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焕这才应了,陪母亲一起回府。在出宫的路上,乐亲王太妃打趣儿子道:“焕儿,今儿足足在宫里闹腾了一天,可耽误你不少时间吧?回头你是直接回王府呢,还是去定北侯府?”她这是取笑儿子一日不见皇甫永宁都不行。

齐景焕玉面绯红,摇着乐亲王太妃的袖子嗔道:“母妃,您取笑儿子!儿子陪您回府还不成么?”

乐亲王太妃笑着轻戳儿子的额头,嗔笑道:“母妃哪有取笑你,你一日不见宁儿,是连饭都吃不香的呀…母妃如今就盼着你们大婚之期早日到来,到那时咱们一家三口就不用分作两处了,也省得你两处奔忙。”

齐景焕先是笑着点头,然后又低低叹了口气,乐亲王太妃不由奇道:“焕儿,为什么叹气?”

“母妃,儿子想起阿宁与岳父十年来相依为命,阿宁一旦嫁过来,岳父心里该多失落啊!”齐景焕皱眉叹息,让人见了心中着实难受,直有种将天下的一切都捧到他的面前,只求拂平那轻蹙的眉头,换他展颜一笑。

“说的也是…”乐亲王太妃听了这话,也跟着轻叹一声,然后忙又说道:“好在宁儿的亲哥哥终于找回来了,有他陪着你岳父,总会好些的。焕儿,母妃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等宁儿嫁过来之后,你可以经常陪宁儿归宁,看望你岳父他们。”乐亲王太妃赶紧安抚儿子,否则她儿子一个性起,要住到岳父家去,她可就欲哭无泪了。

“对了,宁儿的哥哥也不小了,可得赶紧定下亲事…你岳父那里可有什么相看好的人选,母妃可以做大媒的。”乐亲王太妃虽然不知道给皇甫永宁就是给自家儿子治病的人,可本着儿媳妇的哥哥也是自家孩子的心思,她又操起心来。

“这个…倒是没听岳父大人说过。阿安才回京城,如今腿伤还没彻底养好,不急着谈亲事。”齐景焕想了想,对母亲说道。

乐亲王太妃摇头道:“这话不对,纵是不急着说亲,也得相看起来呀,总不能到时候着急了,抓着个姑娘就成亲吧。你啊,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懂!”

齐景焕没话说了,只能应道:“是,母妃说的是,明天儿子就去给岳父大人提个醒,阿安的事情得抓紧才行。”

乐亲王太妃听了这话,想了想,摇头笑着说道:“想来以那皇甫永安的样貌,只怕将来定北侯府的大门要被挤破哦…什么样的好姑娘还不由着他挑,倒也不用人为他太费心思的。”

齐景焕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缠着他母妃问道:“母妃,您见过阿安?他生的极好?”

乐亲王太妃笑着摇头道:“我哪里见过皇甫永安,不过他和宁儿是双生兄妹,想来…呵呵…嗯,我焕儿生得也极好,般配着呢…”乐亲王太妃歪头看着儿子,一双眼睛笑的眯了起来,直让齐景焕心里象小猫抓似的,偏他母妃逗他,话只说到一半就不往下说了,让齐景焕着实心里痒的很,关于皇甫永宁的一切,对他都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第二百二十二回远方来信

这日清早,皇甫永安皇甫永宁兄妹二人并排走进玉澄轩的书房,皇甫永宁笑着叫道:“爹,这么早就开始读书么?用早饭啦…”

回应皇甫永宁的是一声沉沉“嗯…”,皇甫永宁大为惊讶,她爹这是怎么了,一清早的就不高兴。

“爹,谁的信?”皇甫永安见自家爹爹手中拿着一纸薄薄的信笺,面沉似水眉头紧锁,赶紧上前相问。

皇甫敬德将手中的信笺放到桌上,沉沉问道:“永宁,可还记得吴大有么?”

