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问家丁外边有几个乞丐,家丁答有四个。小娟便说打开门。

后门打开的时候,四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就争先恐后地说着行乞的话,什么善人、什么富贵老爷的,请求施舍。

三个家丁不让乞丐们往青阳跟前凑,虎视眈眈地盯着乞丐们。

小娟随手一指瘦小的一人,“你,进来。”

家丁们以为听错,“小娟姑娘!”

小娟一摆手,“无碍,让他进来。”

家丁看向青阳,见青阳点头了,他们才让小娟点的乞丐进去。

小娟把青阳护在身侧,把乞丐往里带进去一些后停下来,然后她冲青阳点了一下头。

这时候,青阳打开手中的油纸包,取出一块儿糕点,把有标记的一面朝上,然后站在乞丐面前,放进乞丐黑乎乎的手心里。

乞丐弯着腰双手捧着糕点,看了一眼糕点上的标记,激动地喊了一句“头儿”,跪下来给青阳磕头。

青阳不明所以,不过按青舒嘱咐的,没有说话。

乞丐磕完头站了起来,飞快地低声说道,“镇子上多了十几个生面孔,身上都藏了刀。谢头儿施舍。”话说完,他大口咬着手中的糕点跑出去了。

小娟叫家丁放第二个乞丐进来,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这第四个乞丐佝偻着身体,似乎年岁不小了。青阳给他一个带标记的糕点后,油纸包里还剩好几块儿。他想也不想,连油纸包都送出去了。

之后青阳回去向青舒复命。

青舒拉着他进里间,“他们都说了什么?”

青阳便转述那四人的话,“第一个人说,‘镇子上多了十几个生面孔,身上都藏了刀’。第二人个说,‘昨日镇外的林子里藏了两辆奇怪的马车,今日有一辆停在原地,另一辆停在镇子口。’第三个人说,‘去庄子的路上有陷阱。’第四个人说,‘别出门’。”

青舒抓着他的手,“害怕吗?”

青阳仰脸看着她,“不怕,他们听姐姐的话。”

青舒怔了几秒时间,捏着他的鼻子笑问,“哪里看出来的?”

青阳笑咧了嘴,“他们听姐姐的话,姐姐才肯让他们接近小阳。”

青舒笑了,“呵呵……算你聪明。去吧!等会儿小荣就该找你了。”

青阳准备走的时候,想起一事,问青舒,“差点忘了,他们开口第一句说的都是‘头儿’,姐姐,‘头儿’是什么?”

青舒凑过去,在他耳边极轻极轻地说,“他们在喊你少爷。”之后她捧住青阳的脸,看着青阳诧异的表情,她对他眨了眨眼,“我们的又一个小秘密。”

等青阳走了,青舒又开始踱步,事情不太对,她讨厌这种不安的感觉。“小鱼,去前头把杜护卫和洛护卫叫过来。”

杜仲夏和洛三是一前一后到的。

青舒看着他们,“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杜仲夏先开的口,“府外有两个生面孔的男人在晃荡,若是猜测无误,是在盯梢。”

洛三附和,“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青舒觉得不妙,“你们两个,一个留在府里加强警戒,一个出去探情况。需要注意的是,镇子上来了十几个生面孔的危险人物,以及镇子口和镇外树林里停的可疑马车。”

杜仲夏和洛三领命去办事。

青舒坐不住,听说古管家从衙门回来了,立刻让人叫了过来。

古管家不等青舒问便禀报捕快们已经出发去抓人了。

青舒说很好,问道,“上次和萧府对峙的时候,宁四带了不少人来帮忙。那些人里,除了留在铺子里做事的三个,剩下的你能不能找到?”

古管家立刻作答,“能。因为小姐说过,若有合适的差事还找他们帮忙,老奴便把他们的名字和住处记下来了。”

青舒到了现在也不会看时辰,每次都得问别人,“什么时辰了?”

