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焕浅浅一笑道:“他倒是想和我熟…不过没机会来拜见罢了。”

皇甫永宁用力点头道:“对对,就是他。你和他熟么?”

齐景焕想了一下方才问道:“可是东安伯府的蒋维安?”

皇甫永宁没甚心情的应道:“不去了,厨下还有好多干粮,回头打上两包就行了。对了,阿焕,你知道蒋维安么?”

皇甫永宁郁闷的轻吁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她刚一出门,齐景焕便迎了上来,满面含笑的唤道:“阿宁,你忙完啦,要不咱们一起去买些点心,也好带着路上吃。”

公孙元紫赶紧应了一声,与妹妹一左一右陪在皇甫敬德身边,三人很快走了出去。

皇甫永宁正要说话,皇甫敬德又转头向她说道:“永宁,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不许乱跑,等爹回来。”皇甫永宁瘪了瘪嘴嗯了一声,皇甫敬德才又对基本上一直在旁边当壁花的公孙元紫说道:“元紫,我们一起走。”

皇甫敬德笑着伸手扶起公孙元娘,欣慰的说道:“你还小,遇到事情一时想不周全也是有的,没关系,快起来吧,伯伯现在就送你回府。”

公孙元娘自小在京城长大,不管情不情愿,总也受了她娘亲不少教导,此时她也想明白过来,知道自己贸然跑来找皇甫永宁的行为非常不合适,便离开皇甫永宁的怀抱,来到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宁对面深深屈膝行礼,内疚的道:“皇甫伯伯,永宁姐姐,元娘错了。”

皇甫永宁立时没了言语,只低下头闷闷的嗯了一声,不过一双眼珠子却是滴溜乱转,显然没有彻底听话的打算。

皇甫敬德瞪了女儿一眼,薄怒道:“哪儿都有你!再闹不许你出京!”

皇甫永宁不明白自家爹爹为何不让自己帮公孙元娘,搂着公孙元娘不满的叫道:“爹,元娘是来找我的。”

绕是公孙元娘一向大大咧咧,听了这话小脸也泛起红霞,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又朝皇甫永宁怀中偎的更紧一些。

皇甫敬德笑笑说道:“真是个傻孩子,你若真的不愿意,你娘亲还能逼你?何况还有你爹呢。没事的,伯伯回头好好和你爹说道说道,元娘是好孩子,当然得有一门最好的亲事。”

公孙元娘委屈的小声说道:“可是…皇甫伯伯,奶奶答应娘亲,我的婚事由她做主的。”

听了皇甫伯伯这番话,瘪着嘴没敢开口的公孙元紫连连点头,刚才他原本想训妹妹几句的,可是皇甫永宁一开口,他不知怎么的就不敢说话了。

元娘,你有什么想法完全可以好好和家里长辈说,实在不该这般冲动,这样,伯伯送你回家,替你好好说说,老夫人和你爹娘都很疼你,他们不会不顾虑你的意愿。”

“永宁,这事你少插嘴。”皇甫敬德先喝斥自家女儿一句,才缓了声气和窝在他女儿怀中的公孙元娘说话。

看着公孙元娘如小鸟依人一般偎在自己女儿的怀中,皇甫敬德顿觉头大如斗,回京已经半年了,他这个女儿还是没有自己是女儿家的自觉,动不动就象个糙老爷们似的,除了独好这一口的齐景焕之外,怕是再没一个男人都受的了她了。

皇甫永长臂一舒将公孙元娘揽入怀中,低声安慰道:“元娘,我相信你,别恼,我帮你…”公孙元娘窝在皇甫永宁怀中,用力的点头,有种那怕是天塌下来皇甫永宁都能为她撑起来的感觉。

公孙元娘一听这话眼圈儿立刻红了,她紧紧抱着皇甫永宁的手臂,无限委屈的说道:“还是永宁姐姐你好,他们宁可相信外人也不不相信我…”

皇甫永宁立刻反驳道:“难道元娘还能扯谎污蔑人不成,我信元娘。”

一旁的公孙元紫听完皇甫永宁的话,立刻黑沉着脸皱着眉头说道:“永宁,表弟不是这样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

听女儿讲完,皇甫敬德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蒋维安是燕京城中小有名气的少年才俊,在燕京城中的风评很不错,皇甫敬德也是听说过的,他的名声可没有那么不堪。

