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永嗣点点头,见他娘亲身边还有下人,便板着脸冷冷说道:“你们都退下,在外头守着,有人来了立刻通报。”秦氏皱起眉头挥了挥手,服侍她的两个丫鬟一个嬷嬷这才退了下去。

“永嗣,你想与娘说什么?”秦氏问道。

皇甫永嗣咬牙气道:“娘,您知道爹养了外室生了孩子?”

秦氏愣住了,过了好一阵子才点了点头,涩声问道:“你也知道了?”

皇甫永嗣双眼泛红,一头扎进他娘亲的怀中哭了起来。秦氏紧紧的抱着儿子,等他哭的差不多了方才用帕子给他擦干脸上的泪水,轻声问道:“永嗣,你过年就十二了,是大人了,如今府里的情形如何你也知道,娘想问问你的想法,若是…若是不做国公府的人,做平民百姓,你可愿意?”

皇甫永嗣愣住了,他不明白什么叫做不做国公府的人,难道说他娘亲想给那个外室腾位子?他娘亲如今只剩下这个名份了,难道连名份都不要了?

“娘?”皇甫永嗣不解的叫了一声。

“永嗣,你听娘说…”秦氏搂着儿子压低声音细细说了起来,她这一说足足说了两刻钟,皇甫永嗣听得整个人都懵了,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虽然并不得宠,可是做为武国公府的小爷,皇甫永嗣还是相当有优越感的,他万万想不到被自己视为靠山的武国公府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再也无法依靠了。

“回夫人,小舅老爷来了。”门外一声禀报打断了皇甫永嗣的思绪,他猛的抬头看着他的娘亲,急急说道:“娘,别撇下儿子和妹妹。”

“傻孩子,你们两个是娘的命,娘怎么会撇下你们?永嗣,娘刚才说的事情你愿意么?”秦氏急急的问道。

皇甫永嗣极为沉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一点头,就意味着放弃了武国公府小爷的身份,日后若想出头怕是难上加难了。

秦氏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意,她摸了摸儿子的头,低声说道:“永嗣,娘先和你舅舅去办事,你好好想想将来想做什么,等娘回来了咱们再细聊。”

舅爷上门,皇甫敬显还得客气的招呼,秦玉良是正经从科场里考出来的二甲进士,九年外任连年得优,今年才回到京城,如今是吏部清选司的从五品郎官,并非亲贵出身,三十多岁就已经是从五品官员,假以时日,秦玉良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皇甫敬显对秦氏不好,可是对秦玉良这个舅爷却很客气,听他说家中有事请姐姐归宁,皇甫敬显纵然满心不情愿,却还是连顿儿都没打的答应了。这才有下人往里禀报之举。

秦玉良将姐姐接回府,他的妻子颜氏冷着脸打了个照面扭身便走了,对归宁的大姑子极为冷淡,秦玉良很是尴尬,却拿妻子没办法。颜氏出身高门,她爹当日榜下捉婿,选了秦玉良做女婿,颜氏心里却是不情愿的,她心里早就有了人,却又不敢违背父命,不和不嫁给秦玉良,所以自嫁入秦府之日起,颜氏就没给过婆家人好脸色,而秦玉良顾忌着岳家的权势,又是真心喜欢颜氏,这气势便越来越弱,直让颜氏压的抬不起头来。颜氏进门十二年,只生了三个女儿,秦氏有一回随口提了一句不如纳个小妾生个儿子继承香火,此事被颜氏知道,从此将大姑子视为死敌,对她越发不恭敬了。

秦氏也不在意弟媳的态度,颜氏不在她说话还方便些。秦玉良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便屏退了下人,细细问了起来。

姐弟二人莫约谈了半个时辰,秦玉良便另外备了车子带着他姐姐出了门。颜氏听了下人禀报,只冷哼一声便丢开手了。秦家的产业都被她把的死死的,秦玉良身上的银子从没超过五两,倒是秦氏怕弟弟受了委屈,时不时贴补一二,对于大姑姐的补贴之举,颜氏倒是乐意之至的。她只道这会子那姐弟二人出门,定是又去书肆里买那些善书古籍了。

秦玉良陪着姐姐去的地方不是书肆,却是定北侯府,他往里递了帖子,没过多一会儿就有管家过来将秦氏姐弟二人接了进去。

皇甫敬德在真武堂见了秦氏姐弟,当他看到秦氏之时,不由暗暗吃了一惊,秦氏刚刚嫁进武国公府之时,还是个漂亮丰腴的女子,十四年未见,再看到秦氏之时,皇甫敬德几乎不敢认了。那个面容腊黄干瘦,形容枯稿的女子与十四年前的秦氏完全是两个人。

“秦氏拜见侯爷。”秦氏见到皇甫敬德便双膝跪下拜见,她的大礼让皇甫敬德皱起了眉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皇甫敬德心里很清楚,他还以为秦氏是来求情的,心中自然不快。

“皇甫夫人不必多礼,请坐。”皇甫敬德淡淡说了一句,随手摆了一下,秦氏便跪不稳身子了。秦玉良赶紧上前扶起他的姐姐在客座坐了下来。

“玉良,姐姐有事与侯爷单独说,你到外面等一会儿行么?”秦氏看向弟弟用哀求的语气商量着。

秦玉良皱眉叹了口气,看看板着脸的皇甫敬德,着实有些犹豫。

“玉良,这是武国公府的事,你不方便听。”秦氏不得不再说的明白一些。秦玉良只得看向皇甫敬德,犹豫的叫了一声:“侯爷?”

