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先生绷了脸用戒尺指着青舒,“讲,若是讲不出来,罚你默写万字经卷五百遍。”

青舒刚想抗议,卢先生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服,加至六百遍。”

青舒气够呛,“先生,若是先生能背出名篇《春江花夜月》,阿舒讲一个民俗也无妨。”

卢先生的眉峰微动,目光中划过一道不明的光亮,“背名篇《春江花月夜》?”

青舒确信卢先生背不出来,于是自信地道,“是。”《春江花月夜》,这可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杰出古人写出的千古名篇,大安怎么可能有?

卢先生放下戒尺,抚掌,“好,阿舒既然想听《春江花月夜》,先生便满足阿舒一次。”说罢,他表情一变,一脸正色地盯着青舒,“阿舒怎么知道《春江花月夜》的?”

青舒心里一突,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感觉。她回忆起孔老先生手里有一本名为《蛋糕世界》的杂志,想到黎海堂曾经营的福顺斋是以蛋糕做主打的,她的后背一寒。坏了,安逸日子过的久了,她居然忘了潜在的危险,忘了大安可能还有其他穿越者。

“承认是阿彥告诉你的,真有这么难吗?”卢先生戏谑地问题。

吓够呛的青舒愣住,卢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周伯彥也知道《春江花月夜》?她说的《春江花月夜》和卢先生说的《春江花月夜》是同一个《春江花月夜》吗?她要自己冷静,一字一顿地问道,“先生,《春江花月夜》写的真有那么好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阿舒,这便是《春江花月夜》,长公主笔下的名篇。”卢先生捋着胡子,面带喜色地说道。

青舒瞬间凌乱,居然是长公主!长公主居然是穿越者!长公主怎么可以这么厚脸皮,把别人的作品当成自己的。切,原来,所谓惊才绝艳是这么来的!怪不得她娘古叶氏曾说长公主不是才女,原来她娘古叶氏也有聪明的时候。

上午,她引用了关于写民俗的一首普通诗,都说有诗为证,证明人家的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想到,长公主穿过来后大大方方地把名篇纳入自己的名下,靠此出尽了风头,被人称为惊才绝艳的女子。别告诉她,长公主风流的本钱是这么来的。

这么一比较,长公主这个穿越者活的风光,活的调高。她这个穿越者,简直有些夹起尾巴做人的低姿态了。她这个小心,那个小心的,就怕被人看出不寻常来,就怕被当成妖怪烧死。这人和人,简直没法儿比。

青舒决定继续夹起尾巴做人。因此,她低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突然抬头,一脸茫然状地看向卢先生,“先生,这就是名篇吗?不像啊!您一读出来,阿舒听了都明白了大概。所谓名篇,不应该是只有文人墨客能听懂、看懂的吗?像我一样只认得字的人听了,不应该是像在听天书一样吗?”

卢先生听了,差点气吐血,“你这臭丫头,臭丫头。”这么好的诗,她居然怀疑不是名篇。这丫头实属可恶。

青舒一脸无辜地眨眼,“难道阿舒想错了?”然后状似无意地嘀咕一句,“这样子就叫名篇,奇怪。”心里默默地补充一句:张若虚先生,晚辈绝对不是怀疑你的诗不好,实在是盗你诗作的人太可恶。

卢先生瞪眼睛,“出去,出去,臭丫头,以后不许再进先生的学堂。”

青舒心里高兴,在背后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却假装很伤心地捂脸,跑向学堂的门。在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她背对卢先生,面向不知所措的青阳、洛小荣和灏的方向,狡黠地一笑,还做了个鬼脸,然后闪人。

总算逃出了卢先生手中戒尺的淫威之下,青舒站在学堂外,叉腰大笑出声。

卢先生似乎回过味儿来了,知道上当,拿了戒尺出来追,“臭丫头,站住,你还欠先生几个民俗没讲。”

大笑的青舒见卢先生追出去,知道要不好,一手提了裙摆拔腿就跑。她一边跑,嘴上也没闲着,“先生,先生,文人要讲斯文,您的斯文讲哪里去了?”