皇甫永宁立刻应声回道:“当然记得,吴大有精明干练,作战极为勇猛,要不是中毒箭伤了肺气不得不退役返乡,这会儿累功也该升为牙将了。爹,是他给你写的信?我记得他是渤山郡人,三年前退役回家,他说家里有些产业,因此只领了安置银子,并没有领我们额外给的补贴,这三年来我们也没给他寄银钱。”

皇甫敬德点点头道:“对,就是渤山郡的吴大有,他家在渤山郡西海沿子边上,今儿一早收到吴大有的来信,信中说近日常有些矮子犯边,劫夺我沿海边民的家业。吴大有与矮子交了手,那些矮子人人使刀,刀法的路数有几分忽喇人的影子,着实凶悍的紧,吴大有打退了一队矮子,自己也受了伤,他特意来信提醒为父,小心西海沿子有变。”

“矮子?忽喇人?他们是什么人?是海匪么?从前没有听说过,忽喇离西海沿子好几千里地,难道有人逃到海外了?爹,您快说说,吴大有信里还说了什么?”皇甫永宁皱眉想了想,疑惑的问道。

皇甫敬德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那些矮子是什么来历,与忽喇人又有什么关系。皇甫永安一直静静的听着,他沉思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我想那吴大有说的可能是倭人。”

“倭人?倭人是什么人?”皇甫敬德父女齐声问道。

皇甫永安抓了抓头,边回想边说道:“我从前听外出游历的师兄说过,坐船出西海往东北方向行驶,莫约大半个月的时间,便能看到数座相隔不远的岛屿,那几座岛上的人个头矮小相貌丑陋性情凶残,好些出海的人在这些矮子手里吃过亏,所以没有船只愿意接近那几座岛屿,他们叫那几座岛为倭子岛,岛上的人被称为倭人。”

“嗯,与吴大有信中所说很是相符,永安,对于倭人你还知道什么?”皇甫敬德问道。

皇甫永安摇摇头道:“我也就知道这些了,爹,这些倭人很麻烦么?哦,听师兄说那几个岛都不很大,大约抵我们大陈的一两个郡吧,我想地方不大,人口应该也不会太多的。”

皇甫永宁轻哼道:“忽喇人口也不算很多,还不是…”

皇甫敬德点点头,他再明白女儿的意思不过了。

正在父子三人沉默之时,打从外面传来齐景焕的声音:“岳父大人,阿安,阿宁,你们都在这里么?”

“哦,焕儿来了,快进来。”皇甫敬德闻声立刻高声招呼,少顷,满面含笑的齐景焕快步走了进来。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齐景焕见岳父舅兄和他媳妇儿都神情凝重,不由惊讶的问道。

皇甫永宁率先开口,“阿焕,你知道矮子国的倭人么?”

“矮子国?哦,我想想…阿宁你说的是西海外的矮子国么?他们国中之人身高没有高过五尺的,所以被称为倭人。是他们么?”齐景焕想了想,反问道。

“对对,就是这个矮子国。焕儿,你知道,快仔细说说。”皇甫敬德一听自家女婿的口气,显然是对这矮子国很有了解,便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急切的追问。

齐景焕点点头道:“相传七百年之前,有方士奉王命率三千童男童女乘大船出西海求长生不老的仙药,方士一去不返。有人说是遇了海难,也有人说方士求不到仙药不敢回来,便带着童男童女在海岛上自立一国,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在那海岛上诞下的孩子都长不高,往来行船之人见了,便将之称为矮子国,国中之民也就被称为倭人。矮子国四海环海,岛上土地又很贫瘠,还有好几座会喷火的山,还时不时的闹地动,真不是个能住人的地方啊!”

“啊,世上还有这等险恶之地!那个方士怎么偏选了这样的地方立国?”皇甫永宁惊讶道。她原本以为朔北大漠已经很不适宜生存了,想不到还有矮子国这样的地方。

齐景焕笑道:“茫茫大海之上,能找到个落脚点已经是托天之幸,哪里还能挑肥捡瘦。我从前闲来无事,曾翻阅过石渠阁的《海国图志》,前唐之时,矮子国国王曾遣使团来朝,献上明珠百斛,求前唐君主下旨,令百姓与矮子国通婚。前唐富庶繁华,百姓家家丰衣足食,自然看不上瘦小干枯相貌丑陋的倭人,更不要说与倭人通婚,就得离开前唐前往矮子国居住。前唐君主也不会颁布这样的诏书,是以矮子国使团只能灰溜溜返程。”

“哼,真是恬不知耻!”皇甫永安轻哧一声,着实看不上这矮子国的行径。

皇甫敬德却是低叹一声,沉沉道:“这种行径固然可笑,却也可怜。想那矮子国的国主也是为了国中的百姓着想。”

皇甫永宁见齐景焕停了下来,立刻给他倒了杯茶,齐景焕喜不自胜的接过来,美滋滋的说了句:“多谢阿宁。”然后喝了一大口茶水,复又接着说了起来。

“若是那矮子国使团乖乖的回国倒也罢了,可那矮子国的使团进入渤山郡地界之后,便暗中掳劫前唐百姓,她们专挑那些身形高大健壮的成年男子下手,一路行到海边,渤山郡失踪的壮年男子已经有百余人了。”齐景焕继续说道。

皇甫永宁第一个不信,只摇头叫道:“这怎么可能,那矮子国的人都瘦小干枯的,怎么能掳掠高大健壮的男子?”