皇甫敬德双眉皱的更紧,沉声说道:“来人,请秦大人到厅看茶。”秦玉良担忧的看了他姐姐一眼方才走了出去。

秦氏看着侍立一旁的方义,还有些犹豫,皇甫敬德便沉声说道:“皇甫夫人有话便说,若是不便当着人说,就不必说了。”

秦氏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忙说道:“不不,我说我说,侯爷,我知道大嫂过世的秘密。”

“什么?”皇甫敬德一听这话腾的站了起来,一双虎目死死的瞪着秦氏,方义也是不眨眼睛的盯着秦氏,急等着她往下说。

“侯爷,妾身前来侯府,就是要将当年的事情细细告诉您的,您请听妾身慢慢说。”秦氏见了皇甫敬德的样子,心知自己来对了,尽管已经过去十三年了,大伯子对先大嫂还是那般的情深意重。

“好,你慢慢说。”皇甫敬德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然后便沉沉的坐了下去。

“当年永安永宁失踪之后,大嫂心痛至极,可是她一心想着将永安永宁找回来,根本不敢让自己生病…”秦氏开口中的头一句就让皇甫敬德和方义震惊极了。当年他们接到的消息是两个孩子失踪之后,安阳县主立刻一病不起,熬了一个多月就故去了。

“琳琅既然未病,如何又病故了?”皇甫敬德逼视着秦氏,眼光凛冽如刀,让秦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当日大嫂一心找回永安永宁,对玉澄轩不免疏于管理,让人钻了空子,饮食上被人做了手脚,大嫂才会芳华早逝。”秦氏也不再卖关子,很快就揭开了答案。

“是什么人,有何证据,你想要什么?”皇甫敬德很快冷静下来,他冷冷的问了秦氏三个问题,每一个都问到了点子上。

秦氏很平静的看着皇甫敬德,镇定的说道:“做手脚的是婆婆身边的许嬷嬷和玉澄轩中的丫鬟秋桂,如今她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大嫂过世之后,秋桂就嫁给了许嬷嬷的儿子,如今她们都在府里当差,许嬷嬷是如意居的管事嬷嬷,秋桂是二伯家永宗的奶嬷嬷。妾身无能,手中并没有物证。侯爷只要细细审问许嬷嬷婆媳,想来就能得到口供。至于说妾身所求的,妾身想与皇甫敬显和离,不知侯爷能否相助?另外,来日武国公府获罪之时,求侯爷保全妾身的一双儿女,使之不坠奴籍,好歹有个平民出身。”

“你要和离?”皇甫敬德有些意外的问道。

秦氏点点头,垂眸看着自己的脚下,涩声说道:“武国公府三爷蓄养外室,连儿子都养下了,此事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昨日贵府管家走后,皇甫三爷立逼着妾身拿出嫁妆填补他们挖下的窟窿,妾身自嫁入武国公府,未曾沾过先夫人和先大嫂一丁点儿的嫁妆,他凭什么要求妾身这么做?”说着说着,秦氏便激动起来。她才不要做那冤大头,皇甫敬显那个外表光鲜里面已然烂透了的东西,她再不肯与他将就下去。

“原来如此。”皇甫敬德点点头,这才算是明白了。“和离之事本侯不便为你做主,不过若是你提出和离,本侯会暗中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如愿以偿,至于你的一双儿女,若真有那一日,本侯也会尽量保全他们。”

皇甫敬德记得从前妻子对他说过三弟妹秦氏是个好的,所以他才愿意帮一帮秦氏,若是今日来求的是皇甫敬彰的妻子魏氏,皇甫敬德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魏氏当日可没少给安阳县主下绊子。

秦氏没有想到皇甫敬德居然如此痛快的答应了,愣了一愣神之后方才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妾身叩谢侯爷。”

皇甫敬德缓声道:“起来吧,当日琳琅说过你与她关系不错。”

秦氏面上一红,她从前与姜琳琅的关系是不错,可是在姜琳琅“病死”之后,她却什么都没为姜琳琅做过,说起来她也是太凉薄了,很是对不起姜琳琅。

“大哥,对不起。”秦氏低头讷讷说了一句便落慌而逃,匆匆奔出了真武堂。

“姐你怎么了?”等在外面的秦玉良看到姐姐满面惭红的跑了出来,不由大吃一惊,赶紧上前相问。秦氏摇摇头,急急说道:“我们走…”

秦玉良忙道:“姐姐这样不妥,容弟弟去向侯爷告辞。”

