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黑走后,皇甫永宁对公孙元青低低说道:“对方有六个人,其中有三个人的身手应该在你之上,我来对付那三个,剩下三人由你来负责。”

公孙元青紧张极了,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皇甫永宁立刻将手放到公孙元青的手背上,低声说道:“没事,别紧张,对方有高手,被他们察觉我们已经有了防备就被动了。”

公孙元青用力点头,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莫约过了四五息的时间,他才算是调匀了自己的呼吸。两人悄无声息的埋伏在皇甫永安所住的营帐的阴影之中,背靠背坐着,警惕的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果然有六条黑影从林中飘出,轻轻的落在营地上,这六人略作停顿之后便径直往皇甫永安的营帐袭来。在寂静的黑夜之中,皇甫永安的鼾声听上去特别清晰。

皇甫永宁暗暗观察一番,指着右边三人向公孙元青做了个手势,公孙元青会意的点了点头,就在那六个人欺近营帐之时,皇甫永宁和公孙元青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公孙元青到底功夫不及皇甫永宁,还是慢了半拍,就在这半拍之间,皇甫永宁已然一剑封喉,取了一名黑衣人的性命,与另外两人打斗起来。

公孙元青没有时间自惭形垢,手持长剑与另外三名黑衣人打斗起来。

皇甫永宁出手极为凌厉,她自小学的是杀人之术,出手必定致敌死地。另外两名黑衣人又被打了个促不及防,还没走上十招便都成了皇甫永宁的手下亡魂。

公孙元青可就没有皇甫永宁这么轻松了,分给他的三名黑衣人功夫虽然在他之下,可是三打一的局面还是让他很吃力,公孙元青又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而那三名黑衣人显然是做惯了杀人之事,出手之时刁毒狠辣,招招都攻向公孙元青的要害之处,打的公孙元青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能,情况相当危险。

皇甫永宁杀了三名黑衣人之后立刻前来支援公孙元青,有了她的加入,公孙元青立刻轻松多了,皇甫永宁挡下两个黑衣人,给公孙元青留了一个,公孙元青心神一振,手中长剑吐华如练,立刻占了上风,将敌人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没有杀过人的公孙元青与黑衣人缠斗了三十多招才将他治服,等公孙元青收剑之时,才发觉皇甫永宁正好整以暇的站在旁边观战,而那两名黑衣人已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多半是与他那三名同伙一样断了气。

收了剑的公孙元青脸色有些发白,他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死人,心中自然有些违和之感。皇甫永宁却是不在意,只大步走到那名被公孙元青制服的黑衣人面前将他拎起来提到篝火旁边,扯下他的蒙面黑巾,问公孙元青道:“你来看看认不认识他?”

公孙元青走过来看了一回,摇头道:“没见过,不认识。”

皇甫永宁嗯了一声,在那黑衣人身边拍了几下,那黑衣人立刻疼的满地打滚,连惨叫的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是什么人,为何来刺杀我们,赶紧痛快招了,也免得皮肉受苦。”皇甫永宁冷冷的问道。

那黑衣人一边翻滚一边点头,嘶声叫道:“我招…我招…英雄饶了我吧…”

皇甫永宁踢了那黑衣人一脚,黑衣人脸上立刻露出轻松许多的表情,他偷眼看向皇甫永宁,眼珠子飞快转了几下,然后耷拉着眼皮哑声说道:“有人花钱雇我们兄弟前来刺杀你们…”

第一百四十回审问

“你的雇主是什么人,要你们刺杀谁?”皇甫永宁旋着手中的匕首冷冷的问了一句,眼神扫过那名刺客的身体,似乎是在挑选从何处下手。

刺客被皇甫永宁的气势压的牙齿咯咯打颤,哆哆嗦嗦的说道:“雇主没有直接出面…中间人传话…用五万两银子卖姜不仁的命…”

听到这样的答案,皇甫永宁和公孙元青都暗暗吃了一惊,皇甫永宁原本以为是刺客是来刺杀自己的,不想目标竟然是她那根本没与任何人结下仇怨的哥哥。公孙元青在吃惊之后脑子里涌出了一个念头,如果这名刺客没有说谎的话,那么皇甫永安被行刺之事只怕与他给乐亲王治病有关,应该是有人不希望乐亲王身子好起来。

“干嘛刺杀我?”被打斗声惊醒的皇甫永安自帐中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了刺客的后半句话,便惊诧的问了起来。皇甫永安走出来的时候阿黑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大有一副贴身保护的架势,刺客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之色,被皇甫永宁和公孙元青看了个正着。

公孙元青轻轻碰了碰皇甫永宁的手臂,向她使了个眼色,皇甫永宁会意,向阿黑做了个手势,阿黑一个虎跃扑到那名刺客的面前,冲着他张大虎口咆哮起来,血盆一般的大口和闪着寒光的雪亮獠牙看上去极为可怕,那名刺客眼前一黑生生吓昏了过去。阿黑见那刺客那般不经吓,不免郁闷的坐了下来,伸出右前爪戳了戳那昏死的刺客,看上去很是无聊。

