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斌几个孙子辈的赶到的时候,吴家三个老爷兄弟之间的撕扯、吵架已经升级。这场架,人数已经不再限定在三兄弟之间了。三兄弟都有各自的管事和下人,拉架的时候一个没弄好,事情发展到了三房之间主子、下人全员参与战斗的另一重境界。

大老爷和三老爷认定是二老爷派人搬空了所有铺子,他们认定这是二老爷多分家产的卑劣手段。因此,大老爷和三老爷怎么也压不住自己的心火,埋藏心底多年的怨气一下窜上来,彻底爆发了,决定在此时此刻与二老爷死磕到底。

大房、三房对二房的战斗在不断升温,吴老爷清醒了一次,拼了老命喊住手都没用,反倒被人撞到墙上,一口气没上来,嗝儿一下又昏过去了。

吴天斌、大老爷的两儿子、三老爷的一个儿子扯着喉咙喊别打了。可是,此刻正是众人酣战之际,再说带头儿的不是他们的亲爹,就是他们的大伯或叔父,谁会听他们的!

吴天斌几个没办法,冲进去拉架。很快的,吴天斌一脸青白地被人踢了出来,其他几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捂脸就是抱头地退出了战圈儿,继续扯着喉咙喊别打了。

吴管家赶到,看到铺子前头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人,让家丁哄走部分人,赶紧进了铺子。他看到里面的混战,吓的面如土灰。他好不容易挤进去,找到了靠墙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吴老爷,赶紧把带来的家丁叫过来,让家丁背了吴老爷,尽量躲着打红了眼的众人,出了铺子。吴管家喊着让开,要带吴老爷去看大夫。

有两个捕快路过,看到聚了很多人,扯了一人问怎么回事。那人说吴府的几个老爷打起来,打的很凶。捕快们听了,根本不往里凑,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大户人家的内斗,精明的捕快可不会瞎掺合,更不会找不自在。若是有一方报了官,他们出现是职责所在。若是人家没报官,他们过去是费力不讨好、就是找不自在。

吴府,废弃的小院中,杜仲夏和洛三面对面地坐在铺了干草的柴房里,一人抓了个鸡腿在啃。他们的手边,摆了一个取暖的炭盆。

杜仲夏:“只顾内斗,还没人去报官。”

洛三抓起水袋仰头灌了一口酒,说道,“这消息不错。”

杜仲夏点头,“大房、三房的怀疑是二房的把货搬空了。”

洛三挑眉,“难道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杜仲夏夺过装了酒的水袋,喝了一口酒,一抹嘴,“大概。”

洛三不言语,很快把鸡腿啃的只剩下骨头了。他随手丢掉骨头,打开摆在干草上的油纸包,捏了一条肉干吃。

杜仲夏抬头看了眼挂满蛛网的柴房顶,再想到此院中的所有房间都积满了灰尘,“至少两年没打扫过。”

洛三说道,“确切地说,是三年又两个月没打扫过。吴镇江用了手段把官户人家的小姐抬来作妾。这妾怀了孩子,算命的说是男胎,日后必成大器。”他摇头,“成什么大器,直接一尸两命了。”

杜仲夏的神色有些阴郁,“大概是没人敢住,这才废弃了。”一尸两命,权贵府中的所谓贵妇们惯用的手段。

洛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灌了一口酒,“吃完睡一觉,我来守着。养好了精神,晚上好办事。”

再说另一头,吴老爷醒了,可是嘴巴歪了,说话也不利索了。

吴老爷还有两个兄弟在德县,一个是嫡亲的兄弟,一个是庶出的兄弟。这两个兄弟的家财没有吴老爷丰厚,和吴老爷的关系也一般。既不亲近,也不太疏远。吴老爷吭哧半天,吴管家听了半天,这才弄明白,吴老爷这是要请这两个兄弟过来。吴管家立刻去办。

这时候,吴镇江三兄弟的架也打完了。他们会停手,绝对不是哪一方示弱的结果,而是吴老夫人拿鸡毛掸子抽他们的结果。

闹腾了大半天,午后,嘴巴歪掉的吴老爷和两个兄弟坐在主位上。鼻青脸肿的吴镇江三兄弟跪在下边。

吴老爷抖着手,写下一行字。他知道二儿子和二儿媳最近动作不断,似乎在秘密策划着什么;他知道二儿子暗地里的手下很多。因此,他也开始怀疑起来。再者,若不是自己人,若不是对铺子的一切了如指掌的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把那么多铺子里的东西搬空?

