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焕心中暗暗叫苦,他明知道岳父大人这是要秋后算帐,却也不能拒绝,只能笑着应下,眼见着皇甫永宁带着齐景煜走了。

“爹,小婿知错,不该和阿宁在西山停留这么久,您责罚小婿吧。”齐景焕的态度极好,明晃晃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你…唉,算了,你自小就生病,如今身子终于好了,也难怪你想撒欢儿。这一回便不与你计较了。以后再不许如此。你也知道永宁不易,就不要再给别人中伤她的理由…”皇甫敬德见女婿乖巧的如同阿黑一般,倒不忍心责备他了,只能语重心长的说上几句。

齐景焕一怔,片刻之后脸上浮起怒意,他急切追问道:“爹,可是京中又出了什么流言?小婿一时大意…”

“唉,自我们回京,关于永宁的流言何曾有一日消停过?”皇甫敬德长叹一声,语气很是悲凉。

齐景焕沉默了,沉浸在热恋中的他被皇甫敬德的这句话惊醒了,就算是他丝毫不在意,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他很明白,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必得做些什么才行。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知道该怎么做。以一月为期,一个月以后,您只看着吧。”齐景焕已经有了主意,他很笃定的向他的岳父大人保证。

皇甫敬德点点头,拍了拍女婿的肩膀,“焕儿,为父相信你。如今你的身子骨好了起来,往后有什么打算,我听说皇上有意让你入部。”

齐景焕立刻摆手道:“平日里随朝听政也就算了,小婿是绝不肯入部掌实权的。何况如今六部无缺,小婿没有必要平白树敌,于小婿来说,还是做个安乐亲王更为稳妥。”

皇甫敬德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焕儿,你虽然手无实权,但是身份贵重,又有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如今和永宁定了亲,就算咱们翁婿心中无私,只怕…等你和阿宁成亲之后,我有意让阿宁辞去平戎郡主及定北军少将军之职,你意下如何?”

“岳父大人,阿宁根本就不稀罕做什么郡主,辞了就辞了,只是她自小长于定北军中,若是让她辞去军职,只怕阿宁心里难受,小婿不愿意因为小婿的缘故,让阿宁受委屈。不过是些许猜忌,小婿并不在意的。”齐景焕是真心处处为皇甫永宁考虑,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皇甫敬德听了女婿的话,欣慰的笑了。“永宁就算辞去少将军之职,她仍然是所有定北军将士心中唯一的少将军,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永安都无法取代她的位置,些许虚名,永宁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者,平日无事最好,若是有旦有战事,永宁立刻能披甲上阵,有没有少将军这个名号无关紧要。”

“这…等我们成婚之后再看吧,皇伯父应该不至于…”齐景焕用并没有太大底气的语气说道。

皇甫敬德点点头,又道:“你们来西山的时日不短了,再过几日就回京吧,元青和大公主的大婚之期就快到了,正好让永宁也学一学。永宁自小跟着我,这上面差的太多了。往后还要焕儿你多担待些。”

一想到与皇甫永宁成婚,齐景焕如白玉一般的脸上笼起一层粉色,看的皇甫敬德不由失神,他心中暗道,难怪自家那个傻丫头这般喜欢和齐景焕待在这一起,这般的相貌,真真是人间绝色,便是他的女儿除下面具,也未必能比他更胜几分。

“您别这么说,其实一直是阿宁担待我的,若没有遇到您和阿安阿宁,只怕现在世上已经没有齐景焕这个人了,爹,别把我当外人好么?”听到岳父与自己客气,齐景焕心里有些失落,他忙忙的分说起来。做为一个从小失去父亲的孩子,齐景焕是真心实意将皇甫敬德当亲爹看待的。

“好好!焕儿吧,你是好孩子!”皇甫敬德也是个宠孩子的主儿,再见不得孩子难过,一见齐景焕失落,便赶紧哄了起来,虽然他哄孩子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可是心意却很真诚,敏感的齐景焕自然能感觉的到。

“爹,阿宁收了阿煜为徒,我们就成为五皇子党了,只怕日后在朝堂之上,想对付您的人会有不少。小婿知道您原本想做孤臣,可现在…”齐景焕带着歉意说道。

皇甫敬德笑笑说道:“不要紧。我知道你和五皇子一向走的近,永宁和你定亲,我们定北侯府已经是五皇子党了。说句不恭的话,在诸位皇子之中,也就是五皇子了,何况他还是中宫所出…”