刺客昏厥之后,皇甫永宁与皇甫永安公孙元青低声商议起来。

“阿仁,你们并不曾走官道,这些刺客如何能得知你们的行踪?”公孙元青皱着眉头提出了他的疑问。

皇甫永宁点点头道:“元青说的对,我们没有走官道,这一路之上也没有人跟踪尾随我们,这刺客象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真是奇怪的很,而且阿仁你不曾与人结仇,怎么会有人花那么多银子要买你的性命?”皇甫永宁有丰富的反跟踪反侦察能力,她说没有人跟踪就一定没有人跟踪。

公孙元青听了皇甫永宁的问话,略显迟疑的低声说道:“会不会是因为阿仁给乐亲王治病碍了什么人的事,才会…”

“不可能!阿焕性子那么好,才不会和人结仇。”皇甫永宁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公孙元青的话,公孙元青的推测让皇甫永宁心中很不痛快,因此说话的语气便有些冲。皇甫永宁是个保护欲极强的人,但凡被她划入保护范围的人,是不许别人说半个不字的,如今齐景焕已然被皇甫永宁纳入保护范围之中,自然容不得公孙元青说他半个不字。

公孙元青立刻闭上嘴巴,满心满眼都是苦涩,从前他还一直自欺欺人的认为皇上虽然赐了婚,可是皇甫永宁对乐亲王齐景焕并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情义,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皇甫永宁已然将齐景焕当成自己人护着了,她对齐景焕动了心。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公孙元青深受打击,他脸上笼起了一层青灰之色,紧紧的抿着嘴唇,公孙元青一个字都不说了。

皇甫永安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指着那个刺客打圆场道:“这人如何处置?”

皇甫永宁很随意的说道:“回头再审审,审完直接杀了。”公孙元青听了这话,心中越发不服舒服,他心中的皇甫永宁不应该是这样的。皇甫永安却点了点头,对于前来行刺自己的刺客,皇甫永宁不会有一丁点儿的仁慈,这人既然是职业刺客杀手,想来手中没少染上无辜之人的鲜血,这样的人杀也就杀了,不值得同情。

“哥,元青,你们俩搜搜那几个人的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来审这个刺客。”皇甫永宁说了一句,伸手将那刺客拎起来走到一旁。公孙元青看了一会儿,只见皇甫永宁在那刺客身上拍了几下,那刺客便在地上拼命翻滚起来,看样子极其痛苦。

“元青,快来与我一起搜查。”皇甫永安见公孙元青一动都不动,便扬声叫了起来。公孙元青只得应了一声,快步来到皇甫永安身边,与他一起翻查那些刺客的尸体。

与皇甫永安不同,公孙元青这是头一回接触到尸体,难免有些不适应,而且皇甫永宁杀人之时又完全不在意美感,只要将人杀了就行,所以那几个刺客要么心口被利剑绞出一个大洞,要不被就是被砍的头颅与脖颈之间只有一层薄皮儿连接,要么就是被一剑劈成大小不均的两半。看着那恐怖的惨状,闻着那刺鼻的血腥味儿,公孙元青只觉得胸中一阵翻涌,猛然扭头哇的一下子呕吐起来。

皇甫永安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正在翻检尸体的工作,走到公孙元青身边为他按压穴道止吐。皇甫永听到呕吐之声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审那名仅存的刺客了。在军中多年,皇甫永宁看多了初上战场的士兵见到死尸之后的各种反应,早就习惯了。

“元青,你先回帐中休息一会,这里我来就行。”皇甫永安微微皱眉说了起来。公孙元青却是摇了摇头,坚定的低声说道:“我没事,阿仁,我们继续搜检。”

皇甫永安也没坚持,指着其中一具死状稍微好看些的尸体说道:“那好,你来看搜这个。”公孙元青强压着恶心之意点了点头,起身走过去翻查那名刺客的衣物和随身物品。皇甫永安见公孙元青没有再吐,便也继续先前的工作。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两人将所有的已死刺客的尸体都搜了一遍,除了几块木牌和几张银票并数十两散碎银两之外,两人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收获。公孙元青将自己搜出来的木牌拿在手中仔细查看。那只是一只巴掌大小的,极普通的木牌,牌子的正面有一个朱漆画的骷髅,背面用朱漆写了七十六这个数字。

“阿宁,那人招了没有,我们这边已经搜完了。”皇甫永安向皇甫永宁喊了一声。

皇甫永宁扭头喊了一句:“差不多了,他就快招了。”

皇甫永安哦了一声,从一名刺客身上撕下一大片布将搜出来的东西打成小包袱,拎着跑到了皇甫永宁的身边。公孙元青忙也跟了过去。

“阿宁,他们都带着一个木牌,牌子上有编号,其他的没有什么特别线索。”皇甫永安飞快的说道。

皇甫永宁嗯了一声,手掌一翻亮出一只木牌,问道:“和这只一样?”

