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一指刚刚写好的密旨,揶揄道:“还用你说,密旨朕已经拟好了,你若不来打岔,这会已经发出去了。”

齐景焕眼前一亮,立刻叫道:“皇伯父,不用麻烦别人的,你开恩,让侄儿跑一趟吧,侄儿想亲自去接媳妇儿回家。”

昭明帝笑骂道:“瞧你那点子出息,真恨不得拴你媳妇腰带上啊!”

齐景焕跑到昭明帝身边,讨好的求道:“皇伯父,您就答应侄儿吧…侄儿求您了…侄儿和阿宁分开已经三十七天了…”

“你啊…让朕说你什么好!我们皇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号情种…你个小东西!算了,就让你去宣旨吧,朕封你岳父为一等保国公,定北军参战诸将各有封赏,回头让禀笔太监一一拟好,你也回府去准备准备,明日便动身前往渤山接媳妇吧!”昭明帝笑着说道。

齐景焕大喜,立刻跪下谢恩,昭明帝打发他去看太后,自己则回了御书房,他不只要加封定北军诸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渤山郡的所有官员都被杀了,他得着吏部立刻拟定出派往渤山的官员名单,尽快重建渤山的官员体系,只有这样,皇甫敬德才能率定北军尽早归来。

乐亲王府中,太妃听说定北军大胜,儿子还可以亲自前往渤山传旨,一向很沉静的她忽然稳不住了,只抓着儿子说道:“焕儿,母妃跟你一起去接宁儿和阿黑,好不好?”不知怎么的,乐亲王太妃突然有种强烈的,与儿子一起去渤山的念头。

齐景焕为难道:“母妃,这不好吧,儿子是要赶路的,而且…”

“赶路怕什么,难道你赶得,母妃就赶不得么?再者,宁儿和阿黑不在府中,你又要去传旨,偌大王府中只留母妃一个人,这绝对不行…焕儿,若是宁儿没嫁过来,母妃没过上一家子亲亲密密的热闹日子,母妃也不奢求什么,可是你们给了母妃这样的日子,又突然撇下母妃,这让母妃心里…呜呜…”乐亲王太妃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只见她双手捂着脸,哭了…这简直看呆了齐景焕! 他母妃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性情了?

“母妃您别哭,儿子答应您还不成么?”齐景焕一见母妃哭,立时急了,赶紧应承下来。

“真的,你没骗母妃?”乐亲王太妃带着哭腔问道。

齐景焕真是被他母妃急出一身的汗,赶紧保证道:“母妃,儿子从来不骗人,更加不会骗自己的生身母亲。儿子带你一起去渤山。”

“好,说话算数,不许反悔!”乐亲王太妃立刻放下双手,只见她的脸干干净净的,连一丝丝泪痕都没有,齐景焕看了,哪里能不知道自己被母妃骗了。

“母妃,您…您怎么可以骗儿子!”齐景焕气愤的指责。

“呵呵,我跟阿黑学的呀,阿黑总爱用这招骗点心吃,我每回就算是心里明白 ,可还是会上当,果然是挺好使的!”乐亲王太妃的回答直让齐景焕想撞墙,他母妃学什么不好,偏学阿黑那个二货,谁能还他原来那个端庄清静的母妃啊…

次日一早,齐景焕先去宫中领了一明一暗两道圣旨,又将他母妃藏进车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燕京城,直往渤山而去。

因为乐亲王太妃算是偷偷出京,所以并不可以张扬,而且还得做好遮掩。不只是对外,就连在乐亲王府内,都只说太妃去白云庵还愿。为了将假戏做真,齐景焕还他母妃身边的两个一等丫鬟春草春柳派去白云庵,等他们一行从渤山回来才接两个丫鬟回府。

至于乐亲王太妃身边,并没有带丫鬟,只带了两个管事嬷嬷。如此一来,素日里在太妃身边最有脸面的一等大丫鬟春莹,便被留在了王府之中。不知道太妃去向的春莹百抓挠心,着实急的不行。她有心出府一趟,不想还未到二门就被拦了下来,原来齐景焕走之前下了令,在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王府内院之人一律不许出府,违者打死勿论。