第一百九十七回半夜巧遇

次日一早城门刚开,皇甫敬德父女将阿黑放到马车之中,两人一兽径往城外行去。有定北侯府的通行腰牌,守城官兵自不会仔细检查,因此阿黑卧在马车之中很顺利的出了城,行了莫约十数里的光景,皇甫敬德才叫阿黑下车,让亲兵将马车赶回京,由着阿黑在距离官道并不很远的荒野小径自由奔跑,横竖阿黑如今已经被他们养出了灵性,再不会与他们走失。打发了阿黑,皇甫敬德父女径往鬼医谷方向而去。

父女二人一路疾行,不觉已然暮色四合,皇甫敬德挥鞭指着远处半空里的一串灯笼说道:“阿宁,那里是海城驿,我们去住一夜,明早再赶路。”

皇甫永宁点头应道:“好咧,都听爹的。”父女二人又骑行了将近一刻钟,才来至那处海城驿站,此处距离京城已经有两百多里路的距离了。

因为不欲闹出太大的动静,皇甫永宁并没有戴她那副极有标致性的虎纹银面具,而是戴了她哥哥给的一副人皮面具,看上去就是个眉眼儿普通,皮肤微黑的寻常少年,跟在不怒自威的皇甫敬德身边,就象个小厮长随,非常之不引人注意。皇甫敬德穿的也是便服,用的是定北军一名从五品偏将张继戎的名牌,如此一来,这父女二人便极不打眼了。

“驿丞,备两间上房,送些好吃食上来,给爷的马备上好细料。”皇甫敬德率先走进驿站,将腰牌甩给迎上来的驿丞,大声吩咐起来。

那驿丞定睛一看,见是定北军偏将的腰牌,脸上立刻堆起发自内心的欢笑,他欢快的叫道:“是是,小人请张将军安,后院正好有两间上房,张将军这边请。”

自定北军大破忽喇之后,被无数大陈百姓奉为恩人,只要是定北军的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有百姓自发的热情招待他们,这名驿丞也是与忽喇有血海深仇之人,如今见了恩人,岂有不百般热情招待的道理。

皇甫敬德父女二人顺利的住进上房,用了一顿极为丰盛的晚饭,驿丞还送了两大桶热水过来,供他们父女二人泡澡解乏。

一时洗罢,父女二人各自安睡,莫约到了三更时分,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皇甫永宁素来机警,在听到第一声响动之时她便自床上跳了起来,隐身于暗处侧耳倾听。

“你这驿丞好没道理,我又不是不付钱,你干嘛不给我房子!”一声气愤的女声传入皇甫永宁的耳中,她不由的皱起眉头,这声音听着好生耳熟,很有些象公孙元娘的声音。

“这位姑娘…刀剑无眼,您…真不是小的为难您…实在是没有房间了,别说是上房,就连大通铺都住满了人…”这是驿丞发抖的为难的声音。

“哼…我才不信,就是你成心为难本姑娘!”一声娇哼过后,皇甫永宁已然确定这就是公孙元娘的声音了。她赶紧打开房门,正要出门之时,见她爹披着外袍擎着马灯走了出来。

“阿宁,下去告诉驿丞,将你的屋子让于元娘。你到爹屋里将就一宿。”皇甫敬德将马灯递给女儿,压低声音吩咐。皇甫永宁点点头,她本来就是如此打算的。

吩咐完女儿,皇甫敬德便走入皇甫永宁的房间,将她的铺盖卷起拿回自己的房间,他也算是了解公孙元娘的性子,若是见了自己,公孙元娘铁定会叫皇甫伯伯,这样便会暴露他的身份,还是让皇甫永宁出面比较妥当。

“这位姑娘,不必为难驿丞,我将我的房间让与你就是了。”皇甫永宁站在楼梯口往下一看,见那姑娘公孙元娘,她正用手中宝剑指着驿丞,满面都是怒意,便用微显粗哑的声音说了起来。

公孙元娘听了这话才收回宝剑,抬头往上看,抱拳朗声道:“多谢小哥。”

皇甫永宁心中暗觉好笑,怪道在京城之时公孙元娘总缠着她讲那些征战及在外行走之事,原来是要跟着学呐。

驿丞见这刁蛮姑娘总算撤了宝剑,不由松了一口气,赶紧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连连向皇甫永宁打躬做揖,连声说道:“多谢黄小哥多谢黄小哥…”然后赶紧取了铺盖拎着马灯为公孙元娘引路,送她上楼。

公孙元娘上了楼先向皇甫永宁道谢,然后便直直的盯着皇甫永宁的眼睛,又上下打量皇甫永宁的身材,接着便疑惑的问道:“这位小哥,请问贵姓?”