皇甫永安看了一眼,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的,你这个是九十三。”公孙元青忙说道:“看上去象是编号,这些人应该是属于一个什么组织的。”

皇甫永宁眉头微皱,垂眸看着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打滚的刺客,冷冷问道:“还不招么?”

那刺客已经疼的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痛苦不堪的点了点头,皇甫永宁淡淡笑了一下,用脚尖踢了那刺客几脚,那人立刻瘫软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身上被冷汗浸湿的衣裳已然能拧出好大一盆水了。

“我们是明月楼的外围弟子,接了私活前来刺杀姜公子,没有见过主家,是花彩蝶牵的线,主家出了五万两银子,花彩蝶拿了两万,我们只得了一万,杀了姜公子之后主家再付两万,小的听花彩蝶露了一句,说主家是京城里的贵人。我们这一行有规矩,绝不可打听主家的情况,所以主家是谁我们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姜公子我们也不知道,公子,小的什么都招了,求您给小的一个痛快吧!”那刺客缓过劲儿之后便一个劲儿的给皇甫永宁磕头,只求速死,再不想干挺着活受罪。

“明月楼是什么东西?花彩蝶又是什么玩意儿?”皇甫永宁皱眉问道。

公孙元青也是一头雾水,他一个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少年,自然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情。倒是皇甫永安从前听他的师兄提到过一些江湖之事,回想了一番解释起来。“这明月楼是江湖中的一个杀手组织,只要肯出钱,他们什么人都敢杀。据说明月楼的杀手分五等,分别为金银铜铁木,哦我知道了,这些人是最低等的木牌杀手。”皇甫永安叫了起来。

皇甫永宁看着那名刺客冷冷问道:“你们果然是明月楼的木牌杀手?”那名刺客点点头道:“是是,小人是木牌杀手。”

“明月楼有条铁规矩,只要接了生意,必定不惜一切代价达成,如今你们行刺我不成,是不是接下来要派出更高级别的刺客,直到刺杀成功为止?”皇甫永安渐渐想起了一切有关明月楼的记忆,问话的声音也冷冽了许多。

那名刺客赶紧摇头道:“不不,不是的,这次是我们接的私活,楼主并不知道。”

公孙元青站在一旁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如何知道姜兄的行踪?”

那名刺客略显迟疑,皇甫永宁立刻劈空一掌打向那名刺客,那名刺客痛苦的蜷缩着身子,疼的眼耳口鼻都流出血来。“我说…我说…”刺客到底熬不住那强烈的痛楚,哀号着叫了起来。

皇甫永宁冷哼一声,踹了那刺客两脚,刺客方才缓过一口气。“姜公子在永庆门出城之时,小的曾经撞了公子一下,那时就在公子的身上洒了追踪粉,只要公子还在百里之内,我们都能找到公子的方位。”

皇甫永安闻言挑眉,他自己精通药物的大夫,若是身上被洒了药粉,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而且这几日他也不是没有换过衣裳,怎么还会被追踪到?

“阿宁,先别杀他,我倒要听听这追踪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甫永安沉声说了一句,皇甫永宁点点头,让出位子让她的哥哥仔细审问。

只是那追踪粉是明月楼最大的秘密,药粉是由楼主亲自配制分发给每一名杀手的,具体是什么配方除了明月楼主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皇甫永安审不出什么头绪。

公孙元青听着那刺客的话,脑子一直在转着,等皇甫永安问完话,他便沉声问道:“你们是通过什么方法追踪追踪粉的。”

“楼主驯养了许多老鼠,我们只要跟着老鼠就能找到目标。三位公子,小的什么都说了,求您给小的一个痛快吧!”刺客从牙缝中挤出最后一句话,便如死了一般瘫在地上引颈就戮。

皇甫永宁一掌拍昏那名刺客,对公孙元青说道:“元青,能不能帮我个忙?”

公孙元青立刻点头应道:“好好,永宁你说,我没问题。”他都不问皇甫永宁让自己做什么就一口答应下来。

皇甫永宁指着那名刺客说道:“你将这人秘密带回京城交给我爹,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请他处置。”

公孙元青点点头道:“好,天亮之后立刻动身。”

皇甫永安看着那名刺客,皱眉说道:“元青,将这人丢到溪水中好好洗一洗,免得他身上也有什么追踪粉。”公孙元青应了一声将那名刺客拎起来拖到小溪旁仔细涮洗起来。洗过之后公孙元青还不放心,又将那刺客的外衣鞋帽全都扯下来,只给他留了一身中衣勉强遮体。

皇甫永安见那刺客洗完,便对皇甫永宁说道:“阿宁,我们和阿黑也得好生清洗,特别是阿黑要洗的更加仔细些,洗完将这几日穿的衣裳鞋袜都烧了,免得留下后患。”

