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靖澜沉默着没有说话,燕京的事燕北羽本不必冒那样的险去救她,让自己筹谋多年的计划改变了那么多,若说是利用,她当初死在燕京显然对他更有利用价值,可是他选择了去救她,应当待她是真心的吧。

她为她遇到这样一个人而高兴,但却又怕她以后会跟着他受了委屈,过得不幸福。

“宛莛,你既自己有了打算,我便也不再劝你了,只是烦事为自己多留几分余地,我不想看到长孙家对霍家的事情再重演。”

“好。”谢诩凰笑着应道。

龙靖澜看着她,虽有为她高兴,却还是有些难以安心。

她若知道再回到江都以后,她们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她一定会听师公的话,把她带得远远的,永永远远地远离那个人。

“不过,你倒看上他什么了?”

“师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谢诩凰奇怪地望了望她问道。

龙靖澜却没接她的话,继续嘀咕道,“其实,姓燕的还不如晏九呢,不然你还是考虑下给晏西当大嫂算了?”

说实话,她不想再跟这些争权夺利的人打交道,也不希望她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师姐,既然晏九那么好,让他替代大哥,你愿意吗?”谢诩凰笑着问道。

龙靖澜别开头,哼道,“关他什么事?”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大哥瞒着我们眉来眼去的,你背上背那两把剑,平日里碰都不让人碰的,却赠给了大哥,还说没事?”谢诩凰道。

其实,在北疆的时候大哥也跟她说起过龙靖澜,若是北疆的战事结束了,回去他打算去折剑山庄提亲的。

只是,他再也没有回去,而这些话现在也无法再告诉这个人。

大哥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让她知道了,这样空等一生,怕也非他所愿。

龙靖澜一路沉默着没有再说话,眉眼间有些沉重。

当年,他出征北疆,她奉旨出京公干,都未来得及道别一声,此生便再也无缘相见了。

“师姐,过去的事,我们都该试着放下,试着去开始新的生活。”谢诩凰朝她说道。

龙靖澜深深吸了吸气,笑着望了望她,“是,是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十年,她最灿烂的年华都在怀念和等待,可那个人终究是回不来了,她龙靖澜也不是那么看不开的人,大好的人生总不能被一个死人一直耽误下去。

谢诩凰看着她有些勉强的笑容,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却被远处晏西的声音给打断了。

一行人在边境的军营休息了一天,次日一早便又上路赶往中都,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第四天的夜里回到了中都。

王宫的守卫都是熟悉时常出入王庭的她们两个,没有多问便开了宫门放了两人进去,龙靖澜一路瞅着奢华不已的北齐王宫,感叹道,“你们这北齐王,还真是挺会享受的。”

“可不是,他也就为了这些好处才当皇帝的。”晏西一边走,一边道。

几人先去了御书房,可那里哪有谢承颢的踪影,正好内廷总管万里带着人过来,看到一行人愣了愣,“原来是公主和晏大人。”

“谢承颢呢?”晏西毫不客气地问道。

“王上在畅音阁欣赏骊妃娘娘新排的舞呢。”万公公如实地说道。

“骊妃?”晏西听着没什么印象,追问道,“哪来的?”

“上个月在宫外,胭脂巷哪个楼里瞧上的就领了回来。”万里笑语道。

这宫里人对他们这主上的这些荒唐行径,早已见怪不怪了。

晏西一阵气结,哼道,“是不是他哪天出去瞧上了只母鸡母猪也牵回来封妃了?”

“这倒没有,不过前几日倒是带回来只鹦鹉,还给定了封号叫英王。”万公公笑着说道。

晏西无语地望向晏九,道,“九哥,你一会儿给他看看吧,看看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没救了,还用看?”晏九道。

这古往今来,皇帝当成那个样子的,他绝对是旷古烁今第一个。

龙靖澜听着望了望走在边上的谢诩凰,难以想象她这些年在北齐,跟着这么一个不正常的皇帝,到底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远远便听到畅音阁那边传出的乐声,一行人进了大殿才知道,某人不止在欣赏歌舞,还跟那骊妃娘娘一块儿跳起了舞,那一张容色出众的脸,那一身桃花粉的衣衫,一眼就让人认出来了。

龙靖澜最见不得这样的阵仗,怎么也想不到深为大燕所忌惮的,那个野心勃勃的北齐王,是这副德行。

“谢承颢,我们差点死在大燕,你在中都倒是享受得很嘛?”晏西进门骂道。

谢承颢一听这话,望了望门口站着的一行人,一抬手让奏乐的宫人都停了下来,“你们这不都好好的回来了。”

