满耳朵的男女大防之类的话,又因为宋锦霓刚才表现的很骄横无礼,乐亲王太妃突然不想让儿子过来了。

乐亲王太妃是有在娘家晚辈中给儿子选个侧妃的心思,不过这个侧妃人选怎么都不可能是宋锦霓。一来宋锦霓是她大哥的嫡出女儿,做王爷侧妃听上去好听,可说到底还不就是个妾,一辈子要做小伏低的服侍正室,况且那平戎郡主利害无比,在她手底下做妾,宋锦霓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更别想着被扶正做王妃了。而且锦霓自小娇养性子蛮,乐亲王太妃可不舍得让儿子受委屈,做齐景焕的侧妃,首当其冲的一条就是要性情绵软温柔如水,至于容貌什么的都无所谓,而宋锦霓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

“孩子们都长大了,不比小时候无所谓,总要避避嫌的。”乐亲王太妃含笑说了一句,并没有松口让儿子过来。

云乡侯夫人心中一沉,她和她小姑子的心思不一样,她是想让小女儿嫁进云乡侯府的,所以此番就算是为丈夫跑官儿来的,云乡侯夫人还是带上了小女儿宋锦霓。只是她没有想到进了乐亲王府,先是一个小庶女出来招呼她们母女,然后又被小姑子驳回了见齐景焕的意思,这让云乡侯夫人心中又加一层怒意。

“说的也是。妹妹,母亲身子不适不能前来,得知嫂子要来看妹妹,母亲还强撑病体亲手为妹妹做了八宝莲蓉糕,母亲说妹妹最爱吃她老人家做的八宝莲蓉糕。”为了丈夫的前程,云乡侯夫人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意,从跟来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一只半新不旧的小巧镶银边竹编三层梅花食盒,对乐亲王太妃慢慢说道。

乐亲王太妃听到这话果然动容,命丫鬟接过食盒捧在手中,手指轻轻抚着纯银镶边上的一个小瘪窝,喃喃说道:“母亲身子不好,我不能侍奉身边已是不孝,还劳母体挂念辛苦,我心里怎么过的去。”这只镶银竹编三层梅花食盒是旧物,当年还是小姑娘的乐亲王太妃有一回闹情绪,将这只食盒摔到地上,摔出了那个小瘪窝。当时她的父亲为着这事罚她跪佛堂,还一天不许吃饭,是她的大哥宋诗礼央求母亲做了八宝莲蓉糕,偷偷送到佛堂给她填肚子。宋诗礼离开佛堂之时被父亲抓了个正着,为此还狠狠挨了一顿打。看到这只镶银竹编小食盒,乐亲王太妃一下子想起了往事。

云乡侯夫人暗暗打量着小姑子的神色,见她面带回忆之色,便知道用这只梅花食盒装八宝莲蓉糕,她做对了。

“当年大哥为了护着我,可没少被父亲教训。”乐亲王太妃笑着对云乡侯夫人说了起来。

云乡侯夫人赶紧笑着说道:“看妹妹说的,他是你大哥,就该护着你的。你大哥现在也是这么教儿子的,他一直说做哥哥的要护着妹妹,做妹妹一辈子的依靠。”

乐亲王太妃听了这话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是啊,从前大哥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齐静姝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一点儿声响都不发出来,只静静的听着,她边听边暗自猜想云乡侯夫人今儿到底是为什么来的,齐静姝怎么看怎么觉得云乡侯夫人很奇怪。

宋锦霓也不知道她的娘亲为什么来的,只是听说要来乐亲王府,情窦初开的宋锦霓就想到了俊美如仙人一般的表哥,便央求她娘亲带她一起来,能见上表哥一面也是好的。云乡侯夫人也想让女儿与齐景焕多多接触,在她看来自家女儿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可爱的姑娘,说不定齐景焕看到了小表妹的好,有意亲上做亲什么的,那可就是宋锦霓的造化了。所以便顺了女儿的心思,带她来到了乐亲王府。

