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强就说,“小姐,找人打听过,这白家田庄,每年的粮食产量在周围来说都是排在前面的。”

另几个人也点头,说这庄子上的庄稼的确伺弄的很好,和以前他们种出来的不差。

看他们都这么说,青舒觉得可以买下。再说,机会难得,卖田庄的哪里那么好碰。错过了这次,他们以后自己想买,肯定是东一小块儿、西一小块儿的地,哪能连成片。不连成片,根本不好管理。“价格上再商量一下,降个二三百两银子,就买。你们觉得呢?”

古强就说,“老奴觉得可以。一来我们初来乍到,需要建立些人脉;二来白老爷在镇上的风评不错,我们既然知道他急着用银子,压的太过不好。两千三百两,我们不会太吃亏,很可能就能交下白老爷这个朋友。”

青舒最后拍板,“就这么定了,你和程牙人说一下,问问白老爷的意见,两千三百两同不同意。同意了,我们就买,不同意,我们便罢。”当然不会便罢,因为他们给的价格并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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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1宅院田庄

得了程牙人传的话,白庆丰想立马就答应,可忍住了,决定拖一天再说,省得让人觉得他太上竿子了。他其实很高兴,他们镇子又不大,真能一下就吃下他八十三亩田庄的人极少,尤其在他开了高价的情况下。

而且对方在价钱方面也痛快,他开两千五百两,对方直接就回了两千三百两。赚不赚,他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哪能不知道。送走了程牙人,他正暗暗高兴,石记客栈的东家石万金来找他。

白庆丰和这石万金可是过命的交情,两家走动很频繁。两个人称兄道弟地落坐,说了一阵闲话,石万金将话题带到了准备卖掉的白家田庄上。

“老哥哥,你那庄子真要卖了?”古万金捋了捋胡子,问。

“唉,急着用银子,是不得不卖。”白庆丰回答说。

“程牙人今日去了一趟兄弟的客栈,应是为老哥哥跑腿的吧?”

“哦?他去你客栈做什么?”问罢,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谈的买家可不就是住在你客栈的古府。”

“老哥哥,咱们不是别人,有些话,我一定要告诉你。”

“石老弟,请说。”

“老哥哥,兄弟知道你急需银子,而住在兄弟客栈的古府,的确能吃下你的田庄。不过,老哥哥,价钱上,你得悠着点。若老哥哥真想让达儿走上仕途,最好是借此机会和这古府结交上。”

“此话怎讲?”白庆丰敏感地嗅到了什么,一边问,一边将厅里伺候的下人打发了出去。

虽然旁边没了其他人,但石万金还是压低了声音,“包下兄弟客栈的这古府,身份不一般,是贵人。”

白庆丰的精神一震,“是什么样的贵人?”

石万金:“住店的时候,他们只说自己来自京城,准备落脚康溪镇,说咱们康溪镇是他们的祖籍。这古府的人,下人的嘴极严,多的,不管你怎么套话,都不说。再有,这古府的下人不同其他府邸,跛脚的、断臂的、脸带长疤的……无法理解。”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昨日街上不是在疯传么!一位小姐、一位小少爷,带着长枪和大刀出了镇子。不瞒你,他们就是住在兄弟客栈内的古府小姐和少爷。”

“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我侄子在衙门里当差,昨晚他偷偷警告我,让我将这古府的小姐少爷伺候的妥妥当当的,不能有半点差池。我追问他半天,他最后神神秘秘地关紧门窗,趴在我耳边告诉我,”他顿下,站了起来,站到白庆丰身侧,弯腰凑近白庆丰的耳边,“古小姐是个惹不起的祖宗,是长眠于咱们康溪镇地下的忠武将军的千金。”

“什么?”白庆丰太过震惊,霍地站了起来。

石万金按着他坐下,低声告诉他,“我那侄子说,昨日古小姐威风凛凛地出镇子,是为守将军墓的下人出头去了。听说,古家村的里正被打得都看不出模样了。打还不够,还把人扔进了牢里。白大人不敢审这案子,只把人给关了,之后亲自到德县请知县大人去了。白大人走前可是警告过衙门里的人,这事,在知县大人过来审案前,不得走漏风声。要是谁敢多嘴,再惹恼了古小姐,就是古家村里正的下场。”