齐景焕道:“明刀明枪矮子国的人自然不行,可他们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用药迷翻健壮男子,将他们堵了口捆起手脚,矮子国使团的人下手极为小心,只挑那些粗壮的农夫渔民,官府一时不能察觉,才让他们得了手。”

“那百余人都被掳到矮子国了?”皇甫永安好奇的问道。

齐景焕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当时的渤山郡守是个很有才能之人,他从诸般蛛丝马迹中发现端倪,亲自率人追查,终于在矮子国使团将要登船之时将其拦下,解救了所有被掳百姓,并将此事上报朝廷。”

皇甫永宁长出一口气,连声道:“还好还好,这位郡守大人真是有才干,想来身手必定也不错。阿焕,后来呢,前唐不会白白放过那矮子国使团吧?”

齐景焕笑道:“当然不会,既是在前唐境内,自然要守前唐的律法,按《唐律》规定,掳劫人口者视情节轻重不同,判三年至十年的苦役,所有的矮子国使团成员都被判了五年苦役,发往辽北采石场服役,服役期满之后,幸存者只十之二三,这些人被递解出海,至于是否回到矮子国,便没有记载了。”

“这还差不多。”皇甫永宁重重点头,颇有狠出一口气的意思,看的齐景焕又笑了起来,这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论皇甫永宁怎样,在齐景焕眼中,她都是最好的。

“焕儿,自前唐以后到现在也有四百余年了,史上就再没有与这矮子国相关的记载么?”皇甫敬德沉沉问道。

“对,自前唐以后,历朝修定的史书中都未见有关矮子国的记载,不过在民间编修的《渤山郡志》中提过三次,都是小股倭人偷袭沿海村庄的记载。算来最近的一次,也是百余年前,我朝尚未开国之时的记载了。当时矮子国的小股倭人趁夜渡海偷袭渤山郡望潮县北沙村,不想这沙西村住着一位隐居的武学大家,整个村子的男丁都随这位武学大家习武,是以这一小股倭人刚刚摸进村子就被发现,被村民们如砍瓜切菜一般杀了个干净,自那以后,就再没有关于倭人的记载了。”齐景焕侃侃而谈,仿佛他刚刚看过《渤山郡志》一般。

“那前两次偷袭是什么结果?”皇甫永宁突然问道。

齐景焕唇角含笑,看向皇甫永宁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赏,笑着说道:“阿宁正问到点子上了,前两次相隔最近,只隔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倭人第一次偷袭得手了,他们几乎将沈灶村烧杀劫掠一空。当时我们中原正乱,渤山郡的豪强只想着争夺天下,根本就没想着守卫家园。渤山郡沿海的各村镇只得自组民团,每日巡查海防。数月之后倭人又来进犯,正撞上巡防的民团,团勇们奋力杀敌,杀了百余名进犯的倭人,有二三十人见势不妙逃回船上,若非海上突然起了大雾,民团无法追击,那二三十人连人带船必定逃不出去。”

“哦,那倭人第三次进犯与第二次隔了多久?”皇甫永安问道。

“隔了十三年。”齐景焕笑着说道。

皇甫敬德点了点头,沉声总结道:“看来这倭人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打疼他,他就老实了。”

齐景焕点头道:“岳父说的极是,倭人就是欺软怕硬。对了,岳父大人,今儿怎么突然提起倭人了?难道倭人又进犯渤山郡?”

皇甫敬德点点头道:“为父有一名部下便是渤山郡望潮县人,今日早上收到他的来信,喏,焕儿,拿去看。”说着,皇甫敬德便将吴大有的信递给了齐景焕。

齐景焕看罢信,不由皱起了那双灵秀的双眉,忧虑的说道:“呀,怎么竟让倭人得手了,不知道损失情况如何?依这信上所说,倭人偷袭之事最早发生于两月之前,怎么到现在还不见渤山郡的塘报?那倭人得手了两次,必定是尝到了甜头,若是再不采取应对措施,只怕再来的就不是小股倭人,而是矮子国的兵马了。倭人性情野蛮凶狠,若是没有防备,我渤山郡的百姓要吃大苦头!”