古管家出去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再进来禀报,“快到午时了。”

“这样,你派人告诉宁四,说府中今晚需要增加守卫,他的那些兄弟里身体健壮、拳脚好的,若是愿意过来挣些铜板当几日的守卫,让他尽管把人带过来。工钱方面,一日给三十个铜板。”

古管家觉得这工钱给的高了些,可想到安全问题,没有异议地去安排了。

吃过午饭,后门又来了乞丐。这会儿古管家在府里,青舒没有再派青阳过去。

这次乞丐送来这样一条消息:镇子上突然多了一队巡视的官兵。

☆、No.181血色的夜

一声狗吠打破夜的宁静。睡在门房里的蔡铁牛立刻惊醒,一轱辘下了地,抓起放在床头的木棍倾耳细听外边的动静。

栓在狗窝中的大黄汪汪叫了几声后安静了下来。

守夜的打着火把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杜仲夏穿着一身黑趴在青阳的屋顶上,自高处监控着整个府邸。

寂静的寒夜还在继续,蔡铁牛在地上站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问题,于是再次合衣躺回床上,木棍放回原位。

子时过后,在人最困倦的时候,古府的后墙上爬上三个人来。他们似乎知道铃铛的位置,没有触响一个,非常容易地攀着绳子下来,站在了古府的地盘上。然后,两个人警戒,另一个人过去想要从里面打开后门的门栓。

等这人碰了门栓才发现,古府的门与别府不同,不仅有门栓,门栓还用粗铁链缠锁着。这人没办法,只得和同来的人换工。

换过去的人摸到粗铁链上的锁子,从身上拿出一样极细小的东西去捅锁孔,几下就弄开了锁子。然后,这人避免弄出动静,小心翼翼地把缠在门栓上的粗铁链拿了下来,却在最后一刻弄出了点小动静。

三个人都吓坏了,以为会被发现,谁也没动,细听周围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来,他们知道没有惊动任何人,于是慢慢打开门栓,再慢慢推开木门。

七八个黑衣人手里提了刀从打开的后门进来,和先进的三个人汇合,然后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准备往女子内院的方向潜过去,一队准备往古青阳居住的院子潜过去。

正这时,他们身后哐的一声,声音很响。古府的后门关住了。

有一人大喊一声不好,有一个人喊赶紧撤。十来个黑衣人提了刀转头,想要杀出去。

这时候,奔跑声纷至沓来。古府守夜的举着火把喊着有刺客冲了过来。

十来个黑衣人没能跑出去,因为古府的后门被人从外边锁住了,他们一下打不开。爬墙进来的三个跑到墙根下,抛出勾索准备逃走。怎奈古府早有准备,箭声破空而来,嗖嗖嗖三声,爬到一半的两人先后滚落地面,最后另一人直接被钉在了墙上。

其他黑衣人见此,提了刀迎向赶来的古府守卫们。

前虎狼卫的五人冲在最前头,手中的长剑闪着寒芒接下对面黑衣人挥出来的刀。

后院正在上演刀光剑影时,前院的大黄冲出狗窝,对着古府正门的方向猛吠。

蔡铁牛提了棍子冲出门房,正看到有个黑影儿从墙上跳下来,落在院中。

蔡铁牛大喊一声有刺客,跑上去,用手中的棍子往闯入者的头上砸了过去。闯入者躲开了这一棍子,手中的刀往蔡铁牛身上砍去。蔡铁牛忙用棍子挡,可他毕竟缺了一条胳膊,灵活度和力量上都受到了影响,到底是慢了一步,闯入者的刀眼瞅着就要砍到他的肩膀上了。

突然,斜下里左右各伸来一根棍子,险险挡住了闯入者砍下来的一刀,救了蔡铁牛一命。古府这边的增援到了,可又有黑衣人爬墙进来。

前院、后院都有打斗,除了熟睡的笙歌和麦子,还有睡的跟个小死猪一样的陈乔江以外,其他人都被惊醒了。

青舒随手拢了披散开的头发,用发带绑起来,并迅速穿戴好,披了斗篷,把事先准备好放在房中的弓箭背上,然后抓了红缨长枪,带上打灯笼的小鱼和抓着一根棍子的小娟往灏的院中去了。

青舒到的时候,初一和灏抱成一团,缩在炕角,一脸的惊慌。而胡四站在里间默默地陪着他们。

青舒让胡四出去,把手中的长枪交给不娟,伸手向灏,“来姐姐这边,姐姐保护你。”

灏看了看青舒,摇头,带着哭腔小声问道,“洛叔叔、杜叔叔在哪里?”