齐景焕明白了,他的岳父大人在诸多皇子之中已然选择支持五皇子,如此他便不必再有什么担忧了。

“爹,不是小婿要管您的事,只是如今侯府没有内眷,只怕您和阿安的婚事,都会落入有心人的算计之中,您得早做打算,免得被人打个措手不及。”齐景焕终于将这话点了出来。这事他已经想了许久,并在暗中做了一些安排,否则皇甫敬德早就被硬塞一位夫人了。

“臭小子!为父心里有数。永安的亲事我也有安排,至于我么,你们和阿安努力些,早些让我抱上孙子外孙子,就什么事都没了。”皇甫敬德笑骂一声,被女婿关心终身大事,他多少也有些尴尬。

齐景焕到底年轻面皮薄,被岳父的玩笑说的越发不好意思,只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故意严肃的说道:“爹,小婿是认真的。您往后不论去哪里赴宴都务必要加倍小心。”

“知道了,这个还用你教!我皇甫敬德是重信守诺之人,当初我对永宁娘许下诺言,此生此世,我皇甫敬德唯她一人。纵是钢刀架颈,皇甫敬德亦不改初衷!”皇甫敬德看向东南方向,那里是他夫人长眠的方向,沉沉的低语。

第二百一十二回乌龙遇刺

太后在西山住了两日,便明白为何儿媳妇为何乐不思蜀了。这般闲适自在的日子,是她们在京城之中从来没有过的。只是在西山的日子过的再舒畅,她们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回京城,毕竟京城中有太多她们不得牵挂的人和事。

齐景焕也舍不得离开西山,在西山之时,他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几乎全部与皇甫永宁粘在一起,这让他开心的每天都舍不得去睡觉,只想十二个时辰都能与皇甫永宁伴在一处。

只是不管齐景焕再怎么舍不得,他都得回京城了,大公主婚期将近,太后和五皇子也不能长期在宫外停留,而且京城之中还有人在暗中散布关于皇甫永宁的流言,这些都是齐景焕得回京城处理的事情。

这日一早,齐景焕与皇甫永宁陪着太后和乐亲王太妃返回京城,行至距离京城十余里处之时,一直在车中懒洋洋趴着的阿黑突然腾的站了起来,只见它朝着东南方向歪头侧耳倾听,然后忽的跃出车厢,飞扑到皇甫永宁的马前。唬的正在聊天的太后和乐亲王太妃吓了一大跳,两人齐齐叫道:“阿黑怎么了?”

齐景焕这些日子与皇甫永宁和阿黑朝夕相处,对阿黑已经相当了解了,他见阿黑突然扑向皇甫永宁,那张素来爱撒娇的惫懒脸上神情很是凝重,齐景焕心中一沉,立刻压低声音问道:“阿宁,前面有情况?”

皇甫永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如阿黑一般侧耳倾听,片刻之后,她沉声说道:“阿焕,你安排太后她们隐藏,阿黑,你跟他们一起。我去前面探探路。”

齐景焕皱眉低声问:“前面有埋伏?”

皇甫永宁点点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对,听上去大约有十四五个人,身手不算太好,阿焕,你们安心在车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阿宁,你…当心些。要不把阿黑带上。”齐景焕想给皇甫永宁帮忙,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手,便没脸说出去帮忙的话,只能让阿黑跟着一起去,在这种情况下,阿黑比他有用多了。

“师傅,我跟您一起去。”五皇子齐景煜这几日得了皇甫永宁的悉心教导,功夫有了不小的提高,听说前面有人埋伏,他立刻跃跃欲试,就想冲过去大展身手。

“不行,你留下和阿黑一起保护她们。”皇甫永宁断然拒绝齐景煜,如飞絮一般飘下马,不过眨眼之间,她的身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景焕齐景煜这对堂兄弟看的眼睛都直了,齐景煜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惊呼:“天啊,师傅真快!”

