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石头一滞,搔了搔头,“就,就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

“从前边过去的?”

“后,后边。”

“自找的。”周伯彥评价完毕,自顾自地吃豆沙包。他见过虎狼卫放倒敌人的手法,确切地说,他见过由虎狼卫改编的锦衣护卫队壹队放倒人的手法。而青舒的鹰卫,放倒人的手法与之相比,更胜一筹。

曾威震敌胆的虎狼营本就是古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如今黑白二卫回归,紧接着便有鹰卫出现。不用想,这些人,非古将军的旧部莫属。况且,年龄上也对的上。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现如今成长为成熟稳重更胜当年的青年鹰卫。

只是,战场上的虎狼营为杀戮而存在,他们放倒敌人时,敌人便已陨命。青舒的鹰卫,不再为杀戮而存在,他们放倒敌人,只为让敌人失去战斗力,不为取人性命,只为护卫主子。

放人时,他特意确认过。西昌国王爷毫发无伤,不提青舒踹的那一脚和踩的那几脚的话。其他人,虽然手腕、脚踝有割伤,但伤口把握的很好,除了让这些人站不住且无法握紧武器外,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没有对他们的手脚筋脉造成太大的损伤,将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七七八八。

他不太确定,青舒让鹰卫走到人前,是逼不得已,还是故意而为之。

青舒正焦急地等待小鱼的消息时,派去药堂找人的回来了,说周大夫出诊还没有回来。周大夫现在人不在镇子上,是被镇北的孙家村人用牛车接走的,天黑前才能赶回来。

不一会儿,去周大夫家的人回来了。说是在外头叫门没人应,后来是邻家妇人出来,帮忙进屋去看,这才发现,赵氏昏倒在床上,人事不醒。

青舒觉得不妙,“快去请大夫。”

周伯彥已经用过饭,走过来,“出了什么事?”

“周大夫外出看病不在镇子上,周夫人被发现昏倒在家里,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青舒有些坐不住,急的在地上打转。

周伯彥要她冷静,“你去吧,把你的人都带上。青阳他们几个有我,你不必担心。”他的锦衣护卫队的其他人差不多该到了,人手他不缺。

也来不及说别的,青舒带上小娟和四名鹰卫赶去了周大夫家。她让杜护卫带着两名鹰卫留下保护青阳他们。

青舒前脚迈进周家门,大夫后脚就到了。

来的大夫不是别人,正是慈济堂的老东家。老东家听闻周大夫的夫人出事了,很少出诊的他便亲自来了。把过脉,老东家脸上的凝重之色散了,“无碍,只是中了普通的迷药。着急就泼一碗凉水,人立刻就醒。不着急且等上一等,两刻钟左右便能醒。”

这天寒地冻的,泼凉水可不是好玩儿的。青舒便说等,不急。反正周星已经救下来了,而带周星出去的人肯定也跑远了,早两刻钟知道实情和晚两刻钟知道实情,没什么差别。

知道人没事,青舒心里便定了下来,她开始注意屋中的小细节。外间会客的桌子上,摆着两个茶碗,茶水已凉,一碗茶水剩了小半碗,另一碗茶水剩半碗。如此看来,家里曾来过客人。

青舒见老东家正准备离开,便说道,“麻烦大夫帮晚辈看看,这两杯茶会不会有问题?”

老东家走过来,将两碗剩茶一一端起来,拿到鼻下嗅了嗅气味,将小半碗的放至青舒面前,“这里掺了迷药。”另一碗放到桌角,“这碗没有。”

青舒道了谢,要给诊金,老东家不要,气乎乎地走了。青舒没搞懂自己怎么就惹到老人家了,不过这会儿也没时间去弄懂。她派了小娟出去,让小娟向左邻右舍打听周大夫家今日来过什么人。

答案很快就有了,周家今天只来过一个女客。这个女客,在邻人眼里,是个穿着不俗且大概二十四五岁模样的妇人。妇人穿着蓝绸子的衣裳,头戴金钗。至于妇人的长相,邻人形容不出来,说只是从墙头看了一眼,没瞧仔细。不过,说是妇人的嘴角下有颗黑痣。

看来,邻人看到的妇人,与灏看到的妇人是同一个人无疑了。到底是何人所为,赵氏醒了,答案便能揭晓。

于是,青舒便坐等赵氏醒来的那一刻。

须臾,还站在院中,和邻家的姑娘闲话家常的小娟跑进了屋,一脸喜色地说道,“小姐,小姐,小鱼姐姐有消息了。她没事,她没事,说是正在回来的路上。”

青舒提着的心落了地,“谁送来的消息?叫进来回话。”

“小姐,是府里收了消息,古管家派人来传话的。具体的,来传话的也不清楚,您叫进来也问不出什么。”

“好吧!人找到了就行,其他的,回去再说。”青舒说罢,难免要发几句牢骚,“小鱼这丫头,平日里乖巧的很,不曾想也有让人操心的时候!”