不过,最后的关头竟然就那样失手,却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其中缘由应承祖已经向他禀报过了。

晏西咬牙切齿地进了殿,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

“骊妃,时辰不早了,你回宫去吧。”谢承颢打发人退下。

“王上,臣妾还不想回去…”骊妃娇滴滴地说道。

晏西当即打了个寒颤,只觉一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谢承颢不耐烦地沉下脸来,万里连忙带着人上前,“骊妃娘娘,王上还有要事处理,您先回宫吧。”

她近日是得宠,可也不看看现在来的是什么人,再恃宠而骄,只怕明天这宫里就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他们这个主子,说荒唐也荒唐,说狠辣也是毫不手软的。

骊妃见谢承颢面色不好,不敢再多留下去,“臣妾告退。”

此时,谢承颢却早跑到了谢诩凰的跟前,拽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伤哪儿了?伤哪儿了…”

“有劳王上挂念,已经大好了。”谢诩凰拿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淡声回话道。

“喂,我伤了,你怎么不问问?”晏西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谢承颢头上砸。

“你皮糙肉厚的,还用我问?”谢承颢说着,拉着谢诩凰往自己的王座上走,一边走一边询问,“小诩凰,路上累不累,晚膳用了没,一会儿还想吃什么…”

“路上用过了,不吃了。”谢诩凰拒绝道。

谢承颢拉着她一坐下,赶紧忙活着给她倒茶,端糕点水果,十足一个奴才样。

“你先歇会儿,一会儿朕再送你回去休息。”

谢诩凰不自在地坐在他的龙椅上,只觉得阵阵头疼,坐了一会儿便道,“时辰不早了,赶了几天的路,我们想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谢承颢连忙冲着外面的万里道,“摆驾。”

“不必了,我和师姐住晏西府上就行了。”谢诩凰道。

“晏府,这两年都没人打扫,现在恐怕蜘蛛网都结满了,怎么能住人,先住宫里吧,地方我都让人给你腾好了。”谢承颢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出了畅音阁。

“谢承颢,你存心的是吧,明知道我们要回来了,你连我府上都不让人打扫一下的。”晏西气得牙痒,她府上一直用的宫里的人,她去了大燕,这些人自然也就回宫里伺侯了。

“你自己有手有脚的,自己去。”谢承颢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谢诩凰走在了最前面,晏西和龙靖澜等人被甩在了后面。

万里将晏西等人带到了栖月楼,道,“晏大人,你们今晚就先歇在这里吧。”

“小谢呢?”晏西伸着脖子瞧了瞧被谢承颢带走的人。

万里笑了笑,说道,“王上会安排的。”

谢诩凰走了好一段,觉着有些不对劲,“这不是去我先前住的地方。”

“钦天监说那里风水好,最近刚拆了建了庙,住不成了。”谢承颢道。

拆了?

谢诩凰侧头望了望他,他是故意拆的吧。

谢承颢将她带到了一座宫殿前,道,“你住这里就可以了。”

谢诩凰抬头一看,面色瞬间沉凝下来,道,“这是王后娘娘的宫殿。”

“她上个月搬去冷宫了,其它的宫里也都住着人了,你就住这里了。”谢承颢笑靥如花地说道。

“我不住这里。”谢诩凰道。

“那只有我寝宫里还有空地方了,不然你住过去?”谢承颢笑眯眯地问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道,“谢承颢,你到底想干什么?”

“走,进去再说。”谢承颢负手走向了坤明宫,推门进了大殿。

谢诩凰站了一会儿,方才跟着进了门,看着摆放在架子上的绣着彩凤的嫁衣和缀满珠玉的凤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承颢伸手抚摸着华丽精美的凤袍,说道,“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我回来,只想拿到解药。”谢诩凰道。

谢承颢转身望着她,笑意深冷,“大婚之后,解药自然会给你。”

换言之,没有大婚,解药也不会给她。

——

先一更,睡醒了再写二更,撑不住了。

北齐王逼婚2(二更)

殿内灯火亮如白昼,烛光下嫁衣的彩凤栩栩如生,凤冠上的珠玉流光夺目。

然而,自始至终,谢诩凰也没有去多看一眼。

“王上,我现在姓谢。旆”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北齐公主,也不是我的王妹。”谢承颢拨弄着凤冠上的金流苏,道“莫说你不是真的姓谢,就算真的是,朕要娶也没人拦得住。窠”

