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立刻瞪大了眼睛,“什么?十五两多,你这账是怎么算的?”

小眼睛男人很是不悦,“姑娘,我们虽是小本买卖,但同样讲究一个童叟无欺。你们点的菜,个个都是店中的特色佳肴,这个价钱已经很低了。同样的菜,不说一品楼,就是那普通的酒楼都得上二十两银子。”

小娟可不是吃素的,一拍柜台,“放你娘的屁,这里是古记包子铺,它姓古,不姓别的。古记何时多了你这么一号人,本姑娘怎么不知道?报上名来听听。”

小眼睛男人先是被小娟拍柜台的行为惹怒,之后被小娟口无遮拦的骂人行为惊到,再之后被小娟的质问声弄的火起,“姑娘家家的,怎么如此地没有教养!本掌柜是何人,何时来的古记,跟你无关。别想赖帐,赶紧给银子。古记虽是小铺子,可东家大有来头,岂是你能赖帐的。”

小娟气的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时候,被青舒派过来的铃兰对着小娟一阵耳语。

小娟点头,看向柜台内的男人,“你们东家大有来头?说来听听,到底大到何种程度,还能大过我家小姐不成?”

男人眯缝着眼睛看向唯一一张坐了女客的一桌,也就是青舒所坐的桌子。他自然明白,坐着没动的才是主子,而柜台前这两个,只是丫鬟而已。让他在意的是,张娘子的举动。此刻,张娘子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桌前,低声对女客说着什么。

小娟见小眼睛男人不理自己,再次拍响柜台,“喂,问你话呢,聋了不成?”

小眼睛男人面色不虞,“你们是哪个府上的?”

“我们是哪个府上的,与你何干?”小娟狠瞪一眼。

铃兰拉了小娟一下,“小姐在叫我们。”

“你给姑奶奶等着,哼!”小娟对男子说了这么一句,和铃兰回到青舒身边。

青舒刚要吩咐她们什么,却见周伯彥推门入得包子铺来。她惊讶,看着周伯彥走了过来。

周伯彥来到桌边,不用别人让,直接坐到了青舒的右手边,“听说你来了锦阳城,一早去看你,却得知你已出门,便只能寻到这里来。”

青舒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说不清为什么,周伯彥觉得青舒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青舒侧了头看他,“你带了多少人?”

周伯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也没有细问的意思,“你希望我带了多少人?”

青舒也不跟他客气,“你的人借我用用,现在就借。”

“外边有二十人,你随便用。”周伯彥也大方,“石头,把人全叫进来。”

很快,铺子里一下拥进来二十个护卫模样的青年,部分人身上还配有刀剑。客人们吓了一跳。而坐在柜台后的小眼睛男人也大吃一惊。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吞了吞口水,“大毛、二毛,你们别傻站着,赶紧请客人入座,茶水伺候。”

被称作大毛、二毛的两个小伙计不敢上前,惊慌失措地躲到了一边,背靠在墙上站着。

有个客人往桌子上丢下一吊钱,推开窗子跳了出去。其他客人见了,也有样学样,留下大概的饭钱跳窗户逃了。

等客人一个不剩地走掉,青舒沉了脸,“把柜台里的王八蛋给本姑娘拿下。”她自己的铺子,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掌柜的,说出去定要笑掉别人的大牙。没有比这更窝火儿的事情了。

顾石头得令,一挥手,“拿下。”

小眼睛男人见情况不好,一边嚷嚷着,“你们要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你们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一边跑出柜台往后边的厨房跑。厨房有后门,完全可以逃出去。

顾石头带了四个人追了进去。

张娘子捂着嘴不敢叫出声来。

青舒淡淡地看了张娘子一眼,“过后再找你算帐。去,窗子上板子,今日不做买卖了。”

张娘子一脸愧色地扯过两个小伙计,到外边给窗子上板子。

后厨内,一阵锅碗瓢盆的落地声及碰撞声过后,顾石头带着人把小眼睛男人押了出来。不仅如此,押来的还多了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