刚要停下的卢先生,这下更来气,改变了主意,继续举着戒尺追。

听到后头追来的脚步声,青舒边跑边喊,“先生哎,您可真是让文人斯文扫地,您怎能和一个小女子如此过不去?”“先生哎,‘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可以改一改了,就叫‘唯小人与先生难养也’算啦!”

这么些年,只有卢先生戏耍别人的时候,哪有卢先生被人这样戏耍的时候。卢先生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怎样一个心态,举了戒尺追不停,“臭丫头,看先生不打断了你的腿!”

这时候,青阳他们四个追在先生的后头,嘴里喊着先生别生气。

青舒眼见惊动了管家及几名家丁,她忙喊救命,“救命啊!快拦下先生,先生刺激过大,不认得人了。”

管家和家丁弄不清状况,不过面前的这一幕实在诡异。于是管家一挥手,“拦住先生。”

于是,卢先生华丽丽地被青舒摆了一道。

家丁有抱住卢先生胳膊的,有抱住卢先生腰的,也有抱住卢先生的腿的。赶到的青阳更是过去帮卢先生顺胸口,要卢先生别生气。

卢先生被送回了所住的院中,卢娘子诧异地问怎么了。

卢先生来气,甩袖子进了内室,面向里躺炕上不动。

干了坏事的青舒跑回了内院,躲在自己屋中捂嘴偷笑。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会搞怪的时候。

不多时,青阳他们四个来看青舒。青阳拍了拍青舒的背,“姐姐,别怕,小阳保护你。”

青舒差点笑出来。

洛小荣却学青舒在学堂时在背后做的那个小动作,“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青舒打马虎眼,“高兴的意思。”

灏歪了头,跟着摆出所谓高兴的手势。

陈乔江蹦蹦跳跳的,“姐姐真厉害,把先生气倒了。”他最怕先生的戒尺了。自今日起,他决定崇拜青舒这个姐姐,因为青舒这个姐姐打败了先生和先生手中的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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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0买卖开始

快到晚饭时间了,听说下午被青舒气到的卢先生还躺在炕上不起来。

青舒听说了,抿嘴笑,并吩咐小娟送一小碗的辣椒油过去。小娟回来告诉青舒,见到辣椒油,卢先生立刻坐起来了,喊着晚上要吃汤面。看来这气是消了。

晚睡前,古管家去找卢先生说话。卢娘子便避了出去,牵了笙歌的手去自己的小厨房,看热炕的灶火熄了没有。

古管家对着卢先生一顿念,“你说说你,一肚子的墨水不说,还是几位少爷的先生,天下有什么大道理是你不知道的?看你今天办的事儿!你也不知道收敛一些,也不顾丢不丢人的,居然当着下人的面追打小姐,你羞是不羞?”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儿卢先生心气儿就不好了,“别提那臭丫头,居然胆敢戏弄先生,太不像话了。”

本来就不怎么笑的古管家板着脸,样子有些凶,“小姐是晚辈,是没长大的年轻小姑娘。你是小姐的长辈,还是曾风光一时的才子,又是当过军师经历过战争的人物,你就不能不幼稚?你就不能让着小姐一点儿?”

卢先生一摆手,“行了,行了,走,走你的,别再教训了。臭丫头的本事大着呢,都能气到本先生了,还有什么是臭丫头做不到的!你不用替臭丫头瞎操心。”

“什么叫瞎操心?你说说你……”

卢先生赶紧打断,“停,停,别念叨了。臭丫头现在可是阿彥的心头肉,哪个不长眼的敢真和臭丫头过不去?行了,有阿彥操心臭丫头的事,你就安心当好你的管家得了!回去,赶紧回去睡。”

一提周伯彥,古管家又想到担心的一件事来,“这以前,彥公子住在府里,好歹夫人这个长辈在,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现如今,夫人也不在了,彥公子若是还来府中住,怕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对小姐的名声不好,外边会传不中听的话。”