没有见到表哥,宋锦霓已然心中很不痛快了,又看到齐静姝坐在她的对面各种装腔做势,宋锦霓心中越发恼恨,只气的不时冷哼。云乡侯夫人深知自家女儿的性子,唯恐她坏了现在的好气氛,便对乐亲王太妃说道:“妹妹,咱们俩个说往事,只怕她们这两个小姑娘是不耐烦听,不如让三小姐陪霓儿一起到园子里逛逛,也免得她们拘在这里气闷。”

乐亲王太妃本就是让齐静姝招待宋锦霓的,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宋锦霓倒还不情愿,只是被她母亲云乡侯夫人暗暗瞪了一眼,宋锦霓这才不情愿的起身应下,与齐静姝一起走了出去。

两个小姑娘走出去了,云乡侯夫人准备切入正题,她看看乐亲王太妃身边服侍的丫鬟嬷嬷们,没有一个眼熟的,不免有些犹豫,这跑官之事当着下人说出来,云乡侯夫人觉得面子上很不过去。她想了想,对乐亲王太妃说道:“听说妹妹园子里的菊花开的极好,不知道嫂子能不能一饱眼福?”

乐亲王太妃笑道:“这有何不可?来人,速去菊园安排,本宫与大舅夫人要去赏花。”

众人移步菊园,云乡侯夫人与乐亲王太妃并肩而行,下人们不远不近的跟着,如此一来只要云乡侯夫人说话的声音不要太大,下人们便听不清什么了。

“大嫂有话尽管真说。”乐亲王太妃见大嫂几番欲言又止,便轻声说了起来。

云乡侯夫人面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笑容,低声说道:“妹妹不是外人,嫂子就直接说了。妹妹,你大哥已经做了七年户部员外郎,他性子耿直不肯与人同流合污,一直被孙大人打压着无法出头,如今孙大人犯了事,压在你大哥头顶上的大山可算是去了。”

乐亲王太妃含笑点头道:“这多好啊,大哥可算是能一展身手大干一番了。”

云乡侯夫人皱眉道:“也不一定呢,走了孙大人,再来个什么李大人周大人刘大人的,还不是一样要压在你大哥头顶上,说不定打压起你大哥来比孙大人还狠呢。”

乐亲王太妃从来不过问朝政之事,不免皱眉说道:“不会吧,皇上才重重发落了那么多位大人,还有人敢顶风犯事?大嫂多虑了,只要大哥忠心王事,就不会再被打压的。”

云乡侯夫人心了这话心中暗骂,“你这万事不通的蠢笨女人,真不知道当初怎么被皇家看中的,除了一张脸之外,真真没有一点儿好处,莫非婆婆只生了你这一张脸,却没有给你生脑子不成!”

心中暗骂,云乡侯夫人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还微微蹙眉做出含愁强笑的模样儿,忧虑的说道:“就是因为你大哥忠于王事才会被打压啊,不是嫂子当面夸你大哥,象他这样尽忠王事的臣子,在咱们大陈真的没有几个了。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大哥他…唉…”

“大嫂,大哥他怎么了?”见云乡侯夫人话只说一半,乐亲王太妃着急的问了起来,她还是很关心她大哥宋诗礼的。

云乡侯夫人低声说道:“如今户部尚书一职出缺,你大哥又做了七年的户部员外郎,如今户部里在他之上的官员全都犯了事,偌大户部的诸般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在做,可是上头也没给他明确的说法,昨儿我听了个消息,说是工部的刘大人有意谋夺户部尚书之位,若是让他做了户部尚书,你大哥这个做了七年户部员外郎的户部老人儿可算是什么脸面都丢光了。若是只丢你大哥的面子也就罢了,我只怕对焕儿不利。这事传扬开去,人家还不得说堂堂亲王的亲舅舅还比不过一个小小贵嫔的哥哥,笑话焕儿没本事么,丢了焕儿的面子,让我们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云乡侯夫人这么似是而非的说了一通,竟然真的让乐亲王太妃为之触动,生出了让儿子为大哥讨官的想法。不得不说云乡侯夫人没看错她这位小姑子,的确是不怎么有脑子。

“大嫂你也别这么说,大哥是有才干之人,他几年来的考绩一起都很好,又是户部的老人,外来的人哪能有他熟悉户部,平恩侯想要大哥的强,也得看我们乐亲王府答不答应!”乐亲王太妃满口说道。