铺子上了板子,里面一下就暗下来许多。好在,门没上板子,而且正敞开着,不会太影响视线。

小眼睛男人被按跪在了青舒的脚下,可他没有一点惧色,大声说道,“你们知道这里的东家是谁吗?是忠武将军的掌上明珠。我们东家别看是女子,一点都不好惹,是整个辉州响当当的人物。不妨告诉你们,小到锦阳城中的衙役捕快,大到辉州的母父官陈知府,全是我们东家的人。不想惹下祸事,赶紧赔了银子走人。”

闻此,周伯彥讶异极了。铺子的掌柜不认得自己东家,反倒恐吓东家,这事可奇了。

青舒看了小眼睛男人一眼,“陈府二老爷房里的兰姨娘是你妹妹,陈府三老爷面前的管事是你舅哥,对吧?兰林子。”

小眼睛男人没有说话,他转了转眼珠子,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青舒哼了一声,“张娘子,把这两个月的帐本拿上来,铺子里做事的全部叫过来。”

“是,小姐。”张娘子答应着,向小眼睛男人即兰林子要钥匙。兰林子不给,自然由顾石头等人拿了给张娘子。张娘子接了钥匙,转到柜台后,打开一个匣子,取了帐本拿给青舒。之后,她又去了后边,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前边。

青舒的视线扫过铺子里做事的人员,“张师傅人呢?”

张娘子一下掉了眼泪,“他被兰掌柜辞了。他不服,骂了兰掌柜几句,兰掌柜派了人把他打伤了。这都六七日了,他伤还没好,一直在躺着。”

青舒目光一寒,“张师傅不在,馅料是谁在调制?”

“是,是小的。”叫大毛的小伙计抖着身子说道。

张娘子赶紧从旁解释,“小姐,小姐,大毛不是偷学的。是兰掌柜逼的紧,要让奴家当家的把馅料的调制法交出来,不交出来就要把我们子侄三人都要辞掉。奴家无法,又不想让兰掌柜得手,便劝着当家的,让他指点了大毛几句。没想到,大毛这孩子就调的似模似样的。小姐,小姐,一切都是奴家的错,与当家的、大毛、二毛没有关系,求小姐不要责罚他们。”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马年大吉!

☆、No.149内情

啪的一声,青舒把手边的桌子拍的震天响。掌心很痛,可她没工夫计较这点痛,“好一个‘兰掌柜逼的’。我古记自开门以来,从未聘过掌柜,哪里来的掌柜?何来‘兰掌柜逼的’一说?”

张娘子被拍桌声吓的一抖,却在听到青舒的质问时大吃一惊,“什么?兰掌柜不是小姐聘的?不对啊,兰掌柜说他是小姐特意聘来当掌柜的,来的那日还拿着小姐写的聘信。”

青舒目光凌厉地看向兰林子,“本小姐何时聘的你,又是何时交给你聘信的?”

这会儿,兰林子猜出了青舒的身份,暗暗叫苦的同时,还不忘嘴硬,“这位小姐好生无礼,此时此刻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兰某?”

顾石头瞪圆了眼睛,刚抬了手要抽兰林子一耳光,却见小娟比顾石头更快一步,一脚把兰林子踹翻在地。

兰林子闷哼一声,当时就翻了白眼儿,不过没有昏迷过去。他手脚抽搐了几下,竟是捂着胸口哼哼了起来。

顾石头张大了嘴巴,看一眼小娟,再看一眼兰林子,之后眼睛落在小娟脸上,然后往下移,盯着小娟的大脚吞了吞口水。这,这还是姑娘家吗?这一脚到底使出了多大的劲道,才能把一个跪在地上的大男人硬生生地踹翻。这力道,并不比身强体壮的男人小。

铺子里做工的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对此,青舒眼睛都不眨一下,问被按在地上的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少年怵的不行,“兰,兰竹。”

青舒,“和兰林子什么关系?”