秦氏没脸再见皇甫敬德,只低头道:“你快去…”秦玉良向皇甫敬德告辞,皇甫敬德命方义相送,方义将那姐弟送出府后立刻赶回皇甫敬德的身边,气愤难平的叫道:“元帅,未将今夜就带上潜入武国公府为夫人报仇。”

“不许胡来!”皇甫敬德低斥一声,面色极为冷冽。

方义不敢再说话,可眼中尽是愤怒之色。皇甫敬德想了想沉声说道:“叫陈宁过来。”方义眼睛一亮,立刻奔了出去,陈宁未退役之前是定北军中的斥侯,他最擅长隐匿形迹刺探军情,让陈宁出马,想来元帅是想将证据拿实了再发起最后一击,务求一击即中,让对手再无反击之力。

第一百三十七回巧遇

“岳父大人…”一声变声之后少年的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原本面有怒意的皇甫敬德眉眼顿时舒展了许多,自从他的一双儿女出京之后,齐景焕这个未来女婿不拘早晚上基本上每日都要来定北侯府走一趟,或是陪他吃饭,或是聊天或是下棋的,不过七八日功夫,皇甫敬德已然真的将齐景焕当儿子看待了,如今齐景焕来到定北侯府,不论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畅通无阻无须通禀的,就在秦氏和他的弟弟秦玉良离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齐景焕便走了进来。

“焕儿来了!走,咱们爷俩接着下棋去。”皇甫敬德笑着招呼起来。

齐景焕是个心思灵透观察力极佳之人,他见岳父面上虽然有笑容,却也往日不同,看着象是刚刚动怒一般。他又看了方义一眼,只见侍立一旁的方义气的满面通红,胸膛正剧烈的起伏着。齐景焕知道方义是个冷静自持的人,能将一个自制力极强的人气成这样,必定是发生了极大的事情。

“岳父,发生什么事了,可有小婿能效劳之处?”齐景焕立刻上前问了起来。

皇甫敬德思忖片刻心中就有了决定,他是一定要给被害死的妻子一个交待的,齐景焕不是外人,而且也不是那种冲动暴躁的性子,对他和盘托出,他们翁婿也好想个最合适的法子。

“焕儿,是这么回事…”皇甫敬德将秦氏在其弟的陪同下来找自己之事毫无隐隐瞒的说了一遍。皇甫敬德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对齐景焕这个女婿真是越来越倚重了,若是皇甫永安和皇甫永宁在这里,他都未必会将妻子被害之事细细告诉他们。

“竟有这等事,岳父,口说无凭,小婿以为先将那个许嬷嬷和秋桂暗暗控制起来,取到口证人证,若是再能得到物证,岳父大人便可上折子告御状,还岳母一个公道。岳父大人,此事得快些进行,若是拖到阿仁和永宁回京,只怕…”齐景焕听完岳父的讲述,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皇甫敬德点点头道:“为父也是这样的打算。”他深知自己女儿的性子,对儿子虽然了解不深,却也知道他不是个好性儿,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娘亲过世的真相,这兄妹俩绝对会将整座武国公府夷为平地,府中人等一个别想活下来。

皇甫敬德倒是不在乎女儿杀人,事实上这些看来死于皇甫永宁手下的忽剌兵数以万计,皇甫敬德只担心女儿在京城杀人,会激的乐亲王太妃死也不要皇甫永宁这个杀神儿媳妇。如今皇甫敬德是怎么看齐景焕这个女婿怎么喜欢,他当然不想女婿为难。

“岳父大人,要不此事就交给小婿来办如何?”齐景焕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自然拥有比皇甫敬德这个定北侯多的多的特权,有些事情他做起来比皇甫敬德方便的多。

皇甫敬德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说道:“不必了,焕儿你的心意为父领了,可是这事为父必须亲自处置。这是为父能为你岳父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齐景焕也没有坚持,只微笑应道:“是,全听您的,岳父,有什么要小婿做的您尽管差遣。”

皇甫敬德轻吁一口气笑了起来,原本他以为自家女儿会在亲事上非常艰难,想不到却得了这么一个除了身体弱些,其他都极尽完美的好女婿。得了这么一个女婿,是皇甫敬德除了找回一双儿女之外最高兴的事情。

“焕儿,这阵子身子感觉如何?”皇甫敬德再次问了起来,基本上他每次见到齐景焕都会习惯性的问上一句。

齐景焕脸儿微微泛红,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回岳父大人的话,小婿觉得身子清爽多了,小婿每日按您说的法子打坐运气,昨儿晚上突然觉得小腹突然生出一股子暖流,热热的很舒服。”皇甫敬德也是担心女婿的身子骨儿,在问过杜老先生和自家儿子之后,便将自己修习十多年的内家心法传授给了齐景焕,以此助他更好的固本培元,等到来日彻底解毒之时也能更好的扛过去。

“什么,你这才打了几天的坐,就有气感了?快仔细说说。”皇甫敬德惊愕的叫了起来。他自小练的是外家功夫,到北疆之后得了机缘被一个化外之人传授了一套内家心法,他足足练了三个月才有了气感,可是齐景焕才练了七天。齐景焕赶紧仔细说了起来。说罢,皇甫敬德点点头,他知道了齐景焕为何这么快就能得到气感,初窥心法门径了。