云乡侯夫人心中暗喜,小姑子已然给了准信儿,想来丈夫高升为户部尚书指日可待,等丈夫当了户部尚书,她也能妻凭夫贵当上二品甚至是从一品的诰命,往后再在外面走动,这面子上也能添些光彩。越想云乡侯夫人心情越好,方才受的闲气也就不算什么了,只热络的与乐亲王太妃聊起天来。最要紧的事情已然说出来了,她这会儿便能聊些轻松愉快的话题,内宅女人之间能聊的除了衣裳首饰丈夫孩子之外也不会有更多新鲜内容。

云乡侯夫人暗自比较一回,虽然小姑子高居亲王太妃之位,可她青年守寡,守着个病弱的儿子孤寂度日,偌大的王府于她不过是个华贵精美的大笼子,而自己父母在堂夫婿在侧,又是儿女双全,如今连孙子孙女儿都有了。自己和小姑子比起来真是幸福多了,想到这里,云乡侯夫人有些压不住自己心里的得意,用略带同情的眼神看了她的小姑子一眼。再说话之时她的语气虽然软和,却隐隐透着一股子让人极不舒服的感觉。

乐亲王太妃并不是心机深沉之人,倒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服侍的丫鬟春莹将云乡侯夫人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不免心有所动,暗暗动了心思。

云乡侯夫人与小姑子相谈甚欢,可她的女儿与乐亲王府的三小姐齐静姝相处的非但不愉快,甚至几乎可以用交恶来形容了。

两个小姑娘一出了东暖阁,宋五小姐便指着齐静姝高傲的下令道:“你也配陪着我,还不赶紧滚回你姨娘身边去,没的降低了我的身份!”

齐静姝原本性子很怯懦,可是在她隔母哥哥齐景焕的鼓励下,齐静姝如今已经不那么自卑了,她怎么说也是如今乐亲王府中唯一的小姐,阖府之中除了嫡母乐亲王太妃和嫡兄齐景焕之外,就数她齐静姝身份尊贵,她若是嫡出,那便是堂堂郡主,就算是庶出,等出阁的时候也妥妥的少不了一个县主之封。她在宋锦霓面前有什么理由没有底气的。

“五表小姐莫要出口伤人,我堂堂乐亲王府的小姐还由不得你呼来喝去。”齐静姝板着脸冷冷的回了一句,气的宋锦霓怒火上冲,想也不想便冲口叫道:“你不过是个小妾生的小贱人,也敢来要我侯府嫡女的强!”

齐静姝自来就知道自己的庶出身份,她并没觉得这个身份有什么丢人的,何况说起来李侧妃也是玉碟记名有品级的,有资格递牌子进宫请安,而宋锦霓虽是侯府嫡女,却无品无级,若没有其母带着,她根本连宫门都进不去。

“宋五小姐,你说我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不可以污辱我的生母,堂堂的乐亲王府侧太妃娘娘。”齐静姝板着脸怒斥宋锦霓,在这一刻,她身上终于体现出王府小姐的气度威严。

“哼,什么侧太妃娘娘,还不是我姑母跟前的奴才!”宋锦霓是从来不肯吃亏的,嘴上再不让人。那怕是她心里有些发虚也要嘴硬到底。

宋锦霓并不知道她与齐静姝在园中绊嘴的情形被位于泽芝园附近的畅风阁上的齐景焕看了个正着。齐景焕虽然听不到自家小庶妹与宋锦霓说了什么,可是能看到宋锦霓气势逼人,他的妹妹显然是受了委屈。

“添寿,去库房将今年春上太后娘娘赏下来的那套赤金镶红宝彩蝶戏莲头面首饰给三小姐送去,立刻送到三小姐手中,堂堂王府小姐岂可穿戴的那么素净。”齐景焕淡淡说了一句,他的记性向来极好,前阵子他看过清点库房的帐册,库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就全记在他心中了。

