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见推辞不过才应了下来,他想着母后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心情不觉便好了许多。他们母子两人也好久没有聊天了,昭明帝便放弃了赶去凝翠宫的心思,笑着对太后说道:“母后,你若不嫌弃儿子,就让儿子陪您用午膳可好?”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道:“给你你便拿着,就算你富有四海那也是你的,这是母后的心意,不许推辞。”

昭明帝心里清楚太后在说什么,不免老脸涨红,讷讷道:“母后放心吧,儿皇有分寸的。母后有了春秋,那千年玉芝还是留着给您补养身体吧。”

太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每个儿女都是做娘的心尖子眼珠子,世平啊,你也是望五之人,可得多多养生惜福才是。母后不是要管着你,只盼你心里有数,别糟蹋自个儿的身子。岭南贡上的圣寿节礼是一对千年玉芝,回头你带上,让高三保收好了,每天切一片煎茶,给你好好补养身子。”

昭明帝一阵心酸,抬头看向太后,眼圈儿微微泛红,涩声道:“母后,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太后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儿子身边,抬手轻抚昭明帝的鬓角,低叹道:“我儿都有白发了,岁月不饶人啊!世平,你弟弟没了,母后只有你了,你可得好生保重身体啊!”

昭明帝脸上一阵发烫,低头沉默许久之后方才开口涩声说道:“就依母后便是。”

太后见儿子犹豫了,立刻猜到了儿子的心思,她沉沉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世平,哀家绝无干政之意,只是怕芸丫头的遭遇在其他皇子公主身上重演,他们都是哀家的心肝宝贝,哀家舍不得啊,这个关,哀家必须得把牢了,否则百年之后哀家再无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昭明帝没有想太后要管所有皇子公主的婚事,不由微微皱起眉头,面上现出一抹踌躇之色。皇子公主的婚事从来都和朝政紧密联系的,若是让太后彻底掌握这个权力,岂不是…

太后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好,哀家要你答应,从今往后,所有皇子公主的亲事没有哀家的同意,你便不得下旨赐婚。”

昭明帝莫约也猜到太后想亲自为大女儿安排婚事,便应声道:“母后请说,儿皇全依您就是了。”

太后重重哼了一声,沉声道:“想让哀家不追究此事却也不难,你须得依哀家一事。”

“母后,儿皇知错了,这事已经过去了,您就别…”昭明帝低头讨饶。

昭明帝被太后指责的满面涨红抬不起头来,若是从前他还能硬说上一句魏国公世子是个好的,可是现在他却没脸当面说谎,那魏国公世子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下流胚子。别说是做驸马,就连做普通人家的姑爷也是没人敢将女儿嫁给他的。

昭明帝张口欲辩,不想太后根本不容他开口,继续愤愤的往下说。“哀家知道皇后不得你的心意,可芸儿和煜儿都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且莫说他们都是嫡出,那怕就是庶出的孩子,也是尊贵无匹的皇家骨血,只有臣下为君上尽忠守节的,哪有委屈皇家血脉的道理!儿啊,当初你为芸儿选魏国公世子为婿,哀家本就不同意,却因为你先颁了旨意,哀家为了维护你的颜面,才压着皇后,让芸儿受了委屈。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二人,你拍着心窝子与哀家说说,那魏国公世子到底配不配做驸马?”

太后想起儿子刚才的糊涂话,气的重重哼了一声,责问道:“哀家问你,魏国公世子是什么人?芸儿又是你什么人?谁才是你的亲生骨肉?”

能入口的茶水自然不会特别烫,昭明帝擦了擦手背上的水迹摇头道:“不打紧,母后您有话好好说,别动怒啊!”

太后见儿子烫了手,自是有些心疼的,不由放缓了语气问道:“烫着了,可烫的厉害?”