白庆丰猛吸口气。昨日镇子上的人纷纷议论的,却猜不出其身份的人,居然是这样的来头。他们康溪镇,近百年才出了一个名人,那就是忠武将军。

昨日青舒他们回镇子时,里正等四人早已经是交给了白县辅的,因此镇子上的人只是不停猜测着青舒一行人的身份而已。对于乡村的消息,镇子上的人一般是不打听的,在他们看来,乡村除了鸡毛蒜皮的东家长、西家短,根本没什么值得他们关注的事情。

石万金又道:“听说那大古家村的里正,抢了守将军墓的古府下人的薄田,还差点把人给杀了。这将军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若换作别家的千金小姐,哪能这样直接打上门去。一股狠劲儿一点都不藏着。那里正,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一条命。老哥哥,你卖田庄给古府可以,千万别想着占便宜,古小姐可不是一般人……”

白庆丰一把抓住石万金的手,激动地道:“兄弟,你是我亲兄弟,老哥谢谢你。”什么两千三百两,明日他亲自去石记客栈,一千八百五十两银子成交。总之,先打好关系要紧,指不定日后什么地方他就求到人家门上去了。

石万金透露完消息,最后不忘又交待一句,“若不是为了老哥,我哪敢说出来。这事,从我的嘴,进你的耳,就得打住。否则,我侄子非得丢了差事不可。”

转过天,一早,白庆丰站在房中,不停换衣服。可换来换去,他总觉得没个顺眼的,于是有点烦躁地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啊?老爷今日要穿最好的衣裳,最好的,懂不懂?”

丫鬟们垂下头,继续翻找。

白夫人手里拿着他刚扔到一边的蓝绸子的外袍,“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折腾什么?还这么大的火气。”

“你懂什么?老爷今日要去见贵人,贵人,懂不懂?穿的若是不够体面,惹了贵人不快,全府都得倒霉。”白庆丰说罢,不耐烦地赶丫鬟,“出去,你们都出去,让夫人来。”

半个时辰后。青舒正坐在房中学女红,小娟满面笑容地进来了。

青舒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学女红。

“小姐。”见小姐不理人,小娟唤了一声。

“嗯,什么事?”青舒头也不抬地问。

小娟笑咧了嘴,“小姐,你不知道,前面可热闹了,都快打起来了。”

“是嘛。”青舒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继续埋头练女红。

小娟并不气馁,噼里啪啦地讲开来。“小姐,你不知道,前日带咱们看宅子的冯牙人来了。还有,昨日带咱们看庄子的程牙人也到了,和卖庄子的白老爷一起到的。这两个牙人见了面就互相瞪眼睛,然后就吵起来了。冯牙人说程牙人不地道,抢他生意。程牙人就说冯牙人霸道,心胸什么窄的。”

青舒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抬眼,“真吵起来了?”

“真的,真的。程牙人说贵人看上谁手上的宅院、庄子,那是贵人自己的事,不是他们牙人可以决定的。说冯牙人太霸道,不讲理,难道还想左右贵人的意愿不成。冯牙人说不过他,便嚷嚷着反正就是程牙人不对,不应该这样抢生意之类的。”

青舒挑了挑眉,“管家人呢?”

“管家想赶人,不过店家说不用管那两人。店家说,那两人见面就吵,整个镇子上没人不知道。店家还说,你越劝,他们吵的越来劲儿。你不理他们,他们吵一会儿觉得没趣自己会走。这店家也是人精,趁那边吵的热闹,就拉了管家,介绍给跟着程牙人来的白老爷,还请了管家和白老爷避出去了。”

“这就没了?”