他的嫡亲兄弟辨认着,帮他念出来,“镇江,是不是你让人搬空了铺子?”

吴镇江捂着肿了大半边的脸气愤地说没有。

大老爷和三老爷立刻出声,同仇敌忾地指着吴镇江骂,说一定是吴镇江干的。

吵吵嚷嚷到傍晚,也没弄出个结果。最后,吴老爷抖着手写下两个字:报官。

报官又如何?经过了一个白日,现场早就被破坏了。再者,报官时已是傍晚,天色暗了,捕快们想勘察现场根本不可能,只能等到第二日。现场的细微之处,不是举着火把能发现的。

而那些得了“好处”的百姓,提心吊胆地把得的东西藏好,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这一年冬天,德县许多贫困百姓以半饱的状态度过了一年中最为艰难的季节。这一年冬天,德县境内的乞丐饿死冻死的人数减了大半。破庙、废弃的破屋,是乞丐们遮风挡雨的地方。当他们乞讨不到东西时,会聚在自己的“地盘”上,拿出藏的严实的粮食,用破锅煮粥吃。

现如今,德县境内的乞丐,只要不是“单兵作战”的,只要是有组织地聚成一个小团体的,基本都是丐帮的成员。丐帮,有两个头目,一个是被称为“帮主”的乞丐,一个是被称为“头儿”的神秘人。而知道去哪里找“头儿”的,只有四个乞丐。

深夜里,两个黑衣人进了古府,有节奏地轻扣青舒的窗子。等待片刻,窗子开了。两个黑衣人解下背上的特制背包,其中一人从窗户外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先后把两个特制的背包轻放进去,然后退后,离开。

窗子轻轻地关上,阻断了外边的寒冷。

青舒试着双手提起一个背包,很重。她一点一点地挪,把背包挪到了木箱跟前,放到地上,空出手来摸出身上的钥匙,打开箱子,把背包放了进去。再去拿另一个,同样放进了箱子里,锁了。明明刚被寒风吹过,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她摸黑回到炕上,脱掉临时穿上的棉衣棉裤,钻进了暖乎乎的被窝里,一夜好梦。

清晨起来,青舒一直弯着嘴角,眼中含笑。

吃过早饭,她让小鱼去通知厨房,今日全府上下的午饭是白面馒头配大骨头炖酸菜。今日全府上下的晚饭是豆沙包配红烧肉。再有,她让管家通知丁管事,让丁管事去猪肉摊子上买下半扇猪肉。买回来的猪肉要一分为二,一半府里人吃,一半送到庄子上。今日,庄子上的伙食与府里的保持一致。

☆、No.185买荒地

一日三餐吃了两顿肉菜,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娟。她在府里走动,见到谁都要热情地打招呼。看到笙歌他们在外头玩耍,她还特意跑过去,挨个儿把每个小家伙都抱起来转了两圈儿,惹得他们咯咯笑。

青舒笑骂一句吃货,带着小鱼转身走了,不准备等她。

天气越来越冷,再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

今年古府的庄子上养的猪比去年还多。春天的时候,买了十五头小猪仔,养的过程中因为闹毛病死了两头,成活并长成肥猪的一共十三头。天寒地冻的时节,猪已经不长膘了。因此,虽然离过年还有段时间,青舒还是给庄子那边下了命令,先宰杀六头猪。

陈乔江说要去庄子上看杀猪,青舒没批准,直接给否了。陈乔江不高兴,噘了半天的嘴。

未时的时候,庄子里送肉的板车来了,古管家指挥人把板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了下来。庄子上只留了一头猪的肉,另外五头猪的肉全部送了过来。这些肉,在送来前就已经剔好了,此刻已经结了些冰茬子,没有冻死,但外层已经硬了。

肥肉都切成了豆腐块儿大小,排骨、大骨头已经剔好,尾骨砍的一节一节的炖着吃正好,五花肉都切成了长条,肘子、蹄膀也已经分开。而那些零碎的,如猪心、猪耳朵和猪蹄全部送了过来。至于猪头、猪肝等,庄子上留了一半,另一半已经送去了风味小吃铺。