“瞎操心。”卢先生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什么叫瞎操心?女子重名节。”古管家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一些。

卢先生微怔,略一沉吟,“阿彥那边我来说,臭丫头那边你自己说去。”不过,依他看来,无论是阿彥还是臭丫头,*不离十会我行我素地行事。

古管家这下满意,不过还是继续絮叨了卢先生一通才肯回去。

第二日,周伯彥专门派出来拉酸菜的三十人的队伍到了。

酸菜腌好后的这段时间,府里会切菜的人,还有风味小食铺中会切菜的人,只要有闲暇时间就会聚在府里厨院的食厅中切酸菜。庄子上会切菜的人也一样,有闲暇时间也会聚在庄子上厨院的食厅里切菜。因此,周伯彥提前预定的拉往京城的酸菜七八日前就已经切出来了,并像去年一样,古府都是把切好的酸菜丝一团一团地团好装木桶里,冻上了的。

与这队人同来的,还有锦阳城一品楼的林掌柜。锦阳城一品楼这边也是提前跟青舒订的酸菜,只是预定时间比周伯彥晚了几日。因此,在供货上,青舒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满足了先一步预定的周伯彥,再满足晚了一步预定的一品楼。

一品楼预定的酸菜,听说一半要在锦阳城的一品楼中做菜出售,另一半则同周伯彥一样要拉到京城去出售。因为周伯彥和步五、步六都有交情,因此,步五决定一品楼送往京城的酸菜由周伯彥的人帮忙运送。

所以,锦阳城一品楼的林掌柜跟过来就是要说明这件事,还有就是送来了步五的亲笔信,并奉上了买酸菜的银子。

青舒接了信看罢,确定林掌柜所言是步五的意思,于是说马上把为一品楼准备的部分酸菜搬出来。

林掌柜忙问,“古小姐,不知这次为一品楼准备出了多少酸菜?”

青舒侧过脸问古管家,“库房里准备出来的还剩多少?”

古管家答,“回小姐,还有一百零九桶。”

青舒听了松了口气,笑对林掌柜,“林掌柜,说好第一批为贵楼准备一百桶的,现下正好够数,让管家这就着人搬了一百桶出来。”

林掌柜搓了搓手,“古小姐,咱们商量一下。走一趟京城不容易,要不,再加一桶,凑成一百一十桶算了。”

青舒看了看旁边装货已近尾声的商队,“还差一桶,得耽误一会儿工夫。他们若是不急着出发,那就等上一等,请他们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歇歇脚。他们歇脚的工夫,一桶酸菜也就准备出来了。”

林掌柜一阵感激。

也不用青舒交待,一直跟在青舒身侧的古管家立刻去安排。他让厨房做事的放下手边的事情,先把一桶酸菜切出来。为了不耽误商队太多的时间,小鱼和小娟也去帮忙了。

大家齐动手,一桶酸菜切的也快,很快就把酸菜丝一团一团地码好装进木桶里,盖上木桶盖子,抬到了前头去。

如此,搬货的搬货,装车的装车,一品楼的一百一十桶酸菜也装载好了。

这时候,青舒让人搬来了两口大箱子,请商队的首领宋全帮她把这两口箱子运去京城,并亲自交给周伯彥。青舒还说,若东西到了,而周伯彥已经离京,这两口箱子就交给步大将军府的五公子,步五步飞鹄。

宋全满口应下,管家给他的谢银他都拒绝没要。

见他不要银子,青舒没办法,让人拿来两个小罐子给他,并告诉他,一个是红果做的果酱,送给他的娘子和孩子尝尝,可以抹到糕点上吃。一个是辣椒油,做菜或吃面可以当佐料,是送给他的。

宋全还要推脱,古管家扯了他过去,“赶紧拿上,这都是好东西,天下独一份儿的。就是你们主子想吃,也得求到我家小姐跟前才有。”

宋全这才接了,连连称谢。银子推了可以,可东西还推,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儿。红果的名字他听过,只是没见过,也没吃过。

青舒又让小娟送上一个包裹着什么东西的青色丝帕。

管家从旁拿过,塞入宋全之手,要宋全赶紧收起来。

宋全接了,好奇地打开看,里面居然是栩栩如生的一红、一粉的不知名的极漂亮的两朵花儿。他愣住,这寒天腊月的,哪儿来的鲜花?