齐景焕也是吃惊不小,他是见识过皇甫永宁轻身功夫的,却从没见过她这样快过,想来平时皇甫永宁是从来不用尽全力的。若是她用尽全力,只怕连奔雷都追不上的。

阿黑则是习以为常,它见齐景焕兄弟俩发呆,便伸头咬住齐景焕的腰带轻轻一甩,就将他甩到自己的背上,然后举起右前爪拍了齐景煜一下,接着便将齐景焕送进车厢之中,齐景煜回过神来,也赶紧下马进车厢,有阿回黑这么个无比神奇的老虎盯着,他是万万不敢也做不到偷溜的。

“焕儿,前面出了什么事?”太后和乐亲王太妃一见孙子(儿子)被阿黑送进来,齐齐紧张的追问。

“皇祖母,母妃不用太担心,前面可能有埋伏,阿宁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了。为了确保万全,皇祖母,母妃,咱们先下车避一避可好?”齐景焕故做轻松的笑着说道。

“什么,有埋伏?”太后和乐亲王太妃都变了脸色,太后久历世事,立刻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看跟在齐景焕后面进车厢的五皇子齐景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皇祖母,我…”齐景煜也不笨,他知道在自己这一群人中,只有自己才是最有可能的目标,那些埋伏之人多半是来截杀他的。想到此处,齐景煜不免变了脸色。

“煜儿,别怕!”见孙子变了脸色,太后立刻出声安抚,语气中透着令人踏实的沉稳。

“皇祖母,孙儿不怕,孙儿只是…”齐景煜赶紧解释。

太后淡淡一笑,沉声道:“不怕便好,煜儿,你生在皇家,便少不了经历这些,习惯就好,要相信你师傅。焕儿,我们听你的,这便下车。”

说罢,太后和乐亲王太妃下车随阿黑去僻静之处暂时躲闭,车夫将空马车赶到反方向的僻静之处隐藏。

就在太后等人躲藏之时,皇甫永宁已然如鬼魅一般飘至那些埋伏之人的附近。这是一群以黑布覆面,身着黑衣的精干之人,皇甫永宁暗中点数,发觉共有十六人,而非刚才她判断的十四五个,其中有一个人明显功力比其他人高,呼吸的动静也小的多,她刚才没有听到才会判断失误。

“头儿,那些人应该到了,怎么还没出现,小的去探探?”一个黑衣男子许是等得不耐烦了,便轻轻来到皇甫永宁并没有听出来的那人身边,压低声音请示,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象个十多岁的少年。

“慌什么,不可心浮气燥,耐心等,这是回京的必经之路,她们早晚得经过。”那个头领压低声音喝斥。

“咱们都埋伏三天了,人再不来,兄弟们都饿的不行,头…消息不准啊!再不去找点吃的,回头就算是人来了,兄弟们也没力气去杀他们。”还是刚才那个少年,这回声音中透出了几分委屈。

“小九,不许胡说,你这是头一回出任务,我且饶你这一回,若是下回再犯,我必向刑堂如实禀报。”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沉声喝斥,语气中颇有些回护与无奈。

皇甫永宁听了这番对话,心中不由一沉,原本她们是打算三天前动身返京的,因为有事情耽误了,才改到今天动身。能够确切知道这份行程的人并不很多,这是山庄里出了内奸?皇甫永宁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仔细排查,务必将内奸揪出来。

那个为首的黑衣人虽然喝斥了名叫小九的黑衣人,却也听了他的意见,叫过另一个黑衣人,让他上前打探。没过多一会儿,这名黑衣人跑了回来,气恼的叫道:“头,人没了…”

“什么叫人没了?”黑衣人头领沉声斥问。

“头,小的往前探了二十多里地,一直没有看到乐亲王府的马车。别说是乐亲王府,其他的车马小的也没看见。算行程,她们一行从西山出来,这会已应该快到了。”那名去探路的黑衣人气急败坏的叫着,都忘了压低声音。

“这怎么可能,早上明明收到消息…”黑衣人头领喃喃自语一句,显然是想不明白。

“头,该不会是咱们暴露了吧?”

“这怎么可能,咱们埋伏的这么隐密,谁能发现?”

“这可说不准,听说那个皇甫永宁厉害极了…”

“嘁!不就是个女人,真能有那么厉害,我看都是她爹将功劳记在她身上,要不然她能被封为亲王妃?”

“就是,我还听说那个皇甫永宁是个丑八怪,都丑的不能见人了,所以才天天戴着面具,可惜了了,乐亲王生的多俊,偏偏配了那么个丑八怪…”

“吵什么吵!还有没有点规矩?我怎么带了你们这帮东西出来执行任务!”