这时候,床上躺的赵氏醒了。她皱紧了眉头,抱着头慢慢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头昏沉的厉害。”当看到青舒和小娟,吃了一惊,“小姐,您什么时候来的?”一边问,她一边着急下床。

青舒忙按住她,“婶子,别乱动,药劲儿还没过,不急,缓缓再下床。”

赵氏似乎想到了,脸色大变,“星儿,星儿在哪里?星儿,星儿……”

青舒和小娟齐上阵,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赵氏的情绪,说明周星和青阳他们在一起玩儿,并问她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客人为什么要把周星带走。

赵氏紧紧地抓着青舒的手,“少爷没事对不对?少爷没事对不对?”

青舒觉出不对,“没事,没事,虚惊一场。星星没事,小阳也没事,他们都没事,这会儿正在府里玩的高兴。”

赵氏哭了,便把自己知道的讲了出来。

赵氏十三岁时被兄嫂卖入大户人家,当了大户人家的丫鬟。十八岁时,她攒够了赎身的银子,与同为丫鬟的好姐妹芸娘一起赎身出府,之后两个人一直一起谋生。后来,芸娘遇到了贵人,委身于贵人,做了贵人的妾。赵氏孤身一人留在绣庄当绣娘,吃过不少暗亏,日子过的很艰辛。后来她遇到了大她十岁且一直未曾娶妻的周大夫,便嫁了周大夫,夫妻二人这才有了周星。

一个多月前,芸娘突然寻上门来。芸娘解释说,她跟着她家老爷路过康溪镇时看到了赵氏,想到过去的姐妹情深,这才前来相认的。两人相谈甚欢,说过去的经历,讲现在的日子,她们不知怎么就说起了古府的事。等送走了芸娘,赵氏后知后觉地发现,芸娘后边的话题都是围着青阳转的。赵氏心里犯了嘀咕,但也没想太多。

今日,芸娘再次登门,送了周星许多零嘴儿,还要送赵氏一支金钗。赵氏推了金钗没要,沏了茶,两个人坐着说话。没说上几句,芸娘的话题又转到了青阳身上。赵氏这会儿觉着不对,不时岔开话题。不想,芸娘去逗弄周星,并向周星套话,话不离青阳。赵氏生气,问芸娘是什么意思。

芸娘解释说,她上次回去和她家老爷提了古府的事。这才知道,原来她家老爷和古府有姻亲关系,她家老爷很想认回这门亲戚,便嘱咐她要打听清楚古府小少爷的喜好,也好带了礼上门认亲。

赵氏留了个心眼儿,让周星到院子里玩儿,话题开始围着芸娘不肯透露身份的老爷转。芸娘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从不说正点上。赵氏有了逐客的心思。巧的是,周星跑进屋,说要找小阳哥哥玩儿,小阳哥哥在街上卖春联之类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赵氏想着逐客的借口来了,于是开始给周星穿戴起来,说要带周星去找青阳,意思是让芸娘赶紧走。

在赵氏忙活的时候,芸娘在两个人的茶杯中续水,说姐妹两人喝完茶再一起出门不迟。赵氏喝了茶,意识开始模糊。芸娘扶了她到床上,把穿戴好的周星给哄出了家。

事情的经过大致便是如此。可是,芸娘的背后人是谁,无解。

青舒最恨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如此看来,西昌国王爷和这个芸娘不是一伙儿的,他们有各自的目的,而他们的目标又很一致,全瞄准了青阳。为什么?他们想干嘛?

☆、No.195小甜蜜

日头偏西,回到药堂的周大夫得知家里出了事,便匆匆回家。这时候,丁管事正把周星给抱回来。周大夫既已回家,青舒也就放心了,对今日周星所遇凶险之事只字不提,带了自己人回府去。

府中,正是用晚饭的时间,可青阳他们没用饭,在等着和青舒一起用。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安排给弟弟们的历练被打乱,青舒心里堵的慌,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碗白米饭。

筷子才放下,前头来传话,小鱼回来了,是庄子上的张大给背回来的。

青舒诧异,“小鱼怎么了?”