“奴婢再去看。”说着,小娟跑了出去。一刻钟不到,她跑了回来,“小姐,好事,是好事。白老爷说,只要古府肯买他的庄子,一千八百五十两成交,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从两千五百两直接降到一千八百五十两,有问题。青舒想了想,“你再去看,等管家的指示。”

小娟又出去了,片刻后回来,“小姐,管家说那白老爷是真心想结交古府,也真心将庄子一千八百五十两给古府。管家又说,不能让人做赔本买卖,让奴婢过来问问小姐,给加个二百两行不行?”

那就是两千零五十两银子,两边谁都不亏。青舒点头,“告诉管家,我同意。再有,咱们前日看的宅院,开价六百五十两的那个,让管家给冯牙人透个话,四百五十两,咱们就买。”

又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古强亲自过来回话,“小姐,庄子两千零五十两银子谈成了。那处宅院,一番讨价还价,现在谈到了四百九十两,您看……”

青舒满意地笑,“成,你带上少爷,到衙门办理相关事宜。房契、地契,都写上少爷的名字。”说着,起身进内室,将装银钱的匣子抱出来,打开,取出银票,数好,递给古强。“打点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石东家提点了,打点衙门里办文书的至少得三吊钱。至于两个牙人,随便意思点便成。因为冯牙人替举人老爷卖宅院,要从那边得好处;程牙人是替白老爷跑腿,那边自然少不了他的。”

青舒受教地点头,让小鱼拿过来三个荷包,数出三两散碎银子分装进去,又数出五两散碎银子和一吊钱,“荷包是用来打点的,你觉得哪个装的少,自己看着往里添。剩下的,你带在身上应急。”

古强答应着,收好银票等物,带上青阳,同白老爷及两个牙人去衙门办理相关文书。

青舒坐不住了,赶紧安排起人手来。等下房契办下来,拿到了宅院的钥匙,得立马派人过去打扫布置,以最快的时间搬进去。有了自己的宅院,接下来还得忙接收庄子及秋收,时间紧迫。

青舒想到,干活儿的男丁她手下不少,但细致打扫的事情还得妇人来。丁家妹不能离开古叶氏身边,苏妈妈得留下来帮她看住古叶氏,小鱼还得留下照看她的屋子。这么一来,可用的妇人除了那两个以前在庄子上干活儿的妇人,只有许三娘、许五娘和小娟,不够。她左思右想,最后拜托了客栈的东家,让他帮忙找两个干活儿手脚俐落的妇人。

石万金很是热情地应下。等青阳和古强办妥了文书,揣着宅院房契、钥匙,还有地契回来的时候,石万金已经找来两个妇人,并将自己客栈内用作打扫的木盆、木桶及抹布等一一拿出来,让他们尽管拿去用。

青舒要亲自带人过去打扫,却被苏妈妈和古强给拦住了,说什么都不让她去,让她在客栈安生呆着。最后,苏妈妈带着妇人,古强带了十五个壮丁,拿了石万金热情提供的用具去打扫新买的宅院了。

一群人上午巳时走的,直到夕阳西下才带了打扫的工具回来。

厨房的晚饭早就准备好了,客栈掌柜的赶紧吆喝着上饭菜。苏妈妈留两个帮工的妇人吃过饭再走,她们拒绝了,苏妈妈便每人手里给塞了二十五文钱,她们接了欢欢喜喜地走了。

用过晚饭,苏妈妈向青舒汇报,说已经将整个宅院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明日只要添置一些东西,便能搬进去住人。张老爷搬走前,只变卖了几样名贵的家具,其它的,比如各房的床、桌子椅子等基本都留了下来。而木柜、木箱等,带走了一半,留了一半。厨房的东西没动,齐整地留了下来。

第二日用过早饭,青舒便带人过去看宅院。的确,里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房间里,无论是床下还是各个角落,都是纤尘不染的样子。这个宅院的三进,有处不大的人工湖,湖上有处小凉亭。这个湖,正好隔开了靠西的单独小院与另一个稍大的院子。