皇甫永宁眼中含笑淡淡说道:“姑娘赶路辛苦,还请早些休息。”说罢,皇甫永宁转身便进了她爹的房间。

“驿丞,这位是?”公孙元娘心中有所猜测,便问抱着铺盖的驿丞。

驿丞没好气的哼了公孙元娘一声,粗声道:“姑娘运气好,遇上了定北军的人,定北军最是爱护百姓,若是换了别人,才不会让屋子。”

“定北军的人,果真是定北军的人!”皇甫永宁惊喜的叫了起来。

驿丞又哼了一声,没好气将铺盖塞到公孙元娘的手中,闷道:“骗你有银子!不早了,姑娘好生安置。”说罢一扭头便走了下去。

公孙元娘楞了一下,腾出一只手从袖袋中拿出一小块银子,朝下叫了一声:“驿丞…”见那驿丞回头,她扬手将银子丢了下去,又说道:“刚才对不住了,请你吃酒压惊。”

驿丞本能接过银子,愣了一下才抬头说道:“多谢姑娘。”说完将银子掖到腰间,匆匆回去了。

公孙元娘跑进屋将铺盖甩到床上,立刻

第一百九十八回寻踪

“阿黑…”皇甫永宁飞出足有十数丈,才与飞奔过来的阿黑抱到一处,“阿黑…”

“你这孩子,好好的跪什么,快起来。”皇甫敬德赶紧伸手去拉公孙元娘,正在此时,一阵细细风声响起,皇甫永宁闻声眼带欢喜的腾身而起,直直向南冲去。

“…这…皇甫伯伯…元娘对不起您…”公孙元娘自然知道皇甫敬德的安排是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她眼圈儿更红了,扑通一声跪倒在皇甫敬德的面前,心中很是愧疚纠结。

皇甫敬德想了想说道:“莫怕,伯伯会写封信给你爹,你回京后可以先去伯伯家住一阵子,等…到时会有转机的。”皇甫敬德知道公孙元娘怕的是什么,便缓了声气安慰于她。

“皇甫伯伯…”公孙元娘红着眼圈儿叫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委屈和不情愿。

“永宁,你立刻送元娘回京。”皇甫敬德翻身下马,以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

三人默默吃罢早饭,下楼牵了马匹出了驿站,上马径往西南方向而去。莫约骑了半个时辰,三人下了官道,在一处已然破败的土地庙处停了下来。

皇甫敬德也道:“永宁说的是,过来一起吃饭。”

公孙元娘听了皇甫敬德的话,脸上烧的火烫,那般大方的一个姑娘,此时也深深低头没脸说话了。还是皇甫永宁听着驿丞等人已然下了楼,才对她低声说道:“元娘,爹的话是说给驿丞听的,你别往心里去,赶紧吃早饭,我们还得赶早上路。”

驿丞心知那十两银子不只是打赏,还有封口的意思在里头,便笑着应道:“好好,多谢张将军,小人这便去安排。”说罢,驿丞带着驿卒退了下去。

皇甫敬德微笑言道:“有劳了,阿黄,看赏。”皇甫永宁粗声应下,将一锭莫约十两的银锭子放到驿丞手中,说道:“多谢您了,烦请给我们的三匹坐骑喂些细料食水,我们吃了早饭就走。”

驿丞听了皇甫敬德之言,心中就算是没有全信,也不会有那些不堪的猜想了。只带着人将早饭摆好,躬身陪笑道:“张将军请用早饭,小人告退。”

清平寺是距海城驿一百多里路外的一处香火极盛的寺庙,供奉的是药师菩萨,据说灵验无比,常有各地信众前来朝拜进香祈福,所以皇甫敬德才会有此一说,为的也是保护公孙元娘的名声,否则以公孙元娘这般莽撞的行为,还发生在人口流动性最大的驿站,她的名声可真就被毁了。

因为公孙元娘并不曾掩饰自己的身份,所以皇甫敬德故意当着驿丞的面说道:“你这孩子听风就是雨,也不想周全些,纵是你想去清平寺为祖母祈福,也不该这般着急出门,总该与家里人一道才好,得亏是遇到伯伯,要是遇不到,岂不是吃苦头了?”

