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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强得令,手里拿了一个陈旧的算盘,一边说话,一边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孙婆子等七人,昨晚吃了二十六个白面馒头、一盆排骨炖青菜,今早吃了二十八个白面馒头、一盆插筷不倒的白米粥。白面馒头四文一个,一盆排骨炖青菜二百三十文,一盆白米粥一百文,咸菜免费,加起来是五吊钱四十六文。”

刚刚由张妈妈扶坐下来的孙张氏闻言,气得差点跳起来,“什么?你们给那些该死的奴才吃白面馒头、白米粥和排骨?”

古强不理她,继续报帐,“孙五少爷昨晚吃了一个大鸡腿、一个白面馒头、一盘红烧排骨,今早吃了一碗上等燕窝粥、一个大鸡腿、一个鸡蛋。鸡腿十五文一个,白面馒头四文一个,一盘红烧排骨五吊钱,一碗上等燕窝粥二两银子,一个鸡蛋3文,加起来就是二两银子五吊钱三十七文。”

☆、No.14小胜

孙张氏一时气得直揉胸口,顾不上骂人。

孙仁怀厉声质问:“古青舒,你这是何意?”此时,他端正的五官已稍有扭曲。

青舒毫无惧意地迎上他的目光,“想要带走你的人,可以,但先把这两天我古府因你们孙家而起的费用付清了。我自知自家府上穷,但你们孙府却富裕的很,相信你们府上的奴仆平日吃食都比我强,因此尽量准备了白面馒头等吃食招待他们,希望没有慢待孙老爷的人。”

古强从旁为自家小姐补充,“小姐担心慢待了府上的人,自己都舍不得吃肉,全部拿来招待了府上人等。这事,孙老爷事后可以找贵府上的当事人一一查证。”

青舒摆手,“行了,继续吧,正事要紧。”

闻言,古强继续报帐,“昨日孙婆子等人毁坏院中之物,两丛盛开的月季花值三十五两银,小姐仁义抹五算作三十两;一盆蝴蝶兰五两银子,花盆钱抹了;三盆菊花十五两银子,花盆钱同样抹了。府上家丁为制服孙婆子等人不同程序地受惊受伤,有三人衣服坏得严重,无法缝补,既是粗布衣裳三件衣服算作二百文,至少家丁身上的伤,看在古孙两府暂时有姻亲关系的份上,不予追究。”

青舒插了一句,提醒道:“别忘了我娘的诊费和药费。”

古强口称是,面无表情地扫过孙仁怀泛青的面色,接着道:“至于小姐与公子,不同程度受到惊吓,但小姐仁义,这个就不需要赔偿了。然,夫人白日里受惊严重,晚间发作的厉害,府上连夜请了大夫为夫人诊治,出诊费与药费是五十七两银八十五文,这个孙老爷可以派人到保和堂找郭大夫查证……”

青舒说道,“行了,其他的不用他们赔了。”

古强一脸不赞同地道:“小姐,那碎掉的花瓶可是老爷的心爱之物,当年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回来的。”

青舒听了,一脸哀伤地道:“是啊,虽然不是贵重之物,但爹在世的时候很喜欢它。”

青阳见了姐姐伤心的模样,红着眼眶,鼓起小脸瞪了孙家三口每人一眼,然后抱住青舒的胳膊摇,“爹是大英雄,爹在天上看着我们,姐姐哭了,爹会心疼。”

青舒抱住弟弟,红着眼睛一脸隐忍状地说:“是啊,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欺负我们的人,爹会替我们报仇的。”

听了这话,孙仁怀的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而孙张氏的反应最直接,眼神游移加全身有片刻的僵硬。

古强慢慢收回停在算盘珠子上的手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孙仁怀,向青舒报告,“小姐,一共是六百一十两三吊钱六十八文。”

青舒眼皮子都不抬,摸着弟弟的头,“孙夫人对我爹娘不敬之事,我也对孙夫人没客气,这事扯平了。孙老爷,零头我就不要了,你留下六百一十两,把你的人全部带走。”

孙张氏抖着手,指着青舒的方向,“你这小贱人,你讹人不成?你……”

青舒立刻沉了脸色,“孙老爷,孙夫人与孙少爷几次三番出口不逊,你若没能力管束,我不介意代劳。”