皇甫永宁正有此意,便拿上包着干净衣裳的包袱,带着阿黑往上游去清洗。皇甫永安也寻了个妥当之处仔细清洗。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兄妹俩和阿黑都洗好回来了,皇甫永宁将他们将换下来的衣裳鞋袜丢到篝火中烧成了灰烬,心里才算踏实了许多。

第一百四十一回翁婿谈心

东方破晓天色微明之时,皇甫兄妹与公孙元青便已经收拾停当了,公孙元青押着已经被皇甫永宁废了武功的刺客秘密返回京城,皇甫永宁则与哥哥继续赶路。

公孙元青押着刺客一路疾行,不过五日时间就已经赶到定北侯府。皇甫敬德正在与齐景焕说话,忽然听说公孙元青在府外求见,不由暗自惊讶,公孙元青出京散心之事他是知道的。这会儿公孙元青怎么都不应该在京城才是。

“快请进来。”皇甫敬德一声吩咐,立刻有人将公孙元青连同他身后的马车接进定北侯府。

“侄儿请皇甫伯伯安。”一进真武堂公孙元青就大礼参拜,语气极为亲热。皇甫敬德笑着欠身扶起公孙元青,热情的笑道:“元青快起来,你不是出京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你风尘仆仆,可是刚刚回京?快坐下说话。”

公孙元青站了起来,看了坐在一旁的齐景焕一眼,微微躬身抱拳道:“公孙元青见过王爷。”

齐景焕含笑抬手道:“公孙兄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快快请坐。”他这是随皇甫永宁来称呼公孙元青的,若是真的论年龄,齐景焕比公孙元青略大几个月,实在不必以兄呼之。

公孙元青并不肯坐下,反而又躬身行礼道:“王爷,元青有要事单独向皇甫伯父禀报,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齐景焕先是微微蹙眉,然后淡淡笑了一下,爽快的站起来向皇甫敬德躬身说道:“岳父大人,小婿去百草园走走。”皇甫敬德点了点头,齐景焕便快步走了出去。他这一走,原本在真武堂听差之人也全都退了下去。

等齐景焕走出真武堂,皇甫敬德皱起眉头问道:“元青,你匆匆回京可是遇上什么大事?”

公孙元青将在山林中偶遇皇甫兄妹,半夜遇袭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皇甫敬德听罢极为震惊,愤怒喝道:“岂有此理,元青,活口现在何处?”

公孙元青忙道:“回伯父,刺客正在外院的马车之中,永宁就是想请伯父仔细审问,也好将幕后主使之人全都挖出来。”

“正是这话,元青,你辛苦了,此时天色已晚,就在伯父这里住一夜,明天再回家也不迟。”

公孙元青自是无有不应的,他还自告奋勇的说道:“皇甫伯伯,小侄以为此事应当秘密调查,小侄不才,愿助伯伯一臂之力。”

皇甫敬德想了一会儿方才点头应道:“也好,不过元青,你还是应该回家向你祖母爹母禀报一声才是。”

公孙元青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皇甫敬德见他满面风尘尽是倦意,便命人送公孙元青去客房休息,又命方义那公孙元青带回来的活口关押看管起来。一切安排停当之后,皇甫敬德亲自去了百草园。

百草园是皇甫永安的院子,皇甫永安因为身份没有公开的关系,所以很少有机会在这里住,这里便做了齐景焕来定北侯府之时的小憩之所。皇甫敬德走进百草园的时候,只见齐景焕正拿着一只小喷壶仔细的给刚刚破土而出的小苗浇水。

看到岳父走进来,齐景焕赶紧放下手中的小喷壶,用帕子擦干手上的水渍,快步迎了上去。

“岳父大人…”齐景焕叫了一声。

皇甫敬德微笑应声,很亲热的唤道:“焕儿,元青是个直性子,方才他对你不太…”

“岳父大人,元青兄挺好的,小婿正想着与他多亲近亲近。”齐景焕抢先开口,打断了他岳父的话。

皇甫敬德点了点头,心中对齐景焕越发满意,这是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婿啊。

“焕儿,为父有事情问你,我们进房坐下慢慢聊。”皇甫敬德笑着说了一句,率先往上房走去,齐景焕满腹疑惑,赶紧快步跟上。

“岳父大人,您要问什么?”齐景焕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赶紧上前相问。

“焕儿,永安永宁在路上遇到刺客,他们先审了一遍,刺客招供说京城有人花五万两银子买他们行刺姜不仁,你帮为父分析分析,到底是什么人要对阿仁下此毒手?”皇甫敬德并不隐瞒,来了个实话实说。

“行刺阿仁?阿仁到京城不过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又基本上是在小婿王府中足不出户的,怎么会有人要杀他?难道是…是因为他为我治病得罪了我的仇家?可是我并没有什么仇家啊?”齐景焕自言自语起来。