齐景焕一行出京,急急赶了一天的路,天已经黑透了,一行人才赶距离京城百多里以外的平康驿。驿丞一见来了贵人,赶紧跟前跑后的张罗,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齐景焕一行才算安顿下来。

次日黎明时分,一辆外表很不打眼的马车从平康驿中驶出,赶车的是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车中坐着的,正是乐亲王太妃和齐景焕母子二人。

原来昨日在路上,这母子二人便商议好了,让大队人马在后面正常赶路,而他们母子二人则带了圣旨,轻车简丛的先行一步,尽快赶往渤山,这两人一个想儿媳妇和阿黑,一个想媳妇了。

齐景焕母子二人都换了寻常的细棉布衣裳,齐景焕还贴上了从前与皇甫永宁淘气时带过的面具,赶车的白苍更是一身粗布,和车马行里的车把式没有一丝不同,这主仆三人在前头赶路,十名飞虎卫远远跟着暗中保护,一路上太平的很,不过十来日时间,他们已经赶到了渤山。

全歼倭贼之后,定北军开进渤山郡,皇甫敬德暂掌郡守之权,安抚百姓,抚恤孤寡,修整被倭贼焚毁的官衙商铺民居,更重要的是,在沿海重设驻军以固海防,再不能出现倭贼从海上攻入渤山之事。

齐景焕来到渤山之时,看见的全是身着短打扮的壮年男子,热火朝天的重建渤山。

齐景焕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岳父的所在,赶紧叫着“爹…”跑了过去。

“焕儿…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与手下将士一样,卷着裤管挽起袖子的皇甫敬德忽然听到女婿的声音,立刻抬头寻找,见穿着一身细棉布衣裳,做百姓打扮的女婿飞奔过来,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摞下手中的活计,赶上前问道。

“爹,什么事都没出…”齐景焕一见他岳父面色凝重,便知道他岳父想左了,赶紧解释。

“嗯,那你为何这般打扮?”皇甫敬德皱眉问道。

齐景焕笑着说道:“这不是为了赶路方便么?爹,您现在下榻何处,我们回去说话?”

“哦,好好,等我洗个手。”皇甫敬德招呼一声,有人拎着一桶清水送来,皇甫敬德胡乱洗了手,带着女婿往郡守府而去,白苍则赶着马车紧随其后。

“爹,我母妃也来了,就在马车里,回头您让阿宁先把母妃接进去,这一路赶的急,母妃着实累的不轻,让阿安给她瞧瞧。”齐景焕贴着岳父的耳朵低声说道。

“什么…哦,知道了。”皇甫敬德吓了好大一跳,乐亲王太妃竟然在身后那辆简朴的不能再简朴马车之中,这娘俩儿一个比一个会吓人,这是要干啥呢!

刚到郡守府,齐景焕就看见大舅兄皇甫永安从里面走出来,他立刻上前叫道:“阿安…”

皇甫永安听到妹夫的声音,也是先吃一惊,继而跑上前亲热的厮见。皇甫敬德低声道:“永安,你姻伯母在车中,快将她接到内院去。”

