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一上桌她就抢,跟土匪一样,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这样的饭难得吃一回,我当然要一次吃够本儿。”那宝珠理直气壮,说着又连着打了两个嗝。

这样的好处,以后都是被燕北羽给占着的人,她们能吃一回已经是不容易了。

“谢师姐,那些药怎么办?”罗兰问道。

“我明天起程去找那位大夫,请他帮忙把药炼出来。”谢诩凰坦言道。

那宝珠一听,坐起来道,“炼药啊,我也会的,我帮你炼得了。”

“这几妹药放多少,什么东西先放,什么东西后放,药效都会大有不同的,不是我信不过你,是你学得毒术多,医药却通晓不多,安全起见我还是走一趟,不然东西浪费了,没法再去找一回了。”谢诩凰直言道。

那宝珠郁闷地撇了撇嘴,道,“好吧,我跟去帮帮忙,总行了吧。”

要她待在这折剑山庄,她可待不住。

“可以。”谢诩凰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罗兰便打点了好了一切,谢诩凰望着跟出来的冥河,道,“你留在庄里等着吧,若是他从江都来了,尽快让人去通知我。”

“属下还是护送王妃过去吧。”冥河坚持道。

“你留下,我们几天就回来了。”谢诩凰一脸严肃地说道。

冥河沉吟了一阵,拱手道,“是。”

谢诩凰三人上了路,寻到了给她方子的大夫那里,请人将方子上的药,炼制成了药丸,虽然耽误了几天,可折剑山庄已经没有人来通知燕北羽的消息。

“王妃姐姐,不如你自己把药送回江都去吧。”那宝珠提议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一时难以决定,这里已经离江都不远了,可若回去了,他势必又会怪她不听他的话。

“是啊,谢师姐,这里到江都也没有几天路程了,你不也想去见他。”罗兰头一次跟那宝珠站在了一条线上。

这些天,这个人一直心不在焉的,想来还不是因为远在江都的那个人。

谢诩凰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嗯,回去。”

挨骂就挨骂吧,他还能把她怎么样。

于是,一行人没有回折剑山庄,而是改道去了江都。

大约是因为已为南楚国都,江都城比离开之时更加繁华热闹了,一进到城中便看到处处都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到了漪园,那里更是喜庆,园外的匾额挂着艳丽的红绸,连正门都似重新油漆过的样子,所有的一切焕然一新。

“王妃,你…怎么回来了?”漪园的守卫是识得她的,显然有些意外她的到来。

那宝珠伸着脖子往里看,看到张贴的大红喜字,欢喜的道,“王妃姐姐,好像是有人成亲。”

“王妃,陛下他…他不在江都。”侍卫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不在还不能回来了,王妃姐姐,我们进去看看。”那宝珠说着,兴奋地拉着她进了园子。

漪园好似稍有改建,原来的正堂比以前更为宽敞了,此时站满了南楚的官员。

“真的是有人成亲。”那宝珠拉着她站在人群之中说道。

谢诩凰远远看着正常之中正在进行婚礼的一对新人,隐约觉得背影有些熟悉,礼部的官员高声道,“一拜天地。”

正堂之中的新人双双转过身来,她这才看清楚那个一身龙纹锦袍身形挺拔的男人,他说他很忙没有时间去看她。

原来,是这样的忙。

她这一路都在想会怎么见到他,却独独不曾想到会是在他的婚礼上见到他,而他牵在手里正拜堂成亲的女子,却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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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姐姐…”那宝珠惊愕地看着正拜堂的新人,侧头望了望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恍然看到了她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破碎。

无声无息,却让人为之悲怆。

谢诩凰怔怔地望着堂中的新人,那是那个那个说他等了她十几年的男人,那个说他只爱她的男人,正在她的面前迎娶另一个女子…燔…

她不想相信那是他,可心口却像被狠狠刺进了一把冰刃,寒彻心骨,痛彻心扉窠。

她在折剑山庄,一天一天地等着他,盼着他,想着他,可是他却在江都与另一个女子筹备着他们的婚礼,而要她去折剑山庄,也不过是为了给他的新婚妻子腾地方。

所以,所有她的东西,都一件不落地跟着她送走了。

可怜她,还一直以为这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燕北羽转过身,不知怎么的,一眼就看到了满怀喜悦的人群之中那个人。