兰竹有问必答,“他是,是小的同族的叔伯。”

青舒又问,“刚才你在偷看什么?”她猜,那个自帘后偷看的人便是这少年。

兰竹不敢隐瞒,“叔伯怕张娘子贪下客人银钱,出门前交待小的,让小的时刻盯着铺中生意。”意思是,兰林子专门安排了他监视张娘子。

青舒不再对少爷提问,“去两个人,把张师傅抬过来。”

不多时,由大毛带路,顾石头带了两人过去,到后院,用板床把张师傅抬了过来。

这张师傅,就是张娘子的男人。他是瞎了一只眼,左脚还微跛,身体高瘦的三十来岁的男人。

见到人,青舒很是吃惊。张师傅原来是高高瘦瘦的,却很强壮。可如今的他,不仅面色很差,瘦的居然眼睛深陷,没到只剩皮包骨的程度,却也离的不远了。

张师傅被人抬过来放到地上,便自己翻身滚下床板,趴在地上哽咽道,“小的没用,小的太熊,小的在外护不住小姐的铺子,在内管不住自己的婆娘,还泄露了馅料的制法,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小姐饶过大毛和二毛,不怪这俩孩子,全是小的两口子的错。”

大毛和二毛却是爬过来,一个喊着三叔,一个喊着爹,不让张师傅乱动,哭了起来。

青舒被吵的头疼,“都闭嘴。”

这下,谁也不敢出声,终于安静了。

青舒皱眉,“张师傅,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为何本小姐的铺子会变成现在的模样?”虽然牌子仍然是古记包子铺,可银钱早就进了别人的腰包。还好她走这一趟,否则等发现异状再派人过来,就得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中间,可以有许多的变数和危险。

铺子里一直没有掌柜的,也没有账房,原因有二。一,开这间铺子的时候卖的东西单一,包子和豆沙包,再加一个豆芽。这分类少,账目记起来也简单,根本不需要专门请掌柜和账房。后来加了几样,这粗略的记帐管账,张师傅夫妻二人完全拿的起来。二,青舒手里没有合适的掌柜及账房人选,再加上她的铺面并不大,人手方面也够,根本不需要特意请掌柜或账房先生。

后来生意一直不错,铺子里招了阎厨子及两个打杂的,陆续地上了几道特色菜,还有时下的酒楼或小食铺子里有的菜色。客人都很认可添的菜色,生意还算不错,于是铺子里越来越忙。青舒考虑招掌柜的,记账的事就由请的掌柜一起做了,就像古元河那样。可是,还是没能找到既合适又可信赖的人。

没请厨子和打杂前,张师傅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还要兼顾前头的收银钱及记帐。有了厨子和打杂的,张师傅的活计被分去一大半,他便早早地调制好每日所需的馅料,再到前头专心收银子兼简单的记帐目。张师傅识字有限,但壹到拾及佰和仟还是会写的。每次收了银钱便在帐本上记上银钱数目。到了铺子打烊的时候,张师傅会数当日所收银钱,并与帐目上的进项和做比对,就怕自己弄错。

他们的记帐法虽然粗略,可也过的去。每月初,铺子里的进项帐目与采购支出帐目会送到青舒手上。青舒会重新整理过,作一本明帐,作一本暗帐。如此,倒也没出现过差错。但,青舒曾对张家夫妻明确表示过,若有合适人选,铺子里定要放一个掌柜的。

可是,现如今在青舒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古记包子铺里便无端多了一个兰掌柜。在没有掌柜前,这铺子是青舒交给张家夫妻管的,现在被他们管出一个连她这个东家都不知道的掌柜,她自然得找张家夫妻要说法。

东家问话,张师傅的表现与张娘子极力遮掩着什么的态度正相反,把事情的前后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了。数日前,这兰林子到古记包子铺打听是否缺掌柜或账房,张娘子说不缺,便准备打发了他。不想,他说认识铺子里做事的阎厨子,阎厨子可以给他作保,他的确能胜任掌柜之职。

张娘子喜出望外,认为人是阎厨子认识的,既然阎厨子能作保,这人定是不错。若是她办成此事,那小姐不得夸赞她能干,指不定还要涨工钱。于是,她热情地请兰林子参观厨房,让他和阎厨子见上了面。当她看到这兰林子和阎厨子说话的时候表现的很熟稔,她就想留了兰林子下来。