皇甫永宁立刻跳起来叫道:“还等什么塘报!依我说这就点起一千精兵,我亲自率军赶往渤山郡,我们日夜兼程,十天之内必定能赶到西海沿子,定要将来犯的小矮子杀个片甲不留。”

“胡闹!”皇甫敬德怒斥一声,严厉的瞪着皇甫永宁,一双虎目凛凛生威,让人不由望而生畏。

“父帅,您说过身为定北军将士,保家卫国是我们的天职,如今有人犯我大陈,我自当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皇甫永宁可不怕她爹,梗着脖子顶嘴。

“没人不让你保家卫国,本帅问你,你可熟习水性,可懂海战,可知倭人战法路数?皇甫永宁,本帅素日的教导,你全都忘记了?不知敌不知彼,天时地理皆无所知,你就敢妄言出兵?本帅看你是立功之后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出去,领二十军棍,再与本帅面壁思过!”

皇甫敬德勃然大怒,啪的一掌击地紫檀书桌上,生将一张两寸厚的硬木书桌打出一个一寸多深的桌印。皇甫永安和齐景焕都没见过皇甫敬德发怒的样子,一时惊的双目圆睁,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皇甫永宁也是硬气,听她父亲发话,干脆利落的应一句“是”,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不等皇甫永安和齐景焕反应过来,她已经走的无影无踪了。

“阿宁…”先皇甫永安一步回过神来的齐景焕大叫一声,拔腿便往外跑,只是他哪里能追得上皇甫永宁,等他抓住一个仆役问话,才知道皇甫永宁抓着两名退役的亲兵,往演武场去了。

“少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元帅怎么可能打您军棍,求您别为难小的们吧!”两名退役亲兵根本不接皇甫永宁硬塞过来的军棍,拼命的往后退。

“阿宁,你干什么?岳父说的是气话,你千万不能当真!你们两个听着,本王以皇甫元帅的女婿和乐亲王爷的双重身份命令你们,速去请元帅和大公子前来。”

两名退役亲兵从来没觉得他们家姑爷是这般的英明神武,两颗脑袋点的如同捣蒜一般,不等皇甫永宁开口,这两人撒开脚丫子,以前所未的高速飞奔而去,惊的皇甫永宁讶然道:“咦,冯武何大什么时候练成这样好的轻功!我都不知道呢,改日得和他们比上一比才是。”

齐景焕真是被皇甫永宁这瞬息万变的思绪闹的哭笑不得,他故意板起脸,凶巴巴的走到皇甫永宁的面前,使出吃奶的力气抢走皇甫永宁手中的军棍。这也是皇甫永宁怕伤着他有意相让,否则以皇甫永宁的天生神力,别说是军棍,只怕连个草棒儿齐景焕都不能从皇甫永宁的手中抢走。

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军棍狠狠丢开,齐景焕猛的扑到皇甫永宁的身上,手脚并用的紧紧箍住皇甫永宁的双手双脚,“恶声恶气”的叫道:“不许动!”

“阿焕,你要干嘛呀,怎么跟阿黑似的!”皇甫永宁还真不敢用力,生怕伤着齐景焕,只能放低声音无奈的说道。

“防着你自己打自己军棍!”齐景焕继续用凶巴巴的语气说道,他的凶巴巴皇甫永宁却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出许多委屈的意味。

“阿焕,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行不行?”皇甫永宁看着俨然变成自己身上巨大挂件的齐景焕,无奈的说道。她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所以完全不敢用一丝一毫的力气。

“不…”“嗷呜…”就在齐景焕傲娇说“不”的时候,一声撒娇的虎啸传来,皇甫永宁只觉得背后一沉,得…齐景焕这个巨大挂件还没有取下来,她后背上又多了一件名为阿黑的虎形挂件。

原来阿黑在饭厅等着一家人吃早饭,不想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它等的不耐烦,便溜溜哒哒的往玉澄轩而去。刚好在路上遇到了去请皇甫敬德父子的何大冯武。何大武冯都是做过元帅亲兵的人,心眼子自是够用的,两人立刻拦住阿黑,比手划脚的说了一通。阿黑便立刻往演武场跑去了。