皇甫永安一愣,马上点头应是,来到车前行礼说话,很快便将乐亲王太妃迎到了郡守府的后院。

“安儿?宁儿呢,她…是不是出事了?”乐亲王太妃见自己已经下了车都没见皇甫永宁来接,整个人都不好了,声音颤抖的厉害。

“没没,姻伯母放心,阿宁没事,她就是吐的利害,什么味儿都闻不得…”皇甫永安赶紧说道。

“什么,吐的利害?宁儿吃坏了…不对,安儿,宁儿是不是有喜了?”乐亲王太妃说了半句话,才猛的反应过来,也不顾男女有别,只一把抓住皇甫永安,热切的问道。

“对对,阿宁是有身孕了。”皇甫永安拼命点头,扶着乐亲王太妃往里走,乐亲王太妃心里着急,脚步都有些踉跄。

“宁儿…宁儿…”乐亲王太妃一路高喊,好在这郡守府的内院并不深,不到盏茶时间,乐亲王太妃已经来到了皇甫永宁的房中。

“宁儿,天可怜见的,好孩子,你怎么瘦成这样,我的儿啊,你受苦了…”乐亲王太妃一见到靠着软枕半卧着的儿媳妇,眼泪刷的涌了出来。

一向无比健康的皇甫永宁,此时已经瘦脱了形,小脸儿没有巴掌大,原本不小的眼睛此时显的越发大了,仿佛一张脸上就那一双眼睛似的,她的面色极苍白,白的几近透明,薄薄皮肤下青青的血管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呕…”皇甫永宁刚要开口说话,胸腹间又是一阵翻涌,立刻抱着水盂干呕起来。

“怎么会这样…”乐亲王太妃赶紧上前帮儿媳妇轻轻拍背顺气,心疼的眼泪直往下掉。

“母妃,我没事儿…”皇甫永宁干呕了一会,无力的说道。

“宁儿,你别说话,好好歇着,安儿,听说你是学医的,宁儿这是怎么了,她这是有多少时间的身孕?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现在能吃些什么?”乐亲王太妃连珠炮般的发问。

“姻伯母,阿宁怀了四个月的身孕,自从我们得胜的第二日,她突然开始孕吐,任何有味道的东西都吃不下去,每日只能喝些去了味的米油。”皇甫永安飞快的说道。

“四个月的身孕,不可能,看阿宁这肚子,少说也得五个多月,怎么只能喝米油的,阿宁素日里胃口极好的,只喝米油怎么够…”乐亲王太妃皱眉说道。

皇甫永安忙又说道:“姻伯母,阿宁腹中怀的是双胎,肚子自然比一般孕妇大些,她这阵子又瘦的厉害。”

“双胎…我的宁儿啊,真是辛苦你了…”乐亲王太妃听说是双胎,先是一喜,再看看儿媳妇那憔悴的模样儿,又心疼的哭了起来。

说话间,皇甫敬德也陪着女婿走了进来,齐景焕已经从岳父口中得知他媳妇已经有喜了,心中正百感交集,待看到皇甫永宁那消瘦憔悴的样子,齐景焕心中便只剩下心疼,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床前,紧紧抓着皇甫永宁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巴嗒巴嗒的掉眼泪。惹得皇甫永宁不得不软语安慰于他。

哭了一会儿,齐景焕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他紧紧抓着皇甫永宁的手,带着哭意问道:“阿宁,你想不想吃香蜜莲子羹?我给你做…”

皇甫永宁第一次到乐亲王府,吃过一道香蜜莲子羹,她非常欢喜,齐景焕便偷偷学了做法,这是他唯一会做的点心,只能拿出来一问。

皇甫永宁摇了摇头道:“甜津津的,腻!”

乐亲王太妃忙问道:“那想不想喝酸笋汤?”她怀齐景焕的时候,就很喜欢喝酸笋汤。

“听着象是挺好喝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喝下去。”皇甫永宁近日来吐个不停,已经对一切饮食没有信心了。

“唉呀,早知道让他们也紧着赶路了,我们带了好些东西,可都在大车上。”乐亲王太妃懊悔的叹道。

齐景焕赶紧说道:“母妃别急,横竖两三天后他们就到了。岳父,如今城中可能买到食材?”

