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以为他不喜欢护膝,“小阳又不会在冬日里骑马东奔西走!”

“我是说其他东西,为什么不送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衣裳、鞋袜、荷包……”她住了嘴,脸色微红,使了力气要抽回自己的手。

“怎么不往下说了?嗯?”他自是不会让她抽了手去,问题问的更是不怀好意。

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就这些东西,还能有什么?”她心中疑惑,他怎么知道她送了小阳哪些东西?难道小阳还把自己的内衣拿出来给他看了不成?怎么可能?

“下次记得送一样的。”他理直气壮地要求。

她的气息一滞,“哼,既然要一样的,那好,把护膝退回来。每人送的除了衣裳,就是鞋袜和荷包,多送你一样,你就美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突然凑近她耳边,在她来不及躲开时,便低声提了要求,“补上我的两个内衣。”

她的脸从微红,到整个红透,只在一瞬间。她恼羞成怒,霍地站起来,用自由的一只手去打他。

他早有准备,一把抓住她挥过来的手腕,微用力,把她整个人扯进自己怀里。

她是被动扑进他怀里的。不知情者见了,绝对会怀疑是她投怀送抱的。她这会儿还意识不到这些,双手被人抓着,恼怒的她便张了嘴要咬他的手背。

他及时挪开了手,哭笑不得地道,“好了,好了,别气了,不闹你了。”

她才不信,咬不到他的手,便要咬他的脖子。只是,她没能咬下去,眼睛盯着他的后方,整个人僵住了。这会儿,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察觉有异,搂了僵住的她的腰,回头。不过,他脸上没有任何尴尬之色,一脸自如地打着招呼,“来了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青阳噘嘴,慢慢蹭过来了,小声咕哝,“哥哥不许欺负姐姐。”

她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青阳又道,“姐姐……欺负哥哥……可以。”

她悲愤,是周伯彥欺负她好不好,她哪里欺负得了周伯彥啊!她忿忿,用已经自由了的手使劲儿往周伯彥胸口上捶了一拳。只是,她气没能出,反倒弄疼了自己的手。她觉得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她决定豁出去了。她双手齐上,使劲儿捏周伯彥脸上的皮肉,并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姑娘再理你,就不叫古……”

“就跟我姓。”即便脸被捏的痛,可话接的那才叫一个及时。

她忿忿,脸也不捏了,挥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退开几步,抬脚往他小腿肚上踹了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青阳张了小嘴,看的呆住,觉得彥哥哥好可怜。

虽被捏了脸,小腿肚上又挨了一脚,可是周伯彥的心情很好,非常的好。他向青阳招手,“过来,教哥哥包饺子吧!”

青阳往门口看了一眼,最后蹭到了周伯彥跟前,小声要求,“哥哥,你不许欺负姐姐。”

周伯彥大言不惭地答应,“好。”立马又补上一句,“姐姐可以欺负哥哥。”

青阳满意,坐到周伯彥旁边,准备包饺子。

门口,灏小声叫了一声,“小阳弟弟。”

青阳回头,扬了笑脸招手,“灏哥哥快来,只等你一个了。”

只是,当他们三人坐好后,没有开始热火朝天的包饺子,而是盯着面团傻眼。因为,他们没人会擀饺子皮。

不多时,青舒去而复返,身后带着小鱼。小鱼行过礼,净了手,取了面团搓出细长条,弄出面乩(ji)子,再擀出饺子皮来。

青舒在一旁手把手地教灏包饺子。不过,她脚下很忙,忙着踩可恶的周伯彥的脚。等她教会灏的时候,她踩了周伯彥不下十脚,然后心满意足地带走了小鱼。

☆、No.203两个爹爹

初一天不亮,整府的人都忙了起来。与去年一样,先是拜各路神明,而后拜供在祠堂中的御赐双枪、拜祖宗,然后是全府上下吃饺子。主子的桌上是六菜两汤加浑素两样馅儿的饺子。下人的桌上是四菜两汤加肉馅儿的饺子。