皇甫敬德直直看着他的女婿,京城权贵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飞快闪动,可是他捕捉不到任何一个可能与齐景焕结仇之人。齐景焕自小体弱多病,除了宫中与乐亲王府之外,他几乎没有踏足过其他地方,他想与人结仇都没有机会的。可是皇甫永安自进京之后就一直给齐景焕看病,可以说比齐景焕还深居简出,他与外人接触的机会几乎为零,更加不可能与人结下私仇。若说是冲着皇甫永安这个真实身份来的,可知道真相的全都是最可靠的人,不论是公孙胜还是齐景焕或者是方义,都绝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对皇甫永安下毒手的。

越想皇甫敬德越觉得脑子极为混乱,仿佛被谁塞了一团乱麻似的。就在皇甫敬德烦恼之时,齐景焕却突然笑了,他微笑说道:“岳父大人,且不论幕后主使是何人,小婿倒以为这是个阿仁金蝉脱壳恢复身份的绝好机会。倒不如将计就计…”

皇甫敬德眉峰一挑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岳父大人,干脆让姜不仁遇刺身亡,让永安正式认祖归宗。”齐景焕微笑说道。

“这…这倒是个好主意!”皇甫敬德很快想明白过来,微笑点头赞许了一句。得到岳父的夸奖,齐景焕白净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意,看上去越俊美脱俗,皇甫敬德看到如同嫡仙一般的女婿,突然皱起了眉头,女婿相貌生的太好,将来等他身子骨彻底好了,还不知道得招惹多少桃花,真不如生的平凡普通一些,他嫁女儿也能嫁的放心些。

“岳父大人因何不快?”见刚刚还满面笑容的岳父突然沉了脸,齐景焕赶紧躬身相问,皇甫敬德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只皱眉叹道:“自打回京之后就没消停过,真不如在北疆自在,那时苦是苦了些,可是没这么些闹心的事儿,不憋屈!”

齐景焕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他家岳父的难处。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谁都明白,如今忽剌已灭,大陈边境四互臣伏,一直被重视了二十年的武将就要受到冷落了。单只是被冷落还不算什么,怕就怕皇帝的忌惮,做为战功最卓著的定北军元帅,他的岳父必定是他的皇伯父最忌惮的臣子。就算是他的岳父打定主意做纯臣,只怕他那位久居深宫的皇伯父还是不会放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岳父日子比一天比一天难过。

“岳父大人,忽剌已平,不知北疆可否还有其他的隐患?”齐景焕突然问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提过的问题。问的皇甫敬德一怔。

“这…北疆地广人稀,关外数千里草原上除了忽剌之外还有达翰,突易,于阗,纳门等数十个部族,这些部族人口都不多,每年冬春之时偶尔会突袭大陈边境,他们称之为打草谷,抢些粮草盐巴茶叶等物,用以熬过枯草季节。这些部族人口都不多,打草谷时只抢东西不伤人命,有的时候也不能说是抢,他们会用金银珠宝皮毛等物强行交换。只不过北疆苦寒,地里的出产很有限,百姓们苦干一年,也不过能得到勉强糊口的粮食,所以并不愿意与那些关外部族交易,因此每到冬春之时,还是要很打上几仗的。近些年我们定北军军力大增,若非逼到绝境,那些部族也不敢越境打草谷…”皇甫敬德边回想边说,整个人的神情都不平日不同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北疆。

齐景焕听罢岳父的话,沉思了许多,可到了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他心里是个有想法,只是他心里很明白,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至少在他皇伯父当政时期不可能实现。若是将来继位之君是个有远见卓识的,或许可以一试。

“焕儿,因何叹气?”皇甫敬德问道。

齐景焕看向他的岳父,很郑重的说道:“岳父大人,小婿一直在想,为何所有的边境部族都想狠狠咬我大陈一口,难道真的找不出一条和平共处之路么?连年征战,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双方百姓,冤冤相报,何时才是个尽头?”

皇甫敬德沉默许久,方才沉沉说道:“焕儿,从前我大陈国力强而军力不强,好比三岁孩童手捧珠宝孤身立于闹市,过往之人谁都能轻易从这孩子手中抢走几件东西,几十年过去,大陈边境上的各个部族已经养出了抢掠大陈边境的习惯,若是不狠狠打痛他们,他们就不可能消停。和平,从来都只是建立在国家强大基础之上的,没有绝对的实力,和平只是个笑话。或许你现在想不明白,等有一日你能离开京城四处走走看看,就能明白为父的意思了。”

第一百四十二回元青死心

翁婿二人深谈一番,不觉便过了大半个时辰,在这段时间中,公孙元青已然沐浴更衣收拾停当准备再去见他的皇甫伯伯了。

刚走出客房,公孙元青就看到方义正在院中安排着什么,他快步走上前问道:“方管家,未知皇甫伯伯在何处,请引我过去。”