青舒坐到炕沿上,柔声答,“在外边打坏人。来,姐姐带你去小阳弟弟那边。”

初一已经镇定了许多,他推了推灏,“少爷,快去小姐那边。”

灏吸了吸鼻子,迟疑了一会儿,往青舒跟前一点一点地挪。等他挪近了,青舒一把抱住他,轻拍他的背,“不怕,灏不怕,洛叔叔他们那么厉害,坏人很快就能赶走了。”

灏吸着鼻子,小脸埋在青舒的颈侧,不出声。

青舒往他披散着发的脑袋上揉了两下,“走吧!小阳弟弟和小荣弟弟一定也吓坏了,我们这就过去陪他们,”

灏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青舒牵着灏的手到青阳那边的时候,洛小荣的护卫抱着剑站在屋檐下,一身黑衣的杜仲夏立在屋顶之上。

小娟挑了防寒的厚门帘,小鱼推开门,请青舒和灏进去。屋里,洛府的下人,关木头和元宝都在。青舒把小娟、小鱼和初一留下,牵着灏走入内室。

趴在被窝里的青阳和洛小荣立刻钻出了被子。

青舒赶紧阻止,“赶紧躺回去,会着凉。”

青阳和洛小荣乖乖地钻回了被子里,眨巴着眼睛看着青舒。

青舒走到炕前,摸了摸灏的头,“别怕,看,小阳弟弟和小荣弟弟都不怕的。来,姐姐给你脱衣裳,脱了衣裳上炕,和小阳弟弟、小荣弟弟一起睡。”

青阳明显的不愿意,噘了小嘴,不过没有出声就是了。

青舒很快给灏脱了衣裳,把青阳的被子掀开一角,“来,先和小阳弟弟挤一下,姐姐马上给你铺被褥。”知道青阳会不愿意,她紧接着摸了摸青阳的头说,“哥哥很害怕,你要安慰哥哥知道吗?”

青阳看了一眼一脸不安的灏,往旁边挪了挪,明显是答应了。

青舒示意灏上去,灏迟疑了一下,最后爬上炕,钻进了青阳暖乎乎的被窝里。青舒挨个儿摸了摸炕上的三个小脑袋,过去从炕柜中拿出备用的一套被褥出来,挨着青阳铺好了,看着灏说,“等下焐热了你再躺过来。”

灏点头,安静地躺着。

外边有人低声说话,须臾小鱼进来禀报,胡四没有把陈少爷带过来,因为陈少爷睡的很沉,没有一点醒的迹象。

青舒吃惊之余觉得这样也挺好,命令胡四过去保护陈乔江的安全。

洛小荣眨巴着眼睛问青舒,“姐姐,你背着弓箭是要射坏人吗?”

青舒搬了把椅子过来,挨着炕沿坐下,看着他回答道,“是啊,要是坏人进来,姐姐就拿它射坏人,保护你们。害怕吗?”