“母后…”昭明帝羞恼交加的叫了一声。

昭明帝被惊的大叫一声跳将起来,堪堪避过茶盏,却还是被溅出的热茶烫了手背。

昭明帝的话还没说完,太后便怒不可遏的将手中的半盏残茶狠狠砸向昭明帝,口中犹自怒骂道:“混帐糊涂东西!”

昭明帝这才明白过来,不免皱眉说道:“母后,魏国公世子下世还…啊呀…”

太后一听昭明帝的话立刻沉了脸,冷声怒问道:“女大当嫁,你说芸丫头有什么事!”

昭明帝被问的一愣,不加思索的反问道:“她有什么事?”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缓声问道:“皇帝,芸丫头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昭明帝赶紧陪笑说道:“回母后,凭什么要紧政务也没有您的事情要紧,请母后尽管吩咐。”

“皇帝,今日可有要紧政务急待处置?”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昭明帝,用淡淡的语气问道。

早朝过后,昭明帝前往永福宫向太后问安,太后见昭明帝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难免不快,脸上的笑容也浅淡了不少。若非要议大公主的亲事,太后真不想多瞧这个有了美色便忘记娘亲的糊涂儿子。

第一百六十八回劝解

公孙胜听了这话也是松了一口气,与皇甫敬德相视一笑,原本因为儿子被选为驸马的烦躁也消散了许多…

皇甫敬德轻轻吁了一口气,低笑道:“公孙贤弟,你我兄弟想到一处了。”

公孙胜猛的抬眼看向皇甫敬德,看了他足足有数息之久,方才沉沉说道:“皇甫兄,愚弟以为唯有正宫嫡子才配承继大统!不知皇甫兄以为如何?”

皇甫敬德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问道:“公孙贤弟,你统领禁军多年,与诸皇子都没少打交道,愚兄问句不该问的,贤弟觉得诸皇子之中哪一位可堪大任?”

公孙胜听完皇甫敬德之言,长叹一声说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大公主的人品愚弟也是知道一二的,元青与她婚配,总比配其他公主要强的多。至于说让元青效法先勇毅公,这个…愚弟却是不敢想,我朝开国百年,也不过只有一位勇毅公,元青纵然有才,无有太宗皇帝识他用他也是枉然。”

“贤弟,且莫这样说,适才愚兄问过了,这门亲事怕是没有回圜的余地了。你也别急,听愚兄慢慢与你分说…”皇甫敬德将齐景焕刚才说过的那一番话细细说与公孙胜听,这一说就说一刻钟的时间。

公孙胜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唉,皇甫兄,愚弟宁愿元青平庸些。”

皇甫敬德笑笑说道:“贤弟可是急糊涂了,元青要人才有人才要品貌有品貌,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少年才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相中他也在情理之中。”

“啊…元青也没怎么着,怎么就入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眼?”公孙胜苦恼的念叨一句。

“贤弟,方才愚兄问过了,这门亲事是太后做主,命皇上下旨赐婚的,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相中了元青。”皇甫敬德不等公孙胜开口便先说了起来。

皇甫永宁自然是再乐意不过的,小两口乐乐呵呵的退了下去。公孙胜看着那一双璧人的背影,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若非他的妻子死活不同意,那个和皇甫永宁并肩而行该是他的大儿子才是,那也就没有今日之烦恼了。

公孙胜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忙也站了起来,齐景焕摆摆手,笑着说道:“公孙将军请坐,永宁,我才得了一套软甲,咱们一起去瞧瞧?”

皇甫永宁不明白她公孙叔叔的心思,可是齐景焕却很清楚,他看向他的岳父大人,暗暗使了个眼色,然后站起来说道:“岳父大人,您和公孙将军说话,小婿就不打扰了。”

公孙胜勉强笑了一下,有些敷衍的应道:“叔叔没有不高兴,只是这旨意来的太突然了,叔叔实实没想到。”

皇甫永宁立刻笑着问道:“公孙叔叔,从前我听公孙奶奶和您念叨过好多次,总说元青不肯成亲,如今他的亲事定下来了,您怎么还不高兴呢?”