方管家笑道:“回公孙公子,元帅在百草园与姑爷说话,请公孙公子稍候,在下这便去请元帅。”

听了方管家之言,公孙元青心里着实不好受,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淡淡说一句,“皇甫伯伯既然有事,那就不打扰他了,不知道我带来的活口可受安置妥当了,此人很是狡猾,方管家可得严加看管。”

方义躬身笑道:“公孙公子请放心,在下省得,已然加派人手严加看管了,公子赶了几日了路,想必一定累了,不如先回房歇一会儿,等晚宴齐备在下再来相请公子。”

公孙元青只能答应下来,独自回房小憩。只是他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满怀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心事在心中翻腾,让公孙元青很是煎熬。

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公孙元青听到轻轻的叩门之声,他跃身而起下床打开房门,只见方义在房外含笑说道:“请公孙公子请往玉澄轩用宴。”

公孙元青道了谢,由方义引路去了玉澄轩,他刚进玉澄轩就看到风神俊朗的齐景焕立于中庭,微微秋风吹起墨般青丝,更衬的他肌肤如玉眉目如画。公孙元青纵然心里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暗暗赞叹一声:好一个玉人!

“元青兄歇的可好?”齐景焕看到公孙元青走来,立刻紧走几步迎上前热情的招呼起来。他这一举动越发让公孙元青心里气闷,只板着脸微微躬身闷声说道:“不敢当王爷如此称呼。”

齐景焕丝毫不恼,依旧双眼含笑温言说道:“元青兄是岳父世交子侄,景焕理当如此称呼。景焕特地在此恭候元青兄,元青兄快里面请。”

所谓凶拳不打笑面,齐景如此温和可亲,公孙元青纵有一肚子的不痛快也得深深压下,勉强笑着说道:“多谢王爷,王爷请。”

齐景焕含笑应道:“元青兄不必如此见外,叫我阿焕就行了,阿仁永宁都这么叫的。”

听到“永宁”二字从齐景焕口中说出来,公孙元青心里越发的别扭,只闷声道了一句:“元青不敢造次僭越。”说罢便闭口不言,再不与齐景焕说话了。

齐景焕虽然并不知道公孙元青与皇甫永宁曾经议婚之事,可是公孙元青一见到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言谈举止都透着别扭,他自然要好好想一想。齐景焕的脑子极其灵光,他只要仔细分析分析,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以他岳父与公孙家的关系,定下儿女亲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当日他求亲之时他的岳父并没有提及与公孙家有婚约之事,因此他也没有夺人妻子,想到这一层,齐景焕心里就越发坦荡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皇甫永宁那么好,就该有许多人喜欢她才对。他与皇甫永宁的缘分更深,否则也不能定下白头之盟。

齐景焕与公孙元青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厅内,皇甫敬德已然坐在首位笑着招呼道:“焕儿,元青快过来坐下,元青一路辛苦了,伯伯为你接风洗尘。”

公孙元青赶紧躬身道谢,与齐景焕在皇甫敬德的左右分别坐定。定北侯府的宴席素来简朴实在,圆桌上摆了荤素共八道菜品,另外还有一大海碗酸笋鸡皮汤,有宴自然要有酒,公孙元青不着痕迹的闻了一下,只觉得酒味极其寡淡,一定不是他皇甫伯伯喜欢喝的梨花白。公孙元青知道齐景焕毫无酒量,心里不由又酸了一回,暗道:皇甫伯伯是真将乐亲王当自家孩子疼爱了。否则不会想的如此周全。

皇甫敬德知道公孙元青也是个好烈酒的,特意向他举杯解释道:“元青,你连日劳累得好生休息,喝些淡酒晚上能睡的安稳些,等养足了精神伯伯再请你喝梨花白。”

公孙元青赶紧说道:“元青全听伯伯安排。”

齐景焕举杯向公孙元青说道:“元青兄,景焕完全没有酒量,只能以茶代酒敬元青兄,还请元青兄见谅。”

公孙元青只能笑着应道:“王爷言重了,您请自便。”说罢举杯致意,喝下了那杯明明应该甜津津的,可是在他口中苦涩无比的桃花酒。

酒过三旬,皇甫敬德与公孙元青脸色丝毫未变,而一滴酒都没沾的齐景焕却已然是双颊泛红恰如桃花初绽,看上去娇艳无匹,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到女婿被酒气薰的将醉未醉,皇甫敬德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亲手舀了一碗酸笋鸡皮汤放到齐景焕的面前,温言说道:“焕儿,喝些汤醒醒酒,一会儿该回王府了。”

齐景焕一双凤眼微微眯起,乖巧的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酸笋鸡皮汤,喝两口就抬头左右看看,然后再低头喝,姿态极为优雅。小小的一盏汤,别人两口就能喝完,齐景焕却足足喝了一柱香的时间。公孙元青突然觉得齐景焕的样子象极了他祖母养的那只血统极高贵的琉璃眼儿大白猫,贵气十足又乖顺无比,让人有种伸手摸一摸,给他顺顺毛的冲动。