皇甫敬德道:“商铺还没开起来,食材倒不是问题,只不过这里靠海,多为海产,永宁现在完全不能吃不下任何海味。”

“亲家,不若让人去城中大户人家采办些补品,我们加倍付钱就是了,万万不能委屈了宁儿。再者,还要寻两个干净的,会照顾孕妇的婆子。”乐亲王太妃心中有了主意,立刻开口建议。

“这个…我们却没想到。”定北军军纪第一条便是对百姓秋毫不犯,所以他从来往这上面想,女儿吃不下东西,他想的也只是用大米熬出浓浓的米油,却没想过去城中富户买些补品,更没想过寻两个有产育经验的妇人来照顾女儿。

说起来,皇甫敬德还是太依赖神医儿子了,他总觉得儿子是神医,照顾有孕的女儿自然是小菜一碟,他却没有想到,他儿子再是神医,可也没有一点儿产育经验,而孕妇又不是病人,这照顾起来,怕是会力有不及的。

转眼三天过去,乐亲王太妃并没有等到打着颁旨钦差仪仗的车马,等来的只是一名身负重伤的飞虎卫。

“王爷…”那名飞虎卫一见到自家王爷,赶紧想从担架上起来,齐景焕快步上前按住他,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如何受的重伤?”

那名飞虎卫忙说道:“回王爷,您走后第三日黄昏时分,小人一行到了黑风口,忽然有数百贼人向我们杀来,那伙贼人出手极狠,看上去不象是劫财,是专门来杀人的。三位哥哥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让小的前来给王爷报信,其他人全都…全都战死了…”

齐景焕面色一沉,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这听上去象是专门为刺杀他而设的局,到底是何人所为?他若不是思妻心切提前赶路,只怕此时已是刀下冤鬼。

皇甫敬德听了这话,双眉也紧紧皱了起来,沉默片刻,皇甫敬德沉声问道:“焕儿,最近京城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异动?”

齐景焕摇摇头道:“自爹您出征以来,京城中只以平倭为重,并没有什么异动。”

“并无异动,可这样的手笔,却象是政敌买凶杀人…”皇甫敬德沉吟道。

“元帅,诸葛先生来了…”外面传来一声通报,皇甫敬德惊喜的叫道:“快请…”说罢便带着齐景焕迎了出去。

“元帅,别来无恙…”一声宏亮的大笑传来,齐景焕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无处不圆的胖子手中摇着一柄羽扇,笑呵呵的囔道。

“诸葛兄,你当日说走就走,连句话都不留,倒叫为兄好难找啊…”皇甫敬德笑着迎上前,抓住那圆胖子的手大笑囔道。

原来这人便是曾经的定北军军师,诸葛月半先生,皇甫敬德回京之后,他便离开了定北军,说是要到各处游赏,也没留个联系方式,皇甫敬德才会有此一说。

“元帅,您看,我这不是回来了。这位想来就是咱们定北军的新姑爷吧?乐王爷好!草民有礼了。”诸葛月半望向齐景焕,笑咪咪的问道。

“小王正是齐景焕,常听阿宁提起先生,先生免礼,千万不要见外了。”齐景焕笑着回道。

“诸葛兄,你这是听说了倭贼之事,特意赶回来的?”皇甫敬德将诸葛月半让到厅中坐下,笑着问道。

诸葛月半点头又摇头,笑着解释,“是也不是,原本我是想来赶来相助元帅的,半道就听说元帅大显神威,已然灭尽倭贼。我本想躲个懒的,不想又遇上一事,却不得不跑这一趟了。”

皇甫敬德奇道:“诸葛兄遇到何事?”

“日前我打黑风山下经过,见有山贼劫杀钦差仪仗,我见是乐亲王府的云牌,便留下暗中查看。”诸葛月半谈起正色,脸上便不再有那笑咪咪的表情,看上去严肃了许多。

“什么,诸葛先生,您刚好遇见此事?”皇甫敬德和齐景焕同时惊呼出声。

诸葛月半点点头道:“也不是刚好遇上,我遇上之时,贼人已经杀完人,正在撤退,我便于暗中尾随探查。元帅,我发现那些山贼并不是真正的山贼,而是齐郡王府亲兵假扮的。”

“什么,齐郡王府,诸葛先生,你确定没有看错?”齐景焕惊呼。

京城中,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已经在宫外开府了,齐郡王正是一出宫就养了一大班小戏,整日里异装勾脸,与戏子们厮混的三皇子齐景烨。