青舒一指人工湖西侧的单独修建的小院落,“这里以后就是夫人的文澜院。告诉丁家宝将马车直接牵到这里,卸车,将夫人宝贝的那些东西全搬进去放着。至于怎么摆,夫人会自己看着办,不用管了。”

离京前,古叶氏将能带的全带上了,四季的衣服一件不落,将她宝贝的两口木箱塞的满满的,还有洗漱用具,茶杯,瓷瓶,床上铺的、盖的、挂的,一样不少,全装了车。

现在正好,省下了再添置的麻烦,不用再浪费银子,青舒郁闷地安慰自己。她会相中这个宅院,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便是这个单独建的小院。正房四间,旁边还带了个小厨房和杂物房,正好将古叶氏这个令人无语的女人安排进去。以后,眼不见为净。

青舒一指人工湖东边的相对大的院子,“我和少爷暂时住这里。”她和青阳一人用两间屋子还有余,小书房、小厅也有了,杂物房可以推东西,小厨房用不用以后再说。

二进的屋舍,她暂时不做安排,先闲置着。一进的屋舍她让古强看着安排。

至于下人,后边有土坯的下人房,苏妈妈和古强会做安排,她暂时顾不上。

走了一圈儿下来,青舒有些累,坐下休息。到于各个房间必须添置的东西,苏妈妈和古强已经心里有数,这会儿报到青舒这里来,青舒也懒得去细究,决定当甩手掌柜,便全权交给他们夫妻,她只管往外掏银子。

四十多口人的衣食住行,花银子就像流水一样,她早麻木了。好在,下人的伙食大多时候都是粗粮。若像现代人一样,每日白面大米外加大鱼大肉,估计她早破产了。

第二日,青舒一行人结了客栈的食宿银子,在宅院门前放了炮仗,搬了进去。虽然他们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没想到却收到了四份礼金及一些鸡蛋、蔬菜等物。四份礼金中,一份是白庆丰白老爷府上,二百两银;一份是石记客栈的东家石万金的,五十两银;一份是白县辅府上的,一百两银;一份是程牙人的,十两银。而那些鸡蛋、蔬菜等物,是白县辅手下师爷的夫人带着一群妇人送的。

白庆丰如此大手笔地送二百两银的礼金,不少人都侧目,并不解。唯有白庆丰和石万金明白,这是在为将来铺路。有人说,若古家真行,哪能好好的京城不呆,跑到他们镇子上来定居,肯定是失势,无法在京中立足。

白庆丰与石万金只是笑,他们认为,即便古府失势了,但在京城这么多年,肯定有不少自己的人脉与门路。对他们生活在镇子上的小人物而言,这些便足够了。再有,能和忠武将军的小姐、少爷套近乎,不考虑利益,头上还多了个好名声。

吴榔头从锦阳城回来了,带上一些人手,同白府的管家一道去了新购置的庄子上,从白府手上接收庄子。

这些事安排完,古强找人看的日子也到了。一早,青舒与青阳穿上素色的衣服,请了同样穿了一身素衣的古叶氏出来,坐上马车,由府上二十个男丁护卫着,出发前往忠武将军墓。

马车上醒目的“古”字标记,还有那些并不遮掩的祭拜所需之物,让一些聪明人浮想联翩。正这时,白县辅带着众衙役从旁跑过来。

白县辅先是对行进中的古叶氏所乘坐的马车作揖,然后向手下们一挥手,“去前边开路。”

六名衙役迅速上前,给古府开路。

白县辅这才钻进轿子里,带着另六个衙役,紧跟在古府一行人后头。

坐在车中的青舒蹙眉,她去祭拜她爹,白县辅跟着凑什么热闹?

