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焕深深低头闷闷的嗯了一声,别扭的推开皇甫永宁,郁闷的说道:“你别理我,我一会儿就好了。”

皇甫永宁见齐景焕说话之时中气颇足,面上也没有一丝青黑之色,再加上她想起齐景焕也吃过她哥哥配制的万毒不侵的灵药,是不可能中毒的,所以皇甫永宁心里才踏实一些,随意往草地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轻笑说道:“那好吧,你自个儿待着,好了叫我啊…”

“哦…”齐景焕闷闷的应了一声,转过头不看皇甫永宁。

过了好一阵子,齐景焕才转过身子,推推口中叼着一茎草叶,眯缝着眼睛看天上白云飘浮的皇甫永宁,闷声道:“阿宁,我没事了…”

“哦,没事啦!”皇甫永宁忽的坐了起来,歪着头看向齐景焕,眼中还有几份疑惑。

“阿焕,你刚才是怎么回事?”皇甫永宁很有求知欲的问道。

“我…不告诉你!”齐景焕哪里有脸再提方才之事,一反素日对皇甫永宁的百依百顺,他才不肯告诉皇甫永宁的。

“阿焕,咱俩谁跟谁啊,你告诉我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还不行么?”齐景焕越是不说,皇甫永宁就越想知道,她轻轻碰了碰齐景焕的肩头,以哥俩好的样子说道。

“不行!阿宁,除非…”齐景焕眼珠子乱转,一见就知道这家伙定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除非什么?”皇甫永宁不知道齐景焕又在给自己下套,还笑嘻嘻的相问。

“除非你和我成亲,咱们做一家人,我才能告诉你。要不然我才不说!”齐景焕知道皇甫永宁对“嫁人”这个词有着莫名的反感,便以成亲来代替,以便让皇甫永宁更容易接受。

“和你成亲,没问题啊,阿焕,你尽管放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啦!”象安抚阿黑似的,皇甫永宁揽着齐景焕,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活象是在给阿黑顺毛一般。

“嗯嗯,阿宁,我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哦!”齐景焕立刻顺杆儿爬,赶紧在自己身上打下“皇甫永宁专属”的属性。并且想用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让皇甫永宁忘记追问他方才的糗事。

听到齐景焕承认他是自己的人,皇甫永宁没由来的心情大好,果然将追问之事忘记了,只紧紧揽住齐景焕,大力点头道:“嗯!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不可以变心,不可以有别人哦!”齐景焕干脆撒娇到底,将头靠在皇甫永宁的肩上,抓着皇甫永宁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搔着,“得寸进尺”的要求。

“嗯,保证不变心,保证没有别人!”皇甫永宁被搔的心里软软毛毛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惬意,舒服的她连脑子的都不想转了,只顺着齐景焕的话答应。

“太好了…”齐景焕突然偷袭,在皇甫永宁的唇上重重亲了一下,笑的活象是偷了腥的小猫儿。

皇甫永宁半是无奈半是欢喜的搂住齐景焕,轻声叹道:“阿焕,别闹了…”

齐景焕满脸都是孩子般的纯真笑容,只侧头看向皇甫永宁,欢喜的说道:“阿宁,一想到你答应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我就欢喜的想飞呢…你真的太好啦,阿宁,我好喜欢!”

脑子还不甚清醒的皇甫永宁舒服的轻叹,望着齐景焕的双眼,她轻声说道:“阿焕,同你在一起,我也好喜欢的!”

“那说好了哦,我们如期成婚,你可不许再有别的心思。要是…要是你真的很讨厌嫁人这件事,那…我去求皇祖母,让你也穿新郎的礼服,我们俩一起骑马到王府行礼,成亲之后,你想住王府就住王府,想住定北侯府就住定北侯府,一切和现在都一样,行不行?”齐景焕真是被皇甫永宁的恐婚给吓着了,生怕皇甫永宁又反悔,赶紧急切的说道。

“不是因为这个…我…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阿焕,我是不是钻牛角尖了?其实只要我们俩个人能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对不对?”皇甫永宁皱着眉头,断断续续的说道。