皇甫敬德修习内功心法之时已经是娶了亲的人,破了童子之体,而齐景焕从未近过女色,是纯阳的童子之体,并且因为他长年生病,需要清心寡欲的静养,所以齐景焕独处之时非常容易静下来,有了这两条,他修习起来比皇甫敬德的进展快许多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能有此进境着实难得,焕儿,好好练。”皇甫敬德欣慰的说道。学会这套内功心法,并不能让齐景焕学会武功,却能让他身强体健百病不生,平平安安活到天年。

“是,小婿谨遵岳父大人教诲,每日早晚各练一个时辰,不敢有半点懈怠。”齐景焕很郑重的承诺。

皇甫敬德微笑点头,真心觉得女婿是自家的福星,自从结了这门亲事,他的一切事情都变得的特别顺利。

“也不知道阿仁和永宁还有阿黑走到哪里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齐景焕看向西北方向,无限愁怅的说了一句。自从皇甫永安皇甫永宁还有阿黑离开之后,他每日都要念上好几遍。原本齐景焕是打算偷偷溜出京城跟着一起走的,可是中秋节那日他夜不归宿导致他的娘亲将他看的更加严了,他根本就找不到偷溜出京的机会。所以也只能望着西北方向哀叹了。

皇甫敬德笑笑说道:“再有二十几日他们就回来了,很快的。”

齐景焕闷闷的说道:“还要二十多日,日子过的真慢!”

齐景焕的郁闷让皇甫敬德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他拍拍女婿的肩膀说道:“焕儿,走,陪为父和诸葛先生下棋去。”诸葛半月的棋艺极高,皇甫敬德一直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偏偏皇甫敬德又有棋瘾,闲暇之时不手谈几局就浑身不自在,结果就是每回都被诸葛月半虐的很惨,前几日他又和诸葛月半下棋,可巧齐景焕就在一旁,在齐景焕不着痕迹的暗示之下,皇甫敬德破天荒的羸了诸葛月半,当时给皇甫敬德兴奋的几乎要发狂了。从此拽上女婿一起找诸葛月半下棋就成了皇甫敬德最新最大的爱好。

齐景焕抿嘴一笑,二话不说就跟岳父走了,只要能让他家岳父高兴,在棋盘上虐虐诸葛先生什么的,齐景焕完全没有心里压力。

就在齐景焕陪岳父作弊之时,皇甫永安和皇甫永宁已然离开京城五百里之外了,为了隐藏行迹,也为了阿黑方便,这兄妹二人出了京城之后就再没有走官道,两人专捡山林野地行走。不觉已经带着阿黑在野外走了七八天。阿黑是自在了,皇甫永宁也没觉得辛苦疲惫,倒是皇甫永安有些扛不住了。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却没法子和吃虎奶长大的皇甫永宁相比,这天晚上扎营之时,皇甫永安倚在阿黑的背上冲着正在点火的皇甫永宁叫道:“阿宁,我们明天晚上住客栈吧,哥哥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干粮吃完了,天天吃烤肉,吃的我牙都肿了,晚上也睡不好…”

轻而易举的燃起一堆篝火的皇甫永宁并没有回头,只是爽快的应了一声:“行啊,正好也要买些干粮。哥,你先睡一觉,我烤好蛇肉叫你起来吃。”

皇甫永安是真的累坏了,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子,抱着阿黑便呼呼大睡起来,有阿黑这个百兽之王在此坐镇,山中的飞禽走兽再没有敢靠前的。皇甫永宁听到呼噜声响起,回头看了一眼,见哥哥将身子缩到阿黑怀中已经睡觉了,而阿黑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显然无聊的很。

皇甫永宁的眼中满是笑意,顺手抄起篝火旁边那条倒霉的不能再倒霉的蟒蛇走到了不远处的小溪旁。只见她拿出匕首熟练的剥皮取胆,将蛇肉切成段放在水中漂洗去血水,再用树枝将白肉肉的蛇肉串起来拿到篝火上烧烤,没过多一会儿,一股子浓香就在山林中飘荡,惹的阿黑再也卧不住了,将怀中的皇甫永安扒拉到一旁,扑到皇甫永宁身边,一双硕大的虎眼紧紧盯着已经微泛焦黄的蛇肉,口水已然打湿了它面前的地面。吃惯了烤肉的阿黑见皇甫永宁还没有放作料,便知道这肉还没烤好,还得等。

皇甫永宁转了转树枝,让蛇肉烤的更均匀些,然后倚在阿黑身上,一边给阿黑顺毛一边问道:“阿黑,我想爹了,你想不想,爹最喜欢吃烤蛇肉了。”阿黑并不能完全明白自家小主人的意思,可是它感觉到皇甫永宁的心情有些低落,赶紧用尾巴轻轻拍拍皇小主人的肩膀以示安慰。皇甫永宁顺手拽过阿黑的尾巴把玩起来。

烤蛇肉的香气越来越浓郁,闻着扑鼻的香气,皇甫永安也睡不踏实了,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高声叫道:“好香啊!阿宁你手艺真好!烤什么野物儿都这么香!”