饭后,由古管家负责发府里男丁这边的新年赏钱,由苏妈妈负责发府里女人孩子这边的新年赏钱。田庄上的,青舒提前安排好了,由吴管事来发,她不必像去年似的特意走上一趟。

青舒没事做,吃过团圆饭就回自己屋去了。不大一会儿,青阳和灏过来给她拜年。她说了两句吉祥话,拿出一对用彩线做装饰的环形玉佩,一个给青阳的腰带上挂上,一个给灏的腰带上挂上。这对玉佩,她原是准备分送给周伯彥和青阳的,后来想想不妥。青阳和灏得送一样的东西,否则灏会多心,她这才改了主意。

得了玉佩,青阳笑咧了嘴,拿了自己绣着竹子的荷包出来,从中取了一对金花生、一对小金鱼,放进青舒的手心里,“这是给姐姐的新年礼。”

青舒感动坏了,往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笑弯了眉眼,“姐姐收下了,小阳对姐姐真好。”她心中暗想:弟弟已经九岁了呢,估计再过不久,就不肯给她亲了。好可惜啊!

灏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咬着唇,没有勇气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青阳去扯他,“灏哥哥,快把你的礼物拿出来,姐姐会喜欢的。”

灏瞄青舒一眼,却见青舒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这才鼓足勇气把手拿到身前,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青舒的掌心里,小小声地说道,“给姐姐的,是,是灏的宝贝。洛叔叔说,这是灏从小带在身上的。”

那是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而且是两个姿态各异的麒麟站在云端上的长命锁。大小有小孩子的巴掌那么大,而麒麟的造型却是打造的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麒麟代表了尊贵与祥瑞,不是谁都可以佩戴麒麟饰物的。

青舒把长命锁拿在手里,翻过来看背面,一个“灏”字赫然入目。果然是灏从小佩戴之物。只是不知这长命锁当初是长公主准备的,还是耶律灏真准备的。不过,这么多年,灏辗转于各国之间,此物却没有丢失,亦无人抢去,怕是杜洛二人为此费了不少心力。她笑问,“这可是你爹娘留给你的宝贝,送人好吗?”

灏伸了手,在青舒抓在手中的长命锁上摸了摸,“洛叔叔说,这是周爹爹送的,不是爹娘送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抿了小嘴笑,“灏的名字也是周爹爹取的。”

青舒愕然,“周爹爹?”这是在说谁?

“洛叔叔说,灏有两个爹爹,一个是周爹爹,一个古爹爹。”他说着,整个人靠在了青舒身上,“古爹爹就是姐姐和小阳弟弟的爹爹。”

青阳和青舒对视一眼,然后青阳问,“那,周爹爹呢?”

灏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周爹爹就是周爹爹,灏没见过,可灏知道,周爹爹很厉害很厉害,和古爹爹一样厉害。”

青阳还要问,青舒摇头阻止了他。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命锁,见上面没有戴到脖子上的线,问道,“姐姐怎么一直没见你戴过它?”

灏眼现疑问,“它是要戴到脖子上的吗?”不是应该藏起来的吗?戴到脖子上,不就让人看见了吗?

青舒听了,心中五味杂陈,“等一下。”她把灏推开,翻出自己装各种锦线的布袋子,挑那些柔软且结实的五种颜色的线,编出一条彩绳来。她把这条彩绳系到长命锁串线的两端,然后招手让灏上前。

在灏和青阳好奇的视线中,她解开灏的外衣和棉衣的领口,把长命锁挂到了灏的脖子上。她觉得彩绳有些长,调整了一下。

灏低头看脖子上挂的长命锁,“姐姐,这是送你的宝贝。”

青舒把长命锁放进他的棉衣里,为他弄好领口,笑道,“你可以把其他宝贝送给姐姐,这个不行。这可是为你取名的周爹爹送你的宝贝,你要一直留着它,再不许送人了。”她感慨,亲爹娘没给取名字,却是不知身份的周爹爹为他取了名字,还特意为他打了个长命锁,造化弄人。

灏隔着衣服摸了摸脖子上戴的长命锁,笑的露出了小虎牙,“我也有小金鱼,我把小金鱼送给姐姐好不好?”