他所说提赤金镶红宝彩蝶戏莲头面是一整套十三件首饰,上面镶的红宝石成色极佳,莫约镶嵌了二三十颗,最小的一颗也有米粒儿大小,最大的一颗比莲子还大些,是宫中造办处的工艺,极为精美华贵。当初太后赏鉴造办处呈上的首饰之时恰好齐景焕在场,他只随意夸了一句这套彩蝶戏莲的头面不错,太后便立刻将那套首饰赏给了乐亲王府。

添寿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下去,没过多一会儿,添寿便抱着一个份量不轻的紫檀木匣子来到了齐静姝与宋锦霓的面前。

“小的请三小姐安,请五表小姐安。”添寿抱着匣子行礼。齐静姝忙笑着说道:“快起来吧,可是王兄有事,母妃与大舅夫人去后园赏菊了。”宋锦霓看着那只分量十足的紫檀匣子,以为这是她的王爷表哥送给她的东西,眼神不由热切的几分。

添寿忙摇头道:“回三小姐的话,王爷命奴才专门来给您送东西的。王爷刚才想起库中有赤金镶红宝彩蝶戏莲的首饰极适合您佩戴,便命奴才赶紧送过来,三小姐请过目。”添寿边说边打开那只紫檀匣子,只见灿灿宝光四射而出,映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齐静姝和宋锦霓都被晃了眼睛,两人后退半步微微眯眼,这才算是看清了匣子里的首饰。最上面一件是一枚金簪和一对蝶形步摇。

宋锦霓看的清楚,那只金簪的簪头足有巴掌大小,一枝半开的莲花被田田荷叶簇拥着,隐约可见鲜红的花芯,莲花花瓣上停着一对轻灵的蝴蝶儿,微风吹过,柔软的赤金须儿和轻薄的蝶翼轻轻颤动,好似这对蝴蝶儿随时都能迎风飞舞一般。

在金簪下方并排放着一对蝶形步摇,这对步摇用的金子并不多,只是以薄薄的金片为托,以红宝石镶嵌蝶身,每只步摇垂下的五串流苏俱是以极细的金链连接起的数枚蝶形金托镶红宝石,只有米粒儿大小的红宝石让这对华美的蝶形步摇更多了几分轻灵活泼,也更加适合小姑娘佩带。

齐静看傻了眼,喃喃问道:“这都是给我的?”

添寿立刻躬身回道:“回三小姐的话,可不都是给您的,王爷说了,咱们王府如今只有您这一位小姐,可尊贵着呢,这是太后娘娘赏给王府的,给您戴再合适不过的。”

齐静姝一听这话里有话,难道刚才之事她的王兄这么快就知道了,她本能的抬头看向畅风阁看去,那里是离泽芝园最近的高处。果然她看到了一个淡银紫色的身影。齐静姝知道自家王兄近来很喜欢淡淡的银紫色,想来畅风阁上的人一定是她的王兄。

王兄给自己撑腰做脸面,这让齐静姝很感动,她立刻亲手接过那只匣子交给自己的丫鬟,然后向添寿颌首说道:“王兄有心了,你代我上复王兄,就说回头我会去亲自向他道谢。”

添寿躬身笑着应了,言道:“三小姐客气了,您是王爷唯一的妹妹,王爷自然是想着您的。奴才就不打扰您和五表小姐了,奴才告退。”

齐静姝点了点头,添寿方才退了下去。看着添寿走远了,齐静姝才淡淡的说道:“青梅,你先将这匣子送回蔷薇园再来服侍。”名叫青梅的丫鬟赶紧应下,喜滋滋的抱着那份量不轻的紫檀匣子走了。

宋锦霓看到这一幕一幕的,鼻子显些儿气歪了,她又不傻,自然看的出来这是表哥特意踩着自己的脸面给那个小贱人做脸。原本就傲气十足的宋锦霓已经气的没了理智,她也不管旁边还站着许多王府下人,只愤愤将齐静姝往旁边的荷池用力一推…

齐静姝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宋锦霓推进了荷花池。她完全不识水性,只在水面上挣扎着叫了两声“救命…”便沉了底。

