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任务,令老太君措手不及。

她猜不透姜皇后的用意。

等到筵席结束,宜宁郡主面色凝重地扶着老太君说道,“方才宴饮的间隙,我抽空去看了看悦儿。她没有瘦,也没有不精神,挺好的。”

她微微一顿。“本来她说要找时间过来跟祖母您请安的,但出了五弟妹这事。我便替您回掉了。”

老太君此时也没有什么心思与最疼爱的曾孙女闲话家常。

她沉沉点了点头,“嗯,宫里头你人脉熟,托人好好照看着点悦儿。”

宜宁郡主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张口。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府再议吧。”

宴席已散,姜皇后早已离座。

老太君紧紧握着崔翎的手,一刻都不肯松开。“走,咱们回家!”

一回到镇国将军府,老太君便将五个孙媳妇叫到屋子里。

泰安院的门叫可信的奴婢锁了,看守好,屋子里近身伺候的丫头嬷嬷也都遣了出去听命。

宜宁郡主面沉如水。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威严和沉重。

她问道,“祖母您说,姜皇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西北军由袁家领兵,这十万兵士中,有大半都效命于镇国将军。

姜皇后替西北军士募衣。实际上袁家也得到了实惠。

但,此战柔然是保家卫国,就算要劳军犒赏,也不该由袁家的人出面啊。

更何况,五弟妹不论如何都只是个新婚不久的柔弱女子。

先不提她跟着石修谨一块出远门,会不会遭人话柄,流出什么闲言碎语。

光说这一路上的凶险,就叫人心里担忧牵挂。

从盛京城到沐州城不远万里,日行千里的名驹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十五日光景。

西北苦寒之地,州城中倒也曾有过繁华年景。

可现在有战事,定然不复先前之热闹熙攘,也可能还会有流离失所的难民,这一路行去,说不得便要受到冲撞。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老太君眼眸低垂,静默不语。

廉氏忍不住了,“闲言碎语倒不必怕,这趟差反正是姜皇后的命令,今日殿中那么多贵命妇亲耳听到的,若有人敢说半句五弟妹的不是,便是在质疑姜皇后的威严。”

她顿了顿,“不妨往好处想,或许姜皇后当真是觉得五弟和五弟妹刚成婚就分开,有些不忍,趁这机会,叫他们夫妻两个团圆,也说不定。”

这话当真只是自欺欺人。

这屋子里除了崔翎之外,都对姜皇后的作风有所了解。

那可不是个心地慈善的人。

姜皇后也从来不做无的放矢的事。

叫袁五郎夫妻团圆?她不会有这样的好心。

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猜不透想不到的深意。

老太君沉默半晌,骤然睁开双眼。

她沉声说道,“姜皇后下了懿旨,小五媳妇总不能抗旨不遵。所以这一趟,是势在必行的了。”

崔翎已经震惊了一路,厌烦了一路,也委屈了一路。

这会儿,她早就已经回过神来。

姜皇后不喜欢她。

这是她在坤宁殿中与姜皇后的视线短时相交时的感受。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此时此刻,她来不及也不想去费这个心思,去揣测姜皇后的想法。

她想的是,西北之行,似乎是躲不过的了。

既然是不可反抗的命运,那不如试着去接受。

她想,就当是去西北旅游吧!

一路上能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说不定还能吃到各地的美食。

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从方才几位嫂嫂你一言我一言的话中,崔翎很快地筛选出了信息。

首先,是路途遥远。

其次,可能不安全。

她几乎算是个足不出户的娇弱女子,要应付一路上所面临的各种艰苦环境,或许还可以靠坚强忍耐。

但一旦出现了什么危险,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没有存活下来的希望。

这种时候,护送着她和物资一块去西北的那位领头人,就至关重要了。

崔翎这样想着,便轻轻握住老太君的手,“祖母莫要担忧。孙媳妇是肯去西北的。只是,正如几位嫂嫂所言,这一路上恐怕会遇到些困难。所以……”

她神色认真。“我想知道沐阳伯府的石四公子是个怎样的人,他到底靠不靠得住?”

要是石修谨是个坏人。半途上丢下她,或者转手将她卖了。

等到回来时,只要说路上遇到了抢匪或者流民,将她冲散了,或者掳了走。

那她的人生,就算是完了。

她必须要万分确定,石修谨的人品是否可靠。

这一点上。老太君倒是十分肯定的。

她连忙说道,“石小四性子是有些冲动,耳根子软,容易受人蛊惑。但这孩子有一个好处。就是为人讲义气,重信守诺。”

袁五郎临走前不过随口一提,说果子巷那边若是遇到了麻烦事去寻石修谨,劳烦他照看一下。

石修谨便能为了那个宋梓月,将安宁伯府的五爷给揍了个半死。

他不是好色的人。绝不是因为宋梓月的美色。

而是因为对袁五郎的承诺。

老太君亲拍着崔翎的手背,“此次是由石小四护送你,祖母还是放心的。”