青舒笑道,“是绢花。拿回去送你娘子,你娘子一定喜欢。”然后一指她托付给宋全的两口大箱子,“里面全是,你可得妥妥当当地送到地方。这可全是银子。”

宋全把绢花包回去,收起来,并向青舒一抱拳,“小姐放心,定把小姐的东西稳妥地送到地方。”

青舒盈盈一拜,“多谢宋大哥!”

商队没有继续停留,宋全吆喝一声,启程。他们要尽快到达锦阳城,并与南来的周记另一个商队汇合,一起回京。商队走南闯北的运货,队伍庞大且带家伙什的人多,即便走过不太平的地区,各路匪类也会忌惮一些,轻易不敢动他们。因此,一向以人多势众且小心谨慎出名的周记商队走货的时候,比别家商队遭遇匪类的几率要低。

林掌柜是跟着商队一起走的。走前他强调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希望古府这边能够尽快准备出第二批的酸菜来。这第一批的酸菜,全部运往京城了,这么一来,锦阳城的一品楼还没可卖的酸菜。为了能早些赚上酸菜的银子,林掌柜可是急的不行。

送走了林掌柜和商队,古管家去前厅见青舒,并向青舒提议,“小姐,不如让妇人们停了手里的活计,先去切酸菜。”

青舒不答应,“不行,酸菜挣银子不假,可妇人们现在手里做的活计也是挣银子的。再者,酸菜可以慢慢切,慢慢卖,可这绢花和编的手链不同,它们是要赶在年前卖出去的,耽误不得。”

今天是腊月初九,送往京城的绢花和手链差不多小年前后就到京了。周伯彥也好,步五也好,一定能帮她卖出个好价钱。除去送往京城的,做出来的成品还剩一些,而且妇人们现在还在继续做。到了小年左右,普通的她会在康溪镇上卖掉。而那些料子好又花样好的,她要拿去锦阳城卖。

古管家觉得青舒说的也有道理,“要不,从外边找些人回来切酸菜?”冬日里活计少,闲在家里的妇人多,用人可以随便挑。

青舒还是不答应,“不是知根知底的,用着不放心。不用担心,到了小年,这做绢花和编手链的活计就停了。空出来的人手,肯定都分派去切酸菜了。到那时,酸菜正好集中切出来。而且,过年的时候是酸菜最好卖的时候,耽误不了我们挣银子。”

“成,就按小姐的意思办。”古管家也明白青舒的意思。古府与别的府邸不同,府里的孩子们每日里无所顾忌地跑跳玩耍,几位少爷淘气、玩耍或追逐的身影也是随处可见,都不用人跟着。

若是放了不知根底的人进来府中做事,不仅得时时让人跟着少爷们,就是府中玩耍的孩子也得安排大人跟着,以免出差错。再说,古府出了豆沙包、出了酸菜、出了红果等等不少好东西,在左近非常出名,因此觊觎这些好东西的人就多了,想进府做事的,指不定是带了什么目的。还是稳妥、安全要紧。

接下来的日子里,古府上下整日里依然是忙的团团转。

小年前一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二这天午饭前,青舒宣布今年做绢花和编手链的活计到此为止。

青舒的安排是:今日下午结工钱给大家;所有人小年(腊月二十三)休息一日,大家和家人吃小团圆饭;后天,哪个还想继续做事,挣些手头儿的零花儿,那就还来古府报到,古府有另外的差事安排。