孙仁怀向孙张氏吼了一句闭嘴,见孙张氏一脸惊慌地再不敢说话,这才深吸一口气,从右袖袋里拿出六百两的银票,又从左袖袋里掏出两个银锭子,递向古强。

古强将算盘一收,面无表情地接过,将银票与银锭子确认过后,直接转身出去,吩咐人将孙府的人放了。

孙仁怀意味不明地盯了青舒一眼,往外走。

青舒握着弟弟的手,慢吞吞地站起来,“孙老爷,古孙两府的婚事可以退,但一切得按古府的规矩来。从今日起,外面再有任何一项不利于青舒与古府的传言,青舒便会不客气地将孙三小姐的丑事公之于众,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孙仁怀离去的步子一下顿住,“你说什么?”

青舒柔柔地一笑,“孙老爷不会不知道吧?将青舒推入水中,差点害死青舒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孙三小姐。至于在场的人证,据青舒所知,至少有两人。”

孙仁怀心下一惊,看向孙张氏,发现孙张氏躲闪的目光,他恨不得将孙张氏一把掐死。未来小姑将未来嫂子推入水中,差点让未来嫂子魂赴黄泉不说,没有道歉悔过之意、没有探病关心之举,还在未来嫂子养病的时候上门要毁了未来嫂子的清白。这种恶毒的行为若是传了出去,他们孙府在京城还有立足之地吗?而得了恶毒之名的孙月柔,这辈子别指望能够嫁出去,一辈子被人非议。

青舒见好就收,“送客。”她手里还有一个筹码没有甩出来,只要孙府不继续使坏,她便不用它。

孙仁怀阴沉着脸快步走出古府角门,也不等孙张氏,自己先行一步坐进马车里。等到孙张氏带着孙敬北上了车,管事孙来福一挥手,马夫扬鞭,赶着马车离去,后边跟着孙来福、张妈妈与耷拉着脑袋的孙婆子等七人。

古府外好奇观望的人们渐渐散去。一名面貌普通、穿着普通的少年却拐到了古府后门附近。大概用了两柱香的时间,少年离开此处,左拐右转的,一刻钟后来到一间酒楼的包间门口,与守门的打过招呼,听到里头的传唤,这才进去行礼问安,“小的见过六少爷,见过彦公子。”

今日除去银白色铠甲,身穿一身月牙色长袍的古瑞星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小四,如何?”

被唤作小四的少年禀报道:“孙老爷进去时面色如常,出来时面色泛青,脚步匆匆,火气不小。孙夫人来时趾高气扬,去时头都不敢抬地拉着五子小跑步跟在孙老爷身后。至于昨日抓的七人,全部放了。小的特意转到后头,等到一名出外采买的妇人,使了银钱打听。”

古瑞星不耐烦地道:“哪来那么多废话,直接说重点。”

一旁的周伯彦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酒杯,和颜悦色地对小四道:“不用理他,你继续。”

------题外话------

亲们,中秋快乐!

☆、No.15训妻

小四抹了把汗,“听那采买的妇人说,孙夫人趾高气扬地很是在古小姐面前耍了一通威风,说了许多难道话,骂古小姐与古少爷没爹没娘,还要打古小姐。古小姐很生气,一把拎出满口粗话的孙五少爷,三言两语把孙老爷和孙夫人堵了回去。还有,孙五少爷昨日打了古将军在世时喜爱的一个花瓶,让孙老爷赔了银子了事。”

古瑞星觉得稀奇,“还有呢?”他昨日回去特意找人打听过古孙两府近几年的状况与产生的矛盾冲突,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孙府不时会踩上古府几脚,而古府却显得一直很弱势,对孙府的欺压行为一直沉默忍受,不敢有所反抗。今天古府难得强硬,他好奇这种改变。

小四刚想摇头说没了,突然想到一事,忙禀报道:“听那采买的妇人说,孙老爷其实一直以长者自居,对古小姐训话来着。只是,似乎古小姐掌握了孙小姐什么把柄,孙老爷和孙夫人这才一个怒气冲冲,一个耷拉着脑袋地走了。小的好奇是什么把柄,那妇人却说不知,允诺多给银钱也只说不知。”

古瑞星挥手让小四出去领赏银后,摸着下巴凑到若有所思的周伯彦面前,“你猜,会是什么把柄让古仁怀败退的?”

周伯彦一把推开他凑近的俊脸,“你问我,我问谁?”