公孙胜刚刚落座,皇甫永宁便说道:“公孙叔叔,听说皇上给元青赐婚了?”公孙胜低低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齐景焕起身扶住公孙胜,微笑说道:“公孙将军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乐王爷!下官拜见王爷。”公孙胜看到齐景焕在房中,立刻上前见礼。

就在皇甫敬德思忖之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的皇甫永宁,另一个便是刚从当值同僚处打听到些许内情的公孙胜。

皇甫敬德很认真的听完女婿的话,皱着眉头沉思起来,齐景焕也不敢开口,只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岳父。盼着岳父赞同自己的意见。

略停了一下,齐景焕又继续说道:“岳父大人,小婿的大堂姐自来性情柔顺温和,从来不会仗势欺人,身上绝无一丝娇骄之气,那日岳父开府,大堂姐也曾随五堂弟前来道贺,公孙老夫人是见过她的。若是皇伯父赐婚于公孙大公子的是其他几位公主,小婿少不得要想法子帮公孙大公子,可那是小婿的大堂姐,最是温柔和顺不过的,岳父大人,大堂姐在宫中处境艰难,她好不容易有这样好的机会离开皇宫,小婿不想也不能坏了她的姻缘。”

“其实并非皇家驸马就不能任实官,而是自先勇毅公之后,再没有一位驸马有先勇毅公那般的才干,且又畏惧皇家之势…”齐景焕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他总不能直言他那些太姑祖母姑祖母姑姑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个顶个儿的刁蛮娇横,仗着自己是金枝玉叶,对驸马各种打压,让原本就心中发怯的驸马们越发蔫了,纵然原本有几分才干也给吓没了。

先勇毅公是大陈开国之君太宗皇帝的三驸马,他练得一身好武艺,随太宗皇帝征战沙场十余载,深得太宗皇帝的倚重,在立国之后将拱卫京畿的中军托付于他,并封他为一品勇毅公兼太子太保,对他极为信任。

听女婿提到先勇毅公,眼睛顿时一亮,问道:“焕儿,你是说元青也能效法先勇毅公?”

“岳父大人,小婿知道您觉得公孙大公子做了驸马就不能一展所学,实在太可惜了,其实这也不一定。虽说大陈有驸马不能任实官的旧俗,却也不曾写入律法。只要公孙大公子有真才实学,就会有出头之日。您可还记得我朝先勇毅公的旧事?”齐景焕显然是愿意促成这门亲事的,便和声细气的与他岳父分说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大公主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说来也是够委屈的,只是元青…”皇甫敬德眉头紧锁,心中很是踌躇,他同情大公主,可是更心疼公孙元青。公孙元青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若是因为做了驸马而不能尽展所学,引领公孙一族更进一步,实在是太可惜了。

“岳父大人,皇祖母皇伯母都为大公主看中了公孙大公子,皇祖母担心又两年前的旧事重演,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令皇伯父颁布旨意,免得夜长梦多,如今圣旨已下,这门亲事已然没有回圜余地了。”齐景焕缓声说道。

“岳父大人请坐,听小婿慢慢说来。”齐景焕伸手虚扶岳父,翁婿二人分别落座,皇甫敬德知道自家女婿这几个月忌茶水,便为他倒了一盏白水,点头道:“好,你慢慢说。”

“呃…正是,焕儿,你果然机敏!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可否为为父解惑?”皇甫敬德先是一怔,继而笑着夸赞了一句。

“岳父大人,可是公孙将军因为皇伯父下旨赐婚之事来找您帮忙了?”齐景焕笑着问道。

齐景焕全身上下最灵光的就是他的脑袋,皇甫敬德只是眼上微微露出些着急,齐景焕便已经猜到了他岳父为啥着急。

“焕儿,你来的正巧!”皇甫敬德一见到女婿进来,便迎上前说话。

公孙胜刚离开定北侯府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齐景焕便到了定北侯府,他基本上每天过来,打陪岳父说话的幌子,行见皇甫永宁之实。