“啊…三小姐…”一时之间什么声音都出来了,众人慌做一团,拥挤推撞之间又是几声“扑通…扑通…”好几个下人被挤的落入水中。

宋锦霓将齐静姝推下水之后自己也吓傻了,愣了片刻之后抱着头“啊啊…”的大叫起来,吓的跟她来的云乡侯府下人们乱成一团,刺耳的尖叫声一拨高过一拨,听上去好不吓人。

就在这团混乱之中,一声特别响的“扑通”之声响起,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好大的水花,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水花还没有完全消散,一个脑袋就从距离水花三丈多远的地方露了出来,随着那个脑袋的出现,另一个脑袋也浮现在水面上,有眼尖的人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可不就是三小姐么!

原来刚才有个会水的丫鬟主动跳下去,非常顺利的救起了三小姐。下人们经过一番慌乱之后也都回过神来,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等那个小丫鬟将齐静姝带到岸边之时,已经准备好斗篷等物的下人们立刻用大大的斗篷将三小姐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那个勇救小姐的丫鬟也得了一领斗篷裹住身子,以抵挡略有些寒意的秋风。

泽芝园里的管事嬷嬷吓的脸都绿了,三小姐再不得宠也是主子小姐,而推三小姐落水的又是太妃娘娘最喜欢的娘家侄女儿,这让她可怎么办?是实话实说还是替五表小姐遮掩,刚才有那么多人都看五表小姐故意推三小姐落水,可又怎么遮掩呢?

就在那个管事嬷嬷左右为难之时,得到消息的乐亲王太妃和云乡侯夫人立刻赶了过来,就算再不喜齐静姝,她也是王府的三小姐,又是在泽芝园出的事,乐亲王太妃当然不想担个刻薄庶女的恶名,所以这事她一定得慎重处置才行。

宋锦霓一看到她娘亲来了,便扑进娘亲怀中号淘大哭起来,不知内情的见了铁定会认为是齐静姝欺负了宋锦霓,宋锦霓还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云乡侯夫人一见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立时心疼的揪了起来,只紧紧搂着女儿安抚道:“霓儿不哭,你太妃姑母一定会为你做主的。”适才去禀报的下人说的含糊不清,只说三小姐落了水,表小姐受了惊,并没有说三小姐是如何落水的,所以云乡侯夫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因为素来看不起庶女的心结,所以云乡侯夫人先入为主的认定是王府三小姐欺负了自己的女儿,虽然齐静姝才是落水的那一个。

乐亲王太妃见齐静姝双唇青紫全身直哆嗦,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命人立刻去煮姜汤,又叫人去蔷薇园取衣裳,总不能让齐静姝穿着湿衣裳回话。

没过多一会儿,心慌意乱的李侧妃带着女儿的全套换洗衣裳赶了过来,她匆匆给王妃的请了安,便跪求去照顾女儿。乐亲王太妃自然是应允了,命人带着李侧妃去了西院照看李静姝。

李静姝简单梳洗一回,换上干净的衣裳,又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面色才缓了过来,李侧妃这才同女儿一起去了东暖阁。因李静姝悄悄与她娘亲说了一番话,所以李侧妃来到东暖阁之后并没有如云乡侯夫人想象中那样撒泼大闹,反而是微微垂头规矩的侍立在一旁,除了神色之中透着无尽的委屈之外,李侧妃再没有任何不得体之处。

在李静姝沐浴更衣的时间里,乐亲王太妃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她虽然对于侄女儿这般蛮横无礼很生气,却因着嫂子的跪哭求情而不得不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毕竟若是让宋锦霓传出推人落水的恶名,不独宋锦霓一个人,云乡侯府所有的小姐的名声就全都毁了,再别想有门好亲事。

“三丫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母妃请杜老先生给你诊脉?”乐亲王太妃头一回用这么和气的语气和齐静姝说话,目的自然是不想让齐静姝将此事闹大,伤了云乡侯府的体面。

齐静姝心里再明白不过的,她上前躬身行礼,身子还在微微打颤,久居闺阁的小姐没几个身体好的,齐静姝也不例外,虽然及时换了干衣裳喝了姜汤,可她到底也受了些风寒。“多谢母妃关心,静姝尚好,不必烦劳杜老先生。”