古瑞星觉得自己又被这个兄弟嫌弃了,于是想也不想,抓了一粒下酒的花生米便往周伯彦脑门儿上弹。

周伯彦微蹙眉头,头一偏躲过了迎面飞来的花生米,“你可以再幼稚一点没关系。”

古瑞星偷袭失败,觉得无趣,安静不到片刻,又来了精神,“你这次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是买卖上的问题,还是你的婚事有了着落?”

周伯彦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喂,是兄弟不?是兄弟就该坦诚相告。”

周伯彦很是后悔跟着聒噪的古小六一起出来喝酒。

“你似乎对古云虎将军府上的事情很感兴趣,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看上古小姐了?”说到这里,呲牙一笑,“兄弟,说起来你今年十九了,开荤没有?”

周伯彦终于忍不住,直接拿酒泼对面一脸八婆相的古瑞星,咬牙道:“再多嘴,你信不信,我能拎了你扔进周亚楠的闺房,让你们成就好事,跳过拜堂,直接洞房花烛。”

当酒水泼过来时,古瑞星大叫着从椅子上跳开躲避,但左边袖口不能幸免,被溅了几滴不说,还有接下来的警告之语,惊得他差点被腿边的椅子绊倒,“你,你,你说什么?”这么一来,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收到的威胁语上,便生生错过了周伯彦的耳朵可疑地红了那么一下的事实。

再说孙府。

孙仁怀回到府上,也不管闻讯赶来的长子与次子在场,直接对着满头珠翠的孙张氏便是一巴掌甩过去,力道之大,直接把孙张氏打得在原地转了两转,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

孙张氏被打懵了,在古家先是被青舒甩了一巴掌,左脸本来就有些肿,如今孙仁怀使了大力气甩的依然是她的左脸,这可真是伤上加伤,那脸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溢出血丝,人却惊恐地瞪大双眼盯着暴怒的孙仁怀,连哭都忘了。

一脸斯文相的孙敬东与长得壮硕的孙敬南兄弟两人大吃一惊,愣了那么一瞬间,两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护在歪倒在地的孙张氏身前,对着孙仁怀双双跪下,异口同声地道:“爹请息怒,饶了娘吧。”

孙仁怀的第二巴掌,在两个儿子跪下护母的时候,生生顿住。

这时候孙张氏才反应过来,大声哭起来。

孙仁怀眼中的阴霾挥之不去,大声吼道:“闭嘴,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女人,你长没长脑子,啊?居然敢背着我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天都让你捅出窟窿来了,你知不知道?”

孙张氏非常怕这样的孙仁怀,哭声立刻从大转小,替自己辩解起来,“老爷,老爷息怒,妾身一切都是为了东儿的将来,古青舒是万万配不上咱们的东儿。”至于丈夫所说的“天都让你捅出窟窿来了”她很是不解,但这时候也顾不上多问。

孙仁怀暗恨,却也知道不能再当着儿子们的面教训她,便气怒地骂了一句“蠢女人”,大声吼道,“来人,马上把三小姐带过来。”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孙张氏。

当年他爹早逝,身为长子的他以十七岁的年龄担负起了全家人的生计问题。他爹看病欠下不少外债,家里还要负担老三的束侑,孙家穷得有上顿没下顿的,因此即便一年的孝期结束,也没人家肯将女儿嫁给他。几年后,家里的状况好了些,但老三还要上京赶考,他左借右凑弄不出盘缠,又不想将全家人的命根子五亩薄田卖掉,最后无法,为了孙张氏的五两嫁妆,将因品性问题嫁不出去的张氏娶回家。

刚成婚的时候,他好好收拾了一通孙张氏,终于让孙张氏收敛起脾性来。后来他卖掉田产带着全家到京城谋生,期间他一直打压孙张氏,日子过得也算顺遂。后来日子越过越好,他越来越忙,难得着家,孙张氏刁钻、爱拿捏人的劣根性再次冒头,又有了爱慕虚荣的性子,生生将他老娘气得弃了他们一房,跟着老二过。

四年多前他从外边跑商回来,老二一家居然带着老娘回乡讨生活去了。他震惊之余,打听到原因出在孙张氏身上,气得他将孙张氏又收拾了一通。但老二与老娘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京。