公孙胜点点头,依然是愁眉不眉,匆匆告辞而去。

皇甫敬德点点头道:“好,贤弟赶紧去禁军,愚兄这便去向焕儿打听,有了消息立刻告诉你。”

公孙胜点点头道:“只能先如此了,皇甫兄,我回禁军向今日当值的弟兄打听,还请你帮愚弟走一趟乐亲王府,他或许知道的更多。”

皇甫敬德见好兄弟急的不行,心中也着实不是个滋味,他拍拍公孙胜的肩膀,沉声说道:“贤弟,不要乱了方寸。先查清真相再想办法。”

公孙胜皱眉道:“您说的是,愚弟统领禁军也有些年头了,在此之前,皇上但凡做什么决定,都得思前想后的想上数日,从来没象现在这样。皇甫兄,现下愚弟也不顾不上那些了,得赶紧解决元青的婚事,元青自小勤学苦练,他一心效力疆场,若是真做了驸马,他这辈子可就废了。不是愚弟自夸,元青是我们公孙家小一辈儿最出挑的一个,愚弟还盼着他能挑起公孙家的大梁…”

皇甫敬德眉头皱眉,沉沉说道:“这事真是蹊跷,前儿才传出皇上准备立太子的消息,今儿又有赐婚之举,这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贤弟,以愚兄的了解,皇上不是这等雷厉风行的性子,难道是?”

公孙胜一路奔来,正是口渴难耐,他一仰脖将一杯茶尽数倒入口中,然后急急说道:“刚才皇上突然派司礼监太监前来传旨赐婚,事先连一点儿风声都不曾听到,这可怎么办?元青怎么可以匹配公主!皇甫兄,元青若是做驸马,这辈子就全完了!”

“什么?竟有这等事,贤弟莫急,坐下细说,到底怎么回事?”皇甫敬德听罢大吃一惊,赶紧起身离座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公孙胜面前,将他拉到椅前坐下,顺手倒了一盏茶放到公孙手中。

“皇甫兄,皇上刚刚下旨将元青赐婚于大公主,这可怎么办?”公孙胜一路闯进定北侯府玉澄轩的书房,冲着正伏案研读兵书的皇甫敬德急急大叫。

第一百六十九回心生毒计

昭明帝下旨为公孙元青和大公主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王公亲贵文武百官全都惊呆了,没人能猜透昭明帝的心思,难不成皇上从前厌恶中宫嫡系都是假的,他这是在为立五皇子为太子铺路造势?

朝臣之中支持中宫正统的不免心中暗喜,那些支持其他庶出皇子的朝臣心里可就没着没落了,其实最难受的不是别人,正是有三个皇子外甥的平恩侯刘承业。他一得了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急匆匆赶回侯府,让他的夫人赶紧递牌子进宫求见刘贵嫔打探消息商议对策。

平恩侯夫人带着女儿刘含烟在宫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才有凝翠宫的管事嬷嬷出来接她们母女进宫,母女二人正要进宫,便听到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母女二人回头一看,只见数名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乘金漆绿呢八抬大轿往宫门方向走来。

“乐亲王太妃,她怎么也进宫了!烟儿,赶紧一旁避让。”平恩侯夫人低低说了一句,语气有些沉重。

刘含烟看着那乘华贵的轿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轻轻应声称是,与她的母亲退到道旁避让。

轿子经过平恩侯母女面前之时,平恩侯夫人微微屈膝躬身行礼,口中并未说话。可是刘含烟却是双膝跪倒,口称:“小女刘氏拜见太妃娘娘。”

娇糯糯的声音传入乐亲王太妃的耳中,她抬脚轻跺轿底,轿夫们会意,立刻将轿子停了下来。将轿帘挑起一角,乐亲王太妃往外看了一眼,见行礼之人是平恩侯母女,便浅笑说道:“两位免礼请起。”