接着,青舒让苏妈妈带她们去吃午饭,而她自己收走苏妈妈和古大树的媳妇陈氏交上来的记录本,拿去做最后的核算,核算每人该发多少工钱。

每日里,谁做了多少朵绢花,做的是好是坏,合格的有多少,苏妈妈都有记录。元宝基本每晚都抽空教苏妈妈写常用字,因此,作简单记录已经难不倒苏妈妈。

每日里,谁编了多少条手链,编的是哪一种手链,古大树的媳妇陈氏都有记录。而且,哪个想贪下古府供应的好线,或是哪个想滥竽充数,第一个就过不了陈氏这一关。这方面,陈氏管的很严,她手下做事的大姑娘小媳妇个个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其实,陈氏不识字,更不会写字。听说她的记录都是她的三儿子古哲三在帮忙记。古哲三在镇上的学堂读书。刚开始的几天,每日古哲三下学回去了,陈氏才让村中的大姑娘小媳妇把编好的手链交上来。陈氏会当场清点、当场检察,确定没问题,这才收。古哲三就在旁边作记录。收妥了编好的手链,陈氏会发下来第二日编手链的线。谁领走多少线,应该交上来多少条手链,古哲三也记录的清清楚楚的。

后来古哲三读书的学堂放了年假,他每日都在家。陈氏便把收手链的时间改到了每日早饭后。如此,她每三日或每四日来一趟镇上,到古府报道,交上成品和记录,领了线,呆上半日再回村去。

青舒很快就归拢好了数据,也算出了每个人该发放的工钱。

绢花依照难易程度分三个等级发工钱。最难做的绢花,两朵一个铜板;难度次一等的,三朵一个铜板;容易些的,五朵一个铜板。

编手链,青舒只给了四个样式,且没有难易之分,每编十条付一个铜板。

青舒把记录、账本和花名册都带到了充当临时作坊的许五娘的绣房里,手边还放了装碎银和铜板的匣子与算盘。她坐下,翻开花名册,“程娘子。”

站在门里的小娟推开门,“程娘子,请进。”

程娘子正了正色,答应一声,先一步走进去。立刻的,小娟把门关上,将外边等候的其他人的视线阻隔在外。

青舒笑着柔声说道,“你的是:一等绢花八百八十二朵,四吊钱四十一文;三等绢花五百一十四朵,加一朵凑整,一吊钱又三文。你大姑娘的,二等绢花三百八十四朵,一吊钱二十八文。加起来是六吊钱另七十二文。拿铜板还是碎银?”

程娘子很激动,“铜板就成。”

青舒取了六吊钱,又数出七十二文来,再加上一个精致的荷包,一齐推向前,“拿上。”然后一点花名册上程娘子的名字,“按个手印儿。”名字上按手印儿的代表工钱已经领了。

程娘子道谢,按了手印儿,用青舒赠的荷包装好了工钱,收妥,退出去。

青舒接着叫第二个名字。如此,一个一个地把人叫进来付了工钱。最后,她叫的陈琴的舅娘,也就是古大树的媳妇陈氏。

青舒说道,“一等绢花四百一十二朵,二百零六文;二等绢花八百九十一朵,二百九十七文;手链九百六十条,九十六文。手链的事没少上婶子费心,加二百文的工钱。统共是七百九十九文,凑整儿,发婶子八吊钱的工钱。要碎银还是铜板?”

陈氏激动的手都有些抖,“都成,都成……不,不……铜板,铜板吧!”

青舒取了八吊钱出来,再加一个精致的荷包推给她,“还有事要劳烦婶子,婶子别急着回去,等一等苏妈妈。”

陈氏满嘴应着,也用青舒送的荷包装了工钱,走路带飘的出去了,都忘了问村人的工钱。

青舒说自己人的工钱晚点再发,然后叫了苏妈妈进来,把一个单子交给苏妈妈,还交给苏妈妈七吊五十一文钱,“这是小古家村人的工钱。等下套好了马车,你送陈氏回去,让陈氏按单子上的把村人的工钱给发了。”她又交给苏妈妈一个装了不少铜板的精致荷包,“这是阿琴娘的工钱,五吊。人没来,只能由您给带过去了。”

苏妈妈略一想,替儿媳妇问,“小姐,阿琴许久没回娘家了,要不,老奴去时把她带上?”