“不会错,王爷请看。”诸葛月半手一翻,亮出一枚簇新的铜腰牌,腰牌上赫然阴刻着“齐郡王府何五”的字样。齐景焕知道这是内府统一给齐郡王府亲兵制作的腰牌,当日他在内府里还看到过样品。

“齐郡王?焕儿,你与他结过仇么?他怎么敢劫杀你?”皇甫敬德沉声问道。

齐景焕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我并不曾与齐郡王结过仇,其实我没和任何一位皇子结过仇,倒是小时候六皇子将我推到御池之中,当时皇伯父罚了他,六皇子是个素来爱记仇的,要非说结仇,也只有他了。”

“六皇子?齐郡王的同母弟弟…”诸葛月半用他圆鼓鼓的手指头敲着身边的高几桌面,沉思起来。

皇甫敬德烦躁的叹了口气,这外贼刚平,内里又要生乱,到何时才能有真正的太平安宁。

齐景焕拿着那方簇新铜腰牌,眉头紧锁,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落水之事,当时,他差一点儿就救不过来了,而推他落水的凶手六皇子,却只是被他的皇伯父打了一顿板子,如今他再次被害,他的皇伯父应该还是不会铁面无私的为他做主,只怕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毕竟那是他皇伯父的亲生骨肉。

狠狠攥紧那方腰牌,齐景焕做了一个决定,不将刺客出自齐郡王府之事告诉他的皇伯父,他如今已经成人,自己的仇,就要自己去报。

“多谢诸葛先生。”齐景焕向诸葛月半深施一礼。诸葛月半赶紧跳起来回避。他哪能大喇喇的坐着受一府亲王的礼。

“焕儿,可是有了决定?”皇甫敬德问道。

齐景焕点点头,很平静的说道:“爹,我不打算向皇伯父禀报已经知道刺客是齐郡王府亲兵之事,只向他禀报被人劫杀,其他的,让皇伯父自己去查,至于这刺杀之仇,小婿打算自己报。”

皇甫敬德点点头,赞许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一旁的诸葛月半亦挑起大拇指赞道:“元帅,您这女婿,了不得!”

说罢了正事,诸葛月半笑着问道:“怎么还不见永宁出来?”

皇甫敬德叹了口气,苦恼的说道:“永宁这孩子有了身孕,如今正害喜,都下不了床了,真是愁煞人!”

“哦,永宁有宝宝了,元帅,王爷,不知道草民可否有幸将来为小王爷开蒙?”诸葛月半欢喜的问道。

“那自是求之不得。”深知诸葛月半是当世奇材,专门请都请不来,皇甫敬德和齐景焕哪里还会往外推辞,自是满口应承。

因为报吓着乐亲王太妃,皇甫敬德和齐景焕便没有告诉她真相,只说路坏了,钦差仪仗一时过不来,好在圣旨是齐景焕随身携带的,因此颁旨什么的,完全不受影响。只不过皇甫永宁如今害喜的厉害,一时也不便动身,齐景焕干脆往京城送了一封密信,信中将自己提前赶到渤山,亲兵仪仗被杀,皇甫永宁害喜之事全都说了,请求昭明帝准许他等到皇甫永宁身体好些,随大军一起回京。

昭明帝自是无有不准的,又专门跑了一趟永福宫,向太后报喜,说是皇甫永宁已经怀了双胎,等胎相稳了就动身回京。太后大喜,自然要以皇甫永宁的身体为重,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自永福宫出来后,昭明帝传来了如今已经颇有规模的中厂大铛头曾泰和,令他立刻密查钦差仪卫被劫杀之事。曾泰和领命赶往黑风山,暗中查探不提。

曾泰和走后,昭明帝脸上没了喜色,他枯坐于龙椅之上,沉默了许久。这半年来,京城之中表面是很太平,可内里却风云暗涌,手中有了中厂的昭明帝已经知道了许多阴私之事。他几乎能断定,派人暗杀他侄子的,不是他的大皇子就是三皇子。昭明帝暗暗问自己,若真查实是他的儿子要杀他的侄子,他到底该怎么办?