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所以早早预备好了这一切等着她回来。

“谢承颢,我从来都没有兴趣做你后宫里的一个。”谢诩凰漠然地说道。

这后宫里的女人已经多如笙箫,他还不放过她。

“朕有兴趣就够了。”谢承颢笑着说道。

她知道,她不会甘心做一般的妃嫔,所以他也一早寻了借口将王后迁入了冷宫,给她腾了这处地方。

“你这是在威胁我?”谢诩凰咬牙道。

如果她不答应,他就不会给她解药,可她实在没有办法答应他这样荒唐的要求。

谢承颢一敛人前的嬉皮笑脸,在桌边给斟了杯茶递给她,“一开始我们就说好的,你在燕京办完的事,我给你解药,可是最后你失手了,而这是你换取解药的第二条路。”

他很清楚,他就那样向她提起婚事,她定然会拒绝,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手段迫使她做出选择了,也许一时之间会让她怨他。

不过,总归以后他不会太委屈了她就是。

起码,于他而言,她和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谢诩凰静静地望着站在对面的人,明明他是笑着,却让她禁不住地心生寒意。

“不愿意?”谢承颢笑着问道。

“没有人喜欢被人威胁。”谢诩凰冷然道。

“那是你想得太严重了,你换个路子想,你拿了解药解了毒,又有了归宿,朕又娶了王后,大家不是都皆大欢喜吗?”谢承颢含笑道。

谢诩凰冷然失笑,这个人啊…永远都有非同一般人的想法,可那样的想法,她实在没办法去理解。

她知道解药不会好拿,可没想到会是出了这样的难题给她。

“朕已经让钦天监定好了日子,就在这个月底,这坤明宫你瞧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现在还来得及让人修整。”谢承颢自顾自地说道。

谢诩凰烦燥地搁下手里的茶杯,说道,“谢承颢,你这样逼一个心根本不在你身上的人嫁给你,有意思吗?”

谢承颢含笑端着茶杯,抿了口茶道,“朕没要你心啊,朕有人就够了。”

心这个东西太不实在了,而且也不是想要就能留得住的,所以还是留住人最划算,他管她心在哪里面,人在他这里就够了。

“我若要嫁给一个人,必是因为真心喜欢,而非这般受人胁迫。”谢诩凰沉声说道。

她不想这样受威胁,可是现在她竟一时找不出第二条路来。

“那你喜欢谁?”谢承颢趴在桌上,微微倾身道,“晏九?燕北羽?”

谢诩凰烦燥地别开头,无法再跟他沟通下去。

“晏九似乎不可能,那是燕北羽?”谢承颢自顾自地猜测,面色却愈发地阴鸷骇人。

他说是可以不在意,可一想起来,却还是堵心得很。

谢诩凰起身道,“随你怎么想吧,我去找晏西和师姐,这里不适合我住。”

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坤明宫的大殿。

夜风清寒,她拢了拢身上的斗蓬,望着周围富丽堂皇的殿宇,她不想留在这样的地方,可是要从谢承颢手里拿到解药又哪有那么容易。

要么选择毒发身亡,要么选择答应这桩荒唐的婚事,可是…她不想再失信于那个人了。

空荡荡的坤明殿,谢承颢起身伸手抚摸着嫁衣上精致的的彩凤,喃喃自语道,“你会答应的。”

若是以前的她,莫说他以这样的条件来难为她,便是解药送到她面前,她也不会要。

可是现在,她怕死了,她想活下去,这样的条件她就不得不答应。

这样去娶一个女人,手段不可谓不卑鄙,不过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从来不会在意什么方式,什么过程,只要结果满意就够了。

内廷总管万里进了门,询问道,“王上,时辰不早了,今个儿你歇哪个宫里?”

“算了,没心思了,回寝宫吧。”谢承颢道。

万里吩咐了宫人摆驾,随侍在侧说道,“方才看谢大人脸色不太好,是跟王上吵架了?”