驿丞此时也起来了,他赶紧张罗起一桌丰盛的早饭,带着驿卒送到皇甫敬德的房间,看到昨夜那个凶蛮霸道的姑娘也在这里,驿丞面上不显,心中却暗自惊讶。

“起来了,赶紧洗漱吃早饭,先与我们一道走,路上再说你的事。”皇甫敬德点点头,示意公孙元娘拎起桌上的热水壶回房梳洗。公孙元娘连忙应声称是,拿了热水回房梳洗。她的动作倒也迅捷,不过半注香的功夫就已经洗好收拾停当,拿着剑背着包袱过来了。

“皇…张伯伯…”公孙元娘张口就想叫“皇甫伯伯”,见皇甫永宁皱眉摇头,这才想起昨晚他们说过皇甫伯伯化名姓张,便赶紧改了口。

公孙敬德简单盥洗一回,他还没有洗好,旁边屋子里的公孙元娘便过来了。

一夜无话,次日刚交寅时,天色还黑沉的紧,皇甫敬德父女已经起身了,皇甫永宁下楼去灶房打了两大壶热水,一壶给她爹洗漱,另一壶则放在一旁等着公孙元娘起来好用。

皇甫敬德知道女儿心疼自己,心中很是熨帖,脸上露出笑容,缓声应道:“好,快睡吧,爹也睡。”

皇甫敬德受了十数年北地风雪之苦再加上无数次受伤,就算他是铁打的身子骨,到底也是有些损伤的,皇甫永宁哪能让她爹打地铺,她赶紧将自己的铺盖在地上铺好飞快钻了进去,然后用被子蒙着头嗡声嗡气的说道:“好困,我要睡了,爹,晚安。”

皇甫敬德还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指指床道:“赶紧去睡吧,爹打地铺。”

皇甫永宁瞧着她爹象是真生气的样子,赶紧低头耷脑的小声说:“是,爹说的对,孩儿下回再也不敢了。”

皇甫敬德长长吁了口气,沉声说道:“你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为父还能说什么。你们啊,到底年纪小,不懂事!怎么能这样做事!”

皇甫永宁可不知道她爹心中的酸楚,只道她爹在生闷气,便讨好的解释道:“爹,咱们才回京城半年,对京城的人事都不熟悉,可是阿焕自小在京城长大,手底下也有人,刺探消息再容易不过的,而且我们这不是出来寻哥哥么,也分不出功夫,阿焕留在京城,做这事再合适不过的。等咱们找到哥哥一起回到京城,阿焕那边什么都查清楚了,到时也好和公孙叔叔说话不是。”

“爹,阿焕又不是外人,和他说没有关系的!”一想到齐景焕,皇甫永宁的眼睛不由微笑着眯了起来。看到这一幕,皇甫敬德心中涌起一阵无法言说酸涩滋味,顿时沉默了。

第一百九十九回救回

皇甫永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那户人家的院墙之下,若非她有着极丰富的山林生活经验,只怕还得吃个暗亏。那户人家的院墙上爬满细细的藤蔓,那藤蔓看上去极不显眼,可是无论枝干还是叶子上都长着细小坚硬的锐刺,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皇甫永宁知道这种名为狼须藤的利害,不免更加了几分小心。她先认真观察地形,然后在墙下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拔出匕首划断两三处狼须藤,然后腾身跃起,在匕首划出的安全之处略一借力,整个人便如飞鸟一般掠出,轻飘飘的落在那户人家正房的房顶之上。

“姓姜的,你弄大我闺女的肚子,还敢不认帐,想拍拍屁股走人…我呸…你做梦!今儿你给句痛快话,到底娶不娶我闺女,只你答应了,老娘立刻给你们成亲治腿,要不是答应,哼哼,看老娘不把你那条好腿打折了…”这是一个尖利的中年妇人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刺耳。

“这位大娘,我已经和你说过无数次,你闺女肚子里的孩子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她怀孕已有三个月,而四天之前被你们弄到这里,这门亲事我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

一道听上去很虚弱的声音传到皇甫永宁的耳中,她心头突的一颤,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双生哥哥皇甫永安的声音。哥哥断了腿!还被人这般威胁!一股戾气从皇甫永宁的心中生出,杀意汹涌。