第二百四十五四回龙凤呈祥

皇甫永宁这一养,便在渤山郡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算养好了身子,她不再呕吐了,也能吃的进东西,身上好歹有了点肉,只是那点肉与她那大的吓人的肚子相比,实在是不够看的。

明明只是还不足六个月的身孕,可皇甫永宁的肚子却大的象是马上就是临盆似的。若非有皇甫永安这个神医再三做保,齐景焕几乎要怀疑他媳妇儿肚子里有三四个宝宝了。

到了七月中旬,昭明帝派往渤山的各级官员全都到齐了,皇甫敬德悉数交接了政务,也该率定北军回京了。皇甫永宁的身体也好多了,众人一番合计,便定于七月十八动身起程,估计中秋节之前能回到京城。

因为是与大军一起行动的,所以这趟回京之路特别的安全,别说是遇刺,就连个偷鸡摸狗的小毛贼都没遇上。一路无惊无险,众人平平安安的回到了燕京城。

白苍带着飞虎卫,先行护送太妃和王妃回王府,而齐景焕则要和岳父一起进宫面圣交旨。毕竟这一耽误,就耽误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也的确拖的太久了。

昭明帝特意在太后的永福宫中接见皇甫敬德和齐景焕二人,太后一见心爱的孙子回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一把将孙子搂入怀中,心肝儿肉的叫了一通。

齐景焕在太后面前素来乖巧,只笑咪咪的由着太后搓揉自己,口中还说着哄太后开心的话,完全不象个已经成亲,马上就要当爹的大人。

昭明帝看着出落的越发象亡弟的侄儿,再想想自己那个糟心儿子做的糟心事情,心中愧意更甚,只大手笔的赏赐侄儿,数不尽的稀世奇珍如流水般的被送往乐亲王府,太后只道儿子看重孙子,却不知道她的儿子是想换个法子补偿。

昭明帝听说皇甫永宁怀的是双胎,立刻开口承诺道:“焕儿,若你媳妇生下两个男孩儿,长子袭王爵,次子朕亦封之为郡子,若是一子一女,长子袭你的亲王爵,长女则袭其母的靖安宁国公主爵位,若是两女,则同封为公主。”

“皇伯父,这万万使不得,小人儿家于国无有寸功,怎能受如此封赏!”齐景焕立刻跪下辞谢。

太后轻轻点头,这样的封赏的确是有些过了,已经高到了无封可封,将来新君继位,可就坐蜡了,而且还会引起新君的忌惮。太后这是不知道她的孙儿在鬼门关外溜了一圈,若是知道了,怕是…也会为难的紧,对于这样隆重的封赏,应该就不会有异议了。

昭明帝笑着说道:“有什么使不得的,朕视焕儿你如亲子一般,何况你媳妇怀的可是我们皇家的嫡出子孙,是你们这一辈头一个,朕是金口玉言,岂可出尔反尔,就这么说定了,焕儿,你再要推辞,朕就生气了。”

齐景焕无奈的接了旨意,心中极不是个滋味。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他的皇伯父在变相的为黑风山劫杀之事补偿于他。这也说明他的皇伯父已然知道是谁派的杀手。想到这里,齐景焕心中一片冰凉。

见父皇如此重赏齐景焕,自大皇子以下,除了五皇子之外,人人心中又惊又怒。五皇子是真心为堂兄齐景焕高兴,笑着向他拱手道贺。

大皇子面色就难看多了。他膝下有一个女儿,是侧妃所出,素日里大皇子是极看重这个孩子的,不想在他父皇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竟然说齐景焕的孩子才是孙辈的头一个,这让大皇子怎么能不恨!