“好啊!你和弟弟一样,都送姐姐小金鱼吧!”青舒表现的一脸高兴。

灏赶紧找自己的荷包。

青阳一指他的左袖子,“这里,这里,你放这边了。”

灏找出荷包,取了四只小金鱼放进青舒的手心里,“没有金花生,只有小金鱼。”

青舒一脸宝贝地收起来,“哎呀!有弟弟真好,过年都能收到漂亮的小金鱼。”说着,凑过去往灏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谢谢灏弟弟。”

小鱼突然推开门,匆忙说了句“苏妈妈来了”,关上门出去迎接了。

青舒训练有速地指挥青阳和灏去椅子上坐,自己将手边一切可能会引起苏妈妈唠叨的东西三两下扫进炕柜里,再一脸端庄地挺直了脊背坐到炕沿儿上,双手自然地平放到膝盖上,中规中矩又低眉顺眼地摆好了姿态。

青阳乖觉的很,见青舒手里忘了拿手帕,几步冲过来,从炕桌上拿了手帕塞进青舒手里,之后又冲回去椅子上坐了。

时机刚刚好,苏妈妈进来了。苏妈妈进门,眼睛在青舒身上一转,然后不自觉地点头,过来给青舒见礼,再给旁边正襟危坐的两位小少爷见礼。

青舒面带微笑,谨遵笑不露齿、动作娴雅的闺训,并以娇滴滴的声音询问苏妈妈府中一切可好。

苏妈妈高兴的不得了,报备了一番府中事,对着青舒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嘱咐青舒自今日起到正月十五期间,不得动针、剪子等物,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苏妈妈前脚刚离开,青舒后脚就毫无形像可言地往炕上一倒,直道好险。扮演娇滴滴的大户人家小姐,简直能要了她的命。最近,苏妈妈比较热衷于把她打造成完全符合这个时代标准的大家小姐。因此,苏妈妈时不时地要突击检查一下。

青舒派了“探子”去打听苏妈妈紧迫盯人的原因。这才知道,理由出在她的年龄上。过年了,她是十六岁的姑娘了,如果不是要守孝,正是议亲的好年纪。她不好明着反抗苏妈妈的好心之举,便只能玩儿这种阳奉阴违的把戏了。好在,弟弟和身边的丫头都知道要替她打掩护。

“苏妈妈,您怎么又回来了?”小娟站在院中大声说。这是提醒屋中人,做好准备。

青舒一个激灵,快速地弄了弄头发,抚了两下裙裾,无声地问弟弟有没有哪里不妥。

青阳和灏一左一右地冲过来。灏拣了掉地的手帕塞回青舒手里,青阳跪在炕沿儿上为青舒正了正头上的钗。之后,两人迅速跑回椅子上坐了。

苏妈妈一脸笑模样地进来,见小姐还是端庄的小姐,心里那个美,“小姐,您该带着少爷们去前头了,这拜年的马上要来了。待客的瓜果等物,老奴已着人摆上了。”

青舒娇滴滴地说道,“这就过去,苏妈妈且去忙着。”

苏妈妈一走,青舒松了口气,对着两个弟弟做了个鬼脸。三个人稍做整理,这才去了前头。

前头的厅堂,正厅没开。东偏厅和西偏厅一早就洒扫过,招待客人的点心瓜果都摆上了,屋子里都烧的暖烘烘的。东偏厅是准备出来给周伯彥会客用的。西偏厅是古府自己招待客人用的。

青舒在西偏厅坐下没多大工夫,程娘子带着二女一子过来了。

程娘子去年初一来串门,都是带了礼的。这一冬靠着古府赚了十几两银子,更不会空手来。她自己提了一篮子的橘子,让大女儿提了一篮子的榛子,小女儿手里抱了个包袱。包袱打开,里面是为青舒、青阳和灏做的每人一双缎面的鞋子,还有可做三件衣裳的浅紫色的绸缎料子。