失去了目标人群,那些埋伏着的黑衣人都走了出来,七嘴八舌的说话,一时间这片原本寂静的树林立刻热闹无比,惊的林中之鸟都扑啦啦的飞了起来。气的那黑衣人头领厉声大喝,这才将渐渐高起来的声浪压了下去。

不过那十来个黑衣人显然并不怕他们的头领,犹自小声议论皇甫永宁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我也听说那个皇甫永宁根本没有真本事,全都是瞎吹出来的。”一道有些突兀声音响起,一众黑衣人齐齐扭头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银紫箭袖,面上带着素银面具的少年双手抱臂环于胸前,斜倚在树上,懒洋洋的看着他们。

“你是什么人!”一众黑衣人惊叫,那个黑衣人头领更是暗自惊心,他素来以功夫高自负,不想却根本没有听到这个少年的接近。

“我么?你们刚才议论的那么热闹,正主儿岂能不来凑个热闹!”皇甫永宁淡淡说了一句,身形却是暴起,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站着的黑衣人尽数被撂倒,那个黑衣人头领只觉得脖颈一疼眼前一黑,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便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嗤,就这两下子也敢出来做杀手!”皇甫永宁拍拍手,颇为鄙视的撂下一句,在她看来这十六个杀手实在是太不合格了,连和她过招的本事都没有。

皇甫永宁卸下那黑衣杀手头领的下巴,果然在他的牙齿内侧发现了毒囊。皱着眉摇了摇头,皇甫永宁嘟囔一句:“又是毒囊,真没新意。”她飞快的剔出毒囊,也没将下巴给合上,直接黑衣人的腰带扯下将之五花大绑起来。皇甫永宁绑人的手法很是特别,就算是高手被她绑了,都没法子挣脱的。

将十六个黑衣人剔了毒囊绑好之后,皇甫永宁仰天打了个呼哨,原本安安静静伏着的阿黑听了呼哨之声立刻跃了起来,飞也似的奔走了。

“阿黑这是怎么了?”太后和乐亲王太妃不解,赶紧问了起来。

齐景焕紧张的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笑容,他得意的说道:“阿宁叫阿黑过去,想来是解决问题了。”

齐景煜有些不服气的抬杠:“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师傅让阿黑去帮忙?”

齐景焕白了堂弟一眼,根本不爱回他这句质疑。在齐景焕看来,任何对皇甫永宁的质疑都是不值得回应的,他的皇甫永宁,是最最完美的。

阿黑走了没多一会儿,皇甫永宁便回来了,跟在她后面的还有隐藏到别处的马车及部分随行人员。少了的几名侍卫被皇甫永宁派去接收刺客了。

“太后,太妃,前面有几个小刺客,已经被制住了,前方已经没有任何危险,可以正常行路。”皇甫永宁微笑着说了一句,语气极其风轻云淡,如同在说早上喝了一碗粥那般轻松随意。

“好好,宁丫头,你真厉害,有你在,哀家就能高枕无忧了。那咱们就继续赶路吧。”太后含笑点头,夸了皇甫永宁一句。乐亲王太妃听到婆婆夸皇甫永宁,脸上尽是于有荣焉的骄傲笑容,简直与她儿子的神情一模一样。

齐景焕颇有意味的扫了堂弟齐景煜一眼,然后乐呵呵的跑到皇甫永宁面前,笑着问道:“阿宁,累不累?”

皇甫永宁摆手道:“不累,十来个小毛贼,身手差的一塌糊涂,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信心出来做杀手,真是给杀手丢人。已经全都打晕绑了,回去审一审,功夫那么差,估计嘴巴也不会太严。”

齐景煜都听傻了,被行刺之人嫌弃杀手本事差,这种事他还是头一回遇到,他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阿煜,你怎么了?刚才受惊了?”见齐景煜傻呆呆的张着嘴巴,皇甫永宁疑惑的问了起来。