皇甫永宁笑着应道:“哥你醒啦,肉就得了,正好来吃。”皇甫永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着应道:“就来,阿宁,蛇胆给我留了吧。”

“留了,收在你给的瓶子里。”皇甫永宁边说边从怀中摸出的小瓶子甩给皇甫永安,皇甫永安伸手接住揣进怀里,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皇甫永宁的身边,二人一虎盯着架上的蛇肉,都觉得口腔中的不明液体极为泛滥。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皇甫永宁打开随身带的盐巴和其他调料,均匀的撒在蛇肉上,一股子异香立时扑面而来,皇甫永宁爽朗的笑道:“行啦,可以吃了,哥给你,阿黑,这是你的…烫,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说一万遍你都记不住!”

皇甫永宁刚将烤好的蛇肉段放到阿黑面前洗干净的树叶上,阿黑便扑上来张口去咬,被烫的嗷呜一声大叫,在草地上直跳脚。

皇甫永安得意的撕下一缕蛇肉塞进口中,老虎的口腔比人的更怕烫,阿黑从来都没过滚热的烤肉,气的它嗷呜嗷呜的直刨地。看的皇甫永安和皇甫永宁两个笑个不停,每天吃烤肉的时候阿黑都会来上这么一出,皇甫永宁对此已经无话可说了。

正在笑闹之时,皇甫永宁突然不笑了,她警惕的看向东南方向,一个闪身便将她的哥哥挡在身后。

“阿宁,怎么了,有什么动静?”皇甫永安立刻压低声音相问。

“有人来了,一人,一马,听脚步声是个练家子。”皇甫永宁静心听了一下,低声告诉她的哥哥。

皇甫永安听罢低声道:“应该过路人,阿宁,别这么紧张。”

皇甫永宁想想也是,现在已经不是在北疆做战了,应该没有那么多敌人,许是和他们一样的赶路之人。“阿黑,到营帐里去。”皇甫永宁低低说了一声,一向淘气的阿黑立刻压低身子悄没声儿的躲进营帐之中,免得让人看见它。

皇甫永宁往营帐中抛了几块已经放凉了的烤蛇肉,阿黑一一接住,在营帐之中埋头苦吃起来。皇甫永安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然后便和皇甫永宁坐在篝火旁神情自若的吃烤肉。

脚步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此时天色也越发的暗了,皇甫永宁看到一个少年牵着一匹马向篝火这边走来,走到距离篝火莫约三四十步的地方,那少年停下脚步,抱拳高声唤道:“两位兄台,小弟路过此处,可否与两位兄台搭伙在此暂歇一夜?”

第一百三十八回苦涩

听到那牵马步行而来的少年一声高喊,皇甫永宁不由惊讶的叫了一声:“元青?怎么是你?”

帐中的皇甫永安闻声也跑了出来,对他妹妹说道:“是元青?”

皇甫永宁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听声音应该是元青,可他怎么会在这里?”说罢便招手唤道:“你可是公孙元青?”

那牵马少年听到皇甫永宁的叫声,陡然激动起来,他用力招手大叫道:“对,我是公孙元青,永宁,是你么?”

“哥,真是元青!元青,是我,你快过来…”皇甫永宁确认之后也兴奋起来,公孙元青是她进京之后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在他乡与好友意外相逢,实在是件喜出望外的事情。

公孙元青撂开马缰飞奔上前,眨眼功夫就冲到了皇甫永宁的面前,皇甫永宁也紧走几步迎着公孙元青,握拳虚捶公孙元青右肩,大笑问道:“元青,你怎么在这里,你要去哪里?”

公孙元青听到皇甫永宁爽朗畅快的笑声,这些日子一直压在心头的阴云忽的散开了,他亦笑着回道:“我在京城待的实在气闷,便想出来闯一闯,对了永宁,皇甫伯伯已经允我进入定北军,等过了年我就要去边关当差,祖母父亲允我在年前这段日子里四处走走,只回去过年就行。”

“真嗒?元青,欢迎你加入我们定北军。”皇甫永宁高兴的笑了起来,用自己的右肩头去撞公孙元青的右肩头,这是定北军欢迎新兵的特别礼节。

公孙元青被撞的倒退几步,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还没有加入定北军,自然不知道这个定北军特有的迎接新兵的礼节,只怔怔的看着皇甫永宁,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皇甫永宁见公孙元青傻呆呆的望着自己,立刻笑着解释起来,经她解释之后公孙元青才明白了,可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此次孤身一人离开燕京,原本是想排遣心中的郁结,放空自己之后便去定北军,再不去想任何儿女之情,不想才出了京城五日,便遇上了皇甫永宁这个他不舍得放弃却又不得不放弃的情劫。

“元青,相逢便是有缘,快来坐吧,阿宁刚刚烤的蛇肉,快尝尝,香极了。”皇甫永安笑着招呼一声,打破了公孙元青的暗暗心伤。他笑着应了一声,走到篝火旁随意的席地而笑,笑着说道:“我就是被这香气引过来的,想不到永宁你有这么好的手艺。真是太香了!”