到了演武场,阿黑见齐景焕挂在皇甫永宁身上,自是不甘人后,一个虎跃就扑到了皇甫永宁的背后。

也就是皇甫永宁天生神力,否则阿黑这一扑再没谁能受的住。

“阿黑,好样的,对!咱们就这么抱着阿宁,不叫她胡来!”齐景焕这会儿也不管阿黑是不是“情敌”了,只紧紧抱着皇甫永宁的手臂大叫。

阿黑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淘气性子,听齐景焕这么一叫,立刻欢快的“嗷嗷”大叫,只见它连齐景焕一起抱住,硕大虎身往左一歪,一虎二人便倒在草地上,在演武场上翻滚起来…

第二百二十三回纠结

话分两端,且说齐景焕冲出去找皇甫永宁之时,皇甫永安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爹的面前,抱着他爹的腿急切的叫道:“爹,别打妹妹,跟您学兵法韬略上阵杀敌的人本该是我,是妹妹替我承担了,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儿子太对不起她,这二十军棍该由儿子来受,求您别打妹妹。”

皇甫敬德被儿子的几句话说的心酸不已,忙将儿子拉起来道:“永安起来,是爹一时忘了这里并不是军营,你妹妹不过是在家里随意说了几句,原不该对她军法从事的。都是爹的错,要不是爹当年对你们照顾不周,你们也不会…”

皇甫永安顺势站起来,拉着他爹的手便往外走,“爹,先不说这些,快去追妹妹,她可是个死心眼儿,府里除了您也没人能拦的住她…”

说话何武冯大两人也赶了过来,两人一进门也不说话,只拦在皇甫敬德父子面前,跪倒在地拼命磕头,皇甫敬德忙道:“你们两人干什么,有事起来说话。”

“元帅,求您饶了少将军吧…”何冯二人大叫。

皇甫永安忙道:“我爹已经收回成命了,我妹妹现在何处?”

何冯二人一听元帅不打少将军了,立刻跳起来叫道:“少将军在演武场,非要打自己军棍,这会儿姑爷正看着她不让她动军棍,元帅,大公子,您们快去吧。”

众人匆匆赶到演武场,一进门大家都傻眼了,只见阿黑,皇甫永宁和齐景焕两人一虎团成一个大球,正在草地上翻滚个不停,皇甫永宁还大声叫着:“阿黑,阿焕,你们快放开我…”

“这…这是怎么回事?”皇甫永安傻呆呆的问道。他拿没觉得自家妹妹妹夫和阿黑抱成一团有什么不得了的。

可皇甫区德就不行了,直气的七窍生烟,厉声怒吼道:“齐景焕!”在皇甫敬德眼中,可不是阿黑与皇甫永宁齐景焕玩闹嬉戏,而是齐景焕这混小子占他女儿的便宜,就算他平日对于齐景焕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也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齐景焕象八爪鱼似的整个人粘在皇甫永宁的身上。

“爹…”“岳父…”“嗷…呜…”三道声音同时响起,真真混乱极了…

皇甫敬德板着铁青的脸,大步上前,将从皇甫永宁身上跳起,扑向自己的阿黑往下一按,阿黑就势趴在地上,它想抱着它“老爹”双腿来着,可皇甫敬德走的极快,阿黑的一双前腿还没合拢,皇甫敬德就到了刚刚站起来的皇甫永宁与齐景焕的面前。将齐景焕拎起来重重的往后甩去。齐景焕身不由己的在半空“飞翔”,不由吓的惊叫出声…

皇甫永宁皇甫永安何武冯大惊失色,众人齐齐惊呼一声,齐齐往齐景焕的落点之处冲去,阿黑亦忽的起身,一个急速俯冲,贴着地面冲到齐景焕的身上,稳稳的接住了惊声尖叫,手脚乱挥的齐景焕。

齐景焕被吓的面色惨白,本能的紧紧抱住阿黑的脖子,勒的阿黑很不舒服,不停的摇着硕大的虎头,要不是刚才与齐景焕玩的挺开心的,阿黑铁定会将齐景焕再甩飞一回。

“阿焕…”皇甫永安飞快冲过去,一手扶住齐景焕,一手去探他的脉相,做为齐景焕的主治大夫,他可得时刻关注齐景焕的健康状况。

皇甫敬德见齐景焕原本已经有些红润的脸上苍白一片,心中不由有些懊恼,他一时急怒,便将齐景焕的身体状况忽略了。

“还好还好,阿焕,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皇甫永安给齐景焕把了脉,确定他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缓声问道。