青舒让小鱼收了礼,取了提前准备好的三个封红分给程娘子的二女一子。三个孩子拿到封红,脸上有惊喜之色。

她们这边闲话家常的时候,宁四带着他的娘子和孩子来拜年了。

宁四想着,以他们的身份,大概能见到管家就不错了。可里边传出话,让他的娘子和孩子进去坐坐。他受宠若惊,嘱咐自己娘子千万别说错话,还警告儿子要老老实实的不能惹祸。他带来的礼是两篮子的橘子,五十斤的猪肉。橘子是稀罕东西,还是他托了程牙人从外边买回来的。

这两家之后,小古家村的里正之妻陈氏带着小儿子古哲四来了。她除了自己的礼,还带来了另三家的礼,有陈琴娘家的,有古二丰家的,还有三爷爷家的。

白府的礼是派了管家送来的。石万金家的礼是他大儿媳带着孩子送来的。客人来来去去的,青舒都一一细心招待着。这时候,管家派了铃兰进去对她耳语了几句。

她听罢倒是一脸的坦然,只回了两个字,“不见。”

待偏厅内的客人走了,古管家又派人传话。这次,她听罢,让古管家进来说话,“怎么回事?”

古管家让小鱼等都出去了,小声说话,“福老爷昨晚喝大了,到现在都没起床。青城少爷、青杰少爷和青裕少爷三个人结伴往这边赶过来了,说是来拜年讨喜钱的。还有马氏那边,似乎要派了璃小姐过来坐坐。”因为青舒不喜欢,现在府里人称呼古云福不再是大老爷,而是福老爷。

古云福来了康溪镇,青舒知道他不会安生,因此对丐帮帮主下达了指令,盯牢了分道扬镳的古云福与马氏。他们有什么动作、见了什么人,都要注意,稍有异动,要立刻来报。所以,这两边一有来古府的动作,便有乞丐来报信儿了。

青舒,“不是说不见吗?也不用特意赶他们,关紧门户不理会便是。”

“小姐,不见那三位少爷可以,可璃小姐那边,依老奴之见,见一见比较妥当。”

“嗯?”

“这也是陈年旧事了。虽说福老爷那人不行,可将军在世时,马氏与夫人的关系一向不错,处的像亲姊妹一样。当时,关于璃小姐的婚事,夫人似乎给过马氏一些承诺。将军去后,马氏来过府中几次,几次三番劝夫人要振作,只是……唉!这些旧事,不提也罢。如今马氏有意让璃小姐亲近小姐,怕是冲着夫人的承诺来的。”

青舒讶异,“有这种事?”

“是的,小姐。撇开福老爷不谈,璃小姐好歹是您的堂姐,而且马氏那人虽有心计,为人却不坏。看在夫人的面上,若不是为难之事,不如小姐帮衬马氏与璃小姐一二。如此,外人见了,自会夸小姐和少爷顾念骨肉亲情,再不会听信福老爷的胡言乱语了。”他这也是考虑了方方面面后,才决定对小姐说这些话的。无论做什么,他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别人,全是为了小姐和少爷的名声。虽然福老爷的确很混帐,可小姐一点脸面都没给地赶出去了。这事好说不好听,外边的闲言碎语可不少。

青舒听罢,把古管家的话琢磨了一阵儿,再想到那日马氏离开前对她说过的话,她点头,“那就这样,那三个是不会见的。若是璃小姐来了,请进来便是。”是好是坏,值不值得帮衬,得接触过,了解了才知道。她不由好奇起来,她娘古叶氏当日到底做了什么承诺,马氏竟然念念不忘,在古叶氏死后,居然找上她这个古叶氏的女儿来讨当日的承诺。

古管家见小姐听了他的劝,松了口气,出去给门房的传话。

这时候,青阳从周伯彥那头过来,和青舒悄声咬耳朵,“姐姐,彥哥哥说半刻钟后想去姐姐的书房坐坐。”

青舒明白,这是周伯彥想和她单独相处。昨日的事她还没忘,于是将书房的钥匙拿出来,放进青阳的手心里,“诺,姐姐书房的钥匙,给他送去。你告诉他,这几日姐姐不用书房,他几时想去坐坐,就几时过去坐,没人会拦他。”她倒要瞧瞧,她不去,看他还去不去坐着?