他无奈,只能每年不时让人拿银钱回老家孝敬老人。他以为这几年孙张氏老实了,没想到她却趁他不在就给惹了这么大的事出来。这古家的亲事是那么好退的吗?是可以这样退的吗?真是个无知蠢妇。

正在他坐在那里阴沉着脸,生闷气的时候,孙柔月到了。

注:(大安王朝钱币换算法:1两黄金=10两白银;1两白银=10吊钱;1吊钱=100文即铜板。)

☆、No.16算计

三小姐孙柔月听说爹娘回来,还唤她过去,以为事情成了,便一脸兴奋地来到正厅,刚迈进一只脚去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来,“爹,娘,大哥的婚事退了没有?古青舒那贱丫头有没有哭着求你们不要退亲?”

听了这话,孙仁怀刚刚压下去一些的火气腾一下又起来了,立刻吼道:“逆女,跪下,瞧瞧你说的什么话?大家小姐的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啊?”

孙柔月吓了一跳,小腿一软,跪到了地上,抖着身子,“爹,爹,您别气,女儿知错了。”她所谓的知错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心底却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她心下忐忑,不确定大哥与古家的婚事到底退成没有。

孙仁怀阴沉着脸,将下人全部打发走,让张妈妈将吓得腿软的五次孙敬北带走,并让长子和次子守在厅门外不让人接近,这才开始审问。“是你将古青舒推进荷花池的?”

孙柔月的面色一白,递给孙张氏求救的一眼。

孙仁怀看她那反应便知道这事是真的了,便气得将手边的桌子拍得震天响,“还不说实话。”

孙柔月吓得一缩脖子,但心里也猜到这事会露馅儿十之*是古青舒告的状。她恨古青舒之余,也怨恨自己娘在关键时候不为她出头,便觉委屈不已,落下泪来,却又倔强地道:“是我推的又如何?是那贱丫头先在蓉姐姐面前说我坏话,我才推的。她不要脸,她死了活该,谁让她扒着大哥不放,不肯退亲不说,还偷偷喜欢希公子来着。她该死。”

孙仁怀闭了闭眼,睁眼时一指孙张氏,“看看你教的好女儿,一口一个贱下头。再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在别人府上便指着别人的鼻子骂贱下头丑八怪,真是丢尽了孙家的脸面。你们都做了什么,嗯?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外边的人现在是怎么说我们孙府的。忘恩负义,嫌贫爱富,子女恶毒,欺负功臣后代,欺凌英雄的遗孀遗孤……”

孙柔月却不服,“欺负了又怎样,别人嘴碎说几句又不会掉块儿肉。他们古家从上到下全是废物,除了认命,他们还能如何?”

捂着半边脸低声啜泣的孙张氏这会儿还有力气点头,表示非常赞同女儿的话。在她眼里,古叶氏和古青舒就如那路边的小草,是随便人踩、随便人作践的,她不懂自家老爷到底在忌惮些什么,要如此地怕得罪古府?

孙仁怀恨不得一脚将她们两个踢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一点用都没有,“蠢妇教出来的也只能是个蠢货。”说着,霍地从主位上站起来,走到女儿面前,“说,你推她下水的时候,旁边都有谁?”

说到这个问题,孙柔月却不再那么怕了,有恃无恐地道:“放心,爹,当时除了女儿和古青舒,便只有跟着古府的一名丫鬟和女儿身边的小翠。小翠女儿已经警告过了,她不敢乱说话。至于古府的丫鬟,前几天已被古家发卖出京城去了,娘派人确认过,不会有错。”意思是,只要她不承认,她一口咬定古青舒在说谎,古府便奈何不得她。

孙仁怀心下一动,“当真只有这两个丫鬟看到了?”

孙柔月:“当真,爹。当时我们便是避开人说话的。女儿生气推她下水后,和小翠看过了,周围没其他人,这才放心走开的。”

孙张氏忙道:“老爷,放心吧!古府的丫鬟名叫小锁,古府发卖她的那天,妾身特意着人跟随,从小锁进人牙子手里,到被人牙子带出京城,派出去的人盯的牢牢的,之后将小锁买下,带到外地去转卖了。”

孙仁怀沉默片刻,大步走过去拉开紧闭的厅门,看也不看守在门外面露震惊神色的两个儿子,招来不远处候命的孙来财道:“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夫人与小姐不得踏出府门半步,谁敢违抗,家法伺候。”