洛小荣点了一下头,立刻又使劲儿摇头,“不怕。”

青舒微笑。

青阳伸了手进旁边的被子里,“暖和了,哥哥可以躺过去了。”他这是着急把人从自己的被窝里赶出去。

灏什么也没说,安静地钻出青阳的被窝,躺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青舒挨个儿看了他们三个一眼,“不会有事的,赶紧睡吧!姐姐会坐在这里看着你们睡觉的。来,都闭上眼睛。”

青阳他们很听话,都闭上了眼睛。不过,他们的眼睫毛动啊动的,一点要睡的样子都没有。

青舒站起来,挨个儿亲了亲他们的额头,然后坐回椅子上哼唱着摇篮曲,摇篮曲之后哼唱的是那种轻柔的古典歌曲。她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哼唱着,洛小荣是最先睡着的,之后是青阳,最后才是灏。

青舒松了口气,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走到桌边,挑了挑灯芯,走出内室。外边已经静了下来,似乎是结束战斗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报,管家正带人做最后的搜查,搜查有没有漏网之鱼。又有人来报,外边李捕头和官兵来了,问能不能打开府门放他们进来。

青舒没有自己拿主意,而是告诉下人这事得听管家的。

最后,古管家打开府门,放李捕头和官兵们进来。

李捕头一脚迈进府门便发问,“府上是不是遭了贼人?”

古管家,“是,李捕头。一伙儿黑衣蒙面人突然闯入,见人就砍。好在府里加强了人手,还有府里养的狗十分机警,一直吠叫着,这才惊醒了我们,否则……唉!后果不堪设想。”

李捕头闻到空气中有浓重的血腥味儿,“没事吧?府里人有没有伤到?”

“虽然制止了黑衣人的恶行,不过府里有五六人受了伤,其中一个伤的很重。”古强看着李捕头和官兵的小头目说道,“实不相瞒,还有一个黑衣人没抓到,这个人现在就躲在府中的某处,非常危险,还得麻烦李捕头和这位大人帮忙找找。”

李捕头和官兵自然不会拒绝,和古府的人一起细细地搜查了起来。镇子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必须得上心。一圈儿搜查下来,最后只剩古叶氏生前居住的文澜院。

不管是李捕头还是官兵们,都很小心,先是包围了文澜院,然后互相掩护着走进院中,开始搜查。

大概是知道逃不掉了,躲在屋中的一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冲出来,举刀向走在最头前的官兵砍了下去。官兵也不是吃素的,举刀挡下来,而其他人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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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2来而不往

天色微明,捕快和官兵抬走了十三具尸体,押走了活捉的两人。古府男丁们开始打扫现场并清理血迹。

周大夫和慈济堂的另一名大夫已经给伤员止血包扎过了,正在指挥药童煎药。

青舒以为,被活捉的死士会吞毒自杀只是小说中才有的情节而已,没想到,那是真实存在的。本来,他们可以活捉五个人的,没想到其中三人在被捉的刹那就吞了毒药,当场七窍流血而亡。第四个被捉的也是要吞毒药的,可有了前头三人的教训,洛三出手迅猛地一击将其打昏。第五个人,就是躲在文澜院的那一个,捉的时候也是及时打昏了的。

衙门会将这活捉的二人投进牢中进行严刑逼供,结果什么时候出来不知道。不过,即便没有逼供青舒心里也清楚,这些死士是吴镇江的人。无论如何也是当过四品大员的人,手中留有死士并不稀奇。上一次这批人光顾古府时,他们触动预警铃铛的当下,和古府守卫没过几招儿就逃了,并带走了一名受伤的同伴。

那晚的袭击事件落幕很快,没有惊动左邻右舍或官兵。

这次,黑衣蒙面人有备而来,自以为摸清了预警铃铛的位置,自以为毒死了坏事儿的大黄,还想出了声东击西的策略。他们兵分两路,一队人从后院潜进来,杀人放火,趁乱要除掉古青阳,劫持古青舒。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边的时候,另一小队从前面潜进来,然后前后夹击,搜索古府财物的同时,还要搜索陈乔江。条件允许带走陈乔江,条件不允许当场杀掉陈乔江。

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落空,第一时间就被发现,没有秘密刺杀,只有惨烈的正面交战。就算正面交战,若不是对上了前虎狼卫的精英们,占上峰的一定是他们。他们还有一项计划落空了,大黄没死。