还有猪皮,都已经一片一片地剥下来了,全都送来了府里。这些猪皮,许三娘和关婆子会切了做成皮冻,然后府里会留一部分吃,剩下的都要送到风味小食铺中去卖掉。皮冻是冬日里下酒的好凉菜,也是男女老少都爱吃的一道凉菜。

灌好的血肠,一分为三。一份儿庄子上留着吃,一份儿府里吃,一份儿放到风味小食铺里卖。血肠这种东西,想要保存,得生着冻上。什么时候想吃,可以提前拿出来化开,然后大锅水里煮了,味道和新鲜时候的一样好。如果你煮好了再冻上,等你化开吃的时候,血肠发干不说,拿刀一切,里面的血块儿会变得散碎,味道上也会差了很多。所以,古府灌了血肠,除了当日吃的会煮熟外,其它的都会拿去生着冻上。

这次杀了六头猪,年前还要杀四头,肥肉根本不缺。因此,古管家让人抬了一百多斤的肥肉和三盆肥膘送去厨房,让厨房全拿来炼油。他又让人端了大盆来,装了一大盆的血肠送去厨房。这是煮了晚上吃的。

小娟走了过来,“管家,小姐吩咐下来,留些大骨头和尾骨给厨房,晚上要给府里上下添一道大骨头炖酸菜。还有,称出大骨头十斤、五花肉和肥肉各二十斤,送去卢先生的院里。”

古管家听了,从准备拿去冻上的大骨头和尾骨里留了三十来斤出来,让人送去了厨房。接着立刻又准备了卢先生那边的,让人装背篓里送去。

张大是跟车来的,他把吹好气、系好了口子的五个猪膀胱递给关木头,“干净的,洗过了。拿给少爷玩儿。”

关木头抓住猪膀胱上系的线,跑去课堂外。青阳他们正在上卢先生的课,关木头没敢进去,站在外边等。

不一会儿,卢先生的课结束,陈乔江第一个跑了出来。他看到关木头手里提的五个奇怪的东西,“这是什么?”

关木头往后退了退,“小的不知。”顿了一下立刻补充,“给少爷的。”

陈乔江好奇的很,手一伸,“拿来。”

关木头再退,“这是给少爷的。”

青阳正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关木头提在手里的东西,眼一亮,“球,是球儿。”

陈乔江要抢,关木头找到了主心骨儿,躲开陈乔江冲到了青阳跟前,“少爷,这是张大拿来给您玩儿的。”

青阳的眼睛亮亮的,“小荣弟弟,灏哥哥,快出来,我们踢球玩儿。”

陈乔江非常不满,趁青阳不注意,抢了一个过去。

青阳挥了一下拳头,不过没有真动手。

洛小荣从学堂里出来,看到青阳手里的东西,跳了起来,“球,是球。”他还认得,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他跟着祖父去古府的时候和青阳一起踢过。

灏也出来了,他只是好奇地盯着。

青阳把三个塞给关木头,“拿给姐姐,让姐姐给我藏起来。”会这样安排,是因为他知道,他姐姐收起来的东西,陈乔江没的抢。见关木头走了,青阳把手里留的一个扔地上,抬脚一踢,猪膀胱滚开了。他去追,“快来,快来踢。”

洛小荣拉上灏,跟着追了过去。

陈乔江呆了下,看着青阳他们三个一边抢着踢,一边追着滚动的所谓的球儿,他瞅了瞅自己抢到的一个,赶紧扔到地上,抬脚去踢。所谓的球儿滚开去,他高兴,哦哦喊着去追。

这时候,青阳突然从一旁跑来,先他一步把球儿踢走。

陈乔江气的跳脚,“我的,是我的,不许抢。”

青阳哦哦叫着一边追一边踢,很快和洛小荣他们踢到了一处去。

看着乱喊乱叫地追着球儿跑,互相抢来抢去地玩的开心的四个学生,卢先生捋了捋胡子,呵呵直笑。

青舒正好抱着一本书过来,“先生,您有时间吗?”

卢先生点头说有,率先进了学堂。

青舒跟着进去,把书放到桌上,然后拿下戴在手上的棉手套。她把书中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翻开,推到卢先生面前,“先生,这页上写的果树,哪些是生长在辉州地界儿的?”