“你说朕好好地跟她在商量婚事,她甩头就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谢承颢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这毕竟是人生大事,王上也得容人好好考虑一下不是,兴许这几日谢大人就答应了。”万里笑着说道。

他先前还纳闷儿,王上怎么突然找起了陈王后一家的麻烦,还将其打入了冷宫,原来是为了谢大人要回来了。

其实,谢大人也确实比那陈王后更适合做北齐的王后,王上虽平日里行为不端,但大事上却从不含糊,陈王后却只顾着跟后宫里的妃嫔争风吃醋,对王上的王图霸业无所帮助,也难为王上还将她留在了宫里这么些年。

“说的也是。”谢承颢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大好了起来。

“那大婚的事,什么时候开始准备?”万里含笑询问道。

陈王后一废,宫里的妃嫔都满以为王上要重新立后,一个个使尽了手段来邀宠,哪知道这位置根本就是他为了要回来的人给腾出来的。

“明天就开始办啊,每件事都得做好。”谢承颢说着,摸了摸自己腰上,“朕最近是不是胖了?”

万里失笑,道,“没有,王上一点都没变。”

“那是不是脸上长什么东西了,脸不好看了?不然她怎么这么嫌弃朕?”谢承颢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的脸嘀咕道。

“也没有,王上还是一如继往,风华倾世。”万里回道。

谢大人哪里会因为这些嫌弃他,而是根本从头到尾都在嫌弃啊。

这些年,王上待谢大人不可谓不好,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她那里送,就差没把王位再让给她了,可那人却永远都是那冷淡的性子,丝毫不为所动。

“还是回宫拿珍珠粉再敷个脸吧,岁月不饶人啊。”谢承颢说着,大步地往自己寝宫去。

万里无奈而笑,莫不是他还想以美色打动人去答应婚事不成?

可谢大人这么些年,不也对他的美色视而不见的。

另一边,谢诩凰没有去找晏西,而是直接去了龙靖澜的房里。

“不是跟那姓谢的去找地方住了,怎么又回来了?”

“那地方不适合我住。”谢诩凰道。

龙靖澜下床,到桌边坐下问道,“脸色不太好,那姓谢的干嘛了?”

“他要我答应与他的婚事,大婚之后才肯给我解药。”谢诩凰没有隐瞒,跟她说了实话

“婚事?”龙靖澜挑了挑眉,笑语道,“你的桃花运是不是太多了,这男人一个两个地都追着你跑,甩都甩不掉,可怜了我们这些孤家寡人。”

“师姐,你还有心思说笑。”谢诩凰拧着眉道。

“实在没什么办法的话,答应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姓谢的虽然有点不正常,但有钱有权有势的,而且对你也不算太差,北齐的王后娘娘耶,多少女人做梦都梦不来的好事。”龙靖澜笑语道。

对于燕北羽,她总是想着师公的话而心有忌惮。

“龙靖澜!”谢诩凰有些恼火。

这些事情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她还有心思开她的玩笑。

“现在,还有别的方法拿到解药吗?”龙靖澜见她有些生气,认真起来问道。

谢诩凰以手支着额头,叹息地摇了摇头,“他手里的东西,他不给,还没有人拿得到,晏西到底还是北齐的臣子,此事不能找她商量。”

她若告诉了晏西,她便知道她是打算要走的,势必也不会再帮她。

“那就只有答应他那一条路了?”龙靖澜道。

若是没有燕北羽,便是不喜欢,她也能答应了,可现在她心里念的是江都的那一个,又怎么可能答应姓谢的婚事。

“若要选这条路,我也不用这么为难了。”谢诩凰烦燥地叹了叹气。

“不然就先答应,拿到解药再跑就是了。”龙靖澜提议道。

谢诩凰默然摇头,这北齐王宫远比大燕的宫里要防守严密,这又是在中都,即便她真的骗到了解药,就凭她们两个人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那就使苦肉计呗,他要是心软不想你死,不就能在大婚之前把解药给你了。”龙靖澜道。

“心软?”谢诩凰冷然失笑,道,“一个弑父弑兄登上皇位的人,你认为他会对什么人什么事心软?”

谢承颢虽然平日里不正经,但他要达到的目的,便是不择手段,也要达成所愿。

她想,她不答应的话,他便是看着她毒发身亡,也不一定会拿出解药来。

“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无非就他说的两条路,要么等着毒发身亡,要么答应嫁给他拿到解药。”龙靖澜道。

原以为来拿解药会一切顺利的,没想到这北齐王竟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这可着实是难住了这个人。

谢诩凰头疼地揉着眉心,她自然想着活着回去,可是要她以这样的方式拿到解药…

“不然,你告诉燕北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龙靖澜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