刘含烟闻言抬起头,一边扶着她娘亲的手臂,一边看向乐亲王太妃满眼含笑的应道:“谢太妃娘娘。”

刘含烟被誉为燕京第一美人,容貌自然有些过人之处,她笑起来眉眼儿弯弯,比素日里多了一抹娇俏灵动之色,乐亲王太妃见了也不免暗暗夸上一句:果然是个漂亮的姑娘。

乐亲王太妃笑笑放下轿帘,刘含烟立刻又屈膝说了一句:“小女恭送太妃娘娘。”

轿子渐渐走远了,平恩侯夫人疑惑的看了女儿一眼,眉头微微蹙起,这会儿在宫里说话不方便,她才压下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疑问,想着等回府之后再细细问个究竟。

乐亲王太妃在第二重宫门处换乘了小轿,很快到了坤宜宫。皇后得到禀报亲自迎了出来,妯娌见面自有一番寒暄,皇后携了乐亲王太妃的手来到东暖阁,对她温言说道:“弟妹,皇嫂有事请你帮忙。”

乐亲王太妃赶紧说道:“娘娘快别这么说,您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再不敢当您一个‘请’字。”

皇后携了乐亲王太妃的手,让她与自己一起坐在暖炕上,亲亲热热的说道:“弟妹,我记得你前阵子请过公孙将军一家到王府做客?”

乐亲王太妃笑着应道:“是啊,当时是为了给焕儿请大夫。”

“弟妹,你最近能否再请他们再去王府做客?”皇后也不兜圈子,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乐亲王太妃立刻笑着说道:“当然可以,皇嫂,您看安排在哪一天合适?您是想亲自出宫还是让芸儿出宫?”

皇后微笑道:“我自是想出宫的,可是却太不容易,动静也太大,我想着让煜儿陪他姐姐过去,弟妹,到时也让永宁过去,芸儿自从认识永宁之后,两个人就结了金兰之交,芸儿也比以前开朗多了。还是弟妹有福气啊!”

乐亲王太妃笑着摇了摇头,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道:“永宁是不错,就是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儿,想起来还真是愁人!”

一直想将皇甫永宁改造成标准大家闺秀的乐亲王太妃对皇甫永宁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一方面她感激皇甫永宁给她的儿子带来了生的希望,另一方面,乐亲王太妃又觉得皇甫永宁行为举止不够娴雅,一举一动都透着粗鲁。

“弟妹,永宁自小长在边关,身边也没有人教导她女儿家的规范,这不能怪她,等她过了门,你再慢慢教就是了,那孩子聪明伶俐,定然一学就会的。”皇后因为在宫中活的艰难,倒比乐亲王太妃更欣赏皇甫永宁的洒脱大方,而且她还希望定北军成为她儿子齐景煜的最坚定的支持,自然要多多的为皇甫永宁说好话。

“唉,但愿吧!就怕焕儿护着她,不肯让臣妾教导。”乐亲王太妃想起儿子一天不落的往定北侯府跑,一股子酸涩直往心口涌,说出来的话儿自然也透着一股子酸味儿。

皇后现在却是体会不到乐亲王太妃心里的酸涩,事实她在宫中度日如年,根本就没有心思体会那些无关紧要的酸涩,她整日殚精竭虑,所想的不过是如何自保,如何生存下去。

“弟妹,我记得你快过生辰了是吧?”皇后涩涩一笑,又将话题带了回来。

乐亲王太妃忙颌首说道:“多谢娘娘记得,臣妾是十一月初三的生辰。”

皇后在心中暗暗算了一回,说道:“还有七日,弟妹,不如就定在那一日吧,到时叫煜儿陪他姐姐去给你拜寿。”

乐亲王太妃略有些迟疑,沉默片刻方才应道:“好,就定在那一日,臣妾回府之后立刻着手安排。”