张师傅知道了,却是坚决不答应。他一口拒绝了兰林子,说铺子里缺不缺掌柜只有东家知道,即便真缺掌柜,那也得是东家自己送人来,他们做不得主。于是打发了兰林子。之后,他们两口子为这事吵了一架。张娘子的意思是阎厨子得罪不得,以后铺子里不再是他们夫妻说了算,这又得罪了被东家认可的阎厨子,以后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冲着阎厨子的面子,他们也得留下兰林子,以后在铺子里也好做人。再有,他们夫妻能毫无芥蒂地请来掌柜的,东家也会高看他们一眼。这是大家都乐呵的事,就不该拒绝。张师傅倔的很,就一名话,不行。

这事过去没几天,一名捕快带着陈府的一名管事和兰林子到铺子里吃包子。这管事打量了铺面一阵儿,说起自己的身份,并一指兰林子,“我是他的大舅哥,他是我妹夫。你们东家与陈府关系密切,以后我这妹夫就是你们东家手下的一名掌柜的,到时候,麻烦你们夫妻多多关照了。”

张娘子吃了一惊,并后悔的不行,责怪张师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张师傅并不怎么相信,直接说道,“只要东家点头认下这个掌柜的,谁还敢为难不成?到时候,应是掌柜的关照我们夫妻,哪有我们夫妻关照掌柜的一说?”

听了这话,无论是那管事还是兰林子,非常不高兴,甩袖子便走,连饭钱都不给。张师傅拦住讨要,那管事才黑着脸付了饭钱。这晚,他们夫妻又吵了一架,张娘子嫌男人又得罪了人,陈府管事岂是他们小小的平头百姓能得罪的。

又过得几日,陈府这名管事与兰林子又来了。这次,兰林子拿出一封信,说是古记的东家已经答应聘他为掌柜,并写下聘信作证明,他要即刻上工。

张师傅认字有限,看不懂信,提出质疑。陈府管家说张师傅这是在公然怀疑陈府的威信,兰林子却是当场辞了张师傅,说是古记不需要像他这样的废人。张师傅不服,说东家不点头,谁也辞不了他的工。争辩中,张师傅忍不住骂人。于是,兰林子指使人当场把张师傅打的半死,还打断了张师傅跛脚的小腿骨。

兰林子原想把张师傅一家赶走,可古记包子铺的特色包子全靠张师傅调配馅料。于是,他威胁张师傅交出调配方法,若是不从,张家夫妻连同大毛、二毛都得滚蛋。

张师傅是打死都不交出去。而张娘子却是怕的不行,求兰林子给些时间后,便开始劝张师傅。她说既然掌柜是东家自己请的,他们以后还得看掌柜的脸色吃饭,这方子交给掌柜是对的,东家根本怪罪不到他们头上。

张师傅不答应,要张娘子带着他去康溪镇找东家。张娘子不肯,说指不定他们去告新掌柜的状,东家会认为他们夫妻舍不得管铺子的大权,反倒会怪罪他们,把他们全家都赶出铺子去。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风了。

☆、No.150可怜可恨

兰林子与张师傅之间,张师傅与张娘子之间,是日日火药味十足。如此焦灼了几日,铺子里几日没能卖上包子。而张师傅自己无法下床,身上的伤又重,媳妇又不听自己的,他气的吃不下饭、喝不进药,身子越来越差。

张师傅怕耽误东家的生意,又不想把馅料的调制法透给兰林子,便把大毛叫到身边,让大毛发誓绝对不会透给任何人,这才教大毛调制法,并告诉大毛一些保密技巧。他如此谨慎,是怕兰林子根据用去的材料摸到调制法的重点。

有张师傅从旁指导,一次又一次地试,大毛整整练了两日才得到张师傅的许可,匆促地接下了张师傅调配馅料的位子。他还根据张师傅的指示,每次调配馅料都是关紧门窗,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每次调出来的馅儿还要先拿给张师傅过目。

刚开始的那两日有几个客人说古记的包子味道不如从前,第三日基本没人再如此提了。对此,张娘子表现的比张师傅还要激动。她觉得一家人有了新的倚仗,兰林子赶不走他们一家。再说她先前极力讨好兰林子,可兰林子并没有买账,反倒处处为难她与大毛、二毛。于是,觉得有了新倚仗的她终于不再兰林子面前唯唯诺诺的了。