“啊啊…没有没有!师傅,您太厉害了,徒弟真是三生有幸,能拜您为师。”齐景煜很快反应过来,赶紧送上一记马屁,免得回头他的堂兄再给他上眼药。

太后见三个孙辈笑闹,眼中满是欣慰的笑意,如今齐景煜有了皇甫永宁的保驾护航,将来的路应该能走的顺畅一些了。

太后一行人平平安安的进了京城,因太后是微服出宫,宫中明面上知道此事的只有帝后二人,所以太后回宫也是悄悄的,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宫中大多数妃嫔压根儿不知道太后出宫之事。

第二百一十三回构陷

“什么,太后回宫了?齐景煜也回宫了,什么事都没有?这怎么可能,那班蠢货,他们到底是怎么办的事,还敢收本宫那么多钱!哼,真是气死我了…那小崽子凭什么这样命大!快,立刻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在修葺一新,昭明帝亲手提了宫名的秀逸宫中,刘逸妃正气急败坏的冲着一名相貌普通的中年太监发火,原本明艳美丽的脸庞整个儿扭曲起来,看上去好不可怕。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那个中年太监赶紧磕头应下,然后爬起来飞快的出去了。

“小崽子,躲的过这回还能躲的过下回?本宫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命!”刘逸妃恶狠狠的咬牙说了一句,一把揪下身边梅瓶中插的玉兰花,将花儿撕的粉碎。

“母妃,母妃您在哪里?”刘逸妃正在兀自发狠,便听到外头院中传来女儿的叫声,她不由皱起眉头,将手抚在已然显怀的小腹上,无奈的低声说道:“真真是本宫命中的天魔星,皇儿啊,你以后可万万不能学你皇姐…”

“母妃,您在这儿做什么呢?我都喊您半天了…”刘逸妃一语未毕,三公主便闯了进来,满脸不高兴的叫着。

“芳儿,母妃横竖在宫里,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看你,满脸通红的,必是晒着了,跟你的人都是怎么服侍的!敢这般不上心,必得重重惩处才是。”刘逸妃见女儿的脸色异样潮红,便皱眉说道。

“母妃,不关她们的事,是女儿急着找您,一路跑来的。”三公主倒是没让身边人背黑锅,替她们辩白一番。

“是什么样的急事儿,让你这般不管不顾的,母妃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儿家的皮肤顶顶要紧,可不能不在意。”刘逸妃轻抚着女儿红通通的脸,心疼的说道。

“哼,有好皮肤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你们都退下!”三公主刚要说什么,见跟自己的人追了进来,立刻开口撵人,就连她母妃身边的下人也一并撵了出去,偌大宫室之中,只留她们母女二人。

“芳儿,你…唉,说吧!”刘逸妃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见女儿这番做派,还能不知道她又要说什么。

“母妃,我的事您到底管不管?您答应我的,让公孙元青做我的驸马,现在都四月底了,您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您一直在敷衍女儿?”三公主气恼的质问。

刘逸妃长长叹了口气,尽量压着性子说道:“芳儿,不是母妃没有动静,而是…大公主的婚事是太后颁的旨意,就连你父皇都不能违逆,你母妃我不过是个普通妃子,又有什么本事去改变?母妃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我也曾暗中试探你父皇的口风,这事儿根本不可能。姐妹争夫,这在民间都是丑事,何况是在皇家?母妃仔细想过了,这事怎么都办不成的,就算是母妃想尽法子让公孙元青做不成大驸马,你父皇也绝对不会让他做你的驸马。芳儿,听母妃的劝,咱们另选一个样样都比公孙元青强的行么?”

“我不,我就要公孙元青!母妃您也知道,京城里有谁能比公孙元青强?您说的不会是您那几个不成器的侄子吧!您放一万个心,我绝对不会嫁去舅舅家。”三公主气恼的红着眼睛大叫。

“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声些吧!你舅舅家怎么了,知根知底的,您那几个表兄弟,谁不是人材一流的?你嫁过去,他们谁不得高高在上的供着你!万一你有什么不顺心,母妃替你出气也是极便宜的,若是你嫁到别的亲贵家中,还…真不好说的。”刘逸妃见女儿越说声音越大,赶紧掩了女儿的口,在她耳边低语。

“我不,母妃,若是不能让公孙元青做女儿的驸马,女儿就…我就不活了!您一日不办成此事,我就一日不吃东西!哼,反正您肚子里还有一个,您也不稀罕我这个唯一的女儿!饿死我算了!”说罢,三公主嚯的站起来,飞快的奔了出去。