青舒失笑,“苏妈妈,阿琴是您的儿媳妇,您是她的婆婆,带不带去您说了算,问我干嘛?我又不是她婆婆!”

苏妈妈被逗笑了,“小姐怎么还拿老奴打趣起来了?既然小姐同意,老奴这就通知阿琴去。”

不多时,马车准备好了。苏妈妈和陈氏坐进马车里等了片刻,阿琴才抱了个包袱急步过来。

苏妈妈挑着马车帘子,“慢点儿,慢点儿,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走路可不能再着急忙慌的了!”

阿琴脆生生地答应着,坐上马车。

陈氏诧异地盯着阿琴平坦的小腹,“有了?什么时候的事?”

苏妈妈笑的合不拢嘴,讲的欢快,“她近日嘴馋的厉害,总找东西吃。元河也说她最近不早起了,总赖床。元河想着她多睡一会儿没关系,就留她一个人睡,自己收拾收拾去铺子里做事。元河本是好意,可过后她总要对元河发脾气,说元河没叫醒她。第二日元河叫她,她还那样,赖床不起。到了晚上,她又和元河发脾气,小孩子似的。我觉出不对,问她月事准不准,她支支吾吾的说不清。前儿个,你和亲家母都没来,府里来了大夫,我便请了大夫给她把脉。这才知道,原是她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子。”

听闻喜讯,陈氏一高兴,忘了阿琴已经出嫁的身份,还像过去一样,拿手指猛戳阿琴的额头,“你这大大咧咧的丫头,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知道,还当自己是孩子不成?这要是一个不注意,有个好歹来,你对得起你公婆吗?你对得起元河吗?”

阿琴讪讪的,忙往自己婆婆身后躲。

陈氏这才想起人家的婆婆就在近前,尴尬地笑。

苏妈妈心情好,笑着要求儿媳妇坐好,不让儿媳妇乱动。

这天,小古家村领了工钱的大姑娘小媳妇高兴,古大树一家人高兴,阿琴的娘家人也高兴。要当奶奶的苏妈妈更是高兴。

天黑前,苏妈妈才带着阿琴坐着马车回府来。

元河站在马车下头,先扶了自己的娘下车,然后扶了自己的媳妇下车。

李大郎一指绑在马车前缘上的两只公鸡,笑着说道,“元河,你丈母娘给你媳妇补身子的,赶紧拿走。”

古元河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过去把两只公鸡取下,拎在手里。

大家闹哄哄地吃过晚饭,青舒把参与做绢花的女人们叫到跟前,每人给发了六吊钱到一两银子不等的工钱。府里的所有女人,不论大小,青舒允许她们从紫罗兰、康乃馨和桃花中选自己喜欢的一样戴到头上。

见到小丫的头上戴了一朵深粉色的紫罗兰,笙歌和麦子吵着也要。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男娃子不能戴花,会被人笑话,他们不听,坚持要戴花儿。

青舒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取了两朵蓝色的紫罗兰,分别给笙歌和麦子别到了衣襟上。他们这才满意,摸着胸口的蓝花不吵了。

转天就到了小年,古府的女人不管老少每人头上都别了一朵绢花来来去去地做事。

笙歌和麦子胸前别着花,一脸神气地在府里走来走去,惹笑了不少人。

吃过早饭,青阳抱着青舒的右手臂不放,“姐姐,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卖对联?”