原来,夜里大黄第一次吠叫的原因是有人从外边丢了肉骨头给它。它当时汪汪叫了几声,外边的人退走,于是它安静了下来,趴回铺了干草的窝中,但没有吃丢到它窝前的肉骨头。

蔡铁牛是第一个发现躺在狗窝前的肉骨头的人,他当时擦了把冷汗,赶紧把这块儿可疑的肉骨头弄走,给周大夫看。周大夫从气味儿判断这是抹了砒霜的肉骨头。

蔡铁牛激动地抱住不停摇尾巴的大黄,拍了拍它的脑袋,把准备给它吃两日的骨头一骨脑儿地全部倒进了它的食盆中。

天大亮的时候,古府的整个清理工作已完成。这时候,青舒才允许府中的女人孩子们迈出屋门去。清理的工作也是古管家带着那些曾浴血战场的男人们干的,因为他们见过比这更惨烈的场面。而女人孩子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怕他们受到惊吓。

伤员里,轻伤四人,重伤一人,都没有性命之忧。从外边找来的守卫之一在轻伤者的行列,其他人没什么事,身上只有些擦伤而已。擦伤对男人而言根本不算伤。战斗的时候,古府的人尽量不让他们冲在前头,而前虎狼卫的余部锋芒不减当年,一直是冲在最前头的,这才避免了死亡事件。

找他们来只是为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青舒让古管家转告他们,伤者的医治费用全由古府出,而且没按说的三十文付工钱,而是给了每人五十文钱。只一个晚上就挣了五十文,虽然经历了凶险,但他们都很高兴,拿上工钱,说好晚上再来,各自回家歇息去了。其中受伤的那人,由丁家宝赶车送回家中,并把大夫开好的药留给他,还嘱咐他娘子按时煎药给他喝,又留下五斤白面、五斤白米,说是给他补身子的。

镇子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只一天的时间就传开了。人们乍听说昨夜里,一群黑衣蒙面人拿着明晃晃的刀杀入古府时没有不害怕的,人们怕的是黑衣蒙面人。而听说黑衣蒙面人被古府的守卫杀死了十来个人时,听说古府的守卫们只是受了伤、没人丢掉性命时,人们吓的一个激灵。他们的害怕对象立刻从黑衣蒙面人变成了古府的人。

古何氏挎着小篮子进镇子,她要到衙门大牢里探视古锄头。今日是赶集日,进镇卖东西的农人及小商小贩还没有散,正三俩成堆地谈论着昨晚在古府发生的骇人听闻的大事件。古何氏听人们提起古府,便停下来听。听着听着,她一下煞白了脸,挎篮子的手臂都有点抖。她拉住一个卖山货的妇人,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大妹子,那古府真杀人了?”

卖山货的妇人瞅了古何氏两眼,明明很想八卦,却又强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说道,“杀了,听说杀了十七八个人。那血流的……哎,不说了,不说了,听了晚上会做恶梦。”这话说的,好像她亲眼看到现场了似的。这就是传言的奇妙之处,人们总喜欢按自己的喜好去夸大些东西。继续这样传下去,指不定会传出古府杀了不止百人的流言。

古何氏听了,脸色又白了几分。他们收了吴府的不少好处,正高兴的找不到北呢,官府的人就冲进家里把吴府的四个人和她家老头古锄头给抓了。她急的不行,怎么办?他们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啊!古府说杀人就杀人,她家老头子不会也被杀吧?想到这里,她转了方向,拔腿就跑。她没去衙门,而是跑回了村。她跑的满头大汗、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进了村,她歪倒在路边,放声大哭起来。

古何氏的名声实在太坏,她倒在地上哭了半天,村人见了都绕道儿走,没人搭理她。她哭够了,搓了搓冻僵的双手,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她没有回自己家找大儿子、二儿子,而是去了被她赶出去的四儿子的家。