“怎么又对果树感兴趣了?”卢先生说着,把书拿到跟前,低头看了一会儿,“据先生所知,辉州有苹果树、梨树、桃树和杏树,枣树并不多见。”他一点桔子树三个字,“只在安宁河的南岸见过。”“这个李子树,先生听闻过,不曾见过。至于这酸果,长在山里,不容易见到。其它的,有听过的,有没听过的,总之先生是不认得它们。”

不事稼穑的人能认得一些果树已经很难得了,青舒把书收了起来,“那,先生知不知道辉州哪里有果园?说几个给晚辈听听。最好是果树的品种多,又肯卖果树苗儿的果园。”

卢先生捋着胡子看青舒,“你又开始琢磨事儿了?”

青舒直接承认,“是啊!晚辈准备买荒地。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开垦荒地,栽种果树,过个几年,等果树结了果子,晚辈就有自己的果园了。”

“果园可不好伺弄。”卢先生说了这么一句,顿了顿,“决定了?”

青舒答的干脆,不见一丝的犹豫之色,“决定了。”

卢先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沉默片刻,说道,“你且去吧!果树苗儿的事,先生来解决。你回去想想,需要哪些果树苗都写下来,在栽种前,先生会尽可能地找全。”

只是来向见多识广的卢先生打听果园的,没想到卢先生却揽下了找果树苗的差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青舒行了个标准的女子礼,“谢先生。”

卢先生笑着一挥手,“赶紧走,赶紧走,你不走,外边那几个借故只顾着玩耍,根本不会进来上课。”

青舒嘻嘻一笑,戴好手套,抱着书退出学堂。

第二日,青舒让管家跟着程牙人去了衙门。镇外北边的孙家村与冯家村之间的一大片近百亩的荒坡,还有冯家村往北到凉州边界的近千亩的荒地及一座小山头,这些地方,青舒决定全部买下。

程牙人和张师爷很惊讶,他们没想到古府真会买下来。

古管家问张师爷,“请问师爷,买下这些荒地要多少银子?”

张师爷说,“稍等。”然后急匆匆地出去了。片刻后,他返回来,“已经请示过于大人。于大人的意思是,孙家村与冯家村之间的荒坡收七十五两银子,千亩荒地收八百两银子,山头儿是附赠的,不收银子。这价钱,古管家以为如何?”

古管家听了,忙道,“多谢师爷在于大人面前替古府美言,这价钱,古府没意见。”

张师爷呵呵笑,“没意见就好。古管家,是这样的,贵府得先交一百两银子的定钱。交过了定钱,衙门会派官差去重新量亩数,划定界线。到时候,亩数多出来不需要贵府加银两,亩数差了一些,价钱还是那个价钱,衙门绝不少收。怎么样?没意见吧!”他立刻补充,“不过放心,惯常只会多出几亩,没有少亩的道理。”因为以前那都是没人要的,根本没有仔细量过,衙门里留底的数据是大概估摸的,实际亩数只会多,不会少。

古管家说没意见,打开带过来的包袱,取了一百两银子出来,交给旁边专门负责土地买卖事宜的官差。

张师爷心里激动,面上却不显。白县辅留给于大人的基本就是个空壳子,他们目前的情况是比清水衙门还清水衙门。如今意外地卖出了荒地,一下就能收八百七十五两银子,这勒紧裤带的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张师爷走路带飘,迅速安排了去丈量荒地的官差出来,并且亲自跟上,与官差一起,要陪着古管家去荒坡和荒地。现在的康溪镇衙是穷的叮当响,而县辅老爷本人也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因此,衙门没有远行的交通工具。

古管家看出来了,回府把身上的银子和银票交给青舒,并让人套好了一辆马车,到衙门前接人。他把张师爷和四个官差请上马车,自己最后坐进去。车夫甩了一下鞭子,载着一车人出发了。

他们一行人当日没能赶回来,第二日辰时才回到镇子上。丈量的结果出来了。孙家村与冯家村之间的荒坡有一百一十二亩。冯家村往北到凉州边界的荒地是一千零六十七亩,附赠的小山头没量。

按照提前说好的,衙门没有加银子,还是按原来说好的八百七十五两银子成交。这两处的地契办下来,青舒让古管家在地契上写了她的名字。古府的其他产业,写的全是青阳的名字。因此,这是青舒在古代的第一份个人产业。在外人看来,青舒买下这两处地,一点都不明智。

青舒拿到属于自己的契纸,先是给青阳看,然后收起来。

青阳眨巴着眼睛问,“姐姐,都要种上果树吗?”