前来传话的说,看着似乎伤了头,额头包着白布。

青舒霍地站了起来,“赶紧请大夫。”

这时候苏妈妈匆匆进来,“小姐,张大说已经带小鱼姑娘看过伤了,周大夫说是要将养些时日,倒是没有大碍。小姐,小鱼带伤不能伺候小姐,不如安排她去下人房将养可好?”

“不必,让张大把人背回我院里去。”青舒如此吩咐苏妈妈,又道,“小娟,赶紧去,看看你们住的炕烧了没有,没烧赶紧烧上。”她们一整天不在府中,她的院中其他人又不能随便进,烧炕的可能性不大。

众人一阵忙活,不多时,磕破了额头的小鱼被安置好了。小娟拧了帕子帮沉睡的小鱼擦脸擦手。过来帮忙的铃兰守着灶火,一边烧炕,一边烧稀粥。小丫也过来帮忙了,她在一旁守着炉火煎药。

这时候,青舒在前头问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大便把他救人的经过讲了出来。上午,吴管事吩咐他往府里送一篮子的咸鸭蛋。他提了篮子往镇子上走,离镇子还有几里地时,迎面来了一辆富贵人家的马车。他与马车错过去的时候,马车里有女子喊救命,声音听着很耳熟。他诧异,停下来听,可之后就没声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想着继续赶路,不曾想,才走出去十来步,又听到女子喊救命的声音,车里还有碰撞的异响。

他停下来,回头看。那车夫正好慌乱地回头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车夫一见不好,甩了鞭子把马车赶的飞快。呼救声实在耳熟,他便把咸鸭蛋藏路边,跑去追。他追出去六七里地,在马车经过一个村庄时,他抄了近路,这才在马车出村时给堵住了。他把车夫揪下去打了几拳,一掀马车帘,就见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女子喊救命。

他以为自己弄错了,想着赶紧走,却发现被妇人抱在怀里、看不到长相的女子浅色衣裙上有几滴血迹。于是他把女子从妇人怀里扯了出来,这才看清女子是青舒身边的丫鬟小鱼。当时,小鱼的额头破了个口子,手背上有好几道划伤,眼睛闭的紧紧的。

因为妇人喊救命,又尖叫个不停,引来了不少村里人。当时那个情况,有理说不清,搞不好救人不成,自己还会被当成恶人被村人攻击。张大见不好,只得抢过小鱼背上,拔腿就跑。他怕妇人有其他同伙儿,怕被人追上,于是没敢原路返回,绕道儿回了庄子上。

张大咸鸭蛋没送成,反倒背回了昏迷的小鱼。吴管事问明情况,派人请了附近的郎中,并派了人出去往古府送消息。送消息的人顺便把张大藏路边的咸鸭蛋给找着了,连同消息一起送去了府中。

庄子上。看过郎中,小鱼醒过一次,没说上几句话,说头晕的厉害,又睡过去了。大家都担心的不行,可郎中说没事。吴管事见此,吩咐张大把小鱼带去给镇子上的周大夫看看。于是张大和庄子上的一对夫妇套了板车,准备把小鱼送到镇子上。快到镇子了,可板车突然掉了一只轮子。张大便把小鱼背上,让那对夫妇修好车轮就回庄子上,不用过来了。

张大把人背进镇子上。慈济药堂大夫都回家了,他就把人背去了周大夫家。那时候青舒刚离开。

周大夫诊过脉,看过伤口,说小鱼无性命之忧,静养几日便可。他给小鱼额头上的伤口抹了药膏,用家里的药材配了三天的药出来,并嘱咐了些煎药的注意事项,让张大把人带走。因此,青舒的筷子才放下,张大正好就把人送回来了。

天已经黑透,小娟正伺候青舒洗漱。

坚持要帮忙守着小鱼的小丫欢快地走过来,轻扣里间的门,“小姐,小鱼姑姑醒了。”