齐景焕喜出望外,立刻大力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不论是你嫁给我还是我嫁给你,都是一样的,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咱们俩人才能长长久久的厮守。若是我们不成亲,皇祖母皇伯父他们一定会逼我另娶别的姑娘,可除了你,我绝不会娶其他人的,到时我只能以死殉情。而你也会被逼着嫁给别人…就算你身手好,要是他们拿岳父大人和阿安威胁你呢?你难道能不顾他们死活么?谁知道他们会逼你嫁给什么歪瓜劣枣,阿宁,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好疼啊…”

第二百二十五回定心

第二百二十五回定心

这齐景焕为了娶媳妇也真是拼了,毫不客气的抹黑他的皇伯父,不过他这话也没完全说错,昭明帝原本的确有意让皇甫永宁做六皇子妃的,只不过是齐景焕下手太快,一早求了赐婚旨意,昭明帝没法子自食其言,这才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听了齐景焕的话,皇甫永宁不禁打了个寒颤,回燕京城一年的时间,她已然很清楚的看到皇权的强横与无情,她自己虽然什么都不怕,可她不只是一个人,她爹,她哥哥,齐景焕,还有定北军的所有将士,都是足以掣肘她的牵挂。为了这些人,她也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性行事。

见皇甫永宁突然沉默了,眼神变得空洞,周身透出一股浓重的悲凉,齐景焕吓坏了,他心中暗道刚才那番话是不是画蛇添足了?齐景焕急忙紧紧抱住皇甫永宁,急切的叫道:“阿宁,不会的,我刚才说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的,我以性命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谁都别想强迫你…”

“阿焕,你说的对!”皇甫永宁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让齐景焕心中越发难受。

“阿宁,你别这样…我错了,我不该…”齐景焕几乎带着哭腔恳求。

皇甫永宁将眼神缓缓移向齐景焕,勉强勾起一丝笑容,轻声道:“阿焕,你说的没错,咱们俩人成亲,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宁,我…你别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我…”齐景焕越是急着解释,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可能就是关心则乱吧,否则以齐景焕的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如今应对此时的情形。

“阿焕,我没有误解你的意思。”皇甫永宁向齐景焕笑了笑,那笑容却让齐景焕觉得非常陌生,他的心彻底乱了…

死死抱住皇甫永宁,急切的吻着她,因为着急害怕而落下的泪珠落在皇甫永宁的唇边,灼热滚烫。

“阿焕,你哭了?”落在唇边的泪珠灼烫着皇甫永宁的心,她强力拉开齐景焕,定定的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心里象被什么扎了似的,突然疼了起来。

齐景焕不肯与皇甫永宁分开,复又抱紧她,狂乱的吻着皇甫永宁,似要想透过密密匝匝的热吻,将自己心中的懊悔与焦灼传到皇甫永宁的心底…

从最初心底有些别扭,到后来的沉醉其间,皇甫永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到了最后,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此生就与齐景焕这样下去吧…

“嗷呜…”一声虎啸传来,才惊醒了相拥相吻的一对璧人,皇甫永宁松开紧紧环抱着齐景焕的双手,看向他的双眼,只见齐景焕眸中染上一层瑰丽的色彩,双唇水润嫣红泛着莹莹光华,好一番任君采撷的模样儿,由不得让人不心襟摇曳。

皇甫永宁只知道看齐景焕的模样儿动人,却不知道自己在齐景焕眼中也是如此,两人的目光相接,仿佛被什么牢牢粘在一处似的,任阿黑再怎么叫唤,也无法打破这凝到一处的目光。

已然跑到近前的阿黑如何能容忍皇甫永宁和齐景焕视自己为无物,一个虎跃扑到皇甫永宁背上,两只前爪牢牢的巴住皇甫永宁的肩头,硕大虎头歪趴在皇甫永宁的左肩,瞪着铜铃似的一双虎眼,满眼不解的看向齐景焕。它实在不明白这两人在对着瞧什么。

有了阿黑的搅局,什么暧昧的情丝全都散光了。齐景焕面上越发羞红,嗔怪的瞪了阿黑一眼,再没有直勾勾与皇甫永宁四目相对的勇气。而皇甫永宁也没有心思想别的,她一拍阿黑的右爪,嗔道:“不许淘气,快下去!”