就连素日里隐形人似的四皇子,听了他父皇的话,心里也觉得极不是个滋味,饶是他素日里再怎么低调,这会儿也忍不住多看了齐景焕几眼,眼神中透着藏不住的嫉妒。

三皇子心里发虚,虽然是不他下的令,可是刺杀齐景焕之事他是尽知情的,而且刺客还是他府上的养的亲兵,所以此时他顾不上去忌妒齐景焕,只反复想着,灭口之事是否做的干净彻底无迹可寻。齐景焕是不是一无所知。

在诸多皇子之中,六皇子大概算是心理素质最好的一个,他明明派人刺杀齐景焕的元凶,脸上却一点儿都没显露出来,还一脸愤愤的骄横表情,甚至还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父皇真是偏心,我们兄弟们加起来,都没有堂兄在您心中有地位。和堂兄一比,我们都象是在路边捡回来的。”

“炜儿,胡说什么!”昭明帝斥责一声,可在场之人都能听出,这声斥责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怒意,事实上,就算是刘氏失势,六皇子因为长的最象昭明帝,依然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没有之一。

“父皇,儿子哪有胡说,您明明就是偏心,堂兄要娶媳妇,您就立刻下旨,如今他都要有儿子了,可我们兄弟几个,除了大皇兄之外,其他人还都单着,三哥四哥开了府,府上连个主事之人都没有,哪里还能给您生出孙子?您说您偏不偏心?”六皇子不愿让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齐景焕的身上,便一梗脖子,与他父皇歪缠起来。

“胡闹!”昭明帝这回真沉了脸,又斥责一声。

太后听了六皇子之言,却是赞同的点头说道:“老六说的也没错,皇帝,老三老四的确该娶亲了,老五老六也该议起来。”

昭明帝赶紧躬身应是,言道:“母后,朕心里清楚,也有了人选,赶明儿就请您过目。”就算昭明帝此时是随口应付,太后也不能继续揪着此事不放,只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皇甫敬德冷眼看着皇子龙孙勾心斗角,心中越发觉得烦闷,他只想尽快向昭明帝禀报完,也好去看女儿。自从听儿子说,怀双胎的人极易早产,皇甫敬德的一颗心就再没放到别处,每日里都要跑上七八趟去看女儿,生怕哪一天他少跑了一趟,就不能见证他外孙子出世了。

昭明帝倒是没叫皇甫敬德等太长的时间,收了他的奏折,又狠狠的夸奖勉励一番,重重赏赐一回,便放皇甫敬德出宫了。而齐景焕则被太后留下,要细细问这三个月的经历。

皇甫敬德回到府中,见自家的定北侯府大门上已经挂上了敕造一等保国公府的黑漆泥金大匾,公孙胜带着一干家丁在大门迎接。

“贤弟,亲家公,你怎么在此?”皇甫敬德惊喜的问道。

公孙胜迎上前笑道:“皇甫兄,亲家老爷,愚弟专来迎你啊!家母也在里面。”

兄弟二人相视,哈哈大笑,把臂同进走进一等保国公府。

“万岁封你为一等保国公,因知道你我两家的关系,便着家母与愚弟为你修缮府第,如今已经全修好了,只差你这位国公爷入住啦…”公孙胜笑着说道。

“哦,是这样,有劳婶婶和贤弟了,回头必要好好敬你们几杯。”皇甫敬德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对了亲家公,愚弟抢了先,如今已经抱上大胖孙子啦!”满脸显摆之色的公孙胜得意的囔道。

“不就比我早了几日,贤弟,公主生了一个男孩儿?”皇甫敬德刻意重重咬着“一个”两字,让公孙胜一时不明就里。

“是啊,大公主半月之前生下一个男孩儿。”公孙胜应道。

皇甫敬德得意一笑,骄傲的说道:“永宁也有身孕了,她怀了双胎,再有三个月,为兄便有一对外孙儿可以亲香!”