青舒答应一声,把小娟派了过去,然后自己快速洗漱完,擦干脸上的水珠也跟过去了。不过,她没进去,站在门外往里看。

这时候,小鱼靠着枕头坐着,小娟正端了温热的药给她喝。而小丫,端了温热的稀饭跪在小鱼的另一侧,着急给小鱼吃粥。

等小鱼喝过药,粥也吃了一些,青舒才迈步入内,走过去坐到了炕沿儿上。

青舒还没开口骂人,小鱼就先哭了。搞了半天,在铺子前起冲突的时候,觉得自己帮不上忙的小鱼只是躲在后头,像古元河说的一样,靠墙站着的。只是,她看到有个穿蓝绸裳的妇人探头探脑地不时往这边偷看。街坊邻居知道要出事儿,紧闭门户没人敢出来。整条街的人都躲起来了,却有这么一个鬼鬼祟祟地躲在一边偷看的妇人,着实奇怪。小鱼便留了心注意。

当青舒带头儿与对方打起来的时候,偷看的妇人曾试图接近,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调头跑了。小鱼见了,本想叫人,可古元河他们躲铺子里了,小娟又拿个桌腿儿冲上去跟人拼命,她没个可叫之人,于是贴着墙过去,去跟踪那妇人。

之后她看到那妇人坐进了停在路边拐角处的一辆马车里。她跟了上去,却发现那马车最后绕到了古记杂货铺的后门外停下来了。妇人下车,扒着后门的门缝儿往里看了一会儿,又过去扒着风味小食铺的后门不放。

小鱼很害怕,想绕回前头报信儿,于是没命地跑,可跑着跑着,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等她爬起来,却发现那车夫追上来了。这时候她跑的已经离自家铺子有些远了,她喊着救命继续逃,可后巷中没有一个人出现。不一会儿她就被抓住,被人打晕了。

“知道妇人的身份吗?”青舒问。

“奴婢迷糊中听到的,车夫喊妇人芸夫人。车夫问妇人:不回府,先去青杏阁,老爷会不会生气?妇人说了一句表少爷当家,没说别的。”

青舒让小鱼好好养着,回去躺下了。她一时睡不着,一直在想青杏阁是什么地方。第二日清晨,青舒打着哈欠起身,一脸困倦地洗漱,晨练时冷风一吹,这才精神。用过饭,她让小娟留下来照顾小鱼,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沉思。

门轻响,小丫用稚嫩的声音通报,“回小姐,彥公子求见。”

看着小丫努力装大人的样子,青舒觉得好笑,“知道了,让彥公子进来。去玩儿吧!有事小姐自会叫你。”她昨晚就让小丫回去,可小丫偏不,小丫说自己是小丫头了,可以伺候她了,坚持要留下来伺候。

小丫哎地答应一声,还跑去给烧的正旺的炉子里添了几根柴,这才出去请周伯彥进来。

大冷的天,周伯彥连个帽子都没戴,右手背在身后进来了。

青舒坐着没动,“我要真相。”

周伯彥把门关好,走到了书案后头。

一看他靠近,青舒推了他一把,“离我远些,你身上一股寒气。”

周伯彥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丢到了对面的椅子上,不客气地把青舒拦腰抱了起来,“这样会更暖和,哪里来的寒气。”他说着,坐到了青舒坐的椅子上,把青舒放到腿上抱着。

青舒往他胸口上捶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

“耶律灏辰,是西昌国皇帝的十六弟,是西昌国的十六王爷。”周伯彥直言。

“然后呢?”青舒蹙眉,那王八羔子的名字中居然也有个灏字!如果她记的不错,好像灏的亲爹名字里也有个灏字,叫灏什么来着?

“他找错了人。”

“怎么说?”

“他是冲着……总之,他弄错了,他以为青阳是当年的那个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周伯彥的眼底有浓重的郁色。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耶律灏真,现在是西昌国的皇帝,是当年那个孩子的亲爹。”周伯彥丢了个炸弹出来。

青舒震惊极了,一把抓住周伯彥的衣襟,“你说什么?”灏的爹,好像就叫耶律灏真。不能吧!当年和长公主闹绯闻的西昌国皇子居然当了皇帝!简直不敢想像。

周伯彥幽幽地叹了口气,“十六王爷虽不是太后所生,可一出生便养在太后膝下,与耶律灏真亲密无间。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十六王爷是为数不多的了解当年隐秘事的人之一。只是,他知道的有限,有些事,他想差了。”错把青阳当成了耶律灏真的亲骨肉。

青舒愣了老半天才回神,“你的意思是,他把小阳当成……咳,那谁了?”她想到周伯彥的感受,硬生生地把准备出口的不怎么中听的话给咽了回去。不能吧!天下有个认不出亲儿的古叶氏就算了,难道还有错认青阳为孽子的其他人存在?