乐亲王太妃点点头,齐静姝态度恭顺言语和气,倒不象要与宋锦霓大闹的意思,这让乐亲王太妃很是满意。

“刚才的事情本宫都知道了,说起来都是你五表妹的错,你大舅母定会重重罚她。”乐亲王太妃缓声说道,说话之时还看了云乡侯夫人一眼。

云乡侯夫人会意,立刻推女儿说道:“霓儿,还不快给你三表姐赔礼道歉。”

宋锦霓极不情愿的走到齐静姝面前,没什么诚意的胡乱福了福身,粗声道:“对不起。”

齐静姝并没有避让,坦然受了宋锦霓的礼,然后才淡淡说道:“五表妹,今日是愚姐落水,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愚姐只希望五表妹往后一定要谨记今日之事,切莫再如此鲁莽了。”

宋锦霓气的直咬牙,却不得不应一声“是”,心中却是恨透了齐静姝,这梁子就算是这么结下了。

云乡侯夫人心是也是气的很,却不得不打圆场道:“霓儿,你三表姐说的可是金玉良玉,你可得牢牢记住了!”

出了女儿推主人家落水这件事,云乡侯夫人也没脸再待下去,只能赶紧起身告退,乐亲王太妃留了一回也没留住,便命人送这母女二人离府了。

云乡侯夫人母女刚走,齐景焕就来到了泽芝园,他到来之时,正见到他的娘亲大手笔的赏赐庶妹。原来乐亲王太妃见齐静姝很识趣,心中很是满意,她一满意出手便大方多了,赏了齐静姝两套头面首饰四匹花色鲜亮的时新贡缎,还另外给了两件古董珍玩,齐静姝可算得满戴而归。

看到儿子来了,乐亲王太妃就没心思理会庶女了,又命人取了一包燕窝交给李侧妃,让她带齐静姝回蔷薇园好生将养身子。匆匆打发了齐静姝之后,乐亲王太妃才向儿子笑着说道:“焕儿,娘正有事找你。”

齐景焕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讥诮的说道:“娘是要与儿子说为大舅舅争取户部尚书之事吧?”

乐亲王太妃惊道:“正是此事,焕儿你怎么知道的?”

齐景焕四下看看,快步走到西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宝剑,捧着走到他娘亲的身边,堂啷一声将宝剑抽出,将剑柄递到他娘亲的手中,“娘,你一剑杀了儿子吧!”

乐亲王太妃大惊失色,噔噔后退两步,瞪大眼睛厉声叫道:“焕儿你胡闹什么,快把剑放下…你是娘的肉中肉骨中骨,娘情愿自己死了也不要你有事,你怎么能这样做!”

齐景焕将剑放到桌上,正色道:“娘亲,皇伯父之所以那么疼我,就是因为我从来不过问政事,如今您要儿子为大舅舅要官,等于从皇伯父口是夺食,您也知道天家无骨肉亲情,您这么做和逼儿子去死有什么区别,与其将来被绑上法场,倒不如由您一剑结果了儿子,儿子也算是死在自己家中,好歹留几分体面尊贵。”

“你…你…胡闹!娘不让你去办这事还不行了,你何苦这样吓娘亲!”乐亲王太妃呜呜哭了起来,此时她那还有心思想什么娘家大哥当户部尚书之事,满心满眼都只有齐景焕这个亲生的独苗苗…

齐景焕听了娘亲之言,这才缓了声气说道:“娘,您极少出门,并不很知道外面的事情,您想想,六部尚书是何等要紧的位子,皇伯父当然要放他信的过的人,儿子若是插手此事,必定会让皇伯父心生嫌隙,到那时咱们王府可就没有现在这般超然的地位了。咱们关起门来自自在在的过自己的日子多好,何必管那么多闲事呢!”