刘逸妃有孕在身,行动自然迟缓,等她追出门口,三公主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就知道和本宫使性子!本宫就不信你能受的住那份饿!”刘逸妃也是被女儿气的不行,低低撂下一句狠话,干脆不理会三公主了。

到了晚间,服侍三公主的嬷嬷突然跑来求见,原来三公主回去之后将宫中明面上能看到的点心全都砸了,中午和晚上都不肯吃饭,满宫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好话说了几大车,三公主硬是一口不吃,急的嬷嬷没办法,只得赶紧跑来向刘逸妃禀报。

刘逸妃一听女儿两顿饭没吃,立时心疼起来,她赶紧命人做了几道三公主素来最爱吃的美味佳肴,匆匆去了三公主宫中。

“你这个死丫头,是要急死母妃么,你这较的是那门子的劲,饿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刘逸妃一见到女儿便急切的说了起来。

“母妃,我和您说过了,您不答应我就不吃饭,不吃不吃,拿走…”三公主见宫女往自己的面前放素日里她最爱吃的几样菜肴,脾气越发大了几分,只见她伸手一扫,将桌上的盘碗杯碟尽数扫到地上,一时间碎瓷片并热热的汤汁四处飞溅,吓的跟刘逸妃的小宫女忍不住尖叫出声。

“你…你这孩子…来人,赶紧收拾了,芳儿,你怎么…唉…”刘逸妃着实拿这个任性使气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长叹一声,走到一旁没有被溅到什么东西的椅旁坐下。

小宫女们以极快的速度打扫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下,两个刘逸妃的近身大宫女不由用羡慕的眼神看了看那几个小宫女,她们两个也不想留在这事非之地,谁知道那对母女能闹出什么样的夭蛾子。

刘逸妃并不知道自家宫女的心思,她见女儿一副死犟到底的样子,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芳儿,你真要将自己生生饿死么?”刘逸妃沉声问道。

三公主拧着脖子叫道:“母妃您不答应,我就不吃饭。”

“好,好,好…你真不想活母妃成全你,也别净饿着这么费事,来人,拿白绫来让她勒死自己…芳儿,你不如直接来个干脆的,还少受些活罪!”刘逸妃真是被气的不行,竟然说出了这样的狠话。

“母妃,你…好…我死给你看…”三公主素来心高气傲受不得激,她大叫一声,便飞快往柱子撞去。吓的刘逸妃厉声尖叫,一张粉面上没有半点血色。

就在三公主将要撞上柱子的千均一发之际,站在刘逸妃左边的大宫女飞扑向柱子,三公主不偏不倚正撞在这名宫女的胸腹之间,宫女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三公主被这宫女一挡,倒是没撞伤自己,只是跌坐在一旁,见那名宫女吐血的恐怖样子,三公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被吓的面无人色的刘逸妃见自己的宫女救下了三公主,这才拍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急急叫道:“来人,快扶起三公主,传医官给彩绢治伤,彩绢护主有功,本宫定当重赏。”

彩绢很快被抬走了,刘逸妃原本再开导女儿,可是刚才受了惊吓,她的小腹处传来隐隐的疼痛,刘逸妃心中立时紧张起来,也顾不上女儿了,赶紧命人传太医,先保住她的龙胎要紧。

三公主见眼前人来人往,却没有什么人理会自己,顿觉心中凄苦,又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三公主的乐宜宫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再加上刘逸妃动了胎气,这事儿可下再也压不下去了,太医刚刚赶到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昭明帝便匆匆赶了过来。

“叩见皇上…”昭明帝一出现,一屋子的人忽喇喇全都跪了下去。昭明帝根本不理会他们,只冲着太医叫道:“逸妃的身子如何?”