齐景焕赶紧摇头,站起来走到皇甫敬德的面前,双膝跪下,非常诚恳的说道:“岳父大人,小婿知错了,请您责罚。”

“爹,不怪阿焕,他是…”皇甫永宁冲过来想替齐景焕求情,可又怕她爹因为齐景焕阻拦她执行军法而越发怪罪齐景焕,竟一时语塞。

皇甫敬德长叹一声,伸手将齐景焕扶起来,低声道:“焕儿,为父今日有些失常了,方才有没有伤着你?”

齐景焕赶紧摇头道:“没有,岳父大人您别这么说,是小婿孟浪,您怎么对小婿都是应该的。小婿只求您网开一面,免了阿宁的军棍,小婿情愿陪她一起面壁思过。”

皇甫敬德拍拍自家女婿的肩膀,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还是皇甫永安过来笑着说道:“阿焕,爹已经答应不罚阿宁了。”

“真的啊?谢谢岳父大人!”齐景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忙又向皇甫敬德行礼道谢,直闹的皇甫敬德哭笑不得,只剩下皱眉摇头。

“爹,您真的免了我的军棍?”皇甫永宁用颇不相信的语气问道。她爹素来执法如山言出必行,今儿真是反常的很。

“嗯,免了。这里又不是定北军大营,在家中只论家法,不讲军规。”皇甫敬德黑着脸粗声回答。

“哦,谢谢爹。”皇甫永宁这才躬身行礼道谢。

“永宁,虽说在家里不执行军法,可是你刚才那番言语确也不合适,为将之人固然要不惧战,却也不能好战,绝不可轻起战端,战事一起必将生灵涂炭,绝不可儿戏视之。你十年来浴血沙场,最是知道什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事一起,为将之人固然辛苦,可百生和将士更苦啊…”

皇甫永宁立刻肃然道:“是,皇甫永宁一定牢记爹的教导,再不肆意而为。”

皇甫敬德点点头,脸上露出些微满意的神色,拍拍女儿的肩膀道:“永宁,爹知道你是好的!”

皇甫永安满面愧疚之色,齐景焕神情严肃,阿黑仿佛也被这样严肃的气氛所感染,端端正正的坐在皇甫永宁脚边,高昂着虎头,满眼的肃穆庄重。何冯二人更是垂手躬身肃立,敬听元帅训诫。一时间整个演武场上气氛极为凝重,连上空吹过的风都莫名带了一股肃然之意。

“好了,都散了吧!”皇甫敬德见大家神色凝重,便用刻意的轻松语气笑着说道。

众人齐声应了,气氛却没有多大的改变,皇甫敬德暗觉自己方才说的有些重了,便又缓了声气说道:“这会儿也不早了,焕儿,没用早饭吧?走,咱们一起吃早饭去。”

齐景焕忙点头道:“是,阿安,阿宁,阿黑,我们去吃早饭吧。”

众人移步花厅用过早饭,皇甫永安端来自己早就调好的药茶分给众人,让他们调养身体。

齐景焕的身体虽然已经大安,可到底底子差,还得精心养护着。而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宁父女两人十数年来爬冰卧雪,常常是饥一餐饱一餐的,两人的脾胃受损严重,皇甫永宁因为年纪小底子好,倒没有什么病症,可皇甫敬德就不行了,他的周身关节都受了不轻的风寒,脾胃也差的一塌糊涂。

“爹,我们不能轻易兴兵,可也不能由着那些倭人为患吧?”皇甫永宁一口喝干手中的养身药茶,皱着眉头问道。见妹妹喝的那般豪放,皇甫永安不由的摇头皱眉,这药茶得小口慢啜才行,可他妹妹就是不听,每回喝都是直着脖子往下灌,真是拿她没办法!