皇甫永宁取下一串蛇肉递到公孙元青的手中,笑着说道:“给,快尝尝。”

公孙元青接过烤肉,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将浓郁的香气吸入鼻腔,然后咬下一缕黄澄澄焦香扑鼻的烤蛇肉,飞快的咀嚼起来。“真是太香了,永宁你真厉害,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公孙元青边嚼边树起大拇指,连连赞叹起来。

“嗷呜…”一声虎啸,阿黑从帐中扑了出来,一个虎跃便冲到皇甫永宁的身边, 后腿蹬地前腿伏地做势欲扑,瞪起一双虎眼愤怒的盯着公孙元青,皇甫永宁烤蛇肉是可着两人一虎的份量来做的,平白多出个公孙元青,阿黑立时觉得他夺了自己的口粮,被人抢了吃的,这绝对是阿黑不能容忍的事情。

“阿黑?永宁还带阿黑出来了?”公孙元青看到阿黑惊讶的叫了起来,毕竟带着一头老虎在外行走是极不方便的。

皇甫永宁点点头,抚弄着阿黑的脑门,嗔笑说道:“阿黑,是自己人,不许胡闹,下午还猎了两只松鸡回头烤了全给你吃。”阿黑听了这话方才就势伏到地上,因为不高兴公孙元青突然冒出来,阿黑别扭的歪着脑袋不爱看他。

公孙元青的心又灰了一层,他还没能将皇甫永宁自心中拔除,所以任何来自与皇甫永宁有关的嫌弃都会让他心情更加沉郁。

因为要给阿黑烤松鸡,皇甫永宁对公孙元青说了一句:“元青你慢慢吃,我去洗松鸡。”然后便拎起两只松鸡往溪边走去。

公孙元青赶紧放下烤蛇肉叫道:“永宁,我去洗。”

皇甫永宁拎着松鸡摇了摇,笑着说道:“不用啦,我洗的很快的。元青你赶紧趁热吃吧,哥,你招呼元青。”皇甫永安应了一声,笑着解释道:“元青你尽管吃吧,阿宁做惯了这些事情,我们比不过她的,天也不早了,早些吃完也好早些歇着。”

公孙元青犹豫一下,他真心想帮忙,可是又的的确确的不会做,因此只能做罢,接过皇甫永安递过来的烤蛇肉,明明是极香的美味,此时吃起来却多了一股子酸涩的感觉。

皇甫永宁手脚的确极为麻利,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用树叶子捧着两大团黄泥包走了回来,将两个黄泥包随意丢到篝火之中,皇甫永宁扯一把树叶擦了擦手,在篝火旁坐下,自架上取一串烤蛇肉吃了起来,阿黑不高兴的哼了两声,皇甫永宁将自己手中的烤蛇肉分给阿黑一半,阿黑才满意的吃了起来。

“元青,你打算去哪里走走?”皇甫永宁随意的问道。

公孙元青愣了一会儿,他原本根本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只是想离开京城自我放逐一阵子,每日骑在马上由着马儿自己走,走到哪里就算哪里,那马儿走了四日官道,今日下午不知怎么的就下了官道往野地林子里走去,公孙元青也不在意,他出门之时也带了帐篷干粮等物,在野外过夜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大的困难。

“我?我也没有个确定的方向,永宁,你们要去哪里?”公孙元青问道。

“阿宁陪我去采药。”不等皇甫永宁开口,皇甫永安就抢着说了起来,皇甫永宁只道是她哥哥得保护师门的秘密,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默认。其实皇甫永安并非为了师门保密的要求,而是因为他知道公孙元青对自家妹妹的心思,公孙夫人拒婚之事皇甫永安虽然知道的并不很清楚,却也影绰绰的知道些什么,况且如今皇甫永安与齐景焕极为要好,这心自然要偏着齐景焕,所以他不想让公孙元青与自家妹妹有太过亲近的接触。

“采什么药?我能帮忙么?”公孙元青想也不想便问了出来,话已然出了口,他又觉得有些孟浪了,他想着皇甫永安必是要去采什么天材地宝,自己跟着过去只怕是不合适。

“元青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有我们两个尽够了。”皇甫永安并不算委婉的拒绝了公孙元青。公孙元青不好坚持,只能点了点头, 心中的苦涩酸楚之意越发浓重。原本他应该和皇甫永安皇甫永宁兄妹很亲近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的娘亲为什么要那样绝决的反对,硬是将他打入无底深渊。他们也不过个月余未见,怎么就生分到这般地步,从前皇甫永宁在他家住的时候,他们有说有笑的,每日比武赛马切磋武功说说笑笑的真真是快活的不得了,可是现在见了面,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三人一虎沉默的吃着东西,皇甫永宁觉得别扭极了,嚯的站起来将篝火中的黄泥包拨出来,劈空一掌打破黄泥包,一股子浓烈的鲜香立刻四下飘散,香的让人闻了都直掉口水。阿黑立刻直起身子瞪大眼睛盯着两只松鸡,口水滴滴哒哒的落下来,片刻功夫就打湿了它面前的草地。