皇后握住乐亲王太妃的手,略带歉意的说道:“弟妹,我知道自从阿安走后你就再没做过生辰,我…”先乐亲王死于十一月,所以乐亲王太妃自从丈夫死后就不想再做生辰。

“皇嫂,我没事的,咱们现在都是为了孩子活着,只要孩子们过得的,我们怎么样都行的。”乐亲王太妃反手握住皇后的手,柔声安慰她。

“弟妹,谢谢你!”皇后看向乐亲王太妃,眼圈儿微微有些泛红。

皇后与乐亲王太妃说话之时,平恩侯母女也到了凝翠宫。刘贵嫔看到出落的越发娇美的侄女儿,眼神中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意味。她到现在也没有下定决心,是否将有燕京第一美人之称的侄女儿“引荐”给昭明帝。

刘含烟不知道自家姑妈已然有了别样的心思,还笑盈盈的上前行礼问安。刘含烟是一心想做太子妃的,她还以为刘贵嫔对昭明帝有着无比的影响力,自然要想尽法子巴结这位宠妃姑妈。

“烟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过来,让姑姑好好瞧瞧!”刘贵嫔笑着招手,将刘含烟叫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仔细察看。

“嫂子,你是怎么养烟儿的,啧啧,瞧着皮子细嫩白净的,真真是个玉人儿!”刘贵嫔正有求于娘家,自然不惜多说几句夸赞侄女儿的话。

平恩侯夫人最得意的就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儿,听了小姑子夸赞的话,脸上的笑容不由深了几分,笑着说道:“都说侄女儿象姑姑,烟儿也是随了娘娘。”

刘贵嫔略显矜持的笑了一下,对身边的宫女说道:“去将皇上前儿赏的那对赤金重檐舞乐楼阁簪取来。”宫女应声称是,很快便捧着一只一尺见方的匣子回来了。

刘贵嫔又对嫂子侄女儿笑着解释道:“这是造办处新造的花样儿,外头是没有的,给烟儿带着玩吧。”

平恩侯夫人抬眼一看,只见那匣子里摆着一对手掌大小的亭台楼阁簪,簪首为云形,上有一重檐楼阁和五座牌坊,每座牌坊内有一舞伎翩然起舞,她还从未见过巧夺天工的簪子,不由看呆了,几乎忘记了呼吸。

刘贵嫔得意的微微一笑,心中的优越感更加强烈了。

刘含烟看到这对巧夺天工精美绝伦的楼阁人物簪,原本有些动摇的念头突然强烈起来,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太子妃,继而当上皇后,做大陈最尊贵的女人。

“烟儿谢姑姑赏赐,听说公主身体欠佳,不知烟儿能不能去看望公主,陪她说说话儿解闷。”刘含烟谢了赏,便善解人意的提出了请求。

刘贵嫔正想与嫂子说话,便含笑夸道:“芳儿一直念着烟儿呢,快过去吧,杨柳,送刘小姐去见公主。”

刘含烟走后,刘贵嫔屏退下人,对她嫂子说道:“嫂子,大哥让你进宫,给我带了什么话?”

平恩侯夫人先将一卷银票交给刘贵嫔,然后才说道:“娘娘,皇上怎么突然给大公主赐婚了?那公孙胜掌握禁军,这门亲事对您和三位皇子可太不利了。侯爷得了消息急的不行,他让妾身告诉娘娘,万万不能让这门亲事做成的。他想办法在宫外使劲儿,您这里也得在宫中想想办法,两下里一起使力才行啊!”