“自然不能,回头爹就派人去渤山郡与吴大有会合,待查明详情之后再做定夺。永宁,这事你就不用过问了。说来离焕儿和你的大婚之期也就三个来月了,你安安份份在家里待着备嫁就行。”

“我…爹,我…”皇甫永宁想说些什么,可似乎又顾忌齐景焕在场,不愿意让他不开心,所以只是张口结舌的,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齐景焕多聪明啊,就算是皇甫永宁没说出什么,他已经猜到了皇甫永宁的心思,因此神色不免有几分黯然。

皇甫永安一时没明白过来,还追问道:“阿宁,你可不是这种磨磨叽叽的性子,想说什么就说呗!有什么麻烦么,只管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皇甫敬德瞪了儿子一眼,自找回女儿之后,他们父女二人朝夕相处,他对皇甫永宁的心思,把握的还是很准的。皇甫敬德知道,他的女儿其实到现在也没有真正从心里接受自己是个姑娘家的事实。保不齐她还憋着迎娶齐景焕的心思呢。

平白被瞪了一眼的皇甫永安心中越发的糊涂,他爹和他妹子到底在打什么哑迷?怎么齐景焕的脸色也不如方才好看了?

“阿焕,你哪里不舒服?”皇甫永宁见齐景焕的脸色又有些发白,赶紧问道。

“没,我没不舒服。”齐景焕强打笑颜,勉强的笑着回话。

皇甫敬德见了女婿的神色,心中倒有几分明了,他用有些尴尬的语气说道:“焕儿,委屈你了。”

齐景焕赶紧摇头,连声说道:“不委屈不委屈,只要能和阿宁在一起,不论怎样小婿都甘之如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甫永宁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道:“阿焕,我不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就是觉得嫁人什么的怪别扭的…”

第二百二十四回第一次

“嫁人别扭?”皇甫永安不解的惊呼出声,自他与父亲妹妹相认后,那父女二人有意无意的,都没有告诉皇甫永安,皇甫永宁对嫁人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从心里接受。

“永宁,不许胡说!”皇甫敬德虎着脸吼了一句,阿黑听了跟着凑热闹,也仰起脖子“嗷呜…”大叫,气的皇甫敬德怒喝:“阿黑出去…”

傲娇如阿黑,可受不了别人喝叱自己,只见那张表情丰富的堪比人类的虎脸上立刻浮现起伤心气恼的表情,他嚯的站起来,扭哒着肥嘟嘟的屁股,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要不是大家的心思都在皇甫永宁觉得嫁人别扭这件事上,众人铁定被会傲娇的阿黑逗的笑的合不拢嘴。

“岳父大人,小婿能不能和阿宁单独谈谈?”齐景焕可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他脑子好使,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立刻起身向他的岳父请求。

皇甫敬德此时对齐景焕正心存愧意,对他的请求自然无不答应,立刻点头道:“好,你们去宁虎园说话。”

皇甫永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闷闷的点点头,起身与齐景焕一声走了出去。两人刚刚出门,一直趴在门边儿的阿黑立刻迎了过来,齐景焕赶紧躬身抚弄阿黑的脑袋,轻声细气的说道:“阿黑乖啊,只要你不淘气,让我和姐姐单独说会儿话,等我们说完话,就请你吃香喷喷的八宝桂花鸭,御厨做的。”

在大家的宠爱之下,阿黑的口味可是越来越高了,原本给它吃烤羊,它就开心的不得了,如今想要“收买”阿黑,不拿出几道御膳是根本没戏。

听到“八宝桂花鸭”这几个字,阿黑深琥珀色的眼珠子陡然亮了起来,竟然散发出幽幽的玄光,几丝银白色的可疑液体也从口角滴了下来,气的皇甫永宁一拍阿黑的额头,低声叱道:“你个吃货?”

阿黑人性化的白了皇甫永宁一眼,仿佛在说:“你就不是个吃货?”然后又讨好的歪头蹭蹭齐景焕,讨好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哦。

齐景焕安抚了阿黑,拉着皇甫永宁,一路快走去了宁虎园。一进宁虎园的后园,皇甫永宁还没有开口说话,齐景焕就盯着皇甫永宁的双眼,以泫然欲泣的语气声讨道:“阿宁,你不要我了…”

“啊…我没有啊,阿焕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说不要你了!”皇甫永宁立刻惊呼反驳,语气很是激烈。

齐景焕在心中偷笑,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却更加浓重了,“你就是不想要我了,我知道,我很笨,身子骨又不好,又不会功夫,也没有你见多识广,我力气也没有你大…你嫌弃我也是应该的…”

“我没有嫌弃你!”皇甫永宁最见不得齐景焕难过,立刻着急的反驳。

“你有,你就有,你都不想嫁给我了,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齐景焕飞快的声讨,那句“你都不想嫁给我了”说的又快又急,而“你不想和我在一起”这句则说的缓慢沉重。

皇甫永宁只觉得心里乱,脑子也乱,一句“我没有不想嫁给你”没过脑子便冲口而出,话一出口,她自己就愣住了。

“阿宁,你愿意嫁给我!”齐景焕一把抓住皇甫永宁的手,急切的叫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皇甫永宁,目光灼灼。在那样的目光下,皇甫永宁竟然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只气恼的别过头,闷声哼道:“齐景焕,你给我下套!”