就在皇甫永宁杀意汹涌之时,一声清越的啸声响起,皇甫永宁听到这清啸之声,顿时灵台清明,正欲纵身跃下的身子又伏了下来,她轻轻揭起屋顶的瓦片,往下仔细看去。

屋子并不很大,房中除了一张桌子一对椅子一张床之外,靠墙还有一只既不象胡床又不象椅子的长条形带靠背的坐具,上面铺着一张杂毛皮子拼成的垫子,倚着靠背着几个厚实的四方毛皮靠枕,看上去挺奇怪的。

皇甫永宁看不到自己的哥哥,便轻轻换了个方向往下看,这样便能看到床上的情形了。

那张简单的架子床前站着个叉着脚站着的又高又胖的妇人,那妇人面对着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形容憔悴容貌极其俊美的少年,他身上盖了一张以杂色兔皮拼成的毯子,这人正是没有带面具的皇甫永安。皇甫永宁心中一惊,她知道哥哥出了鬼医谷,都是以面具示人的,怎么现在他却…

那个高胖妇子正喋喋不休的同皇甫永安说话,话中尽是威逼利诱,目的只有一个,逼皇甫永安当那高胖妇人女儿的便宜夫婿。皇甫永安则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肯答应。

皇甫永宁正准备跃下去将那妇人打昏,将哥哥救走。却突然听到大门处有响动,她立刻又蜇伏下来在暗中观察。

屋顶上视野极佳,隐蔽性也好,皇甫永宁清楚的看到,一个身穿棉衣,外罩皮坎肩,容貌清秀的女子推开大门,她左手拎着一只野鸡,右手拎着一串药包。

“娘…娘…”那个女子一进大门便高声叫了起来。正威吓皇甫永安的那个高胖妇人听到这个声音,向皇甫永安撂下一句,“回头再与你说…老娘性子急,你再不答应,就把你扔山里喂狼…”然后才扭身跑了出去。

“大妞,这么快就回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这大冷的天哟!依我说,那小子一天不松口,咱就一天不给他治伤,给他个菜团子饿不死也就行了,这大一只野鸡,得卖多少银子啊!夭寿哦…这还买了药,死丫头,咱家银子多是怎么滴!你等他和你成了亲圆了房,你再心疼男人也不迟,现在可都白瞎了…”那高胖妇人一边说一边迎上前,口中说着抱怨的说,手里却飞快接过野鸡和药包。

“娘,可不能这样说,姜公子是落难之人,咱们既然遇上了也是有缘,当然得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娘,咱们不对他好,他能答应么?您只听我的,保管跑不了您这个女婿。”前面半句,那女子的声音扬的很高,音量足以穿过院子传到躺在床上的皇甫永安的耳中。而后面半句话,那个女子则将声音压的极低,也就是皇甫永宁耳力极佳,才能听的清楚。

“傻女子,他还没答应,咱把他的伤治好了,他要是跑了可怎么办?”那个高胖妇人也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的说道。

“娘,不怕,我自然有法子。我既然敢将他救回来,就有本事让他娶我。”那个年轻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与她的清秀面容很不相配的诡异自信,显然对于强嫁皇甫永安之事信心十足。

“大妞,你爹没了,你那烂心肝的爷奶也不会替你出头,自你修了这房子,你爷奶叔伯见天想占咱娘俩儿的便宜,恨不能咱们立马死了,他们好占咱们的家业…要是他们知道你这肚子…铁定立刻报到族里把你绑起沉塘,大妞啊,咱可怎么办啊…咱们只知道屋里那小子姓姜,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这真要跑了,可到哪里再找这么个人!山里人不讲究,可你又死活不肯…再有几个月,你就显怀了,到时…”那高胖妇人一肚子心事,口中也絮叨起来。

“我都知道…不就未婚先孕么,多大个事儿…偏你们满脑子封建思想…”那个名唤大妞的女子眉毛紧紧皱着,看上去极不耐烦,口中不清不楚的嘟囔着,也就是皇甫永宁这种军旅出身,做惯了斥侯的人才能侦知她说了些什么。