春天的阳光那么明亮,明亮得让他这双一向不甚好的眼睛,此刻却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以及她眼中的惊痛与心碎。

她怎么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些,都来不及去想,他在她缓缓沉冷下来的目光,恍然已经听到了的她的心寸寸冰封的声音…

他颓然松开身侧之人的手,脚下微动想要去找她,一旁的礼官却出声提醒道,“陛下,该拜天地了。”

他生生顿下了脚步,他无法在她心痛的目光中继续这场婚礼,可是…他也没有退步的余地。

一旁扶着新娘子的孙嬷嬷也随之看到了人群中的人,面色一阵为难,这般大费周折送她去折剑山庄,没有大肆举行立后大典,就是不想消息传到她那里去,结果却是她自己回来了,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她侧头看了看边有些失仪的年轻帝王,压下声音低声提醒道,“陛下,吉时快过了。”

她知道这个人真正想娶的人群里的那个人,可是在他们眼中,她的存在只会让他缚手缚脚,难以成就大业。

这场婚礼,纵然非他所愿,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谢诩凰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碎的乞求,乞求他不要再继续这场婚礼…

她真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恶梦,可她紧攥手心那伤口绷裂的痛,却又告诉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深深爱上的那个男人,那个说要再给他一场婚礼的男人,正在他的婚礼上迎娶另一个女子。

而她,只是人群之中的看客。

“一拜天地。”礼官怕自己方才声音太小,提高了声音又一次道。

可是,堂中昂然而立的年轻帝王仍旧没有一丝动作,只是死死地望着一个方向。

“陛下?!”孙嬷嬷着急地唤道。

观礼的一干武将和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其中缘故,一时议论纷纷。

许久,许久。

燕北羽缓缓垂下了眼帘,没有再去看人群之中的她,只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一拜天地。”礼官第三次宣道,拔高的声音有些嘶哑。

燕北羽朝着她所在的堂外,缓缓拜了下去,而后又缓缓转过身去,面向着堂内。

“二拜高堂。”礼官宣道。

高堂之上,端座的正是南楚相国,南楚新帝之义父,庞宁。

谢诩凰看着缓缓转过身去的人,胸中一阵血气翻涌,她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朝着正堂走了过去,想要阻止接下来的一切。

燕北羽,你不能娶她,你不能娶她。

你娶了她,你要我怎么办?

“谢师姐…”罗兰和那宝珠看着冲了过去的人,连忙追了过去。

她们也没有料到,江都竟然是这般情形。

可是,大师姐明明在江都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燕北羽去娶别人,而一点都不告诉折剑山庄。

若不是他们临时起意回来送药,他们成了亲,也要被蒙在鼓里了。

谢诩凰踏上石阶的脚一步踩空,险些摔了下去,那宝珠两人一把将人扶住。

此时,堂中的新人已经朝着高堂之上的庞宁拜了下去。

“夫妻交拜。”礼官宣道。

谢诩凰心中大骇,推开扶着她的那宝珠两人,快步跑向了喜堂。

然而,她一脚踏进门,却也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缓缓完成了交拜之礼。

“礼成。”礼官高声道。

“恭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堂外观礼的官员,纷纷跪拜行礼,一声一声让站在门口的她震耳欲聋。

燕北羽面目冷然地将目光越过他,看着堂外恭贺的官员,自欺欺人地当她不在眼前。

他身侧的女子,缓缓揭下了头上的龙凤盖头,露出清丽出尘的容颜。

那张脸是她熟悉的,却也是意外的。

那个曾经夜入镇北王妃见他的女子,那个他赶至甘州营救的女子,正是曾经在燕京宫里侍侯在太子妃和皇后身边的女官,莫玥。

“原来上阳郡主也在这里?”莫玥看着进门的人,一脸温柔得体的笑。

谢诩凰冷嘲地笑了笑,想来…先前故意让人送错东西到漪园的人,便也是她了,明明知道她曾是他的王妃,也明明知道她在江都,这个时候还故意这般惊讶。

只是,如今他名媒正娶的南楚皇后,不是她,而是她眼前这个女人,在这些人眼中,她也不过是他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

孙嬷嬷看着一脸惨白的人,眼中满是担忧,道,“陛下,奴婢先送皇后娘娘回房。”