“啥?永宁有喜了,还有三个月就要生?皇甫敬德,你可真够狠心的,永宁都有喜了,你还带她去打仗,你真是…永宁再有本事,有孕在身也是极辛苦的,你怎么能…算了,我不和你说,只告诉母亲去,让母亲管你!”公孙胜先是一惊,继而欢喜,然后生气,就差指着皇甫敬德鼻子臭骂一通了。

皇甫敬德知道公孙胜是心疼自家女儿,自然不会恼,只笑着应道:“正该去向婶婶问安。”

公孙老夫人在府中的正堂,真武堂等候皇甫敬德。一听丫鬟禀报,说是国公爷进了府门,公孙老夫人立刻带人迎了出去,还未到过马厅,便见到了把臂言欢走来的皇甫敬德和公孙胜。

“婶婶,侄儿拜见婶婶。”一见老夫人迎出来,皇甫敬德跑上前纳头便拜,这公孙老夫人于他而言,和亲娘没有任何区别。

“敬德,快快起来…”公孙老夫喜的双目泛泪,赶紧扶住皇甫敬德,不叫他跪下去。

“母亲,皇甫兄归来是一大喜事,可还有一桩更大喜事要告诉您呢!”公孙胜真是生怕“告状”告晚了,立刻开口叫道。

“哦,还有什么比敬德得胜还朝更大的喜事?”公孙老夫人惊讶的问道。

皇甫敬德一边扶着公孙老夫人往里走,一边笑着说道:“婶婶,永宁有喜了,怀了双胎,大约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

“什么,宁丫头有喜了?你个缺心眼儿的家伙…永宁怀着身孕,你还敢让她上战场…真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爹…”公孙老夫人的反应和她儿子差不多,都是先惊后喜继而发怒,老夫人怒火表现的更直接,她一把揪住皇甫敬德的耳朵,就象三十年前教训那个不听话的皮小子一样。

皇甫敬德非但不抗拒,反而用力侧着身子,向公孙老夫人的方向歪着脖子,让她揪的更顺手省力些。

“祖母,不关我爹的事,爹一直不知道阿宁有喜的事情…”还是皇甫永安这个做儿子的不忍见自家爹爹被冤枉,赶紧上前说出事情的真相。

自家亲亲孙女婿的面子必须得给,公孙老夫人顺势松开手,听孙女婿细细道来。

听皇甫永安细细讲了一遍,公孙老夫人和公孙胜俱是唏嘘不已,两人既敬佩又心疼皇甫永宁,公孙老夫人更是连声说道:“敬德,你这里老身不管了,老身要去王府看宁丫头。”

说罢,风风火火的公孙老夫人带着丫鬟们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无奈叫着“母亲”的公孙胜,和叫着“婶婶等我一起去”的皇甫敬德。

“爹,您刚回来,就在家中休息一日,我同太妃说好了,回来收拾些药材,今儿就住到王府去,等阿宁平安生产后再回来。”继公孙老夫人之后,皇甫永安禀报一声,也跑了。

“永安…这孩子…贤弟你看,我原本想着回来就尽快为他完婚的,现在这…”皇甫敬德见儿子也跑了,略显尴尬的对公孙胜说道。

公孙胜摆手道:“不急不急,等永宁出了月子,咱们再商量婚事不迟,这会子别说是你这里,就是我们家也没心思操办婚事的。”公孙胜笑着囔道。

皇甫敬德见公孙胜这般体谅自己,心中越发高兴,只叫人将昭明帝赐的御酒取来,他要与公孙胜把酒言欢。

话分两头,却说公孙老夫人带着丫鬟们离开保国公府,并没有立刻去乐亲王府,而是先回家了。

听说婆婆回来了,公孙夫人立刻赶过来问安,公孙老夫人笑着囔道:“你来的正好,快快备下厚厚的贺礼…”

公孙夫人不解的问道:“母亲,您一早不是带礼物过去了么?”她还以为婆婆说的是给皇甫敬德的礼物。

公孙老夫人笑着说道:“不是给敬德的,是给宁丫头的,你不知道,宁丫头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怀的还是双胎,岂不是大大的喜事,之前我们不知道,如今已然知道的,自然不能少了礼数。”

“什么?她…永宁有喜了?这么快!”公孙夫人一时心乱如麻,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快什么,算来他们成亲也有九个月了,老身就说宁丫头福缘深厚,绝对能旺夫益子,这才进门不到一年,就怀了双胎,乐亲王府有后福啊!”公孙老夫人一时忘了自家儿媳妇的心结,只兴奋的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