青舒说出自己的想法,“不,都种上果树很不明智,因为那里是不是适合果树生长,我们还不知道。等开春了,能买到多少果树苗,我们就栽多少果树。不过,估计也没有多少,买到的果树苗能够栽种二三十来亩地出来就不错了。先看看吧,若是成活率好,苗木长的也好,我们第二年的时候接着栽。”

青阳感兴趣地追问,“若是长的好,第三年、第四年也要栽吗?”

“是呢,长的好,能结果子,而且果子又好吃,说明那里适合果树生长。到时候,我们继续栽,然后栽出三四百亩的果园来。”

“那,还剩好多地方,要种苞谷和麦子吗?”

青舒眨了眨眼睛,“姐姐准备种辣椒。”

青阳立刻缩了脖子,想到几天前被姐姐炒的辣子白菜辣到的感觉,仍心有余悸。

青舒捂嘴偷笑。明年她要多多地种辣椒,辣椒是个做菜的好佐料,她还指着它挣银子呢。不长粮食的地方,不代表不长蔬菜。手头买下的这些地,明年她会好好利用的。既然不是盐碱地,草木长的很茂盛,那么,多翻两次,增加了足够的肥力,种菜不成问题。或许,等土质改善了,还能变成种粮的良田。

改造荒地,前期的投入会很大。不过,再如何投入大,花的都不是她自己辛苦挣回来的银子,她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院子里有急促的脚步声。青舒把箱子锁好,钥匙带到身上。

进来的是小娟和铃兰。

小娟很兴奋,“小姐,小姐,杜护卫和洛护卫回来了。他们买了好多东西,整整装了四辆马车。小姐,您到底给了他们多少银子?奴婢猜,他们一定是把小姐给的银子花光了才不得不回来的。”

☆、No.186挣铜板

青舒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能说出来。因此另有准备的说词,“本小姐交给他们多少银子,要你多嘴问!赶紧通知厨房给他们准备热乎饭。他们这一走就是七八天,外边天寒地冻的,他们还要冒着严寒四处去打听和采买‘采买单子’上列的物品,还要赶远路回来。这会儿,他们不定累成什么样儿了!”

小娟一向直肠子,立刻想像了一下青舒所描绘的场景,认定杜仲夏和洛三又冷又饿,认定杜仲夏和洛三马上就要累瘫了。于是,她一脸认真地说道,“小姐,奴婢这就去通知厨房准备热乎饭,还得给他们烧洗澡水。”

青舒莞尔,“好,你快去。”

小娟往外走,临出门又想起一事来,回头问,“小姐,要不要给杜护卫和洛护卫烫壶好酒?”

青舒批了,“嗯,别烫一壶了,烫上两壶。吃饱喝足,让他们好好睡上一觉,解乏。”他们俩个可是大功臣,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里到处跑,替她办事。如今人回来了,得先让辛苦的他们好好休息上几日才成。

前院,古管家没像以前一样,让人在前院卸货,而是在前头带路,直接把四辆马车带到了库房门前。

载满货物的四辆马车,车夫只有两个人,就是杜仲夏和洛三。他们把套在第二辆车里的马,栓到第一辆车的后车缘上;套在第三辆车里的马,栓到第二辆车的后车缘上;套在第四辆车里的马,栓到第三辆车的后车缘上。如此,四辆马车串到了一起,杜仲夏坐在第一辆车上赶车,而洛三坐在第四辆马车上看管货物。

就这样,他们二人一路把四辆马车从锦阳城赶回了康溪镇。他们这一路上,一直和过路的商队结伴赶路,因此没因为只两个人看管四辆马车而引来别人的侧目。

卸货的时候,古管家没叫太多的人,只叫了古元河、古元宝和丁家宝三人。杜仲夏和洛三站在第一辆马车两侧,把固定苫布的绳子解开,齐力合作,从一头把苫布揭开,并卷着把苫布收起来。