太医忙回道:“回皇上,逸妃娘娘方才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臣刚刚施了针,已然稳住了,回头再吃几副安神的汤药便可。”

“受了惊吓?”昭明帝扫视房中诸人,眉头紧紧的皱着,他想不出来在这里有什么都惊吓着刘逸妃。

“皇上…臣妾…”刘逸妃向昭明帝伸手,虚弱无力的叫了一声,声音略显低哑,不过还是很婉转悦耳,正是昭明帝喜欢的声调。

“爱妃…你感觉怎么样?”昭明帝赶紧握住刘逸妃的手,在她身边坐下,关切的问道。

“谢皇上关心,有您这样关心着,臣妾怎么会不好?”刘逸妃顺势倚在昭明帝怀中,声音越发娇柔。

高三保素来有眼力劲儿,他见昭明帝和刘逸妃又粘乎上了,便识趣的摒退一众下人,将太医请到外室,至于三公主那里,高三保只能暗示于她,可是三公主却象是没有看见似的,呆呆的坐在一旁,脸上犹有泪痕。高三保只能微微摇头,暗暗叹着气走了出去。

“爱妃,到底发生了什么?咦,芳儿,你哭了,是谁惹了朕的公主?芳儿莫哭,父皇为你做主!”昭明帝才注意到枯坐一旁的女儿,一见女儿满脸泪痕神情凄然,昭明帝便沉了脸色。

“皇上,还不都怨您,是您欺负了芳儿,芳儿她有苦难言,除了哭还能怎么样?”三公主还没有开口,刘逸妃便抢先说了起来。她口中说的是埋怨昭明帝的话,语气却透着别样的撒娇,昭明帝被她指责了,脸上竟然没有的怒意。

“诶…芳儿是朕最心疼的公主,朕何曾欺负她?”昭明帝假意皱眉的说道。

“就是您欺负芳儿,皇上,您听妾身说。半月之前,太后娘娘昭见公孙元青,那日也是芳儿淘气,没带下人独个儿在御花园里玩耍,正与那公孙元青撞了个正着,万万没有想到,那公孙元青人面兽心,竟然调戏芳儿,若非芳儿高声喊叫吓跑了公孙元青,只怕…芳儿这孩子懂事,怕给皇上和妾身添堵,没敢告诉我们,只是一个人伤心,您看这孩子都清减成什么样了。是妾身看不下去,硬逼问芳儿,才知道了这件事情,皇上,我们的芳儿好可怜啊,她…她…被自己的未来姐夫非礼了…”

若论起胡说八道陷害好人,没人能比刘逸妃更拿手,只见她上下嘴唇那么几碰,就给公孙元青按上这么一个让他一辈子都无法翻身的罪名。听的三公主彻底呆住了,半月之前她的确是在御花园见过公孙元青一次,不过那是她偷偷去看的,并未与公孙元青打招面,怎么到了她母妃的口中,就成了公孙元青非礼她了?

就算三公主再没脑子,也知道若是被安上调戏公主的罪名,公孙元青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她的母妃偷偷瞪了一眼,母女之间多少有些心意相通,三公主突然明白了她母妃的用意,便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岂有此理!竟然有这等事,芳儿,你糊涂,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不告诉父皇,父皇一定为你做主,高三保…”昭明帝向外大叫。

“皇上,且慢,当日除了公孙小贼和芳儿之外,再无一个人,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芳儿吃亏的,您若是闹开了,可叫芳儿日后怎么活啊!再者说,那公孙小贼还是太后她老人家亲定的大驸马…”刘逸妃赶紧抓住昭明帝的手,阻止他派高三保传旨降罪于公孙元青。

“哼,那要怎样!如此丧性败德之人,难道朕还得容忍他不成?大驸马!做梦!朕这便下旨退婚!”昭明帝气乎乎的怒道。

三公主听到“退婚”二字,不由心中暗喜,她赶紧低下头,不敢让昭明帝看出她心中的喜意。

“皇上,您下旨之时可千万不要提芳儿之事,芳儿还得嫁人呢…”刘逸妃拉着昭明帝的手摇了摇,小声说道。

“朕心里有数。”昭明帝摩娑着刘逸妃柔若无骨的手,语气缓和了许多。

“皇上,只怕太后她老人家和皇后娘娘不同意的,您可别一时气急就…芳儿这事就咱们一家三口知道好么,千万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了。”刘逸妃知道太后和皇后极为看好公孙元青这个大驸马的人选,一定不会由着昭明帝下旨退婚,便将话说到了头里,顺手上眼药这种事,刘逸妃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