☆、No.204安荣舟

送钥匙的青阳去而复返,捧回来一个小匣子,悄声对青舒说,“彥哥哥给姐姐的新年礼。”

青舒倒是没推辞,把小匣子收了,却并不打开看。

青阳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没忍住,“姐姐不看吗?”

青舒故意哼了一声,“不看。”

青阳哦了一声,去回话了。

不过一刻钟,马氏的女儿古璃果然来做客了。

青舒对丐帮的盯梢及打探能力非常满意。确切地说,她对自己任命的帮主非常满意。丐帮这事,实属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儿。当初萧家来人抢铺子、烧铺子的时候,她无意中见到路边的乞丐,便抱着将萧家恶行宣扬开的想法,以食物为饵,诱乞丐们为她做事。结果,比她预期的还要好。

同日,她又以食物为饵,试诱乞丐替她助阵。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认为乞丐有胆量和权贵府中的下人动手。结果,令她意外,又令她惊喜。

这之后,她想过,天下间最没地位、最不引人注意,又能搜集各种街头巷尾大小消息之人,非乞丐莫属。乞丐若是联合起来,力量不可小觑。若非如此,即便那些武侠大师再能杜撰,也不能凭空杜撰出个丐帮来。武侠小说中的丐帮的确有夸大其辞的嫌疑,可一盘散沙的乞丐哪能与抱团的乞丐群体相比。

自那日之后,食铺后门外或古府后门外,偶有乞丐去乞讨。青舒让人观察了几日,发现有四五个乞丐总是一起出现、一起离开。观察的人还发现,即便讨到了剩饭剩菜,他们也不急着吃,而是由其中似很有威信的一人做主分讨来的东西,之后才会吃。

于是,青舒让人传话给这个似有威信的乞丐,他若能团结起部分乞丐,能够带领手下的乞丐打探各路消息,只为她一人尽忠,只为她一人效力,她便保证他与他的手下们不会饿死、冻死。若有生病者,只要不是无药可医的,她愿意为其医治。

在世人眼中,乞丐命如草芥。饿死、冻死、病死,对乞丐而言再正常不过。青舒抛出的饵实在够份量,对乞丐而言,只要脑子没坏掉的,肯定都会答应。

如此,有了丐帮,有了丐帮的“头儿”与“帮主”。

青舒这个“头儿”原以为自己需要负责给养的也就十几二十来个乞丐。可她选的帮主原来不是个等闲之辈,竟不声不响地在不过月余的时间里,将康溪镇上半数的乞丐都网罗到了自己的麾下。不止如此,慢慢的,帮主的势力往康溪镇外扩张。多的不敢说,整个德县,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乞丐都是丐帮的成员。

虽然丐帮成员每日都要自己乞讨,可乞讨得来的东西勉强能让帮众不被饿死而已。那些带着老弱病残乞讨的,随时都有可能饿死。因此,无论如何,青舒每月都要给些许的给养以保证帮众不会饿死。起初还好,可随着帮众越来越多,青舒感觉到了压力。那可是德县近四分之一的乞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帮主还算可靠,将可用的乞丐网络过来后,将其他不可用的乞丐拒之帮外,停止了扩张。青舒松了口气的同时,正赶上要搬空德县吴家的铺子。这次行动,第一功臣是杜、洛二护卫,第二功臣便是丐帮帮众。丐帮过冬的给养(衣物和粮食),青舒自己基本一个子儿没掏,解决了。

有时候闲着没事,青舒会想,“帮主”到底是何出身,为何会有如此超群的能力?说白了,她这个“头儿”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事儿都不管,丐帮的一切,全由帮主负责。再者,她对丐帮打探消息的能力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日里,古云福说了古府哪些坏话,见了谁,骂了谁,晚上睡在哪个姨娘房里,他们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的。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古璃是马氏与古云福的女儿,唯一的女儿。马氏为古云福生了三个孩子,即长子古青嘉,次子古青全和女儿古璃。据丐帮打听回来的消息讲,下边的古青城、古青杰和古青裕都是姨娘生的,并不是马氏的孩子。