这时候,古元河、古元宝和丁家宝三个上前,将车上装的袋子一个一个地往库房里扛。

前三个车上装的,全是装袋子的货物。这些袋子,有份量重的,有份量稍轻的。轻些的,古元河和丁家宝会交给古元宝背;而重的,古元河和丁家宝两人背,不让正长身体的古元宝碰。第四个车上装的,有背篓、有木桶、有扫把、有锄头、有铁锨、有镐头、有镰刀……装的东西五花八门的,满满的一大车。

古管家见车上有农具,把旁边的另一个库房门打开,“篓子、木桶,这些农具,放这边。”

古元河抱起一个装了草料的篓子,意外地发现它很重。但他什么也没说,抱着篓子往放农具的库房处走。

洛三一拍他的肩膀,几不可擦地摇头。

古元河微愣,低头看。他怀里抱的篓子上面盖的粗布掀起了一角,瞅着的的确确是喂牲口的草料不假。不过,依这重量,里面定有乾坤。他懂了,转了方向,把背篓搬进了放贵重物品的库房里。

这时候,杜仲夏从车上搬下来一个篓子,抱进了放贵重物品的库房里。第四车上载的篓子,只有这两个是有说道的。

四车货搬完,古元河他们几个都冒了汗。

古管家嘱咐他们,“戴上帽子,赶紧回去,汗下去前别出来,小心着凉。”

古元河他们哎地答应一声,戴上帽子要走,正碰上青舒独自一人走过来。

青舒说了声辛苦了,示意他们赶紧回屋去。待他们走远,青舒笑望杜仲夏和洛三,“辛苦你们了。”

杜仲夏和洛三说不辛苦,然后请青舒进库房。

确定外边没有别人,洛三走到特意搬进来的两个篓子前,伸手把上头盖的粗布揭开,然后把篓子里紧上面铺的厚厚的草料迅速往外拨拉,任草料掉到地上。确定可以了,他收手,退后几步,对着青舒作了个请的动作。

青舒凑近了看,草料下是包起来的各种颜色的绸帕。她伸手进去,将上面仅剩的一些草料碎屑拨拉了一下,取了个粉红色的绸帕出来,将绸帕打开。绸帕里,躺着一对外观精美的金镯子。她挑眉,“全是?”她是问篓子下边是不是都装了首饰。

洛三答,“五副金镯子、九支金钗,三百两的金锭。”然后一指旁边的另一个背篓,“八副银镯子,十二支金钗,三百两的银锭。”

杜仲夏从旁解释,“这些是没有任何标记的,拿出来自己戴或送人都没有问题。其他的金银首饰最近不好拿出来,我们便找了稳妥的地方藏起来了。等这阵儿风声过了,我们自会取回来交给小姐。”

青舒相信他们,他们说的道理她心里也清楚。她是不会怀疑他们俩个会私吞的。“其它的,若让你们转手,大概能拿回来多少银子?”

洛三考虑了片刻,保守估计,伸了两指出来。

青舒猜洛三指的肯定不能是两万。因为任何首饰,无论古今,店家卖出时很昂贵,而到了个人卖出时,肯定是大跌其价的。再说,他们弄到这些首饰的来路不正,出手的时候考虑的事情多,肯定卖不上大价钱。两千就两千,再说两千又不是小数目。想到这里,她弯了嘴角,“我只要其中的一个数。剩下的,全归你们。”她不能只让属下做事,却不给属下好处。

洛三很吃惊,“小姐,这不妥。”

“有何不妥?得多得少,全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了,反正我只要其中的一个数。不过有一样,小心为上,别露了马脚。”青舒说着,弯腰,把背篓中包着首饰的绸帕一个一个拣出来。

古管家提了一个空篮子过来,给青舒举着。

青舒见了,把包着首饰的绸帕拣出来,全部放进了篮子里。等首饰取完,隐约露出下边的金锭来。

古管家低声说道,“小姐放心,老奴点清了数目,立刻给小姐送过去。”

青舒没有反驳,意思是同意了。

古管家又说道,“待老奴与杜护卫、洛护卫点清了货物,自会把单子呈给小姐。”

青舒点头,看向杜仲夏和洛三,“厨房正在准备热饭,回去梳洗一下,用过饭早些歇着,剩下的,交给管家便是。”说完要说的话,她接过古管家手里的篮子,转身要走。

古管家和洛三同时出声。

古管家:“小姐且慢。”

洛三,“慢着。”