孙来财口称是。

“老爷。”这是孙张氏发出的尖利声音。

“爹,不要。”孙柔月带着哭腔喊道。

孙仁怀一脸阴霾地一甩袖子,“自今日起,没有我允许,夫人与小姐不得踏出各自的院落半步。”这个更狠,将娘儿俩的活动范围直接从整个府邸缩小到各自的小院落。

这下,娘儿俩含着泪,再不敢开口。

孙敬东想要开口求请,孙仁怀不给他机会,直接将他叫到书房。

孙仁怀坐到大书案后,“你是怎么想的?你也觉得古府好拿捏,我们如何对待都没有关系吗?”

孙敬东不知道爹娘今日到古府发生了何事,但他确实认为古府是可以任由他们孙家拿捏的。“爹,娶古青舒对儿子的仕途无益。”

这时候,孙仁怀既失望,又后悔。他后悔自己近三年来只顾着生意,却忽略了对子女的管束与教育,生生让目光短浅又粗鄙的孙张氏影响了子女。他决定以后不再亲历亲为地四处跑买卖,而是坐镇京城,亲自教导子女。

他语重心长地问:“敬东,你知道只剩妇孺的古府为何时至今日都不曾被邻里小瞧,一直安然地存活在京城吗?”

孙敬东愣住,他只注意到古府越来越落魄的事实,却不曾想到这个层面上,“爹,儿子不知。”

孙仁怀决定与儿子推心置腹一回,“古云虎虽死了五年,但他在军中的威望并不曾消失,你知道这是为何?”

孙敬东惊疑不定地问:“有这种事?怎么可能?他是寒门出身,家底本身就不厚,如今又是死了五年的,也没留下能够撑起门面的儿子,他生前积攒起来的那点人脉早就散了,何来军中威望并不曾消失一说?”

孙仁怀定定地看了儿子一阵,在儿子无措地低下头的时候,叹了口气,“任何事不要只看表面,不要小看如今的古府,别学你娘那般目光短浅。至于你的婚事,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那是爹该操心的事情。爹将前边的问题留给你,你回去好好想想,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随时过来说给爹听。”

孙敬东恭敬地退出书房时,孙仁怀开始琢磨如何安抚住古府的事情。说到底,他从不认为没了古云虎的古府真敢退了这门亲事。他认定,只要给古府送一块儿适当的甜枣过去,给个台阶下,这一页自然而然地就揭过去了。

有古叶氏那样软弱又不负责任的当家主母在,即便古强再有本身也仅仅只是个管家而已,兴不起任何风浪。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不等他的儿子揭开表相了解到真正古府形势的时候,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古府内,首战小胜的青舒心情还算不错。为了奖励府上众人可圈可点地完成了各自的任务,便吩咐厨房,晚饭全府上下都吃白面馒头,炒两个肉菜、一个素菜,再加一份排骨炖青菜,管饱。

在这个时代,白面可是金贵的东西,普通百姓一年也吃不上几回。即便是富贵人家,最大方的主子也只允许府上的奴才一两个月才吃上那么一回白面吃食而已。青舒今日却要府内全员吃白面馒头不说,还有三个肉菜,还管饱。

消息一出,喜笑颜开的厨娘忙得脚不沾地,其他人也是走路生风地忙活各自负责的活计。

力气大、饭量大的小娟高兴坏了,与自家小姐打过招呼,便欢呼一声跑厨房帮忙去了。

在大家喜笑颜开地期待着晚上的大餐时,古强带着苏妈妈过来,将六百两的银票与两个银锭放到青舒手边的桌面上。

青舒看也不看,“府上用银钱的地方不少,放到账房,你看着安排吧!”

古强却另有打算,“小姐,账房先生半个月前便提出请辞了,五日后便要走。小的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小的便想劳烦小姐接过去,小姐也好从旁学习持家之道。”

青舒愣了,“账房先生为何要请辞?”