周伯彥一手揽着青舒的腰,一手握住青舒的手,“嗯。”

青舒抬脸,盯着周伯彥有些阴郁的神色,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收回,然后伸了手臂,慢慢搂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上,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炉子里,劈柴烧的噼啪做响。炉子上坐着水壶,水壶中的水开了,沸腾的水顶的壶盖啪啪啪啪地轻响。

青舒转头看了一眼,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水开了,我给你沏碗茶水。”

周伯彥不让她走,“不渴。”

青舒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渴,本姑娘渴,行了吧!”

周伯彥这才不情愿地松了手上的力道。

青舒笑着,扶着他的肩膀从他的腿上下去。她走过去拿了桌上的两个茶碗,先用开水烫了一下,然后拿来一个漂亮的罐子,从中取了一些薄片,数着数,每个茶碗里放进去五片,并把剩下的丢入罐子中盖好。最后在茶碗中冲上沸水,一碗给自己,一碗给周伯彥。

周伯彥看着水中飘浮的东西,“你沏的这是什么?”

青舒把周伯彥的披风拿开,挂到门口放置的衣架上,坐到了周伯彥的对面,“这是晒干的山楂片,养胃的。”她觉得椅子有些凉,不舒服地动了动。她自己的椅子上有皮毛垫子,这个椅子上可没有。

周伯彥伸手向青舒,意思是让青舒过去。

青舒先是撇嘴,可坐惯了带皮毛垫子的椅子,这没有垫子的椅子坐着总觉得屁股底下凉的厉害,于是她不太情愿地起身,端了自己的茶碗过去,“你去对面坐着。”

周伯彥拿了她手里的茶碗放到桌上,扯了她坐到腿上,“别想逃。”

青舒哼了一声,伸了手,意思是要喝水。

周伯彥伸了手臂出去,立刻端了她的茶碗给她。她接了,一点一点地抿着喝。实在太烫嘴,不能大口喝,只能这样一点一点地抿着。她喝了一半不想喝了,示意周伯彥把茶碗放回去。周伯彥接过,却是几口就把茶碗里剩下的水给喝了。

青舒眼睛瞪溜圆,这可是她喝剩的水,这人怎么这样!

周伯彥放回茶碗,端了自己那碗,问她,“要不要再喝些?”

青舒摇头。

他又几口给喝了,把茶碗放回去。

“你……”

“怎么了?”

青舒憋了半天,“没什么?”“问你一个事儿。你听过一个叫青杏阁的地方吗?”

周伯彥不动声色地看青舒,“青杏阁?你哪里听来的?”

青舒便把小鱼的事告诉了他。

“锦阳城有个青杏阁,只是不知是不是小鱼听来的那个地方。”

“那,你知道那是谁的府上吗?”

周伯彥的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那好,我派人去查。”她作势要走。

周伯彥一把按住准备出去派任务的青舒,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那不是谁的府上,是,是青楼。”

青舒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什么,凶巴巴地盯住他,“你怎么知道那里是青楼?难道你去找过里面的姑娘?”

周伯彥怕她误会,怕她发脾气跑了,于是把她搂的死紧,“别乱想,我从不涉足那种地方。”

青舒拿手指使劲儿戳他的胸口,“敢说谎,本姑娘定给你好看。”

“是,是,是,我若说谎,你尽管给我好看。”

青舒盯着他的脸猛瞅,“真没骗我?”

他无奈地笑,“没有,从前没去过,以后也不会去。”

青舒凶巴巴地宣布,“好吧!本姑娘信你一回。”

他用指腹轻触青舒的脸颊,“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没有手段是探不出消息的。这事,我会派人查,你别管了。”

她抓开他的手,“你可不能让古瑞星去,要是让语嫣知道他去了青楼,语嫣可是会伤心的。”伤心之余,指不定把古瑞星这个美男子的腿给打断了。

“他那长相,进青楼容易,出青楼难,自是不会派他去。你别管了,我身边跟的这些人都不合适,有个合适的人选欠下我一个大人情,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青舒正矫情地想着要不要对他说声谢谢的时候,外头传来青阳等人的说话声。她急,“快点,你到对面坐着去,小阳他们就要进来了。”

他心中不爽,不情愿地放开青舒,走去青舒指的位置坐了。

青舒赶紧把他用过的茶碗推到对面去,坐到了自己皮毛垫子的椅子上,心说怎么感觉他们俩个跟做贼似的呢!有一股想笑的冲动。

小丫喊着少爷,把书房的门给打开了。

青阳、洛小荣和灏连成一串儿进来了。见过礼,青阳舍了青舒,向周伯彥作起报告来,“读了半个时辰的文章,写了半个时辰的春联,先生夸我的字有进步,要我勤加练习。”