“嗯…朕心里有数。”昭明帝想到太后,声音沉了许多。当日他向太后承诺,皇后所出的一子一女的婚事由太后做主,他这会儿要下旨退婚,太后那边的确是不好交待的。

心中有事,昭明帝没有心思多陪刘逸妃,他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乐宜宫。

出了乐宜宫,昭明帝没有直接去太后的永福宫,而是去了他几乎不曾踏足过的,皇后的凤仪宫。

“皇…皇后娘娘,皇上来了…”凤仪宫的宫女太监们接驾的次数几乎为零,是以这项业务已然很生疏了。所以昭明帝的突然到来,让凤仪宫的下人们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慌。

“皇上来了?”皇后也是大吃一惊,在极短暂的愣神之后,她急急说道:“快,服侍本宫与公主更衣接驾。”

一阵紧张的兵慌马乱之后,皇后和大公主收拾停当,急匆匆迎出去接驾。

昭明帝见大女儿也在凤宜宫,不由皱了皱眉头,“芸儿怎么在这里?”

皇后很平静的说道:“回皇上,芸儿大婚在即,她有太多要学习的,臣妾便让她住过来,也好早晚教导她。”因为怕昭明帝横生枝节,皇后甚至都不敢说自己舍不得女儿,在想女儿出嫁之前与她多多的相处。

“嗯…”昭明帝沉沉嗯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不悦之意,这让大公主非常紧张,本能的抓住了皇后的衣袖。

皇后回头看了看女儿,眼神中充满温暖与慈爱,大公主的心才稍稍安稳一些。

“芸儿,你且退下,朕与你母后有话要说。”昭明帝沉沉说了一句,大公主赶紧行礼退下,出门之后,她不由低低吁了一口气,面对她的父皇,她着实的不自在。

“老奴见过大公主。”高三保看到大公主走到廊下,赶紧上前行礼问好,这个禀性温柔命途多舛的公主,让高三保心中很是同情。

“高公公不必多礼,您整日服侍父皇,辛苦了。上回见你犯了胃疾,如今可全都好了?”大公主声音温温柔柔的,眼神温暖柔和,让高三保已经冷硬了的心多了一抹暖意。

“多谢您惦记着,老奴已经好多了。”高三保想起上回自己犯了胃疾被大公主瞧见,大公主还亲自给他倒了一盏热茶,心里很是熨帖。这大公主性情温柔和顺,身上没有一丝金枝玉叶的骄娇之气,着实的难得的很。高三保想起刚才在乐宜宫听到的那些话,心中立时纠结起来,他有心给大公主透个话儿,又怕这事闹大了他里外不是人。

就在高三保纠结之时,大公主又开口了,“高公公,听母后说用新鲜小米煮的稠稠的,喝来最是养胃,比那些人参燕窝还强些,你不妨让徒弟多煮些来喝,也免得到了冬日再犯胃疾。”

大公主这一句关切之语,让高三保暗暗下了决心,他立刻舒展眉眼微笑道:“是嘞,老奴多谢大公主,回去就煮来日日喝着,到了冬日一准会好起来。大公主,您大婚在即,老奴还没给您道喜,公孙大公子可是京城中难得的好男儿,大公主您后福无限哪!您从前受了些委屈,如今苦尽甘来,可见得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

大公主听高三保提起未婚夫,不由粉面羞红,低下头不好意思说话。可是听高三保连说两次好事多磨,她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抬头看向高三保,高三保微笑不语,只是看了看乐宜宫的方向。

在宫中活了十七年,大公主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暗害算计,如今高三保提示的如此明显,她怎么还能不明白。

“您说的是。”大公主感激的说了一句,向高三保颔首致意,便缓步离开了。

在凤仪宫正殿之内,皇后震惊的看着昭明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您说什么?要妾身去向太后要求给芸儿退婚?您…你是在开玩笑吧?”皇后惊问。

昭明帝板着脸,满眼都是不耐烦,“朕乃天子,金口玉言,岂会与你开玩笑,还不立刻去永福宫向太后说去。”

“为什么?公孙元青犯了什么大错,您要退婚?”公孙元青是皇后相中的女婿,自然不会昭明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自然犯了大罪,至于犯了什么罪,乃是朝庭机密,不是你一介妇人能过问的,你只去向太后说便是。”昭明帝对皇后素来没有什么耐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语气,着是敷衍的很。

“皇上说的是,臣妾乃后宫之人,不得过问朝政,是以退婚之事,还是请您去向太后提吧,也免得太后问起来,臣妾不知以何言告之。”皇后心头火起,说出的话便也不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