透过那对母女的对话,皇甫永宁基

第二百回讲述

皇甫永宁背着哥哥一路疾行,因为怕颠着哥哥的伤腿,她还刻意放缓了速度,饶是如此,她到达海城驿的时候,皇甫敬德也公孙元娘也只是堪堪赶到。

海城驿的驿丞见早上刚走的张将军等人突然回转,心下不由有些惊讶,他赶紧迎上前去满面堆笑的问道:“张将军,您回来了,有事您尽管吩咐,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皇甫敬德飞快说道:“备三间上房,多多烧些热水,杀只鸡煮汤,熬浓些。”

驿丞忙忙应了,叫来驿卒命他赶紧去挑只肥鸡宰了炖汤,又亲自引着皇甫敬德一行人去上房。边上楼,驿丞边打听道:“张将军,这位小哥是?”

皇甫敬德见儿子已然戴上了面具,便淡淡说道:“这孩子是我们定北军将士的子嗣,本将受同袍之托特意来寻他,不想这孩子不小心摔伤了腿,便将他救了回来。”

驿丞一听是定北军的子嗣,立刻热情了许多,忙说道:“原来是定北军的孩子,小人这便去请大夫,葛家镇上有位何大夫,医术好的很。”

皇甫敬德还没说话,皇甫永安便开口了,他轻声说道:“多谢这位大叔好心,只是小子本就是医者,这腿也是因为采药才摔伤的,就不必请大夫了,回头小子开了方子,烦请大叔帮忙抓药就好。”

驿丞听皇甫永安说他自己是医者,不由很看了他几眼,见这少年相貌虽然普通,可一双眼睛却生的极好,眼睛黑亮黑亮的看上去特别有神气,是个让人一瞧就不由心生好感的孩子。“原来小兄弟就是大夫,小人失敬了。小大夫尽管写方子,小的立刻去抓药。”

一行人边说边进了上房,皇甫永宁小心翼翼的将哥哥放到床上,丝毫没有碰到他的伤腿,皇甫敬德飞快倒了两杯水递给一双儿女,皇甫永宁一仰脖子将水喝干,皇甫机灵永安却是小口小口的酌着,见妹妹喝水喝的豪迈,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这般牛饮对身体可没什么好处的,若非驿丞还在房中,他必是要说皇甫永宁一回的。

驿丞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方便,便躬身笑着说道:“张将军,小人这便去安排热水饭菜,回头就来取小先生写的方子好去抓药。”

皇甫敬德点头道:“有劳驿丞,辛苦你了。”公孙元娘听了这话立刻拿出一个海棠形金锞子送给驿丞,亦道:“有劳了。”

驿丞见那只金锞子做工精巧成色极好,少说也得值十几两银子,他正好用来给将要出嫁的女儿做压箱底之用,便满脸堆笑的道了谢,高高兴兴的退了下去。

驿丞退下之后,公孙元娘很识趣的小声说道:“皇甫伯伯,小女去外面望风。”说罢便快步走出去,将房门从外面掩上。

房中只剩下皇甫父子三人,皇甫敬德赶紧来到床前,将手放到儿子的断腿之上,心疼的问道:“永安,这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用药治疗了?除了腿,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皇甫永安有些郁闷的说道:“七日前我行经此地,翻山之时发现山顶绝壁上有一株刚好成熟的朱顶七星兰,不想在采摘之时被条毒蛇偷袭,我虽躲过蛇吻,却失足摔下山崖掉入暗河之中,又被暗河之水卷出山谷,后来被个洗衣裳的村姑所救。我身上的药都丢了,只得先自行接骨,除了腿之外,身上还有些擦伤,没什么要紧的,也不曾伤到脏腑。”

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一听皇甫永安说腿没有上药,不约而同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瓶掏出来递过去,父女二人齐声说道:“永安(阿安),这是你给我的药,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

皇甫永安接过两个药瓶,打开一瓶倒出两粒青色的小药丸放入口中,咽下之后才开口说道:“爹,我的腿伤并不要紧,您别担心。养上一个月就没事了。只是可惜了那株朱顶七星兰,白填了那条破蛇的肚子,真是可惜了!”