“还想卖春联?”周伯彥淡笑着问。

“卖,姐姐说做事要有恒心。”

洛小荣从旁补充,“姐姐还说,不可以半途而废,不可以遇到困难就躲。”

周伯彥看了青舒一眼,点头说是该如此。

灏看着青阳和洛小荣围着周伯彥转,有些眼红。可周伯彥对他而言很陌生,他脚下挪了又挪,竟挪到了青舒跟前去。

青舒摸了摸他的头,“怎么没戴帽子,不冷吗?”

灏摇头说,“不冷。”

青舒微笑,用手轻揉他冰凉的耳朵,“还说不冷,再不戴帽子,小心耳朵都冻掉了。”

灏腼腆地笑,往青舒的身上靠。

青舒把桌上的罐子拿过来,打开盖子,捧了罐子到他面前,“诺,酸酸的,你爱吃的。”

灏说了谢,取了几片,准备往嘴里送时,瞄了一眼周伯彥,低头。

☆、No.196一起郁闷

周伯彥收到灏偷瞄过来的一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知道灏是无辜的,可他目前还无法以平常心去对待灏。

灏何其有幸!遇到了古将军,得古将军的关照,虽经历艰险,可依然活着,如今活在青舒的羽翼下。

而楚风,那个同样被称之为孽子的孩子,却没有机会长大,没有幸运地遇到另一个古将军,因此早早地夭折了。

周伯彥心下一阵唏嘘。无论是死去的楚风,还是活着的灏,他们所经历的,全是拜那个生他们而不曾养他们、保护他们的娘所赐。若不是他亲眼看着她跳下悬崖,打死他都不信,他的娘可以狠心到如此地步,竟然连亲儿都可以弃之不顾。

“哥哥,洛护卫的箭法很厉害的,哥哥要不要和洛护卫比箭法?”青阳一脸兴奋地提议。

周伯彥回神,“洛护卫?”

“洛护卫就是穿白衣服的很厉害很厉害的护卫,他这样这样……”青阳一阵比划,“就把坏蛋给缠住了,把星星救回来,很厉害的。”其实他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洛护卫甩出什么东西,几下就把对方的手脚给困住了。

当时的场面很乱,周伯彥还真没注意白卫是怎么控制住十六王爷的手下并接住周星的,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护青舒周全这件事上。他听青阳如此说,来了兴致,“哥哥的箭法差强人意,不过跟着哥哥的护卫长箭法了得,可百步穿杨。让他们二人比试如何?”

这下,青阳一下想起护卫长曾随手摘了身上的弓箭,连瞄准都没有,连射两箭将古二丰祖父祖母家到处乱窜的鸡钉在地上的事情来。他的眼一亮,“好啊,好啊,我这就去找洛护卫。练武场上见。”话音未落,他已经扯着小跟班儿洛小荣冲出书房去了。

周伯彥起身,笑对青舒,“要不要跟去看看?”

青舒拒绝,“我就不去了。你也别总由着小阳的性子,若是护卫长或洛护卫不愿意,你们不许强迫他们。”

周伯彥但笑不语,回去招集自己的护卫队。

灏咬着山楂片,眼睛粘在了关住的门上。他很想跟去,可青阳走时没叫他,周伯彥走时也没有叫他,他落寞地留在了原地,想着或许小阳弟弟会跑回来喊他一起去。

青舒盯着灏的后脑勺片刻,伸了手,把他的脸转过来,对他眨了眨眼睛,“想去吗?”

灏怯怯地看了青舒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下头。

青舒明知道灏这小子就是以这副模样博取别人同情的,可她还是中了他的这一套。她明明刚才跟周伯彥说不去的,可为了灏立马改了主意,“走吧!姐姐其实也很想看洛护卫大显身手的样子。”

灏高兴,笑的腼腆。

青舒让人把灏的帽子和手套送过来,然后盯着灏自己把帽子和手套戴好,这才一起去了练武场。到了地方,见到周伯彥的十一人护卫队一个不缺,全在场,青舒眉一挑,一脸狐疑地盯着周伯彥,“不是洛护卫和护卫长要比箭吗?你把人都招集过来是怎么回事?”这参观的人数似乎多了些。

周伯彥走过来,站在了青舒的身侧,“只两个人比箭法,不够热闹。”

青舒听出他另有想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