在路边张望的一个中年男人,见到走在最后头的衙役时眼一亮,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大侄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这车里坐的什么人?连白大人都要敬着。”

衙役年纪不大,想甩开中年人的手甩不开,于是不耐烦地道:“忠武将军的夫人带了府上的小姐和少爷回乡了。今日要去拜祭忠武将军,我们白大人很是重视,要亲自护送。快松手,老实回家去,我忙着呢。”

就在中年人愣神的工夫衙役赶紧挣脱开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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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2不可说

忠武将军墓前,古府壮丁们迅速将石砌的香炉与供桌擦拭干净,然后退后。

青舒与青阳上前。青舒接过小娟递来的装满苹果的白瓷盘,再递给青阳。

青阳从姐姐手里接过果盘,郑重地摆到供桌上。之后是紫果子,梨和红枣。

果盘摆放完毕,接着摆整鸡一只,整鱼一只。

小娟退下,青舒退后几步,站到了面露悲伤之色的古叶氏旁边。

古元河由元宝扶着,将坐了白蜡烛的两只烛台捧给青阳,并看着青阳一一摆到供桌上,这才递了火折子给青阳。

青阳认真而专注地将两根白蜡烛点燃。接着,接过古元河递来的三束香,在烛火上引燃,走到香炉前,小心翼翼地插在香灰上,然后退后,跪到摆在最前位置的圆蒲团上。

青舒见古叶氏只是呆呆地盯着墓碑,轻声叫了声娘。古叶氏依然呆呆的。青舒便挨了过去,碰了古叶氏的手臂一下,“娘,该您上香了。”

古叶氏这才回神,从袖子里拽出丝帕按了按眼角,收起丝帕,这才由丁家妹扶着走上前去。古元河将三束香递给丁家妹,丁家妹接过再递给古叶氏。古叶氏学着青阳的样子,将三束香在烛火上引燃,插在香炉里。这才由丁家妹扶着退后,跪到了青阳右后侧位置的蒲团上。

最后才是青舒,她上过香,跪到了青阳左后侧位置的蒲团上。当然,她要跪的位置要比古叶氏错后一步,因为她是古叶氏的女儿,是晚辈。

青阳跪最前头,因为他是古家男丁,是最能代表古家的人。

三个主子跪下后,后边默默站着的人,以古强为首的古府人员,全部跪了下来。

“爹……”青阳唤了一声,便落下泪来,俯身磕头。

古叶氏唤了一声“云虎”,便嘤嘤地哭起来。

青舒面带忧伤,心里喊着爹,默默地、慢慢地,连磕九个头。她占据了古云虎女儿的身体,扛起了养活整个古府上下的责任,她可不可以认为,自己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古云虎的女儿了。

磕过头,古强回头,“你们都下去,到下边等着。”

苏妈妈便站起来,将下人全部带了下去。古强站起来,退到下坡口处,既能看到三个主子,又听不到三个主子说话的地方守着。

将军墓前,只剩古叶氏、青舒和青阳。

青阳保持着跪姿,抹了脸上的泪,小声说话,“爹,小阳想爹,小阳都不记得爹爹的样子,小阳不是故意的,姐姐说是小阳太小才没记住,爹不要怨小阳好不好……”

古叶氏却是坐到地上,边哭边嘀咕,“云虎,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呀。你说走就走,留下我一个人,我很害怕,我怕你兄长,怕你女儿,怕你儿子,我害怕,我害怕所有人。”

“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怎么可以?你狠心的走了,一点都不顾念我,你留给我遗书,可遗书里提的只有儿女和不相干的人,你可曾为我考虑过?唔唔……你可曾想过,我一介弱质女流,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要如何在吃人的京城活下去?我恨你,恨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唔唔……”

正满心忧伤的青舒,将古叶氏嘴里嘀咕的一字不差听了个清楚,顿时以一脸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古叶氏。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呢!居然这样怨恨死去的夫君。谁愿意死,谁不愿意好好活着,难道古云虎还能选择自己的生死不成?胸口中了三箭,被兄弟背回营地,奄奄一息中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还惦记着给妻子留下只言片语,忍痛写下字迹潦草的遗书,这男人得多坚强。

一个男人,在死前,惦记儿女有错吗?交待妻子照顾好一双儿子,这有错吗?难道他当爹的还要告诉古叶氏,你好好虐待我儿女不成?明明是合情合理的事,为什么到了古叶氏这里,却变成了罪过,成了男人的错,成了她怨恨男人的理由。这不整个一神经病吗?古云虎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娶了这样一个自私而精神不正常的女人。