古强一脸的欲言又止。

青舒眨了眨眼,突然想起前主在二十来天前,不理会账房先生与古强的解释,拿话挤兑账房先生不说,还强行将账房为数不多的存银搜刮一空的行径,一阵无语。她尴尬地笑,“记账、管账这种事,我可不懂。”

古强却道:“只要小学肯学,小的便有办法让账房先生教会小姐再离开。”

苏妈妈一脸憨厚地从旁为青舒戴高帽,“小姐天资聪颖,只要愿意学,天下间没什么事是可以难倒小姐的。”

青舒不确定这是古强两口子在试探她或是什么,但有机会掌握府内经济大权,为什么要拒绝,即便她接手的是个烂摊子,但接总比什么也不知道,任由府内继续困顿下去强。于是她应承了下来,答应从明日起跟着账房先生学习。

☆、No.17来者不善

繁华的京城,表面平静安乐,却已是暗潮汹涌。小小的古府与孙府的矛盾冲突以那样激烈的方式进入众多百姓的视线开始,因着有心人的推波助澜,短短三天时间,便差不多已是人尽皆知。更有甚者,参某个大人的折子已经呈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早朝,三十左右岁的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一脸肃穆威严地坐在龙椅上,声音低沉中透着危险,“洛大人”。

一位头发半白、面色红润、小眯缝眼、身体圆胖矮小、身穿紫红色官袍的大人战战兢兢地上前,俯跪在地,“臣在。”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面色不虞地甩出一本奏折,不偏不倚,正砸在这位跪在下边的洛大人的脸上,并滑落在地。

大殿上鸦雀无声,朝臣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一甩袖子,在太监“退朝”的吆喝声中,及朝臣“恭送皇上”的跪拜中,由侍卫、太监簇拥着离开大殿。

朝臣三三两两地退去,大殿上只余跪趴在地的洛大人和一脸正气的左相慕容恭。

五十多岁的慕容恭走过来,弯腰拾起地上的奏折,一脸认真的看完,轻踢洛大人的臀部,“还不快滚去向皇上谢罪。”

洛大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抢回慕容恭手里的奏折,一脸怒容地骂道:“老东西,等老夫匀出空再找你算帐,哼!”说罢,甩袖子便走。

慕容恭自他身后提醒道:“不去见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洛大人圆滚滚的身子往外移动的同时,留下一句,“回去先扒了不肖子的皮再说”。

风平浪静了三四日,就在青舒一边学习管账记账,一边忧心古府的经济状况的时候,孙府再次有了行动。

孙仁怀与孙张氏带着礼物再次登门,同来的还有孙仁德的夫人宋氏,古云福与古云福的夫人马氏。

听到拍门声,守门的蔡铁牛并不开门,而是隔着门问来者何人。

当管事孙来财报上自家老爷的名号是,蔡铁牛一下没了声音,理都不理。

一旁,略微发福,满面红光地挺着肚子,绫罗绸缎包裹全身的古云福,接受到孙仁怀求助的一眼,觉得自己非常有面子,于是迈着八字步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粗着嗓子大声道:“里面的是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竟然敢将大老爷关在门外,还不滚出来迎接。”

蔡铁牛一下就听出是谁,人挪到角门处,轻轻推开一个小缝儿,往外望了一眼,心道不好,立刻一声不吱匆匆跑去给古管家送信。

古强正站在会客厅前的院子里和丁家宝商量明日到庄子上的事情,一听说孙仁怀夫妻与古云福夫妻一道来的,额角青筋直跳。他一拍蔡铁牛的肩膀,“我这就去请示小姐,你回去守门,别忘了,没有小姐的吩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给开门。”

蔡铁牛得了吩咐,赶紧回去守门。

青舒今日穿了素色的女子长裙,腰系鹅黄色宽面腰带,脚踩素色绣花鞋,头发为求省事简单编了一根长长的麻花辫子,凝着一张没有多少肉的小脸,正在账房埋头苦学。而小娟坐在青舒身边做针线活计。

古强进来禀报,“小姐,孙仁怀夫妻与大老爷两口子来了,就在大门外,看来是来者不善。”

青舒不解地抬头看他,“大老爷?哪个大老爷?”