当日古青嘉抱走了年幼的孩子,却舍了娘子与长子,据说不是古青嘉无情无义,而是里面另有隐情。至于是何隐情,暂时还没打听出来。明显,马氏与所生三个子女关系亲密。因此马氏离开,她的三个子女也跟着离开了,相当于在爹和娘之间,他们三个选了娘。

古璃今年十七岁,比青舒大上一岁,是青舒的堂姐。她今天来作客,仅只是来作客而已,说话轻声细语的,性情看着很温和。她柔柔的喊青舒妹妹,不过分亲昵,只与青舒谈女红针线等物,坐了小半个时辰后告辞。

青舒留她吃了午饭再回去,她委婉的拒绝了,还邀青舒得空去她家里坐坐。她现在的家,据丐帮打听是马氏在镇上租的一处独门独院的小宅院,内有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厨房、柴房俱全。

送走了人,青舒回忆了一下古璃自进门开始的行为举止,竟挑不出一个错来。她们初次见面的场合并不愉快,这第二次见面,青舒对她的印象不坏。青舒觉得古璃这个姑娘,要么无所求,要么就是心计很重,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等下就要摆午饭了,青舒先回了一趟居所,把周伯彥给的小匣子带了回去。她准备锁进箱子里时,将匣子打开看了一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亏他想的出来,竟然送了她一匣子的金花生、金鱼、金苹果、金橘子和金桃子。他倒是了解她,知道她并又热衷于首饰,却极喜欢金银之物,竟变着花样送她这样的新年礼。

她眉目含笑,将小巧可爱的用金子打造的苹果、桃子等物一一拿到手里把玩片刻,合上匣子,锁进了箱子里。

午饭与早饭一样,主子这边隔着屏风摆了两桌。卢先生、周伯彥、青阳和灏四人坐了一桌,还有特地请过来吃午饭的周大夫。卢娘子带着笙歌,赵氏带着周星,还有青舒,他们五个坐了一桌。

众人筷子拿起来,饭菜没吃上几口,顾石头进来对周伯彥耳语了几句什么。

周伯彥看了一眼桌上装果酒的酒壶,低声对顾石头交待,“拿去给他,让他滚远些。”

顾石头一脸的为难,“公子,这样,好吗?”

卢先生耳尖,捋着胡子对周伯彥说道,“大过年的,有客到,自然要请进来喝一杯,怎能将人赶走!”

周伯彥可没有将麻烦请进来的打算,也有意让卢先生打消这个念头,“专为果酒而来的酒鬼而已,若先生舍得将果酒分他几坛尝尝,请进来也无妨。”

一听是来分果酒的,卢先生立刻改了腔调,“原是酒鬼,赶走,赶走。”他心说,舒丫头把果酒藏的深,年前只给了他尝鲜的二斤,之后无论他如何求都不肯给。今日,好不容易取了果酒出来,承诺让他喝个够,他才舍不得分给他人享用!

“先生,您这样可不厚道!彥弟,大哥来了都不亲自相迎,该骂,该骂啊!”说话间,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青年,看着有二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子很高,与周伯彥不相上下。他的肤色偏白,剑眉斜飞入鬓角,眼睛不大不小看着正好,鼻子很挺,嘴唇有些薄。他的头发很黑,像个平民百姓一样规矩地梳着最普通的男子的发髻。他身上穿的衣裳就是普通的粗布衣裳,可脚上的靴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好皮子做的。

或许是他脚上的这双靴子出卖了他,或许是他身上带的散漫中又带了点贵气的违和感泄露了什么,不乏生活阅历的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不是个普通人。

“这……这不是舟小子吗?”卢先生一脸的惊喜。

“滚回京去。”周伯彥不客气地赶人。

顾石头急忙迎上,“公子,公子,不是让公子在外边等的吗?您怎么进来了?您……您没为难外边的人吧!”

青年闻言讪笑,一指门口的方向,“有他们在,本公子敢为难谁?”