乐亲王太妃被儿子吓的不轻,哪里还有心思去仔细思考,只能是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齐景焕见他娘亲不住点头,知道自己已经唬住娘亲了, 心里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娘,刚才五表妹将静姝推入您的荷池之中,不知道您是怎么处置的?”齐景焕明知故问的说了起来。

乐亲王太妃皱眉道:“焕儿别这么说,你锦霓表妹也不是成心的,只是不小心才将三丫头撞的落了水。”

齐景焕面色微沉,淡淡的说道:“娘亲,刚才儿子一直在畅风阁上,五表妹是怎么将静姝推下水的,儿子看的一清二楚。您要顾及舅舅家的体面,这儿子能理解,可是也不能任五表妹这般打了我们王府的脸面,静姝再怎么说也是王府的主子之一。她被五表妹推入水中,丢的不是她的脸面,而是我们王府的体面。”

乐亲王太妃有些气恼的问道:“焕儿,你想怎么办?那也不只是你表妹的脸面,而是你外祖家所有表姐表妹的体面。难道要毁了你所有表妹的名声?”

齐景焕皱眉摆了摆手,沉沉道:“娘,儿子没有此意,只不过想问您五表妹做了错事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乐亲王太妃一时语塞,刚才云乡侯夫人带着女儿匆匆离开,根本就不曾说过如何处置宋锦霓,她这会儿又怎么说的出来呢。

齐景焕见娘亲哑口无言,心中很是失望,他此时有种感觉,那是他的娘亲将娘家看的比乐亲王府更重,这个认知让齐景焕心中很不痛快。

乐亲王太妃沉默片刻之后赶紧说道:“焕儿,娘这就命人去你舅舅家向你外祖母禀报,你外祖母素来公正严明,一定会重重处罚锦霓的。”

乐亲王太妃知道

齐景焕听了这话心中并不很满意,只沉声说道:“娘,这事关系到两府的体面,依儿子看还是梁长史走一趟更为郑重。”

乐亲王太妃知道梁术一去云乡侯府,这事就闹大了,至少是在云乡侯府之中闹大了,可她又不能反对儿子的提议,毕竟她儿子说的合情合理。

“焕儿,你想让梁长史去就让他去吧,只是别那么直接,你外祖母有了春秋,受不得刺激。”乐亲王太妃为难的交代起来。

齐景焕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事实上他也没打算让梁术去拜见他的外祖母,只与大舅舅好生说道说道也就是了。想来他那端方的大舅舅会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此事的。

第一百四十五回再干掉一个表妹

梁术奉命前往云乡侯府之时,云乡侯夫人刚刚向丈夫报告完好消息,言道小姑子已然答应让王爷外甥替他进言,为他争取户部尚书之位。云乡侯听罢心中暗自欢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说了一句:“夫人辛苦了。”

云乡侯夫人知道丈夫素来内敛,并不会轻易表现出情绪的波动,只轻柔微笑道:“妾身与老爷夫妻一体,如何能说的上辛苦。”

云乡侯满意的捋了捋保养的油光水滑的胡须,眼中微含笑意。“夫人,这都快到饭口了,妹妹怎么没有留饭?”云乡侯夫人回到家的时候,侯府里才摆过午饭,云乡侯夫人便命厨下再备一桌午饭,云乡侯刚才听了一耳朵,才会有此一问。

云乡侯夫人心中一紧,赶紧笑着说道:“妹妹留饭了,只我想着早些回来告诉老爷好消息,便婉辞了,路上耽误了一会儿,这才错过了家中的饭时。”

云乡侯也没多想,只点头催道:“赶紧回去用饭吧。晚上备上我的饭,我回去与你一起吃。”云乡侯有一妻三妾,平日里在上房用晚饭的次数并不多,今儿说了这样一句话,内中含义云乡侯夫人心里自然清楚,不由微红了脸轻轻嗯了一声,便赶紧回房去了。

妻子走后,云乡侯一个坐在书房之中,心中暗暗得意,其实他暗示妻子去乐亲王府为自己跑官,云乡侯为的不仅仅是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他还想试探他的妹妹还有王爷外甥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否真的与自家生分了。如今从妻子的反应来看,还是没有生分的。只要没生分了就好,往后的事情还可以徐徐图之。

云乡侯正想着将来的美好前景,府里的小厮就跑来禀报,说是乐亲王府的梁长史来了。云乡侯心中咯噔一下,上回梁长史来云乡侯府,他可是被敲打的不轻,还折损了大女儿宋锦霞,这回梁长史又来了,云乡侯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又要发生什么让他心里不痛快的事情。