阿黑见那两人算是怪答理自己了,这才跃了下来,往前一步走到齐景焕的面前,歪头看着他,眼中满是垂涎之色,齐景焕一拍额头叫道:‘“对了,八宝桂花鸭,阿黑你等一会儿啊,我马上命人去取。”

阿黑颇有些不高兴的甩了甩尾巴,扭头不理齐景焕了,它都等了那么久,居然还没把鸭子拿来,阿黑不高兴了。

齐景焕赶紧叫过添福,命他火速赶回乐亲王府取鸭子,好在八宝桂花鸭并不是什么稀罕菜色,王府膳房每日总要备几只的,要不然还得进宫去要,那可真就闹笑话了。

阿黑生闷气了,皇甫永宁都吃了瓜落,它趴在地上,只用肥嘟嘟的屁股对着皇甫永宁和齐景焕两人,摆明了使性子耍傲娇,等着皇甫永宁和齐景焕来哄它。可齐景焕这会儿哪有心思哄阿黑啊,他一门心思的想让皇甫永宁心甘情愿嫁给他呢。

“阿宁,我长的好不好看?”与皇甫永宁并肩坐在地上,齐景焕继续“色诱”皇甫永宁。

齐景焕之色天下无双,皇甫永宁自然是点头称是,齐景焕脸上流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绝美笑容。“阿宁,你看我的脾气好不好?”

“当然好啊!”说起来齐景焕对皇甫永宁不只是百依百顺,还事事为她着想,样样都周到齐全,皇甫永宁再没良心也说不出一个“不好”。

“阿宁,总有人想害我,要是没有你,我怕是活不了多久的。阿宁,我保证一辈子听你的话,你答应保护我一辈子好不好?”齐景焕歪头靠在皇甫永宁的肩头,抓着她的手,软软的撒娇问道。

“好啊…”其实保护齐景焕已经成了皇甫永宁不知不觉中的本能,听了齐景焕的话,她自是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那咱们说定了哦,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一天也不分开。”不等皇甫永宁回过味儿,齐景焕又飞快的说道。

“好啊…”不知不觉被“带进沟里”的皇甫永宁习惯的回答,说完,她才反应过来齐景焕说了什么,立刻侧头瞪着齐景焕,眼中有一抹愠意。

齐景焕立刻抓住皇甫永宁的手,双眼紧紧盯着她,眼中热切恳求让人无法不动心。

低叹一声,皇甫永宁低声道:“你何苦又诓我?我不已经应你了么。”

“阿宁,我没诓你,我是真心实意的,阿宁,我想你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齐景焕急切的说道。

沉默片刻,皇甫永宁突然笑了起来,那抹笑容再没有丝毫的勉强,仿佛一抹明媚的阳光照进齐景焕的心田,他知道皇甫永宁真的明白了他的心。

“阿…啊…”齐景焕正想再诉衷肠,不想背上被什么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他不由的惊呼出声反手一摸,一条毛绒绒的东西便被他抓在了手中。

皇甫永宁歪头一看,只见阿黑的尾巴被齐景焕攥在手里,阿黑正扭头委屈的望着他们两人。

“阿黑你…过来,咱们仨一起玩。”齐景焕怎么会不知道阿黑的委屈从何处而来,便向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块空儿给阿黑,阿黑这才别别扭扭的匍匐挪了过来,将左爪搭在皇甫永宁的身上,右爪顶着齐景焕并不很用力的往外推,惹的皇甫永宁和齐景焕都笑了起来。

算来齐景焕与皇甫永宁在宁虎园独处也有大半个时辰了,皇甫敬德再喜欢女婿,紧张女儿的婚事,心里也难免会有些不自在,他身为长辈,自然不可能自降身份,于是皇甫永安便被打发过来探探事态发展的如何。

“阿焕,阿宁,阿黑,你们仨倒是惬意的很哪,却叫爹和我一直担心着,怎么着,阿宁,你肯嫁给阿焕了么?”皇甫永安走到宁虎园后园,见自家妹妹和未来妹夫还有阿轩并排坐在草地上,俨然一家三口的样子,心中略感酸涩,不免酸不溜丢的问道。

“嗯…我答应了…”皇甫永宁故意长长的“嗯”了一声,直嗯的齐景焕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才慢慢的说出后半句话。

“咦,阿焕,可以啊!居然这么快就说服阿宁啦?阿宁,我还以为你…哦哦…”皇甫永安向齐景焕挑了挑眉,口中说出话却有些个惟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阿安!”齐景焕急切的大叫,皇甫永安要是敢破坏他和皇甫永宁的婚事,他…他还拿皇甫永安没辙,谁让他是大舅子呢。“阿安,我好不容易才求阿宁允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妹婿我吧…”齐景焕只能低低的放下身段,软声软语的恳求。