石小四和袁五郎是至交好友,感情好得比寻常的亲兄弟还要亲。

这孩子又重信诺,又讲义气。对崔翎一定会十分敬重有礼的。

老太君并不怕他们之间会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崔翎心下略松了口气。

只要能够确保和自己同行的人,不会出卖她,也不会害她,这一路上的危险,等于少了一半。

听姜皇后的意思,顶多十天,那些要捐募的棉衣皮裘就会准备好,她也要启程出发的。

那么,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了。

好在,她前世常常出国旅行。

而旅行前呢,她又习惯做各种攻略。

她自小亲情缺失,后来在感情上又遭遇重创,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

所以,不论身在何方,只要是去陌生的地方,她总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成行。

崔翎决定要趁着这不长的时间好好调研一下。

从盛京城到西北沐州城,会途径哪些城镇,大致上能有几条路线。

这一路之上所经过的城池镇子,都各有哪些特点,有什么奇特的风俗,需要注意些什么问题。

甚至,若是能想法子了解一下途径城镇的美食,各地不同的饮食,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至于随行护卫以及携带人员的问题,她想过了,就都由祖母和大哥决定。

祖母那么疼她,大哥还念叨着她做的辣菜呢,他们一定会为了她的安全,好好安置本领高强的护卫的,这一点,她毫不担心。

崔翎这样想着,一路上的愁眉苦脸顿时便就烟消云散了。

梁氏啧啧称奇,她问道,“五弟妹刚才眼角还挂着眼泪呢,这会怎么脸色又晴朗了?”

她想了想,忽然掩嘴笑了起来,“是不是想到要和五弟团圆,就算路途远了些,也不觉得害怕了?”

崔翎整这一双明眸,理直气壮地说道,“既然西北是一定要去的,那么苦着脸哭成个泪人儿,也于事无补啊。”

她目光坚定地点头,“既来之,则安之,这会儿哭也没用,倒不如好好想法子叫着一路上能过得更舒坦一些,总之要安全地抵达沐州府才行!”

崔翎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与其哭哭啼啼地上路,害得祖母担心,嫂嫂们记挂,自己心里也不舒坦,还不如就当成是一次历练,一次出游。

从好处来想,盛京城的贵妇名媛们,哪里有这样奉旨出游的机会?

绝大多数的女子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出盛京吧?

宜宁郡主、梁氏、廉氏以及苏子画听了这话都十分震撼。

只有老太君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孩子,果然没有叫她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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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准备

崔翎从前爱躲懒,是因为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

但这一次,她很清醒地知道,姜皇后的命令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可抗力”。

她无从推脱,也不可能再耍一次装病的把戏,这样会连累家人。

所以,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她便积极地投入到了去西北的准备工作中。

先是更加勤奋地锻炼身体。

每日清晨卯时不到,总能在尚武堂看到一个柔弱又坚韧的女子,扎马步,练拳,跑步,耍枪。

崔翎是这样想的。

如今正值寒冷的冬季,盛京尚且如此酷寒,遥远而空阔的西北边塞的寒风,想必如同尖锐的冰刀,能将人的皮肤割开个口子。

一路西去,气候环境一定是越来越恶劣的。

若她身娇体贵,柔嫩脆弱,恐怕还来不及到西北,就得病倒了。

崔翎知道,假若她真的在路上病倒了,就算石修谨恪守对老太君和袁家的承诺,为她请医治病,但他皇命在身,肩负着重任,是不可能为了自己停下前进的脚步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姜皇后犒赏劳军,赏的是棉衣皮裘。

如今已是十二月初。

集齐这些物资至少还需要有十日光景。

那便是在月中出发。

从盛京城到西北沐州府,快马加鞭,需要十五日。

押送物资的车队不如单骑走得快,便是日夜兼程,总也要二十来日才能到达。

那时便已经是过年了。

这是最顺利的情况。

假若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耽误了行程,这批棉衣皮裘送到沐州府时,恐怕这天气都要转暖了。

那这些御寒衣物送过去还有什么意义?

石修谨这趟差事,看似简单。是姜皇后体恤后辈白送他一个功勋。

可这建立在他一路畅行无阻能顺利到达沐州的前提。

假若他耽误了时间,那么,西北将士们受冻令人怜惜。他和押送的这群人都要受到责罚。

所以崔翎知道,她绝不能在路上生病。

否则。就算石修谨有心,也不可能放慢车速停下脚步,等她大好了才再上路。

时间上不允许。

盛朝的医疗水平如何,她心里是有数的。

一个寻常的感冒发烧,都有可能断送一条生命。

若是在杏林高手云集的盛京或者大的城镇或许还好,可她看过了,沿途鲜经过的多是一些小镇。甚至还有好长一段路是荒野。

那种地方,缺医少药的,连个像样的医馆都找不到。

假若她的身子不争气,那么石修谨便只有两个选择。

拖着上路。或者将她寄存在当地。

这两个选择,对一个病人来说,都有致命的危险。

崔翎不想要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她更努力地去锻炼身体,务必要让自己强壮起来。

她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向袁大郎请教沿路必经的路线,除了官道,她还想知道那些可以抄近路的小道。

袁大郎虽然没有亲历战场,但他保持着与父亲和弟弟们的通讯。

他还每日都去兵部报道,认真研究从西北发来的邸报。

所以。他人虽然不在西北,但对那里算得上十分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