“快请到梁长史到东客堂用茶!”压下心中的不安,云乡侯急急吩咐一句,立刻命小厮服侍自己更衣,换下家常穿的直缀,穿起见客的深紫蟒缎八团福寿袍子,云乡侯便匆匆赶往东客堂。

“梁大人…”“宋侯爷…”云乡侯一进东客堂便与梁术寒暄起来。

“敢问梁大人,可是王爷有话吩咐?”寒暄已毕,云乡侯从梁术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心里越发的不安,便直接问了起来。

梁术似笑非笑的说道:“好叫侯爷知道,今儿我们王爷在王府的畅风阁赏景,可巧看到令千金先是恶言辱骂我们府里的三小姐,然后又将三小姐用力推到荷池中了,若非三小姐的丫鬟水性好人又机敏,跳下水将三小姐救上来,只怕三小姐就…这事吧估计侯爷夫人可能不会向侯爷禀报,可我们王爷心疼妹子受了这般无妄之灾,还不敢说是令千金推她落水的,若非我们王爷亲眼所见,三小姐这委屈可就受大了,因此王爷便命在下走上一趟,还请侯爷还我们三小姐一个公道。”

云乡侯听完梁术之言,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浸透了他那件深紫蟒缎八团福寿夹纱长袍,他万万没有想还有这么一出,刚才他的夫人可是一点儿话风都没透的,只是向他报喜。他的女儿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还被主人看了个正着,他就算不长脑子也知道自己所求之事再没有可能了。

越想越气,云乡侯浑身乱颤,双唇哆嗦了好一会儿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请梁大人上复王爷,本侯一定重重处罚那个逆女,带她前去向三小姐负荆请罪。不知道三小姐现在是否无恙?”

梁术摇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如今秋寒日深,三小姐遭此水厄,已然受了风寒,府里的供奉已经看过了,三小姐且得精心调养一冬才能恢复健康。”

云乡侯立刻回身说道:“来人,速去取上等山参一对,灵芝一对,阿胶一斤,血燕一斤。”然后又向梁术说道:“请梁大人回头先带上这些补品给三小姐补养身体。日后还有补品陆续送去。”

梁术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也没有说谎,三小姐齐静姝回到蔷薇园后便发起了高烧,杜老先生过去诊了脉,眉头紧紧的皱着,齐静姝平日里身子就弱,秋日池水又很是寒凉,偏她又是信期,几下里一凑,这寒就受的狠了,若是不精心养上两三年,只怕日后于子嗣上大有妨碍。李侧妃听完杜老先生的话,当时就惊恐的昏了过去,齐静姝是她唯一的希望,若是在子嗣上艰难,她将来还怎么可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李侧妃被救醒之后便不管不顾的去了瑞松园,跪着哭求齐景焕救齐静姝,齐景焕问过了杜老先生,也是怒气萦怀,便对奉命赶来的梁术仔细交代了一番。梁术奉命敲打云乡侯府,自然不会客气的。

该说的话说完了,不便说的梁术也用他的态度暗示了云乡侯,带上云乡侯准备的补品,梁术便离开了云乡侯府,强撑着笑脸送走了梁术,云乡侯立刻冲进内宅,如发狂的公牛一般冲进上房。一进房他就看到妻子正和小女儿一起用午饭,云乡侯猛的冲上前一把掀翻了饭桌,又扯过吓呆了的宋锦霓,劈手便扇了她一记极响的耳光,宋锦霓被她的亲爹一巴掌扇倒在地,捂着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云乡侯夫人心中有鬼,竟不敢看她的丈夫,只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儿啊肉啊的哭了起来。一屋子的下人都吓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有眼力劲儿的轻轻拽了拽身边之人,踮着脚悄没声儿的退了下去。没过多一会儿,上房中便只剩下云乡侯夫妻和五小姐宋锦霓,最后走出上房的下人还仔细的将房门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

“爹,您为什么打霓儿…”向来得宠的宋锦霓哭着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