夏末的时候,古家老四和古吴氏夫妻两个听了两个儿子的劝,提出分家。古锄头没说话;古何氏不答应,把古老四和吴氏骂的那才叫一个难听,还把古大丰和古二丰两个孙子骂的抬不起头来。闹腾了几日,古锄头有意答应老四家的,可何氏不答应。何氏说分家可以,古老四家得净身出户,不分给田土、不分给银子,除了他们房里的一些家什,什么也不能带走。

又闹腾了一段时日后,夹在中间的里正李初不胜其扰,找古锄头谈话。

之后,古锄头分给古老四家的四亩薄田,五吊钱,让古老四家的找好住处再搬出去。古何氏气够呛,当时就把古老四一家赶了出去。除了他们的衣裳,除了古锄头难得硬气地分的四亩薄田和五吊钱,古老四一家子连个木头箱子都没分到,一人抱了个包袱被赶了出去。

古二丰年纪不大,可在村中一向人缘好,村中同年龄段的男子半数以上都是他的朋友。因此,古二丰当天就找到了借住的房子,带着一家子人住了进去。这个家,算是正式分了。

古老四沉默寡言只知道低头干活儿;古大丰虽然有些滑头,但也很能干;古二丰的能干更是村人有目共睹的;再加上吴氏和自己的大儿媳妇也是个家里家外一把罩的人,他们的日子过的是前所未有的和睦。而且脱离了何氏的控制,在吃食上,吴氏开始一点一点地改善,希望全家人能吃饱穿暖,再不用只吃半饱,饿着肚子干活儿了。

古何氏虽浑,可也知道关键时刻能依靠的是谁。于是,她没回家找大儿子和二儿子,而是跑到了四儿子古老四借住的家。她见到古老四,一边哭一边命令古老四赶紧让古二丰去古府说好话,把古锄头从牢里救出来。

见到亲娘上门,脸上刚挂上笑容,就听见亲娘分派的差事,古老四脸上的笑当时就散了。他低了头,不言语。吴府给他爹娘送来不少的好东西,他娘不仅没给他分点什么,连叫过去吃顿饭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他有事经过爹娘的院门前,他娘见了他呸了一声进屋去了,让他连个喊娘的机会都没有。如今遇事了,他娘就跑来给他分派差事,他的心凉的不能再凉。

古何氏见古老四不言语,知道古老四这是不愿意,于是坐到地上开始撒泼耍赖,“你这丧良心的,你这白眼儿狼,娘养一头畜生都比养你强。老天爷啊!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我怎么养了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出来……老天爷啊……”

古老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头低的不能再低。没分家前,地里的农活儿基本都是他们父子三个干的,大哥、二哥带着各自的儿子只会偷懒。可他娘看不到他们父子三个的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可着大哥、二哥那边。这些年,若不是他媳妇泼辣能争,他的三个孩子能不能长这么大还不一定。若不是伤透了心,他怎么可能不阻止媳妇对抗婆婆的事!

吴氏看不过去,推了自家男人古老四一把,“大丰、二丰去破冰捞鱼,这半天不回来,怕是遇到麻烦了。还傻坐着干嘛,赶紧看看去!”她的大儿媳妇怀了孩子,需要补身子,因为买不起补品,所以她的两个儿子去破冰捞鱼了。

古老四嗯了一声,不理会何氏,低头出去了。

何氏见此,骂的更凶,还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靠墙站在地上的大丰媳妇不知所措地看了婆婆吴氏一眼。

吴氏走过去挡在儿媳妇身前,大声冲着何氏喊,“大丰媳妇,你没事吧?别怕,别怕,你可不能惊到,你可是怀着孩子的。”

大丰媳妇有些懂了,立刻抱着微凸的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何氏脸色一变,“老贱蹄子加小贱蹄子,像讹老婆子,没门儿!”