皇甫永宁将松鸡破开,山林中的夜风很快就将松鸡吹的不冷不热正好入口,阿虎立刻扑上前一口哪叼住一只松鸡,还伸爪去按另一只,皇甫永宁拍了阿黑毛绒绒的虎掌一记,笑骂道:“贪吃鬼,不许抢,两条鸡腿给哥哥和元青一人一只,剩下的给你。”皇甫永宁边说边撕下两条鸡腿甩给皇甫永安和公孙元青,两人伸手接住,皇甫永安将鸡腿对半一折,将鲜香嫩滑肥美多汁的大腿撕下来递给皇甫永宁,笑着说道:“阿宁你刚才没吃多少,这个给你,我尝尝味道就行了。”

公孙元青听这了话立刻停下往口中送鸡腿的手,依样撕开,将大半递给皇甫永宁,皇甫永宁笑着摆手说道:“不用了,你们吃吧。我以前在北疆的时候常吃松鸡,都吃腻了。”说罢,皇甫永宁站起身走到溪边,用手捧起水漱口,因为有公孙元青在此的缘故,皇甫永宁并没有除下面具净面。

皇甫永安给的面具极为贴合面部,其实还没有皇甫永宁原本的虎纹银面具戴着舒服,只不过那具虎纹银面具着实太招眼了,任谁一看都能认出来,所以皇甫永宁在搬进定北侯府之后,便很少戴那具面具了。只是用哥哥给自己做的皮面具遮住容貌,以免节外生枝。

简单盥洗之后,皇甫永宁回来说道:“哥,我先睡了,后半夜起来换你值夜。”野外随时都会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所以皇甫兄妹都是分上下夜值夜的,从来不会两个人同时入睡。

公孙元青忙说道:“永宁你睡吧,夜里不用起来了,我和阿仁换班值夜就行。”

皇甫永宁不置可否,只笑了一下就进了营帐,阿黑立刻扑腾到小溪中洗了爪子和牙,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营帐中挨着皇甫永宁睡下了。

皇甫永安指着自己的营帐说道:“元青,你也不用再搭帐篷了,去我帐中睡吧,我来值夜。”

公孙元青忙说道:“不不,阿仁你先去睡,我来值夜。”

皇甫永安摆摆手道:“不用了,快去睡吧。”

公孙元青哪能独个儿去睡,只坐在篝火旁拿树枝拨了拨火,低声说道:“我陪你一起值夜吧,永安,我们说说话儿?”皇甫永安没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拉着公孙元青站起来,绕到下风口坐下,公孙元青不明白这是何意,忙问了起来。

“这里逆风,声音不太容易传过去,阿宁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皇甫永安低声解释一句。公孙元青的脸腾的红了,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羞惭。

“阿仁,我知道皇上已经颁布的赐婚诏书,永宁和…乐亲王的亲事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再不舍得也得放下心中的奢念…”公孙元青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好生的艰难!

“元青,你心里明白就好,阿宁吃了太多的苦,我这个做哥哥的从来没有照顾过她,如今我也不求别的,只求阿宁这一辈子过的自在惬意,不会受任何人的气。”皇甫永安语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公孙元青的脸腾的烧红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的。

“我知道,我也盼着永宁一生平安顺遂。只是…阿仁,还将我当朋友好么?”公孙元青的声音又低了两声,苦涩之意又重了几层。

“当然,我们两家是世家,这关系是断不了的,元青,我和阿宁都当你是好兄弟,刚才阿宁听说你要加入定北军,她有多欢喜!”皇甫永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公孙元青。

公孙元青轻吁一口气,他面上看似释然,可心中却万分苦涩,却还不得不笑着点点头,说道:“阿仁,我想先去北疆瞧瞧,你和永宁往哪边走?”

皇甫永安指指西南方向说道:“我们往那边,元青,看来明日我们就该分开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行走,要多多保重,回头我给你拿些傍身的药物带上,多少也能加一重保障。”

公孙元青本欲推辞,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一句:“好,多谢阿仁,你的药可是千金难求,我求之不得。”

见公孙元青很痛快,皇甫永安眼中的笑意也浓了几分,他回营帐拿了一只小包袱出来,在公孙元青面前打开,细细为他讲解起来。看着面前一堆瓶瓶罐罐,公孙元青笑了,循着本心说道:“阿仁,有你和永宁在一起,真让人觉得特别踏实!”