自皇甫敬德以下,他们这父子三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齐景焕这么一求,皇甫永安倒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笑嘻嘻在齐景焕身边坐下,取笑道:“阿焕,先叫声兄长我听。”

“好舅兄,好兄长,好大哥…”齐景焕也是个嘴甜的,立刻开口叫了起来,直叫的皇甫永安身子骨发酥,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皇甫永安,阿焕是我罩着的人,不许你欺负他!”皇甫永宁真是保护齐景焕已然成了习惯,就算自家哥哥“欺负”于他,那也是不行的,只见皇甫永宁捏着拳头警告皇甫永安,惹的皇甫永安一缩脖子,真不再打趣齐景焕了。

第二百二十六回公孙来访

尽管说笑玩闹的时光让人非常惬意,可是不论齐景焕或是皇甫一家,心里始终记挂着渤山郡倭人犯边之事,皇甫敬德与齐景焕商议之后,齐景焕立刻回王府传来飞虎卫队长白苍,命他即刻带人赶往渤山郡,秘密调查倭人犯边之事。

莫约半个月的光景,白苍就传回了消息。

倭人这两次进犯,攻击的都是望潮县,原本应该镇守在望潮县的镇东军,驻军营地早就无军镇守,这才导致倭人轻松涉海而来,直取沿海村庄。

而望潮县的县令为了今年的吏部考评,竟将倭人进犯的消息隐匿不报,为了确保不走露消息,望潮县县令竟然以疫病为由,将两个被倭人进犯的村子封锁起来,不许受害百姓出村。吴大有若非在第一时间写信给皇甫敬德,又通过兵驿发出,皇甫敬德是再也不可能收到那封报警之信的。

望潮县令封锁的严密,除了这两个被封锁起的小村之外,就连望潮县其他地方的人都不知道倭人进犯之事,更不要说是远离望潮县数百里之外的郡府所在地广平府了。这也是渤山郡守没有向兵部发塘报的原因所在。

拿着白苍的飞鸽传书,齐景焕立刻赶往定北侯府,一进门便道:“岳父大人,渤山郡有消息了,您看。”

皇甫敬德飞快的看完信,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沉默许久之后,皇甫敬德沉沉叹道:“韩将军一世心血尽毁,镇东军崩坏至此,倭人岂会不敢犯边。焕儿,想法子将此事报与皇上知道,但绝不可让皇上知道你派人调查之事。”

齐景焕点头道:“是,小婿明白,皇伯父知道小婿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准备大婚之事,其他事情小婿没心思过问。”

皇甫敬德点头淡笑,有个聪明又知进退懂分寸的女婿,让他深感欣慰。自来天家无父子,何况齐景焕只是侄子。若是昭明帝知道自己的侄子热衷于朝政之事,齐景焕就要大祸临头了。

打发了齐景焕,皇甫敬德心事沉沉,深深为镇东军担忧。

前任镇东军主帅韩德臣五年之前英年早逝,由副帅刘让接掌帅印。这刘让既无韩元帅治军之才,又不熟谙海战之道,他之所以当上镇东军副帅,完全是因为他腆着脸与当时还是刘贵妃的刘氏一脉硬联了宗,成了刘氏的族侄,不知向刘氏进献了多少金银珠宝。

刘氏不知在昭明帝耳边吹了多少枕头风,刘让才从一个小小的武举爬到镇东军副帅的高位,又在韩元帅病逝之后当上了镇东军主帅。这刘让没有治军之能,却极善钻营,当上镇东军元帅不过五年的时间,便在京中为自己织就一张严严实实的保护网,那怕是刘氏如今被打入冷宫,刘让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然安安稳稳的当他的镇东军主帅。

想到素日里从好友处听到关于镇东军的种种,皇甫敬德不禁忧心如焚,长此以往,镇东军非但不能镇边守疆,还会成为大陈之祸,可他身为定北军主帅,却无法插手镇东军之事,甚至为了避嫌,他连上折子提醒昭明帝都不可以,可是做为臣子,皇甫敬德又不能眼看着刘让蒙蔽圣听而无动于衷,真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爹,公孙奶奶和公孙叔叔来了…”皇甫敬德正在沉思之时,皇甫永宁跑进来回禀,皇甫敬德立刻起身出迎。