刘贵嫔气恼的说道:“我岂能不知,只恨…这门亲事是太后逼着皇上下旨赐婚的,除非…一般的法子是没用的。那公孙大公子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本宫就不相信他有多洁身自好,嫂子,你回去告诉大哥,让他想法子毁了公孙大公子的名声。那样我就好在皇上面前进言了。”

平恩侯夫人有些犹豫的说道:“娘娘有所不知,那公孙家家教甚严,两位公孙公子从来不做浪荡之事,只怕…”

刘贵嫔咬牙道:“这可说不准,嫂子,我想大哥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了,我听说皇甫敬德父女存在公孙家住了好一阵子,你回去告诉大哥,让他这样…”

贴着平恩侯夫人的耳朵说了好一阵子,只见平恩侯夫人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红一时白,变了好几变。最近她咬牙说道:“好,就依娘娘之言,妾身回去就请老爷安排此事。”

刘贵嫔点点头道:“嗯,你告诉大哥,一定要仔细小心,最好多转几次,就算他们查也不能查到咱们的身上。”

平恩侯夫人连声道:“这是一定的,娘娘放心吧。”

刘贵嫔点点头,冷笑说道:“好,本宫等你们的好消息。若是此事办成了,我一定想法子为大哥争取户部尚书之位。”

平恩侯夫人一听这话眼睛立时亮了,如今户部尚书之职还没有最后确定人选,只是由一位户部侍郎暂代户部尚书之职,若是能让平恩侯任户部尚书…平恩侯夫人仿佛看到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飞进了她们家的库房。

姑嫂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刘贵嫔才命人唤来刘含烟,让她们母女出宫回府了。出宫之后,平恩侯夫人才悄悄问女儿道:“烟儿,你今儿怎么突然对乐亲王太妃那般亲近?”

刘含烟敷衍的说道:“娘,乐亲王太妃身份贵重,女儿身上又没有品级,见了她自然应该大礼参拜,并没有什么亲近之意的。”

平恩侯夫人皱眉看着女儿,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烟儿,你该不会是看上了乐亲王吧?”

刘含烟立刻撅嘴气道:“娘,您说什么呢,女儿岂会看上那个病秧子,您知道女儿是有大志向的。区区乐亲王妃,女儿还看不上。”

平恩侯夫人见女儿言辞激烈,忙缓了声气说道:“好好,我烟儿有大志向,你可是尊贵的凤凰命,什么郡王亲王可都配不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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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百字,半个小时后补上

第一百七十回流言蜚语一

雅间之中皇甫永宁急于说服公孙元青,而雅间之外的楼梯下,一个相貌有些猥琐的男子正蹑手往蹑脚的上楼…

“我怎么没见过?至少几位公主我都见齐了,元青,我告诉你,在所有的公主之中,大公主是最好的,你相信我,我们是好兄弟,我绝对不会骗你的!”皇甫永宁一时激动,又把自己当成男子了。

“永宁,你才见过几个姑娘!”元紫听了皇甫永宁的话,忍不住笑着叫了起来。做为一个在军中长大的孩子,皇甫永宁认识的姑娘的确是少之又少。

“元青,我跟你说,大公主人可好了,她长的很漂亮,性子非常好,一点儿都不娇气高傲,她是我见过性子最好的姑娘。”皇甫永宁不遗余力的为大公主说好话。

“这…”公孙元青被皇甫永宁问的哑口无言,他的确没见过大公主齐静芳,是不该那般武断。

“你这么说我不同意,你又没见过大公主,怎么知道她不能象建城公主一样?”皇甫永宁立刻反驳。她很喜欢温婉美丽性情柔顺的大公主齐静芸,那是继公孙元娘之后皇甫永宁在燕京结交的第二位好姐妹。大公主的柔弱美丽让皇甫永宁总会忍不住想去保护她,所以听到公孙元青的微辞,皇甫永宁立刻要反驳起来。

“建城公主也只有一位。”公孙元青嘀咕了一句,他口中的建城公主就是那位勇毅公的妻子。

“那也不一定,我听说先勇毅公也是驸马,不也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么。”皇甫永宁极不赞同的说道。

对上皇甫永宁那双澄净明亮的眼睛,公孙元青发觉自己说不出那些敷衍之辞,他呼出一口闷气,无奈的说道:“我现在只想建功立业,可是如果做了驸马,这辈子就再没有机会了,而且我若尚了大公主,就等于将整个公孙一族都…”

“为什么?我听公孙奶奶和公孙叔叔说了好几回,他们都盼着你早日成亲。”

公孙元青闷声道:“是,我现在根本不想成亲。”

三人进了醉霄楼,由小二引着去了雅间,公孙元紫点了酒菜,在等酒菜的当口儿,皇甫永宁很严肃的对公孙元青说道:“元青,你心里不痛快,是因为赐婚之事么?”