青舒捏他的鼻子,“明日就去。”

陈乔江不答应,“不要,不要,今天就要卖。你答应我的,答应让我卖的。”明日一早他爹过来,要带他回锦阳城去,多一天都不让他留。他赢不过他爹,便只能争取今日卖一天的对联了。

青舒头痛,“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多穿些衣服,姐姐这就去安排。提前警告你们哦,要站在外头卖,很冷很冷。只要去了,谁也不许喊冷,更不许喊渴了、饿了的。”

陈乔江兴奋地跳了起来,还跑过来和青阳击掌,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青阳也跑了,说要回去加衣服。

青舒摇头,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寒冬腊月里站外头卖东西,真以为是什么好差事不成?真是的,让他们感受一下也好。

☆、No.191历练

辰时和巳时之间,阳光充足,空气中的寒气去了几分。

风味小食铺中的伙计陆续搬了五张桌子出来,并把五张桌子摆到了风味小食铺与古记杂货铺前的空地上。五张桌子,摆出中空的方形阵。左右两侧各一张桌子;前面并排的两张桌子;后头只一张桌子,留一张桌子的缺口是为进出方便。

这时候,古记杂货铺的两个伙计抬了个大木板出来,将大木板立着靠墙放了。这个大木板上,钉了不少的木楔子。

不一会儿,古府的马车到了。风味小食铺的掌柜和古记杂货铺的掌柜带着各自的手下出来迎接。

帽子、脖套和手套一个不少,捂的严严实实地跟在车左右的小娟走到车门跟前,把马凳摆上。这时有陈府的丫鬟过来,将车门外的厚帘子挑开。

小娟这才打开了车门,“少爷们,到了,请下车。”

陈乔江迫不及待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凳子都不踩,嘴里喊着准备好了没。

后头的青阳、灏和洛小荣由小娟扶着,都是老老实实地一个一个踩着凳子下车的。

这时候,古府的另一辆马车到了。小鱼扶着青舒下来。

青舒抬头就见陈乔江站在外面摆出来的桌子上面哇哇大叫,而陈府的下人和古元河正在哄他,要他下来,就怕他摔着。

青舒立刻一眼瞪过去,冷声命令,“下来。”

陈乔江顶嘴,“不。”

青舒转过脸,不看他,“古掌柜,去客栈知会一声陈老爷,就说陈少爷要马上回锦阳城去。”

陈乔江立刻蔫儿了,不过嘴上还要硬撑,“下来就下来,有什么了不起!”

古元河也顾不上许多,在陈乔江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一把抱住,把人轻放到地上。

陈乔江因为没能自己跳下去,很不高兴,扬了手要打多事的古元河,却接到青舒警告的一眼,他只得作罢。

这时候,有人从青舒乘坐的马车上搬下来一摞又一摞的春联来,他们把春联摞到了围成方的桌面上。成摞儿的春联搬完,小鱼手里提了一串儿穿线的长短不一的对联过来,“小姐,这些放哪里?”

青舒一指钉有木楔子的大木板,“穿的线都是打好活扣儿的,你拿过去,一个一个分开,都挂到那上头去。”

小鱼答应一声,过去把手里当样子的春联一个一个地分开,按青舒的指示挂了上去。高处的位置她够不到,有伙计递了个长树杈给她。如此,她便利用树杈,在高处的木楔子上也挂上春联。

立刻的,内容各异、贴于不同地方的春联便挂了一个木板出来,红红的一片子,老远就能把路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只是,今天是小年,来镇子上办年货的人很少。

陈乔江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挂出一片红的春联,“这个好玩儿。”

丁家宝走过来,将装了十个铜板的小木匣子放到桌子上,看了青舒一眼,退开了。

青舒看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指挥陈乔江他们四个男孩子站到围出来的桌子中间去,“听好了,姐姐只说一遍。等下你们自己卖对联,自己收铜板,遇到麻烦要自己解决,不要想依靠除你们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然后看了眼旁边待命的杜仲夏,“姐姐派了杜护卫过来,一不是让他帮你们卖对联的,二不是让他听从你们指挥的。杜护卫在此,只是姐姐命令他在此而已。除非有恶霸想要伤害你们,否则他不会出面帮你们做任何事。听懂没有?”

陈乔江喊的很大声,“懂了,懂了。”卖春联的事他惦记了很多天了,早就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