“敬德见过婶婶,婶婶有事只打发人来叫侄儿,何必亲自跑一趟。”皇甫敬德迎出门外与公孙老夫人见礼,扶着她的手亲热的笑道。

“老身这阵子事多,有日子没过来瞧你们了,今儿天好,就和胜儿过来走动走动。老身不来,你也不往我们家去了,可是真与我们生分了?”公孙老夫人笑着嗔怪。

皇甫敬德连道没有,将公孙老夫人和公孙胜迎到内堂说话。

“公孙奶奶,怎么没带元紫元娘过来?”皇甫永宁上前奉茶,笑着相问。

公孙老夫人见皇甫永宁走起路来还是一阵风似的英气十足,丝毫没有待嫁女儿的柔美妩媚,不由的皱起眉头,没奈何的叹了口气。她知道乐亲王齐景焕进宫求了太后,特意恩准皇甫永宁不必学如何做个女儿家,乐亲王说就喜欢这样的皇甫永宁,若是她改了样子,他还不喜欢了。太后也是宠孙无度,竟然也答应了。人家婆家人不嫌弃,她这个老太太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就算心里有担忧,也只能暗暗的压下去。

“唉,别提他们两个了。元紫如今天天长在演武场上,除了练功夫还是练功夫,谁劝也没用。元娘被她娘亲拘在身边,连老身也求不下情来…”公孙老夫人不无怨念的说道。

公孙胜无奈的苦笑一下,自从长子公孙元青与大公主成婚之后,他的夫人成了公主的婆婆皇后的亲家,这底气可是足的不行。如今她心里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给公孙元紫娶个好媳妇,另一件就是给公孙元娘找个好婆家,公孙元娘都快被她的娘亲给逼疯了。

“啊…唉…”皇甫永宁惊呼一声,复又叹了口气,她与公孙夫人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可也知道她是怎样的性情,对公孙夫人,皇甫永宁只有四个字,那便是敬而远之。

想到公孙夫人当初对皇甫永宁的嫌弃,皇甫敬德不由皱了皱眉,心中仍是不快,若非有公孙老夫人和公孙胜,皇甫敬德再不会让自家与公孙家有任何的往来。

公孙胜显然也还记得当初妻子对皇甫敬德父女的伤害,神色也有些黯然。若是没有他妻子从中做梗,皇甫永宁本该是他的儿媳妇,两家之间的关系该更亲近些的。

就在堂上气氛有些微尴尬之时,得到下人通报的皇甫永安走了进来。

“永安,你的腿全好啦?”公孙老夫人一见皇甫永安,便笑着相问。

皇甫永安上前见礼,笑着应道:“回公孙奶奶,我的腿全好啦,您看,走路一点影响都没有。”

“好了就好!嗯,真的没有丝毫影响!”公孙老夫人盯着皇甫永安的腿看了一会儿,才高兴的点头说道。

“公孙叔叔,元紫怎么没来?”皇甫永安没看到与自己很投脾气的公孙元紫,便问向公孙胜。

公孙胜笑道:“元紫在家里练功,说什么不练成无影腿绝不出门。”

听到公孙胜的话,皇甫永宁与皇甫永安相视一笑,除了他们兄妹,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发笑。

“原来是在家里练功啊,挺好的。公孙奶奶,您近日是不是犯了咳疾,夜里睡的也不太好?”到底是医家本性,见到任何人,皇甫永安便习惯性的评估一下对方的健康状况。他见公孙老夫人额头两颊泛红山根微青,便上前相问。

“咦,你这孩子真是神了,老身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啦?”公孙老夫人惊奇的问道。

公孙胜听了一惊,立刻站起来躬身问道:“母亲,您身体不舒服么,怎么不告诉儿子,儿子真是不孝!”