古强便道:“是老爷的兄长,小姐的大伯父。”

爹的兄长?青舒在脑子里迅速搜寻一遍,立刻沉了脸,“孙仁怀好手段,居然请了他来。”她将手中的毛笔一放,起身,向案后的账房先生打招呼道:“先生,您休息片刻,我去处理一下府内杂事。”

账房先生赶紧起身,“小姐请。”他这几天教小姐可是战战兢兢的,就怕这位小姐不是心气儿不好发脾气,就是任性胡来,不让他好过。

青舒先是打发小娟去通知苏妈妈,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古强,“通知蔡铁牛,管他外边怎么闹,一定要过了两刻钟再开门,而且要开角门,只让主子进,下人只能留在外边,他们爱进不进。”

古强:“是。”

青舒,“让所有人精神点儿,机灵点儿,别给大老爷为难你们的机会。大老爷若是闹起来,你们不好出面,我来。再有,府里还有哪些便宜的瓷器,你尽管叫人搬去会客厅摆放,越多越好。都什么价码,你心里有个数,打了、破了的,好算账。”

一听算账两字,古强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但想到一事,目光便暗了,“大老爷只会往回拿,绝不可能吐出半个子儿来。”

青舒唔了一声,“我心里有数,你去安排吧!”

古强一退开,去办事的小娟匆匆迎上青舒,“小姐,已经通知了苏妈妈,苏妈妈说安排好夫人和少爷的院子便马上过来前边。”

青舒点头。

这会儿丁家宝也跑来了,“小姐,外边多了五六个可疑的人转悠,要不要赶走?”

青舒一摆手,“别,让他们转悠着。”

打发了丁家宝回去,青舒回到自己的院子,解开麻花辫,让小娟给她梳了简单的女儿发髻后,慢悠悠地去了会客厅,然后看着古强指挥人将大小不等的十几个瓷器摆到厅内极易被人刮碰的地方,等待有人来为这些瓷器买单。

时间一到,被关在大门外的古仁怀等人被古强与苏妈妈请到会客厅。

青舒面带浅笑,孙老爷、孙夫人,大伯、大伯母地挨个儿叫人。当看到宋氏时,因为她不认识,便只唤了一声夫人,然后请了五个人入座,自己坐到主人的位置上,即不唤丫鬟上茶,也不说话,只是垂眼静默。

气氛有些古怪,主人不开口,客人更不好开口。

孙仁怀看向古大老爷古云福。

古云福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古青舒片刻,然后粗着嗓子一脸不高兴地问话,“你娘呢!她是怎么当家的?怎么教养子女的?一个个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然后一拍桌子,“来人,上茶。”

☆、No.18一只镯子

古云福又是拍桌子,又是吆喝的,架子摆的十足。

随侍在青舒身后的小娟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古强与苏妈妈垂着手、低着头站在那里,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青舒却幽幽地叹了口气,抬头,眸中隐隐有水光流动,声音悲悲切切的,“大伯,实在抱歉,不是青舒要怠慢了各位,实在是……”她吸了吸鼻子,“实在是府上银钱拮据,吃饭都成问题,哪还买得起茶叶。”

孙张氏的心在滴血,为那六百一十两的银子。但她不敢说话,只能在心里暗骂:小贱货,你蒙谁呢,讹走了那么些个银子才几天,你就叫唤吃饭都成问题,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古云福的眼睛是干什么的,进来早将会客厅打量了个遍,根本没个值钱的东西,没法儿和三两年前的古府比。但要说买不起茶叶,那不可能,于是瞪了眼睛吼,“胡说八道,没看到有客么,赶紧上茶。”

青舒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一脸怯懦地道:“大,大伯,求您将我爹的铺子还回来吧!府上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

古云福一听,眼睛里冒火儿,指着青舒的鼻子便骂,“你这刁钻的丫头,大伯什么时候拿了你爹的铺子?满嘴的谎话,再敢乱说话,看我不打死你。”

青舒张嘴要辩解。

古云福不给她机会,大声道:“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一个个站在这里装什么木头桩子,赶紧将二弟妹请出来,未来亲家和二弟妹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没人理。

古云福的脸一黑,心里却犯嘀咕:不对啊!他们以前可是很怕我,今天这情况,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要小心。于是他沉着脸,声音小了几分,“一群没眼力见儿的奴才。”然后看向旁边的马氏,“去,你亲自去请弟妹。真真不像话,哥哥嫂子来了都不知道出来一见,还要嫂子去请。”

马氏四十左右岁的年龄,长相并不出挑,衣服的料子上等却是素色的,而且她的眉眼间透着一骨子的温和,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这会儿被点到名,她淡淡的一笑,说话不紧不慢的,声音也很温和,“老爷,弟妹身子弱,不擅交际,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样逼迫侄女儿,非要将弟妹请到前边来。”

古云福听了,不再沉着脸,好声好气地问她,“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