到此,张师傅把自己所知的全部说清楚了。张师傅一脸等死的表情,张娘子和大毛在旁边是簌簌发抖。还有阎厨子,他面色苍白地急着向青舒表忠心,说他认得兰林子不假,但绝对不是兰林子的帮凶,他对铺子里近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青舒沉着脸,一指兰林子和阎厨子,“他们俩个拖到后院去,本小姐自有话问他们。”然后指着张娘子,“小娟,先把她单独关起来,看住了,匀出空,再问她话。”

一直安静地坐在青舒旁边的周伯彥突然说话了,“张娘子交给你,至于他们俩个,不劳你亲自过问。石头,把人带下去,好生招待。其他人,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呆着。”

虽然借用了他的人,但并不想让他的人介入太多。所以青舒开口拒绝,“我知你是好意,我心领了。我还应付的来,不必……”

周伯彥打断她,“阿舒,就这么定了。”

后院的柴房中,张娘子跪在地上,青舒坐在椅子上。青舒并不看张娘子,也不张口问张娘子任何问题,就只是那么坐着。越是这样,张娘子越紧张、越害怕,心里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实处。

一声惨叫,一声痛苦的“我招了,我全招。”传入她们的耳中。青舒不为所动。而张娘子,竟是以跪姿软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求小姐,别把我们一家子赶出去。唔唔……是妇人有了不该有的贪心,想要一直掌管铺子,却因小姐说要必须请掌柜,心里有了不平。妇人觉得不公,我们夫妻二人辛苦为小姐撑起了铺子,可小姐要请了掌柜回来压在我们夫妻二人头上,妇人很不甘心,心中有怨,行事没了规矩,给了兰掌柜钻空子的机会。唔唔……小姐要如何惩罚妇人都没关系,只求小姐别赶我们一家子走,求小姐,求小姐……”

看着张娘子一边哭一边求饶的样子,青舒想到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古青舒所为,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那简直就是张家四口人的再生父母。可张娘子是如何回报她的?明知有异,却不理会张师傅的主张,趁张师傅不能动,专断独行,任居心叵测的兰林子在铺子里横行,不仅不阻止,还任其作威作福,也不及时给东家报信儿。是何居心?

她给张家四口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居所,她让张家四口人都有活计可做、有工钱可拿,让他们一家四口人有了全新的开始,又让他们攒下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积蓄。一个退伍的残兵,一个妇人,两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子,换了其他任何人,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活计吗?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说什么辛苦为她撑起了铺子,可笑;说什么请掌柜回来掌管铺子就是不公,一样可笑。

翅膀长硬了,就起了小心思,真够现实的。等着替她做事的人多了,当初若不是看在张师傅是退伍残兵且品性良好的份儿上,哪里有张娘子的出头之日!

青舒漠然说道,“犯下哪些错事,一个一个地讲出来。你自己招了,本小姐还能网开一面;若是不够老实,让本小姐翻出什么来,哼!”

于是,张娘子吞吞吐吐地招了几件事出来。兰林子曾拜托她,让她向张师傅套古记包子的馅料调制法。兰林子许诺,事成,带她离开古记,并许给一百两白银的好处。她没有答应。再有,兰林子能将厨房打杂的迅速收服住,她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她和兰林子暗地里达成协议,铺子里的银钱进了兰林子的手,要分一成给她。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上了兰林子的当,这才两人反目。她气的不轻,很后悔,可这种事又不好讲出来,便只有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小娟得了青舒的指示,把张娘子绑在柴房里。

青舒先一步走出柴房,见周伯彥背对她、背着手站在后院当中。她问,“你那边有问出什么来吗?”

周伯彥闻声转过身,“有。”

青舒皱眉,抬头看天,“你说,我该不该打上陈府,揪了他大舅哥狠揍一顿?”