喝了解酒的酸笋鸡皮汤,齐景焕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一旁侍立的添寿上前小声提醒时间,齐景焕听罢站起来说道:“岳父大人,元青兄,时候不早了,景焕该告退了。”

皇甫敬德点头道:“好,添福添寿好生服侍你家王爷回府。”添福添寿赶紧躬身应下,公孙元青站起来表示相送之意,皇甫敬德却笑着摆手道:“元青坐下,焕儿不是外人,他走惯了的。”

齐景焕亦说道:“元青兄请坐,改日再见。”

齐景焕走后一刻钟,方义进来禀报,说是姑爷已然安全回到王府,请元帅放心,皇甫敬德这才真正的放松,专心与公孙元青聊了起来。

有了这大半天的经历,公孙元青总算彻底明白他的皇甫伯伯对齐景焕这个女婿真的非常满意,已然完全接纳他了,没有丝毫的介蒂和不情愿。他也该彻底的死心了,往后只可谨守子侄之分,再不能有丝毫的逾越,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与皇甫永宁继续做朋友,否则就真的要形同陌路了。

到了此时,公孙元青心中纵然对皇甫永宁还有无法割舍的心思,却也彻底决定放手了,只退回好兄弟的位置,或许这样也能相守一世。

回到乐亲王府的齐景焕前往泽芝园请安,乐亲王太妃对这个每日都要去一趟定北侯府的儿子已然无话可说了。齐景焕自从跟随他的岳父大人学习内功心法之后,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说话的底气比从前足了,腿脚也比从前有劲儿了,饭量也增长了不少,因此乐亲王太妃实在没有理由拦着儿子不去定北侯府,虽然她心里是不情愿的。

“焕儿,今日怎么比平时晚了些?可用过晚饭了?”乐亲王太妃微微蹙眉问道。

齐景焕含笑挨着娘亲坐下,轻声细语的说道:“今儿岳父留饭,儿子吃过才回来的。”

乐亲王太妃伸指戳了儿子的脑门一记,嗔道:“知道陪岳父吃饭就不知道回来陪娘亲用饭,闪着娘亲在家一个人用饭,实实没意思极了。”

齐景焕伸手挽着娘亲的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肩头,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娘,儿子明儿不去岳父家了,一整天都在家里陪您可好?”

“真的?”乐亲王太妃惊喜的叫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娘难道不相信儿子?”齐景焕瞪大眼睛双唇微嘟抓着他娘亲的手臂摇啊摇的,娇嗔的样子别提多招长辈喜欢了,就算是养了他十七年的乐亲王太妃也扛不住儿子的撒娇大法,满脸是笑的拍着儿子的脸说道:“信…信…娘不信你还能信谁。在你岳父家练功必定累了吧,赶紧回去洗洗休息,明儿不去你岳父家,就不用早起了,这阵子你每日寅正便起,着实辛苦极了,明儿由着性子睡,多咱睡醒了多咱再起也不迟。”

从前齐景焕不用练功,每日都睡到自然醒,他因为睡眠不好的缘故,每夜都到了后半夜才睡的踏实些,因此每日都过了辰正时分才开始起身的,自从开始做五禽戏之后,他再没睡过懒觉,这让一向娇养儿子的乐亲王太妃着实心疼的不行。

“知道啦,娘,儿子的身子比从前不知道好多少倍,您就放心吧。您也早些休息。儿子明早来陪您吃早餐。”齐景焕笑着应了一句便告退回了瑞松园。

回到瑞松园的齐景焕并没有立刻休息,他命添寿传来梁术和白苍,将姜不仁遇刺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白苍听说有人花五万两银子雇明月楼的杀手暗杀姜不仁,是花彩蝶牵的线,他的双眉立时拧了起来。“王爷,请您允许属下离京追捕花彩蝶。”

齐景焕立刻应道:“好,白侍卫长,你需要什么只管与梁长史说,他会提供你一切所需之物,务必尽快将花彩蝶缉捕回京以查明真相,本王觉得买凶刺杀阿仁的幕后真凶是冲着本王来的。”

白苍应声称是,梁术皱眉想了许多,困惑的说道:“王爷从来不曾与任何人结下仇怨,为何会有人行刺姜小神医?而且王爷的病也不是姜小神医一个人治的,还有杜老先生,近日王府一直很太平,并没有人在暗中窥伺,真是奇怪的很。”

齐景焕闻言沉沉说道:“或许是因为杜老先生一直在王府中不曾出门,对方又不敢在京城中兴风做浪,这才选择对离开京城的阿仁下手。而且我们对外一直都说阿仁是治好本王身子的神医,并没有怎么提及杜老先生。只有为数不多的亲近之人知道是他们两位联手为本王医治的。”