“也没什么大事,人老了觉少,咳上几声也是正常的,并没有很不舒服,快坐下吧。咱们今儿可不是过来求医的。”公孙老夫人笑着说道。

皇甫敬德忙说道:“婶婶不可大意,不如先让永安诊个脉开个方子?您身体要紧,其他的事都不急。”

公孙胜连声称是,皇甫永宁更是飞快的取来皇甫永安的虎皮斑纹沉香脉枕,这还是当日公孙胜送给皇甫永安的见面礼。

公孙老夫人拗不过众人的好意,便让皇甫永宁给自己诊脉,皇甫永安认真的听了脉,笑着说道:“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火有些重,还有些肺热,所以您晚上睡的不安稳,还时不时干咳。公孙奶奶,我也不给您开药方子,只写两道药膳,您一早一晚各喝一盅,吃上一个月就好啦。”

“如此最好,老身真不爱喝那些个苦汤汁子,永安真是体贴的好孩子!”公孙老夫人乐呵呵的夸奖起来。皇甫永安收了脉枕,自去一旁写药膳方子了。

“敬德啊,永宁的嫁妆可备齐了?”公孙老夫人看向皇甫敬德,笑着问道。

皇甫敬德忙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婶婶不用挂心。”

“哦,是么,一共多少抬?单子拿来老身瞧瞧。”公孙老夫人向皇甫敬德伸手要道。

皇甫敬德起身转进内室,没过多一会儿便拿着一份单子进了出来。公孙老夫人接过这份嫁妆单子,带上丫鬟送上的老花镜子,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越看,公孙老夫人的眉头皱的越紧,头也不住的摇着,摇的皇甫敬德心里发虚,连说话声音都不太有底气了。“婶婶,永宁的嫁妆不合适么?”

“老身就知道备嫁妾这种事交给你们男人来干就是不行!皇甫敬德,你可真行啊!你可就永宁这么一个闺女,就拿这些破东西打发她?”公孙老夫人看罢嫁妆单子,“啪”的一下子将单子拍在桌上,瞪着皇甫敬德生气的质问…

第二百二十七回嫁妆引发的乌龙

皇甫敬德被公孙老夫人责问的满面涨红,立刻起身离座躬身道:“敬德有思虑不周之处,请婶婶训示。”

皇甫永宁一见自家爹挨训了,立刻跳起来急急叫道:“公孙奶奶,爹给我的东西已经很多了,真不用再添什么。”

公孙老夫人瞪了皇甫永一眼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老实在一旁听着,日后嫁去王府,你少不得要当家理事,王府纵有长史管家,你这当家王妃也不能万事不通的。”

皇甫永宁瘪了瘪嘴,有心反驳几句,可又怕气着公孙老夫人,便也没敢再说什么,只得闷闷的站到一旁。

在旁边写药膳方子的皇甫永安听到众人之言,立刻放下笔疾走过来,对公孙老夫人躬身说道:“公孙奶奶,我们家没置办过嫁妆,也不知道应该准备什么,您看都缺些什么,孙儿这就去置办。”

公孙老夫人拍了拍嫁妆单子,缓了声气说道:“敬德,不是婶婶说你,你纵然没办过嫁妆,总也看过你娘你媳妇的嫁妆单子吧?你自己说,你办的这份嫁妆到底怎么样?除了金银之外还能有点别的么?”

皇甫敬德惭愧的说道:“婶婶教训的是,原本侄儿想将先母和琳琅的嫁妆给永宁的,可是有许多东西都不见了,他们以现银相抵,侄儿只能…”

“糊涂!”公孙老夫人斥道。“那些老物件没了,你不会拿银子去采买么?总不能让永宁出嫁之时,后面跟着几十箱金银,你也不怕让人笑话定北侯府没有底蕴!”

“这…婶婶说的是,侄儿这便派人去办。”皇甫敬德虽然心里觉得只陪嫁金银没什么不好的,在皇甫敬德看来,金银是最实在的,什么绫罗绸缎古董字画,全是饿不能充饥,寒不能暖身,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公孙老夫人叹了口气,无奈说道:“算了,你手上的人冲锋陷阵没问题,说到办嫁妆,唉,不提了!还是老身来办吧。”细细看了一回嫁妆单子,公孙老夫人在心里暗暗算了一回,忽然抬头对皇甫永宁说道:“永宁,先回宁虎园去。”

皇甫永宁心中不解,刚才还让她跟着学习,这会儿又要支开她了,真不知道这公孙奶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心中纳闷,却没有问出来,只听话的起身告退。横竖她爹她哥什么都不瞒着她,回头还是会告诉她的。

看着皇甫永宁的身影走远了,公孙老夫人才紧紧皱着眉头开口道:“敬德,我记得你娘和你夫人的嫁妆加起来莫约有百万之巨,就算给他们兄妹平分,永宁也该得个四五十万,如何这里算来才只有二十万两?永安和永宁一个手心一个手背,你可不能偏心眼儿,得一碗水端平才是。”