“你呀!别冲动。不必你去要人,陈府自会把人交出来,任你处置。敢背着主子做下坏主子名声的事,这样的奴才,没有哪个主子肯护的。”

青舒不说话了,她也就那么一说。以古府和陈府的关系,有事自然会坐下来说清楚,怎么可能真动手。只是,她心里很不痛快,下边奴才的异动,作主子的,不会没有察觉。有些人,定是装聋作哑地默许了的,要不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陈府的二老爷和三老爷,她从未见过。二夫人和三夫人却是见过一面的,就在昨晚陈夫人款待她的时候。这是初次见面,她只是出于礼节向二夫人和三夫人请了个安而已,话也没说两句,无论是以前还是昨晚,她应该没得罪过二老爷和三老爷这两房的人。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快到中午时,陈府派人过来请青舒回去用午饭。青舒拒绝了,并故意让陈府来的人见到了绑在铺子里的兰林子。陈府来的一个丫鬟很惊讶,拉了小娟说话的时候就顺带把事情问明白了。

不过半个时辰,陈府的管家和三老爷身边的另一名管事就到了。并不需要青舒出面,自然有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们二人听。

下午,等青舒安排好铺子里的事,就回了陈府。她刚一脚迈进府门,就见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三十左右岁的男子。看那穿着,便知是陈府中的管事级的人物。看他又是被绑、又是跪的,应是犯了错的奴才。

陈管家迎上前来,深深一揖,“古小姐,老爷已知贵铺中发生的不愉快,也查知此事与府内叛主的奴才相干。这人叫刘安,平日里做事还算妥当,便升为一名小管事。他有个妹夫叫兰林子,正是在古小姐铺中生事的那人。古小姐铺中事,既与刘安相关,夫人便命小的将刘安绑上交给古小姐,夫人嘱咐说,但凭古小姐处置。”

青舒说了句不敢,没有接手刘安,而是径直去了陈夫人的院中。一番见礼过后,青舒这才坐下。“夫人,这刘管事是否有罪,得问过并证实过后才能下定论。现在也只是兰林子的一面之司,一切要等他们二人当面对峙才会有结果。在这之前,刘管事是无罪的。所以,即便人是夫人绑了送与晚辈的,晚辈也不能接受。”

陈夫人亲昵地拉住青舒的一只手,“看看你,小小年纪便扛起了一府人的生计,说话办事都有了自己的一套,好,好,呵呵……。孩子,真是辛苦了你。这刘管事既是带着那姓兰的登过你的铺子找事儿,他自然是和姓兰的勾结到了一起,定脱不了关系。这人呐,你押走,定要仔细审问。”

青舒微微一笑,“谢夫人的大度。不过,在锦阳城,晚辈一没有自己的宅院,二又不敢确定刘管事是否参与其中。所以,晚辈冒昧地想,刘管事还是留在贵府中为上,只要在晚辈需要的时候,夫人能让晚辈随时见到刘管事,并问些问题,晚辈对夫人感激不尽。”

陈夫人听了,笑着说,“你这丫头!成,就这么着了。”

青舒回到陈府给安排的院子时,青阳和洛小荣正坐到回廊下默书,而陈乔江却不时捣乱,不是拿手指戳青阳的背,就是不时揪洛小荣的领子或扯一下头发,一点都不让人安生。

“青阳、小荣,姐姐回来了。”青舒隔着一段距离便出声打起了招呼。

青阳和洛小荣立刻抱了手中的书,甩下陈乔江,跑上来迎接青舒。

☆、No.151我陪你

古记包子铺一关就是三日,在人们的猜测中,第四日终于卸了门窗上的板子,开门做生意。光顾的客人这才发现,古记来了个大变样。如今的古记,相同的地方是,还是做早晨与中午的生意,还是以包子做主打,以豆沙包与特色菜为辅。不同的是,青舒在经营模式中稍作变通,加入了现代快餐店的一些小元素。

早餐,四种馅儿的包子,豆沙包和肉夹馍,配上四种粥、两种清汤、茶叶蛋和小咸菜。每日开门时在铺子里特定的位置挂上特制的牌子,牌子上会注明当日的包子都是什么馅儿的,粥都是什么粥,汤又是什么汤。客人可以根据这个牌子上的单子,依据自己的喜好来点早点。