第一百三十九回遇袭

夜半时分皇甫永宁便起来了,她走出营帐望着西边夜空挂着的那一弯残月,伸展手臂舒一舒筋骨,看着坐在下风口两个正个背靠背坐着,脑袋一点一点直打瞌睡的皇甫永安和公孙元青,不由笑了起来。“元青,哥,你们进帐睡一会儿,下半夜我来看着。”皇甫永宁笑着说了起来。

皇甫永宁的脚步很轻,皇甫永安和公孙元青又是昏昏欲睡,两人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所以皇甫永宁一开口,惊的那两人腾的跳了起来,都是微微一愣神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人。皇甫永宁见状不由皱起眉头,顺口便是一句:“这般没有警觉性,连敌我都分不清,真遇上敌袭你们就全完了!”

皇甫永安还好些,他从来没打算去从军参战,可公孙元青就不一样了,他是马上就要加入定北军的人,立时臊的满脸通红,羞愧的无以复加。

皇甫永安只得笑着解围道:“阿宁,不是让你好好睡一觉么,怎么这会就起来了,快回去睡吧。”公孙元青也赶紧说道:“对对,永宁你去睡吧,我保证再不会打瞌睡的。”

皇甫永宁摆摆手道:“不用啦,你们都去睡,我和阿黑值下半夜就行了。赶紧去睡吧。”说话的功夫,阿黑摇摇晃晃从帐中走出来,走到篝火旁边卧下,眼睛半眯半睁的,好似没有睡醒一般,不过皇甫永安和公孙元青都知道若是真有什么动静,阿黑必定是第一个察觉的,百兽之王的敏锐感官不是人类能比的上的。

皇甫永安和公孙元青值了半夜也的确是困了,皇甫永安将自己的营帐让给公孙元青,自己则进了妹妹的营帐休息。皇甫永宁见他们都进去了,便盘腿坐在篝火旁边打坐练功,有阿黑在一旁待着,她甚至都不必分心去体察山林中的动静。

公孙元青明明很困,可是进帐躺下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他看着映在帐篷上的皇甫永宁的身影,心中酸涩极了。他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对皇甫永宁用心,可是他越是这样告诫自己,心里就越是放不下,可是若然让公孙元青说说他到底有什么放不下,他却又说不出来。

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公孙元青还是睡不着,他索性起身出帐,想去与皇甫永宁说会儿话了。刚刚踏出营帐,还不曾开口的公孙元青就听到了皇甫永宁的声音:“元青,你怎么不睡?”

公孙元青心中暗自惊叹,他已经将脚步放到最轻了,不想还是立刻被皇甫永宁发觉了。“永宁,你真的很警觉,我真是比你差太多了!”公孙元青忍不住赞叹一声。

皇甫永宁笑笑说道:“习惯了,在军中若不警觉丢的就是性命。元青,你的功夫不错,差就差在缺少临敌应战的经验。如今忽剌人虽然已经被灭了,可是边境上还有不少小部族时不时抽冷子跑来打草谷,等你进了定北军,打少不了要与他们打仗的。仗打的多了经验就多,到时你想不警觉都难的。对了,你怎么不睡,该不是换了地方睡不着吧?”

公孙元青摇摇头,走到皇甫永宁身边刚想坐下,却被阿黑拍了一爪子推开,阿黑素来是个霸道的,除了皇甫敬德皇甫永安还有齐景焕之外,再不许任何人比自己离它的主人更近些。

公孙元青摇了摇头,在稍远的位置坐下,望着皇甫永宁,轻声的问道“永宁,你第一次上阵杀敌的时候,心里慌不慌?”

皇甫永宁摇了摇头,很平静的说道:“不慌,那些进犯的敌人在我眼中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杀他们和打猎没有什么区别。元青,你杀过人没有?”

公孙元青摇摇头道:“没有。”

皇甫永宁突然笑了起来,对公孙元青说道:“元青,等你加入定北军,杀了第一个敌人之后,一定别忘记告诉我你当时的情形。”

公孙元青愣了一下,本能的点头应了一声“好”,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立刻飞快看了皇甫永宁一眼,只见她眼中尽是促狭的笑意,公孙元青从来没见过这般促狭的皇甫永宁,不由的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永宁,我在你这里出的丑还不够多啊!切磋之时你可没少摔我。”

皇甫永宁闻言立刻笑着反驳道:“我摔你比摔元紫少多了。”

“那是元紫犯了牛脾气,被摔八百回都不长记性,非得一招用到老,硬是不知道换招变通。”心情突然轻松下来的公孙元青此时也有了说笑的心情,毫无心理负担的吐嘈自家弟弟。

“说的也是,元紫看着挺机灵的呀!”皇甫永宁微微皱眉纳闷的说道。

“他啊,是聪明面孔笨肚肠,最是实心认死理儿不过的。”说到自家弟弟,公孙元青自然多了,与皇甫永宁你一句我一句愉快的聊了起来。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莫约到了寅未时分,原本卧在篝火旁边的阿黑突然站起来看向东南方向,眼神中充满了警觉。公孙元青心里一惊,不由有些慌乱,他刚要开口,不想皇甫永宁却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口,在他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禁声,有人偷袭。”

公孙元青赶紧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皇甫永宁才松了手,她向阿黑做了个手势,示意阿黑悄悄回到营帐保护她的哥哥皇甫永安。皇甫永安只会些强身健体的养生功夫,并不曾练过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