皇甫敬德忙道:“婶婶,不是侄儿偏心,当日收回了莫约八十万,已然用掉五十多万了,剩下的全用在永宁的婚事上了。侄儿就没给永安留什么。”

“什么,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用掉这么多?你…你呀…那永安怎么办?总不能不给他娶媳妇吧?”公孙老夫人震惊的指着皇甫敬德,猛的喘了好几口气,才算将话说完了。

公孙胜听了皇甫敬德的话也是相当震惊,瞪圆一双眼睛看向皇甫敬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公孙奶奶,我的事不急,我赚钱容易着呢,银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原本我和爹说,我给妹妹出个百十万两嫁妆,是爹不肯的。我们家就妹妹一个女儿,怎么也不能让她受委屈的。”皇甫永安急急说道。

“你爹做的对,他这个当爹的还在,哪有让你出嫁妆的道理。凭你有多少,那都是你自己的。”公孙老夫人毫不犹豫的开口,让皇甫永安没奈何的瘪了瘪嘴,不再说什么了。

“敬德,老身也不问你银子都花哪里去了,横竖也没别的去处。只一条,你心疼你的将士们,可也不能处处委屈永宁,你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这一双儿女,永宁出阁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你得分的清轻重。”公孙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皇甫敬德面色涨红,又不好说那四五十万两银子全由皇甫永宁做主分出去的,只能讷讷称是,心中愧意更浓。

公孙胜知道定北侯府的帐是由皇甫永宁管着的,抚恤退役将士之事也是由皇甫永宁操持的,便对母亲笑着解释道:“娘,永宁比敬德兄更心疼那些伤残将士们,只怕这几十万两银子全由永宁手里发出去的,您就别怪敬德兄了。儿子也是从过军的人,知道军人将袍泽之情看的比什么都重,那些人都是跟着敬德兄和永宁征战沙场的,情谊自不比一般。”

公孙老夫人横了儿子一眼,沉声道:“这我能不知道?算了,不说这个了,这府里啊,没个女主人就是不行,你啊,就是不听劝!看看,这办得叫什么事!”用手指着皇甫敬德,公孙老夫人咬着牙,语气着实无可奈何。

皇甫敬德只能低着头不说话,任公孙老夫人数落,为着不肯继弦之事,公孙老夫人说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反正皇甫敬德心里有准主意,被自己尊重的长辈数落几回也不算什么,只低头听着就行了。

看到皇甫敬德又摆出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公孙老夫人也是没辙了。只虚点了几下,不再提这事,转而告诉皇甫敬德到底应该怎么给皇甫永宁准备嫁妆。

话分两头,皇甫永宁回到宁虎园,阿黑兴冲冲的扑过来要同她玩耍,可皇甫永宁却没什么兴致,只随意的往草地上一坐,靠在阿黑身上,无精打采的说道:“阿黑,好烦啊…我就说要是我娶媳妇儿就好了,根本不用烦什么嫁妆的事,现在…哼,爹都将家里的银钱全给我了,公孙奶奶还说他办的不好,真是烦死了…”

阿黑再聪明也只是头老虎,哪里能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它只是本能知道自家兄弟心情不爽,只张开四爪抱住皇甫永宁,就象虎妈刚死的那两年,皇甫永宁每夜都抱着它那样。

“阿黑,京城好没意思,我想回北疆了,就算爹和哥都在这里,可我还是觉得这里不是家。”皇甫永宁将脸埋在阿黑胸前柔软浓密的绒毛里,闷闷的说道。

“想回北疆”这句话,阿黑分明是听懂了,只见那双小灯笼似的虎眼陡然闪亮,阿黑忽的拱着皇甫永宁站起来,用硕大的脑袋顶着皇甫永宁,将她往外推,大有立刻离家出走回北疆的意思。

皇甫永宁真是与阿黑心意相通,立刻明白了阿黑的意思,她的眼睛也嚯的一亮,可是很快又暗淡下来。“阿黑,爹和哥还在这里…”皇甫永宁无奈的说道。

阿黑又听明白了,它用脑袋一顶,将皇甫永宁顶到自己的背上,然后如疾风一般飞奔,眨眼间就到了玉澄轩的上房。

公孙老夫人母子和皇甫敬德父子眼睁睁看着阿黑背着皇甫永宁冲进来,直冲到皇甫敬德面前一个急转身,头向左扭叼着皇甫敬德的腰带向右后方一甩,虎尾向右一卷缠住皇甫永安的腰向左前方一甩,只是眨眼工夫,皇甫敬德一家三口便稳稳的落在阿黑的背上,阿黑后腿一蹬,四脚撒开便往大门方向窜去…