午餐,大概分两种。一种,客人可以根据当日挂出来的菜牌子和主食牌子点餐,这是现点现做,中间有个等菜的过程。第二种,吃铺子里现成的方便饭。什么叫方便饭?说白了就是快餐。饭菜在上客人的时候已经做好,一饭三菜配一汤成一套方便饭,客人进门点好,马上就可以吃,免去了中间的等待时间。

为了这方便饭,青舒特意找工匠做了盛方便饭的餐具。这套餐具以木头制成,托盘式的,底部是平的,无论托着走还是放到桌面上都合适。上边,就像现在的快餐盒一样,有三个装炒菜的小格子,有一个装米饭的稍大的格子,右边细长的凹槽是放筷子的,左边圆形的凹槽是用来坐碗的。碗也是木头的,是专为坐到这个圆形凹槽里而量身订做的。

古记的常客还发现,铺子里招呼客人的张娘子、大毛和二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新面孔的小伙计,还有一名四十左右岁的中等个子的掌柜。

午时客人最多的时候,一品楼的林掌柜来了,后头跟着一个提食篮的伙计。

林掌柜往柜台的方向走,“老杜,听说你成了古记的掌柜,我原是不信。好奇过来一探究竟,没想到竟是真的。哈哈……恭喜恭喜。”

古记新上任的杜掌柜喜笑颜开地迎上来,“多谢林兄记挂,这边请。”

铺子里吃饭的客人有认识林掌柜的,惊讶极了,推了推身边坐的另一人,低声问,“这人是不是一品楼的掌柜?难道他也是来这里吃饭的?”

旁边的那人飞快地看了林掌柜一眼,继续埋头吃饭,还分心说话,“古记的东家和一品楼的东家是相识的,以前一品楼的伙计经常来这边,不是送东西就是取东西的。掌柜的会亲自过来,倒是少见。”

这时候,林掌柜坐到了离柜台最近的一张桌前,说道,“听说你们这儿今日要推出一样叫方便饭的,来上一份儿,我也尝尝鲜。”他一得到消息,好奇的很,便特意来了这么一趟。

杜掌柜说稍等,亲自去厨房,亲自用特制的餐具端来一饭三菜一汤,摆到林掌柜面前的桌子上。最后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坐在了林掌柜的对面,“荤素搭配,尝尝味道如何。”

林掌柜当时就看直了眼。他在意的不是白米饭,不是肉片炒蘑菇、素炒青菜和锦绣小炒,也不是红果鸡蛋汤,而是餐具。“这,这是什么?”

杜掌柜笑着解释,“这是专为方便饭准备的盛器。别瞅了,赶紧趁热吃,尤其是这道锦绣小炒。”

林掌柜这才注意到菜色,看到杜掌柜所指的锦绣小炒,“咦,这菜有点意思,这黄粒儿的是什么?难道是苞谷?”胡萝卜丁和肉丁一看便知,另一样看着像苞谷,但他从不知道苞谷也可以做菜。

杜掌柜笑着点头,“尝尝,这菜以后的身价可是不低。今日会以平常菜的价格放进方便饭里,是东家为感谢照顾古记生意的客人们而破的例。”

林掌柜拿了筷子,不看别的,先是夹了一粒炒的油亮的苞谷放进嘴里,一脸新奇地嚼了嚼,眼一亮,“活了大半辈子,今日才知道原来苞谷还可以这么吃。”

杜掌柜示意他拿放在旁边的汤匙,“它既是为喝汤,也是为舀它而准备的。”

不多时,林掌柜把白米饭和三个菜全都吃了,最后把汤也喝了。他满意地擦了擦嘴,“老杜,下午关了铺子,到我们一品楼坐坐。东家团圆节时赏了好茶下来,正好拿出来给你尝尝。”

杜掌柜爽快地答应,“成,有好茶招待,一定去。”

林掌柜要掏钱袋子,杜掌柜不高兴地瞪起了眼睛,“收回去,否则不许你再登古记的铺门。”

林掌柜收了钱袋子,“成,收回去。”之后悄声道,“老杜,不瞒你说,今晚一品楼有一桌贵客,里面有位小公子,那可是吃遍了天下的好东西,一般的东西还真入不了他的眼。能不能用你古记的锦绣小炒让我借花献佛一次?”