吴氏冲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大丰媳妇怕是动了胎气,赶紧来人帮帮忙。”

古老四还没有走远,而古大丰和古二丰正提了水桶进篱笆门。他们听到呼声,古大丰第一个冲进了堂屋,不小心撞翻了正要爬起来的何氏。他没理会何氏这个极品奶奶,冲到了自家媳妇跟前,急问出了什么事。

大丰媳妇向大丰使了个眼色,继续抱着肚子喊痛。

古大丰愣了一下。

吴氏掐了大儿子一把,一边使眼色一边说赶紧去请大夫。

古大丰大概明白了。听何氏骂的越来越难听,他一脸怒容地回头,“奶,我媳妇动了胎气,要到镇子上看大夫,我不朝奶多要,就要一吊钱。”

何氏尖利地喊了一声凭什么,然后发现吴氏、古大丰,还有刚进门的古老四和古二丰都一脸不善地瞪着她。她心虚,骂骂咧咧地赶紧走了。

何氏走后,古大丰扶着媳妇回自己屋去。

古老四闷头坐了一会,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二儿子的名字。

古二丰抬头,“爹,是不是有话对儿子说?”

古老四叹了口气,“二丰,明日你去镇上,找你铃兰妹子说说,看能不能……”

吴氏从旁打断,“不行。铃兰在那儿为奴为婢的,全看主子的脸色过活,多不容易。她一个丫鬟,哪有资格跟主子提要求,你少打铃兰的主意,别想害了铃兰。”因为铃兰对古二丰好,听说他们被赶出去后铃兰还贴补了他们几吊钱。这让吴氏的态度大变,再不把铃兰当晦气的扫把星,每次古二丰进镇去,她都要弄点东西给铃兰带上。

古老四叹了口气,低了头。

古二丰想了想,往古老四跟前凑了凑,“爹,不用愁,儿子问过古管家了。他们只想给爷一个教训,关几天就把爷放出来,爷没事。”

古老四激动地一把握住儿子的手,“不早说,害的爹一晚上没睡好。”

古二丰嘱咐起来,“爹,这事儿心里有数就成,千万别说出去,要不然爷奶不长记性,还会……犯错。”他考虑到自己爹的感受,勉强把“犯浑惹事”改成了“犯错”。

古老四安心了,“成,爹听你的。”

古二丰看了眼自己的娘,又说道,“过两天儿子和爹到镇子上接爷回来,送爷回家。爷和奶肯定高兴,不会再看爹娘不顺眼了。”

吴氏冷哼一声,却没有反对。

古老四很高兴,笑咧了嘴,“成,成,爹都听你的。”

青舒不管外边的纷纷扰扰,一整天都在想一件事情:如何才能釜底抽薪,将吴府弄垮。

傍晚的时候,临时雇的守卫们结伴来报到。虽然昨夜很凶险,但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家人,想到一个晚上的差事就能挣回五十个铜板,想到古府自己的护卫很厉害,现实的生活困境战胜了可能面临的危险,他们仍然来了,为了五十个铜板。

天色黑透,守卫们定时举着火把四处巡逻。蔡铁牛还牵了大黄在前院走了一圈儿,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把大黄栓到狗窝里,回到门房里准备睡觉。

青舒的书房里亮着油灯。杜仲夏坐在书房的屋顶上,古管家和洛三走入书房。

青舒让他们坐到对面,“我有一个想法,想说给你们听听,看看可不可行?”

古管家的左脸上有道浅浅的划伤,是昨晚打斗的时候被枯树枝刮的。他说道,“小姐请讲。”

青舒低头看着自己左一笔、右一行地随手写下的东西,“不能再放任吴府了,我不准备要他们的命,可我要给他们釜底抽薪的一击。县城里,吴府有大大小小的十一个铺子,吴叶氏有三个铺子。康德镇,排除德县吴府亲族的私产,吴府在那边有四百八十亩的良田。京城,吴镇江有一座价值四千两的府邸,吴叶氏有一个胭脂铺、一个绸缎庄。目前查到的吴府产业就这些。”

“古人言,来而不往非礼也。昨晚吴府送来了大礼,我们不能只收不还。”青舒看向洛三,“你和杜护卫差不多掌握了吴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那么,知道吴府存放银两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