让这个人留在这里,只会更生波澜。

谢诩凰看着面目冷然而沉默的男人,开口道,“今日陛下与皇后娘娘新婚大喜,在下来迟一步,向二位敬酒赔罪。”

她说罢,那宝珠愣了愣,到桌边给她取了酒和酒杯端到近前。

“送皇后回房。”燕北羽沉声朝孙嬷嬷道。

“陛下急什么,在下敬您与皇后娘娘一杯喜酒罢了,又能将她怎么样?”谢诩凰说着,伸手斟了酒。

他明知道她在这里,明知道她在怕什么,他还是娶了她。

她还能怎么样,难道要杀了他新皇后来泄恨不成吗?

人家那么温婉柔弱,对上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自是会吃亏的,难怪他急于让人带她离开了。

那宝珠站在她边上,咬牙切齿地瞪着对面的莫玥,缠在手腕上的两条小蛇,也开始咝咝地吐着信子,只等她一声令下就扑面对面的人。

“宝珠。”谢诩凰低声道。

那宝珠恨恨地咬了咬牙,拉了拉袖子,盖住手腕上的大宝二宝。

谢翊凰端着酒到了他面前,“陛下该说一声的,在下冒然前来,连份贺礼都未来得及备上。”

燕北羽看着她端着酒杯的手,瞳孔微缩,手上缠着白布,隐隐秀着血迹,手指全是细碎的伤品,没一处好的。

那宝珠端着托盘,不耐烦地道,“喝还是不喝,我又没下毒。”

虽然她很想下,但不想这个时候给谢诩凰惹麻烦。

“郡主盛情,本宫谢过。”莫玥端了一杯酒,侧头望了望身侧的人,“陛下,莫辜负了郡主一片心意。”

“这第一杯酒,祝陛下与皇后娘娘…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她端着酒,眼中不觉一阵涩涩的疼,“我先干为敬。”

她说罢,一仰头饮尽,烈酒穿喉而过,心间阵阵灼痛。

燕北羽没有去端那杯酒,伸手制止了她去倒第二杯酒,低沉着声音道,“先回去。”

谢诩凰甩开他的手,道,“你不着急赶我走,敬完了这一杯,我会走人的,永远…永远再不会碍你的眼。”

燕北羽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悲痛与恐惧,她说出这样的话,是要离开他?

谢诩凰斟下第二杯酒,含泪端起,“这第二杯酒,敬你我,情断…义绝!”

话一出口,眼底的泪夺眶而出。

她仰头饮尽,狠狠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尖锐的碎片瞬间将她的手割得鲜血淋漓,却也抵不过此刻心

碎的痛。

“谢师姐!”罗兰惊声道。

“诩凰…”燕北羽情急,想要去抓住她受伤的手,却只抓到她转身而去带起的风。

谢诩凰在他伸手出手的瞬间,决然转身走出了喜堂,走过一地向他跪拜的臣子,走出了她曾经生活过的漪园…

“诩凰!”燕北羽追出漪园,却只看到她策马绝尘而去的背影。

园内喜乐声声而起,他却阵阵心碎,这么些年再苦再难的时候,亲人尽失,家园破碎,这么多年屈居大燕如履薄冰,他都可以承受。

可是,此刻他最心爱的女人要与他情断义绝,他连片刻承受的能力都没有,他扶着门框一手紧紧揪住胸口的心襟,仿是要将一颗心都揪碎了。

罗兰和那宝珠随之追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这两个月跋山涉水在给他找治眼睛的药,他却在江都跟人花前月下,准备大婚。

“我们无意来坏你的好事,只是师姐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治你眼睛的药,想给你送回来而已。”罗兰取出带着的药,冷冷地塞给了他。

“你给她干什么,扔了!”那宝珠说着,便要去抢。

他都娶别人了,还给他治什么眼睛,让他瞎了才好。

“那宝珠,你闭嘴。”罗兰火大地道。

“我干嘛要闭嘴,我们翻山跃岭才把药凑齐了,治好他眼睛全便宜里面那个小蹄子,给他干什么。”那宝珠说着,从燕北羽那里将东西抢了回来。

罗兰又从她手里夺了过去,重新放了回去,“先前你救了谢师姐一命,现在这药虽没有取婆罗花那般艰难,也是她冒险找回来的,也算还了你那番救命之恩,自此之后,两不相欠。”

那宝珠听了,这才放弃了把东西夺回来扔掉的想法。

“走了。”罗兰朝着谢诩凰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宝珠恨恨地瞪着站在园门外的人,鄙夷地骂道,“亏我之前还那么看好你,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货色,负心汗!”