青舒听见了,青阳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他愣愣地回头,看了古叶氏几眼,然后看向青舒,眼里是满满的不知所措。

青舒爬向前去,一把抱住满脸泪痕的青阳,轻拍他的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恰当

青阳紧紧地靠在青舒怀里,哽咽地说道:“姐姐,小阳怕。”

青舒将他抱的更紧,“不怕,不怕,一切有姐姐,姐姐很厉害的,姐姐的小阳也很厉害的,打赢过胖子丁天赐,不是吗?”

青阳吸着鼻子点头。

古叶氏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恨不恨的。

青舒尽量选择无视她的嘀咕声,和弟弟说话,“小阳,爹都不知道你打赢丁天赐的事,也不知道你学了好多文章的事。来,你告诉爹,姐姐帮你捂住耳朵,你专心和爹说话好不好?”

青阳点着头,抹了脸上的泪,又在蒲团上跪好。

青舒便直接坐到了他身边的地上,帮他捂住了耳朵。她没办法不听古叶氏说话,但她可以选择不看古叶氏这个人。

古叶氏还在哭,还在断断续续地低低地说着怨恨的话。

青舒无法不听,很是厌烦,突然,她却听的专注起来。

“你可恶,你好可恶。唔唔……你不在乎我……她都死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我恨你。唔唔……为了公主的孽子,你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活该,你活该,你死了活该,唔唔……我为何会如此命苦……”

听到这里,青舒先是愣了,而后是震惊,震惊过后,是吓的手抖。她想也不想,突然大喊出声,“你闭嘴。”

这一喊,惊动了古强,吓到了古叶氏。而青阳,因耳朵被捂着,虽然听到了,但对他耳朵的冲击明显减弱了许多。

古强大步跑过来,“小姐,出了什么事?”

青舒迅速看过左右,这里平坦而宽敞,视线内没人。若是五六十米开外的树里藏了人,按理也听不到古叶氏有气无力的说话声的。但,她还是害怕,“管家,快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快?”

古强看出青舒脸上的慌张,以为是被什么动静吓到,忙四处查看,最后还转着青砖砌的墓走了一圈儿,什么也没有。“小姐,您是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青舒不接话,只是命令他,“少爷哭累了,带少爷下去,到马车里休息。”然后轻拍青阳的小手背,“你在马车里等姐姐,姐姐和娘说几句话,一会儿就下去。听话,”

青阳不安地看着她,不动。

“听话,快去吧!”青舒推了他一把。

青阳这才站起来,但因为跪的时间长了,起身的时候有点站不稳。

古强见了,将青阳抱了起来,视线在目光闪烁的古叶氏脸上划过,之后在眼神冰冷地盯着古叶氏的青舒脸上停了停,转身,抱着青阳大步走向下坡口。

青舒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古叶氏面前。古叶氏目光闪躲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青舒又往前挪一步,蹲下,逼视古叶氏,低声说道:“娘,刚刚的话,麻烦再说一遍。”

古叶氏手里绞着巾帕,畏畏缩缩地问:“什,什么?”

青舒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你刚刚说‘她’,她是谁?还有什么孽子,爹是为了什么人的孽子死的,怎么就死的活该了?好好跟我说说,让我也知道知道。”

因着出远门,与他人一路劳累而消瘦不同,不再整日闷在屋子里的古叶氏,不仅脸上长了些肉,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可这会儿,她脸上的红润之色褪尽,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她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下来,“不,没有,我……什么也没说,没说。”

青舒手上用力,声音低低的,冰冷的,“看着我。”

古叶氏手腕一痛,却不敢喊疼,不情愿地对上青舒透着冰冷的双眼。

“自今日起,你,给本姑娘管好自己的嘴巴。本姑娘短不了你的吃喝用度,可你敢乱说话,给本姑娘惹来杀身之祸,本姑娘先杀了你,再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