梁术点点头道:“也有这种可能,王爷,白苍去追捕花彩蝶,臣就从京城的各家钱庄入手,五万两银子不是笔小数目,为了交接方便他们只能使用银票,臣就从此处入手,也许能有所斩获。”

“好,就依你二人之言,梁长史,你在京城之中行事要加倍小心,千万莫要打草惊蛇。”

“臣明白。”梁长史沉稳的回了三个字,听上去他对从钱庄入手查找幕后主使者之事很有信心。

与梁术白苍两人说完,这二人退下之后,齐景焕立刻去了杜老先生的房间,将岳父皇甫敬德的亲笔信亲自交到杜老先生手中。杜老先生看罢信眉头皱了很久方才舒展开来,他沉沉说道:“老朽明白了,元帅交待之事老朽明日一早就办,王爷请回房休息吧。”

齐景焕回房之后,杜老先生提笔写了一封长信,然后将信卷成细细的长条塞入铜管之中,旋紧铜帽之后还用火漆封了口,然后推开窗子,从怀中摸出一枚手指头粗细的鹰哨用力吹了起来,鹰哨的声音极其尖细,普通人几乎完全听不见。

莫约一盏茶的时间,一只通体乌黑油亮,眼睛喙部与脚爪金黄的鹰隼轻飘飘的落在杜老先生的窗前,杜老先生摸了摸那只鹰隼的头,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颗灵芝草喂给它吃了,然后才将小铜管绑在鹰脚上,伸手指了指西北方向,那只金睛墨鹰立刻凌空飞起,转瞬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只金晴墨鹰是杜老先生的师傅,也就是鬼医华不治为了传递消息而专门驯养的,当时总共驯养了四只,华不治和杜老先生师兄弟各有一只,另两只分给了华不治的大徒弟孙不义和关门小弟子姜不仁。驯好的鹰平日里不必主人费心照看,它们自己可以觅食栖息,若是主人传递消息的需求,只需吹动特别的鹰哨即可。这种金睛墨鹰飞翔速度极快,半个月的脚程它只需要飞两天便可到达。杜老先生的金睛墨鹰飞回鬼医谷的时候,只怕皇甫兄妹都还不曾赶到。

第一百四十三回走后门上

乐亲王府和定北侯府两拨人马暗中访查,明面上波澜不惊,没有惊动任何人,事实上如今燕京城里的大小官员的眼睛都盯着前番大清洗之后内府与户部闪出来的空缺,都在暗中使力想混进这两个油水极厚的地方,就算昭明帝才重重发落了那么大一批官员,都不能威吓住那些满脑子千里做官只为钱的官员们。

在那些削尖脑袋往内府户部里钻的官员之中,有刘贵嫔的亲哥哥平恩侯刘承业,还有乐亲王太妃的哥哥宋诗礼和宋诗义,这两人目前看上去是最有希望当上户部尚书的官员。

平恩侯刘承业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起初是靠着他的嫡亲妹子刘贵妃得宠,才从一个八品小官迅速蹿升为正三品的工部侍郎,这刘承业不是科举出身,于诗书文章可算是一窍不通,可他对营造之事却很灵光,进了工部也算是专业对口,十几年间主持修建的楼台馆阁宫室陵墓为数不少,让昭明帝非常满意,他也算是大陈朝庭的能吏之一。所以刘贵妃被贬为贵嫔,刘承业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得到昭明帝的重用。

工部的差使也有油水,可是比其他各部要辛苦许多,刘承业在工部待了十来年,也干腻了,再加上他的嫡长子刘升荣前番在宫中瞎了一只眼睛,性情变的越发暴虐,除了刘承业之外,平恩侯府之中再没有人能镇的住他,所以刘承业想换个相对轻闲又油水肥厚的差使。也好给因为瞎了眼睛而不能再做世子的儿子留一份极丰厚的家业。让他无论怎么挥霍都挥霍不完。

云乡侯宋诗礼本就是户部的员外郎,他与原本的户部尚书孙大人不睦,在户部一直被暗中排挤,如今孙大人一系全都倒了大霉,云乡侯因为被排挤而被没遭到打击,原本压在他头上的官员全都被抄家流放贬官,如今整个户部竟找不出一位比云乡侯官员更高的官员,宋诗礼对那正一品的户部尚书之位如何能不动心思。

因为刘贵妃被贬为贵嫔,平恩侯便不好再走她的路子,事实上自从陈贵人遇喜之后,昭明帝就将自己的无限热情全都投到宫中娇嫩鲜妍的年轻妃嫔身上了,一个月也去不了刘贵嫔处三五回,刘贵嫔费尽心机也是枉然。而且她也没了召见外命妇的权力,外命妇也不能递牌子求见一个区区贵嫔,如此一来刘贵嫔与哥哥平恩侯等于是断了联系。所以平恩侯想做户部尚书,困难还是相当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