“阿黑,你要干什么?”皇甫敬德大喝一声,公孙老夫人母子只听到一个尾音,已然看不见那一家四口的身影了。公孙胜赶紧拔足飞奔追了出去。

“阿…黑…”阿黑刚蹿到二门,正遇上迈步走来的齐景焕,阿黑显然是将齐景焕也当成自家人了,只见它飞快伸出前爪将齐景焕抓起来往背上一扔,正扔到皇甫敬德的怀中,吓的齐景焕叫声都变了调。

“阿黑,停下!”皇甫敬德见女婿被阿黑抛过来,赶紧用双手接稳,然后用双腿夹紧阿黑,令它立刻停下来。

阿黑还没断奶就跟着皇甫敬德,自然是无比听话,哪怕心中不乐意,阿黑还是停了下来,皇甫敬德等人纷纷下虎,齐景焕还没从受惊听缓过神来,只不住拍着胸口,嗔怪道:“阿黑,你又闹什么啊!吓死我了!”

阿黑歪着脑袋看着众人,忽然用长长的虎尾将他们一圈,然后伸出右前爪,坚定的指向北疆的方向。

到底是亲自养大的老虎,皇甫敬德立刻明白了阿黑的意思,他抚着阿黑的脑袋问道:“阿黑,你想我们一家人一起回北疆?”

阿黑猛的点头,然后用头顶着皇甫敬德往外走,尾巴还不忘缠着皇甫永宁皇甫永安和齐景焕。

皇甫敬德真是又好笑又心酸,他转身抱住阿黑的头,亲呢的揉了揉,缓声道:“就算是要回北疆,也不能就这样走的。阿黑乖,咱们先回去。”

“回北疆?”齐景焕惊叫一声,调儿都变了,他紧紧抓住皇甫永宁,慌乱的叫道:“阿宁,你不要我了…”

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宁以及刚刚赶过来的公孙胜一听齐景焕那婉如弃妇一般的惊叫,脸都黑了。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没,我没不要你!”皇甫永宁别扭的说着,其实就在刚刚那一刻,她的确是想抛下燕京城的一切回北疆去的,一时激动之下,她还真没想起齐景焕。

“你骗我!”齐景焕如今已然相当了解皇甫永宁了,听到她的语气透着心虚,齐景焕心里一阵酸涩,不由自主的红了眼圈儿,看上去泫然欲泣的好不让人心疼。

“没…我没呢…你看,连阿黑都当你是一家人,他连公孙叔叔都不带,你是一定要带上的。”皇甫永宁最见不得齐景焕那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儿,想也不想就放低声音哄了起来。

刚刚赶到公孙胜真是哭笑不得,又不好说什么,着实有些尴尬。皇甫敬德也没想到自家女儿会这么哄女婿,也是哭笑不得,只有皇甫永安憋着笑调侃道:“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说妹夫,咱进屋再委屈,成不?”

齐景焕如白玉般的面庞如同着了火一般赤红火烫,一向聪明伶俐的大脑也转不动了,只本能的点头应着,皇甫永安嘿嘿一笑,一后拽着妹妹,一手推着齐景焕往里走。

皇甫敬德冲着公孙胜尴尬无奈的笑笑,言道:“公孙贤弟,你看我们家这闹的…”

公孙胜笑道:“皇甫兄,你家人人都是一片赤子之心,多难得啊,做兄弟的真是羡慕的紧,你就别显摆了,走走,咱们回去说,我娘还不知道阿黑怎么了,惦记的紧呢。”

说着,一行人很快回到玉澄轩,皇甫永安已经飞快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回,公孙老夫人惊讶极了,抚弄着阿黑的大脑袋,心酸的说道:“难为我们好阿黑了,可怜你这山中霸王,生生被拘在这小小京城之中,真是比人都有情有义!”

一向伶牙俐齿的齐景焕却是沉默了,低着头好半晌没有说话,皇甫永安不着痕迹的暗暗打量于他,心中不由有些焦虑,到目前为止,齐景焕是他唯一认可的妹婿人选,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