公孙元青还没开口,公孙元紫立刻岔开话题,指着前方说道:“永宁,哥,我们到醉霄楼了,咱们到楼上要个单间边吃边聊。”

皇甫永宁被噎的一怔,她侧头看看公孙元青,皱眉道:“元青,你不高兴?”

公孙元青本来就为赐婚之事心烦,又听皇甫永宁恭喜自己,心里越发憋闷了,没好气的粗声说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小厮应声接过点心飞快跑走了,皇甫永宁与公孙兄弟边走边聊天,她对公孙元青笑着说道:“元青,我听说皇上给你赐婚之事了,恭喜你啊!”

皇甫永宁将手中两包点心交给公孙元紫的小厮,对他说道:“你把点心送去定北侯府,再告诉他们一声,就说我与你们家公子去醉霄楼吃酒了,晚一些回去。”

公孙元青看着皇甫永宁,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他知道皇甫永宁与自己兄弟俩去吃酒并不合适,却又不愿意说出拒绝的话,便保持了沉默。

公孙元青还没有说话,皇甫永宁已经很干脆的答应下来,“好啊,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酒了,元紫,我听说醉霄楼的桑落酒最出名,还没去喝过,回头定要好好品一品。”

皇甫永宁虽然已经恢复女儿家的身份,可是她并不喜欢穿女装,还是象从前一样女扮男装,她穿惯了袍服箭袖,行动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女儿气息,所以公孙元紫看到皇甫永宁,还真没打心眼里将她当成姑娘家,还是习惯性的将她视为可以一起练武吃酒的好兄弟。

元青元紫看到皇甫永宁,忙都跳下马,元紫笑着囔道:“我们不买东西,打算去醉霄楼喝酒,对了,永宁你也一起来吧。我记得你也喜欢喝酒的!”

兄弟二人刚进前门大街,就遇到了一手拎着一包点心往定北侯府方向走的皇甫永宁。皇甫永宁先看到公孙兄弟,立刻快步迎上前笑着叫道:“元青元紫,你们也来买东西么?”

“哥,我们去醉霄楼,今儿不醉无归。”公孙元青坐于马上,拿着马鞭的手一指前门大街,豪爽的说道。

前门大街上有家醉霄楼,他们家有燕京城最好的桑落酒,而桑落酒正是公孙元青最喜欢喝的酒,做为好弟弟的公孙元紫自然是知道的。

“元娘,无紫也没说错,娘马上要查你的功课,别浪费时间了,改日大哥专请你可好?”公孙元青好声气的哄着妹妹,元娘这才闷闷的点了点头,看着她两个哥哥向府门走去。直到看不见他们两人的背影,公孙元娘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哼,大哥,你看二哥又欺负我。”公孙元娘不依的拽着她大哥的衣袖气恼的叫道。

公孙元紫立刻反对道:“我们爷们儿吃酒,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赶紧去做功课吧,免得娘亲又说你。”

公孙元娘一听这话立刻叫道:“大哥二哥我也要去!”

“大哥,别练功了,咱们兄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今儿弟弟做个东道,请大哥吃酒。”公孙元紫不等他大哥说什么,便抢先说了起来。

公孙元青知道弟弟妹妹的心意,勉强笑着说道:“你们放心,我再不会象前儿那样的,元娘,你快去做功课吧,元紫,你…”

公孙元娘向她二哥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伴着大哥,不让他一个人去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