杜掌柜心里高兴,脸上却表现的有些迟疑,“这,这成吗?若是贵人不喜欢,怪罪下来算谁的?”

林掌柜一拍他的肩,“是我找你拿的,若是贵人怪罪下来,自然算我的。不过,若是贵人有赏,自然少不了你的。”

杜掌柜略一沉吟,“稍等,我去去就来。”他留林掌柜在铺子里坐等,自己去了后院,敲开一道门。很快,他就出来了,先进厨房,拿了一棒煮好的苞谷用油纸包好,回到铺子里,“拿上,不要你银子,送你了。”

林掌柜不解地接了,打开油纸包看了一眼,又包回去,拿手捏了捏,竟然有些软,“咦,苞谷的米粒不应该是*的吗?这怎么……”

杜掌柜却往外推他,“别管那么多了,先拿回去。我这边关了铺子,自然会过去找你,有话到时候再问不迟。”

林掌柜这才告辞出来,把手里的一棒苞谷递给身后的伙计,“收好,晚上那关能不能过,全看全福宴和它的了。”贵人吃过的山珍海味太多,若想打动贵人,便只能从新、奇这两点入手。只要占据了新与奇,味道又不错,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伙计接了,放入提在手里的空食篮中,然后一脸宝贝地抱紧食篮。

送走了人,杜掌柜回到后头复命,“小姐,林掌柜回去了。”

青舒站起来,“剩下的交给你了。对了,张师傅那边你多照应一些,等他好利索了,就让他上工,撤下来的大毛留在厨房。”说罢,带着小娟和小鱼从屋中出来,再由后门出去,坐进了等在那里的马车。

马车回到陈府的府门前,却并不进去。须臾,青阳和洛小荣一人牵了笙歌的一只小手,自陈府中走出来。等在车下的小鱼掀了车帘。小娟先把笙歌抱进马车内,再扶着洛小荣和青阳坐进马车里。小鱼这才放下了车帘子,并把车壁门关上。

马车一路往东行去,大概走了两刻钟的时间,左转右拐的,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处小府邸门前。

站在府门前等待许久的顾石头见了,笑咧了嘴迎上来,挤开小娟,并不由分说就把青阳、洛小荣和笙歌给一一抱下马车,然后退开几步站定。

青舒踩着马凳走下来,看了他一眼,“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顾石头笑的更欢了,“见过小姐。得知小姐要来作客,公子很高兴,哪里也没去,一直在府中坐等。嘿嘿……公子高兴,石头就高兴,嘿嘿……”

青舒哼了一声,带着三个小的和两个丫鬟进了面前的顾府。迈入府门的第一时间,她便看到了站在门里等他们的周伯彥。难得的,他今日居然舍弃了蓝色而穿上了黑色的袍子。黑色锦衣,称得他的人更加挺拔,肤色称的更白皙了一分。

青阳和洛小荣带着笙歌上前,抢着喊彥哥哥。

周伯彥眸中含笑,看了青舒一眼,带着青阳他们走在前头。青舒默默地跟在了后头。

周伯彥先是带着他们熟悉了一下府中各处,然后带他们参观建在府中的练功房。顾府中的练功房很大很宽敞,兵器架上是各种武器,刀、剑、枪、勾、叉等应有尽有,其中青舒叫不上名字的武器有很多。

见了这么多兵器,青阳和洛小荣的眼睛便粘在上边再也摘不开了。笙歌还小,见到这些东西只当是没见过的玩具。他挪了小腿上前,居然还踮了脚、伸了小手,努力要够上头的一对弯刀。

顾石头赶紧上前,“小祖宗,这可不是你能玩儿的。”

周伯彥摸了摸青阳的头,“喜欢哪个,让人取下来试试手。要注意安全,别伤了自己。”

青阳郑重地说是。

周伯彥立刻叫进来三个护卫,吩咐他们陪三个小的练功。

青舒撇嘴,他这是拿护卫当看孩子的保姆用了。

周伯彥正看过来,见到了她撇嘴的样子,走了过来,“想不想试试架子上的武器,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