她骂完,这才一路小跑着去追前面的罗兰。

燕北羽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原来她那么干脆地答应了回折剑山庄,就是为了这个。

“少主,属下已经让人去找龙大人了,您还是先回去吧。”贺英出来劝道。

一国之君的婚礼本应大办的,只是他执意就在漪园简单办理,他们知道就是不想让折剑山庄那边知道,谁知道…王妃竟回来了。

215.南楚新后(一更)

夜深人静,热闹了一天的漪园也静寂了下来。

新房之内,红烛高照,南楚新后一身水红的罗裙,妆容素雅端坐于绣床之上已经足足两个时辰,侧头望了望窗外。

“孙嬷嬷,什么时辰了?”莫玥朝静侯在一旁的人问道。

“回皇后娘娘,刚过了子时。”孙嬷嬷道窠。

莫玥起身取了披风自己系上,出门道,“去书房。”

一行人到了书房,只有贺英在整理着桌案上的奏折和公文,却并不见她们要找的人。

“陛下呢?”莫玥朝贺英追问道。

“少主天黑就出漪园了。”贺英如实回道。

“没说去哪里?”

“没有。”

“可有说何时回来?”

“少主未曾交待,属下不知。”贺英摇了摇头,回道。

孙嬷嬷面目平静地站在一旁,便是没交待,他们也都猜想的出来他是去了何处,中午婚礼民这上发生了那样的事,王妃决然而去,此刻他又哪还会有心思留在这里。

莫玥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恨恨地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书房回了新房,“孙嬷嬷,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孙嬷嬷带着人离开,掩上了房门。

莫玥看着桌上备着的龙凤合卺酒杯,冷嘲地笑了笑,咬牙狠狠拂到了地上,“霍宛莛,你为什么要活着回来?”

如果没有她,她早就嫁给了他。

她终于成了他明媒正娶的皇后,他却在新婚之夜将她独留于在这里,只身去找那个女人。

——

另一边,谢诩凰早已经出了江都地界,一路上快马加鞭一刻也没有停歇,拼了命地想逃离身后的地方。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那宝珠和罗兰两人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谢师姐,咱们下马休息一阵再上路吧。”罗兰劝道。

从离开江都,她已经快马跑了六个多时辰了,手上的手都没顾上包一下。

谢诩凰勒马停下,默然下了马,罗兰过去牵了马在一旁的树上拴住,看到缰绳上一片被血沁染的暗红,不由一阵揪心。

那宝珠走近站在树下休息的人,拉过她的手拆开早已经被血沁得鲜红的布,重新洒了药,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一块下来给她包上。

“负心汉要娶那小蹄子让她娶去,干嘛拿自己的手出气,气不过也该是往他们脸上砸。”她一边给她包着,一边说道“杯子太小,我当时应该端碗的,砸他们脸上,看不给他们毁了容去…”

罗兰过来,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怎么了,那会儿要不是你拖我走,我就把大宝二宝放他们新房去,看我不吓得他这一辈子都不举。”那宝珠恨恨说道。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学来的一嘴混话?”罗兰无语地道。

自始至终,站在她们中间的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宝珠两人相互望了望,想要劝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王妃姐姐,你别难过了…”

“谢师姐,也许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然大师姐不会也瞒着你的。”罗兰毕竟在缇骑卫生活过,对于事情的考量比那宝珠要长远些。

若不是龙靖澜也在江都,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也确信是燕北羽负情薄幸,可是大师姐总不会不向着谢师姐,可她却没有人向折剑山庄说过这桩婚事,可见其中没有那么简单。

谢诩凰沉默地走开了几步,一个人站在了树下看着寂寂无边的夜色,一想到此时此刻江都漪园的洞房花烛之夜,她便心如刀割。

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娶了她,他在她眼前与那人完成婚之时,就已经将她的心给碾得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