皇甫敬德忙道:“什么药也没有你的身子要紧,快写方子,赶紧抓药来煎了喝,你要什么药材,爹都想法给你采来,再不许这般以身犯险。”

皇甫永宁将刚刚拿出来的笔墨纸砚铺好,急急道:“阿安,你快说,我来写。”

皇甫永安点点头,缓声说了起来。不多时皇甫永宁便写好了方子,站起身说道:“爹,我去抓药。”

皇甫敬德摇头道:“你对这里不熟,还是让驿丞派人去抓药,你去给陈宁发信,让他立刻带车赶过来。”

皇甫永宁应声称是,又提笔写了一道加密手令,让驿丞立刻发往京城定北侯府。驿丞心中对定北军无比崇敬,自然尽心去办此事,刚好有前往京城送信的驿卒在此换马,驿丞便将皇甫永宁的加密手令交给驿卒,让他务必尽快送入京城定北侯府。然后又命人去镇上抓药,不到一个时辰,皇甫永安开的药便已经买了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皇甫永安喝了自己开的药,又吃了些清淡的饭菜,他的精神明显好多了,才有精力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向他的父亲和妹妹细细说了起来。

原来当日皇甫永安摔落山崖,被暗河的水冲出山谷,他摔断了腿,又呛了水,被冲出山谷之时昏了过去。当他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摔断的腿被人用夹板固定起来,脸上的面具没了,药囊倒还在身边,可是里面的药全都毁了,他常年贴身戴着的玉佩也不见了。

皇甫永安赶紧撑起身子检

第二百零一回回京

皇甫永宁出门的时候一人一马,除了腰间长鞭靴中匕首之外再没带其他东西,回来的时候马背上不独多了个不算小的包袱,马身后还多了一架皇甫永宁临时做出来的简易板车,车上盘着一条足有水桶粗细,七八丈长的黑底金花的巨蛇。她这一路赶往海城驿,吓翻了一路的路人。

“黄…黄…黄…小哥儿…这是?”驿丞听到外面的骚动之声,赶紧出门查看,他一眼看到板车上盘着的,还在蠕动的巨蛇,吓的舌头都打了结,连句话都说不利索了。

“没事儿,刚才上了趟山,抓了条蛇给我兄弟补身子。”皇甫永宁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惊的那驿丞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这…蛇是…活的…”驿丞结结巴巴的说道。

“对啊…哦,没事,不用害怕,蛇口已经被我封住了,老实点…”皇甫永宁见驿丞吓的脸上都没有人色儿了,回手一拳砸向巨蛇脑袋,那条活了少说有数百年,隐隐有些开了灵智,一身蛇皮几乎刀枪不入的异蛇生生被砸昏了,巨大的蛇身不再有一丝蠕动。

驿丞几乎要吓疯了,他已经站不稳身子,只得死死巴着身边的廊柱,颤声说道:“黄…黄…小哥,这蛇…能…先杀了么?”这么一条被砸晕,随时可能苏醒的巨蛇在他的海城驿里,一想到这个事实,驿丞恨不能自己两腿一伸立时死过去。

“杀它?等一下,你先帮我看一下,我上楼去问问…”皇甫永宁丢下一句话,拽过她哥哥的包袱便往楼上跑,那驿丞听了这句话,吓的白眼一翻瘫倒在地。

皇甫永宁惊讶的“咦…”了一声,她自己不怕这巨蛇,便也没想到普通人会不会害怕,她一手将驿丞拎起来,随意摇了摇,口中唤道:“驿丞,你咋了?”

昏过去的驿丞被摇醒,看着皇甫永宁哗哗的淌眼泪,“黄小哥,你饶了小人吧…小人胆子小…委实怕的紧…”

皇甫永宁将驿丞放下,看看平日里热闹的门口除了驿丞和她之外,别说是人了,就连条狗都没有,她不由郁闷的挠了挠头,朝上喊道:“将军…”

皇甫敬德正在与儿子说话,听到外面传来女儿的声音,他还笑着同儿子说道:“是你妹妹回来了,永安,你好生歇着,爹出去看看。”皇甫永安笑着点头称是,皇甫敬德便快步走了出去。

“阿黄,这…这是怎么回事?”皇甫敬德见楼下突然空无一人,心中很有些诧异,便飞身下楼走出大门,当他看到盘在简易板车上的巨蛇,也着实吃了一惊,这般巨大的毒蛇,他也是平生头一回见着。

“这条臭蛇吓的阿安掉下山,我把它抓来给阿安出气,您去问问阿安这蛇他要怎么处置,对了,这蛇是活的,只是被我砸晕了。”皇甫永宁笑着说话,语气无比的风轻云淡,仿佛在说刚刚去给皇甫永安买了些点心那般随意。