“阿宁,我没有给你下套,真的!你不记得啦?咱们以前也说过的,若是你真的不想嫁人,那换我嫁给你好了。只要咱们俩人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谁嫁给谁都行。反正你本来就比我厉害!”齐景焕赶紧掰过皇甫永宁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情深意切的说道。

被齐景焕如火般灼热的目光盯着,皇甫永宁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她从来没有过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心跳加快,一向平衡的呼吸都没由来的急促起来。

“阿宁…”齐景焕声音转柔,一声阿宁叫的柔情似水,让皇甫永宁不由人的身体微颤,一声低低“嗯…”不知不觉从唇间逸出。

自然而然的,齐景焕抓住皇甫永宁的手,将之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前,无限深情的喃喃低语:“阿宁,我想你,我时时刻刻都想你,想和你在一起,想的我心都疼了…”

手掌之下,齐景焕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丝丝缕缕的情愫从齐景焕的心房涌出,将皇甫永宁的手掌密密缠绕,再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走,一直传进皇甫永宁的心房…

凭着人类的本能,皇甫永宁与齐景焕紧紧相拥,这一次齐景焕抢到了主动权,他那微凉的双唇紧紧吻上皇甫永宁,急切而霸道。齐景焕似乎想借这个无比迫切强烈的吻,让皇甫永宁感受他无比热切的心情。

“阿宁…”也不知过了多久,气息紊乱的齐景焕才恋恋不舍移开双唇,贴着皇甫永宁的面颊,口中犹自情意绵绵的轻唤。

“阿焕…”是回应,也是渴望,还有几分不满足,皇甫永宁比齐景焕更加用的抱住他,在他的耳畔低唤。

齐景焕得到皇甫永宁的回应,心情越发激动,他紧紧抱着皇甫永宁,直想和皇甫永宁化为一个。

“阿焕,你干嘛戳我!”皇甫永宁突然推开齐景焕,不高兴的问道。

“啊…我…”齐景焕低头一看,顿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一张玉面红的如同灼烧的火焰一般,脑子什么的完全不作主了,尴尬的恨不能昏死过去的齐景焕转身撒腿就跑…

“阿焕,你怎么了,快让我看看…”皇甫永宁也是低头一看,她还以为齐景焕可能是中毒了,一个虎跃蹿到齐景焕前面,伸左臂将他牢牢搂住,探右手去掀齐景焕的衣裾。

“不要…阿宁别…”齐景焕赶紧去拦皇甫永宁的手,可皇甫永宁的速度多快啊,等齐景焕抓住皇甫永宁的右手的时候,她已经将半片衣裾掀了起来,露出雪青色的中裤。

“阿焕,你必是中毒了,快放手让我看看!”皇甫永宁此时哪里能知道齐景焕尴尬欲死的心情,还以为他中了莫名之毒,心里急的不行,根本不肯听齐景焕的,执意要去解齐景焕腰间的汗巾。

“我没事,阿宁,你快放开我,我一会儿就好了。我没事儿,真的,我保证!不信你试试我的脉。”齐景焕羞的满面涨红,血珠子几乎要从他薄薄的面皮下渗出来,可这会他也不敢真的羞死过去,得先把皇甫永宁支开才行,要不他这人可丢大发了。

皇甫永宁听齐景焕说话时气还是挺足的,并没有丝毫虚弱之象,这才半信半疑的搭上齐景焕的手腕。齐景焕此时心跳如鼓,这脉象宏大的也太过了,皇甫永宁皱眉道:“不对,和你平时的脉相很不一样。我也诊不出什么。我先送你进屋,再去叫阿安过来给你看看,我诊脉就是二把刀,不行的。”

“不用不用,阿宁,我真的没事。你先放开我好不好?”齐景焕竭力想让自己的情绪变的平静,可是靠在皇甫永宁的怀中,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青草香,齐景焕根本做不到平复心绪,甚至,心跳的越发急促了…

“真的没事儿?”皇甫永宁不信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