青舒停步,不解地回头。

这时候,杜仲夏抖了一下手里抓着的一块儿粗布,确定上面的草屑掉了,他把粗布盖到了青舒手中所提的篮子上。

青舒意识到自己确实粗心了些,诚恳道谢,“多谢。”

洛三走过去,在堆起来的几个袋子上摸着什么,“小姐请稍等。”不一会儿,他把其中一个袋子拖下来,靠在其他袋子上立到地上。接着,他迅速解开捆紧的袋子口,伸了手进去,立刻捧出一大捧的红枣来。

青舒心中暗想,为了把东西安全带回来,他们俩个在细节方面到底做了多少工作?将军爹真有眼光,居然把这么厉害的两个人留给了他们姐弟。她见洛三捧了红枣过来,赶紧把刚盖上的粗布掀开。

洛三先后捧了两捧红枣放进青舒提的篮子里,说可以了。

青舒道了谢,手里抓了两颗红枣,把粗布盖上,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她还不嫌冷,吃起了红枣,恐怕别人不知道她拿的是什么似的。

为了给所载金银、各种高档的锦、绸缎、丝绸及价格昂贵的绣花线锦丝锦线等打掩护,为了混淆视听,杜仲夏和洛三两个不仅把东西分开转移到好几处,还特意跑去锦阳城接货,并杂七杂八地什么都带了些回来,还在人前做做样子,买了些东西。

他们运回来的四车东西,每车上都有打掩护用的散碎不起眼的货物。第一车货物,添了点一般的料子;第二车的货物,添了几袋子碎布头子;第三车的货物,添了一袋子的瓜子或一袋子红枣;第四车的货物,更是添了蜂蜜、红枣、瓜子、盐巴及农具等。任谁见了,都以为古府这是正常的采买,而不会往别处想。

晚些时候,古管家和杜、洛二护卫一起,把四车货清点完毕,把单子递到青舒面前。递单子的同时,他们还往青舒院中送了四篓子的东西来。青舒找了个借口,把小鱼和小娟支出去了。

古管家和洛三赶紧把其中两个篓子上盖的粗布拿开,把包着三百两金锭的包袱和包着三百两银锭的包袱拿出来,给青舒放到桌上。

放下东西,古管家和洛三一人拿了个篓子,杜仲夏左右手各提了一个篓子,三个人往外走。被支开的小鱼和小娟正好回来。

古管家截住她们,说篓子里的都是小姐爱吃的零嘴儿,让她们赶紧去拿盘子,在放进库房前盛了一些出来给小姐摆上。他又递出了钥匙,让她们其中的一个过去打开青舒院中的小库房的门。

小鱼和小娟不疑有他。小鱼去厨房拿装零嘴儿的盛器,小娟则是从古管家手里接了钥匙,过去打开小库房。

小鱼取来的是青舒专门用来装零嘴儿的木头圆盘子,它的里面栅开了三个格子,可以拼装三样东西,青舒称它为果盘。小鱼从篓子里取了红枣、瓜子和花生分别添满木头圆中的三个格子,然后端了盘子站在一边,她要和小娟一起回去送钥匙。

古管家他们走后,小鱼端了零嘴,小娟拿上钥匙,进屋见青舒。

这时候,青舒已经把金锭和银锭收好了,正坐在外间看古管家送过来的物品单子。整整六页单子,上面的毛笔字写的很小。最前头的都是值钱货,只有最后一页上列的,才是为掩人耳目从锦阳城采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零嘴儿、比如农具,比如红纸。这个时代,红纸并不便宜,康溪镇上卖的很贵,锦阳城卖的相对能便宜一些。因此,杜仲夏和洛三为她买了很多红纸回来。因为她提过一嘴,过年时会用到很多红纸。

青舒把单子一收,“小娟,去请少爷,就说我有事跟他说。”

小娟答应一声走了,然后老半天才回来。她喘着粗气进门,“小姐,呼……少爷,少爷他马上就来。”

青舒正在喝茶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小娟喘匀了气,把额头上的细汗擦了一下,“少爷不在学堂,也不在竹苑,奴婢去了好几处再寻见少爷。小姐,少爷和陈少爷又打架了。”

青舒一点都不吃惊,“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不用想,最先挑事儿的肯定是不安生的陈乔江。

不等小娟作答,青舒便听见咚咚的脚步声出现在院中。之后是哐的一声,外间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发出好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