皇甫敬德着实拿这个本就天生神力,又被老虎养了几年,一身功夫出神入化的女儿没辙,只苦笑着点了点头,赶紧回楼上和儿子说话去了。

没过多一会儿,皇甫敬德回来了,他言道:“这蛇通身都有用处,现在不便处理,带回京再说。你看好它,别叫他醒过来伤了人。”

双腿乱颤的驿丞一听这话,吓的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皇甫敬德父女的对话声音不算小,在驿站投宿的客人几乎都听到了,他们一听这话又怕又气,有那胆子略大些的立刻躲在房中大声叫了起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弄着这么大的活蛇放在驿站中,伤了人怎么办…”

“驿丞,快赶他们走…”

“对,快赶他们走…”

皇甫敬德面色有些阴沉,他想了想回身高声说道:“惊扰了诸位是在下的不是,在下一定命手下严加看管此蛇,立刻去采办马车,一买到马车我们立刻起程,绝不多做停留。”

皇甫敬德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颤微微的声音响起:“这位…先生,我这里有辆马车,情愿卖与你,你能否立刻就走?”

皇甫永宁听了这话立刻粗声叫道:“我们得要两辆马车,你有没有?”

那个颤微微的声音沮丧的说道:“我…我只有一辆马车。”

“我…我也有一辆马车,可以卖给你。”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皇甫敬德高声叫道:“如此正好,两位有马车的先生,请下来一谈。”

过了好一阵子,两个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一步一步挪到皇甫敬德面前,两个人都是面如土色,显见得吓的不轻。

“两位的马车停在何处,可否带我们一观?”皇甫敬德用最和气的语调同那两人说话,可那两人还是吓的直哆嗦,就因为皇甫永宁抓了条蛇,连带着皇甫敬德都成了那些住宿客人眼中的怪物。

“先…先生…我的马车是全新的…出门前才买的…头一回用,连马带车一共花了七十两银子…”后来说话的那个人偷眼瞧着皇甫敬德的脸色,大着胆子说道。

听到身旁之人开口,头一个开口的行商这才开了口。“先生,小人的马车有六成新,是京城大通坊的马车,您给四十两银子,连车带马都赶走。”那个行商咬着牙根开价,暗里心疼的都揪了起来。京城大通坊的马车最是结实耐用,一辆全新的马车少说也得要一百两

第二百零二回赴会

公孙胜匆匆告辞回府,他这一回去,少不得在家中掀起一场风浪,蒋氏羞恼交加,既恨娘家侄子不争气,又怒女儿不听话闹出这些事端,还有便是气公孙胜不给自己娘家面子,竟然派人暗中调查自己的娘家,让自己婆家彻底失了颜面。一场争吵过后,蒋氏便病倒了。

当家主母病倒了,公孙老夫人只能亲自管家,十多年的婆媳相处下来,公孙老夫人对自家儿媳妇的偏执也是有相当了解的,因此她非但不提让孙女儿回家侍疾之事,还便两个孙子将孙女儿日常使用的衣裳首饰等物送到定北侯府,让她在定北侯府且住上几个月再说。

公孙元青和公孙元紫也都看过那封将他们表弟查个底儿掉的信,兄弟两人都快气疯了,特别是公孙元紫性子急压不住事情,当即便要去为妹妹讨还公道。

还是公孙元青沉稳,他一把拽住弟弟,与他掰开揉碎的说了一番,才让元紫压下心中火气,等以后再暗中寻找机会出手。兄弟二人原本对舅舅家就不是很亲香,又有了元娘之事,这兄弟二人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了,在心中已然与娘舅家决裂。

为了让妹妹安心在定北侯府住着,元青元紫兄弟将母亲生病的消息瞒了个结结实实,甚至因为怕丫鬟说露了嘴,他们干脆连丫鬟带乳娘一个都不带,理由都是现在的,定北侯府里没有丫鬟,元娘一个客气自不好坏了主人家的规矩。

还好元娘自小练功,并非那种离了丫鬟便不能活的娇小姐,是以她也没往心里去,每日跟着皇甫永宁练功,和阿黑嬉闹,跑到百草园和皇甫永安聊天儿,她在定北侯府竟是如鱼得水一般,真真是快活不觉时日过,转眼便到了上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