顾石头不解,出去看。就见护卫长洪威尴尬地站在左边,而面沉似水的杜护卫抱剑立在右边。他忙过去向杜护卫解释,“里面的是安公子,是公子的兄长。为人有些……有些不拘小节,若有得罪的地方,看在,看在公子的面儿上,杜护卫别生气。”

杜护卫冷冰冰地问,“彥公子的兄长?从未听说过。”

顾石头抹汗,“这个,这个说来话长。”

屋中,青年自来熟,向卢先生一揖,而后热情地和青阳打招呼,“青阳弟弟是吧!我是你彥哥哥的大哥,姓安,叫安荣舟。来,来,来,这是大哥送你的年礼。”他说着,也不管青阳眼中的问号有多大,径自从怀里掏了纸张类的东西往青阳手里一塞。他又看向灏,“这个弟弟是谁啊?没见过。来,来,来,这是大哥给的见面礼。”说着,又掏出纸张类的东西往灏手里塞。

灏推开他递东西过来的手,迅速滑下椅子,跑去了屏风的另一边。

自报家门为安荣舟的青年怔了怔,一脸苦瓜相地坐到了灏的椅子上,摸了摸脸,“想我风流倜傥的翩翩贵公子,居然也有吓到小孩子的一天,怪哉,怪哉!”他说着,拿了灏的筷子,不客气地去夹盘子里的烧丸子,吃进了嘴,不住点头,“好吃,好吃。”

周伯彥黑了脸,站起,几步过去,提了安荣舟的领子往外扯人。

安荣舟哇哇大叫起来,“青舒妹妹,阿舒妹妹,快管管这没大小没的坏小子。阿舒妹妹,大哥这弟弟脾气不好,以后阿舒妹妹要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闭嘴”,周伯彥叱责一句,终于把这个聒噪古怪的安荣舟扯出了食厅去。

卢先生笑眯眯的招呼周大夫,“来,来,来,吃菜,喝酒,他们兄弟两个的事,自有他们兄弟自己去解决,不必理会。来,吃菜。”不过,他心里在琢磨,安荣舟这小子怎么跑到康溪镇来了。

屏风的另一边,青舒摸了摸灏的头,“咱们不去那边了,坐姐姐这边吃。”

灏点头。

这时,小鱼和丁家妹两个忙为灏从新摆上餐具。

青阳端了自己果酒的杯子也过来了,坐到了灏的身边,决定在这边吃。小鱼和丁家妹赶紧过去,把青阳的餐具给挪到了这边。

青舒安排好他们,向卢娘子和赵氏说去去就来,没有惊动卢先生和周大夫,一个人出去了。

杜护卫还在外面。她叫了杜护卫到旁边问,“刚刚那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杜护卫见左右无人,答,“他曾来拜夫人的灵堂。顾石头说此人是周驸马的义子,彥公子的义兄。当日在吴府府门上射了‘血债血偿’血书之人便是他。”

青舒吃了一惊,“彥公子带他去了何处?”

杜护卫,“去了居所。”

青舒心思一动,“借剑一用。”那个安什么的,居然当着一屋子的人乱嚷嚷些有的没的,太可恶了。

杜护卫愕然,却聪明的没有多问,将整个剑鞘递了出去。

青舒却是握住剑柄,拔剑在手,抬步便走。

杜护卫吓了一跳,觉得不妥,在原地呆了片刻,拿了空剑鞘赶紧追上去。

青舒帽子没戴,手套也没戴,手里抓了剑赶去了周伯彥的院中。有护卫见了,看着她手中泛着寒光的剑,不知如何是好,便大声喊着“见过古小姐”,给她见礼。

听到动静,周伯彥打开了门,却见青舒面无异色地提了剑过来。他不解,“这是?”

青舒也不张望,只是问,“那个安什么的,在不在?”

周伯彥闹不准青舒这是要做什么,“在。”

这时候,有人嬉皮笑脸地自屋中出来了,“青舒妹妹,阿舒妹妹,许久不见,大哥甚是想……”

唰的一声,一剑刺了过来。

“哇,哇哇……干什么?干什么?别,别,阿舒妹妹,这,这,这……”

青舒一句不说,只管挥剑追击。

而安荣舟,哇哇大叫着满院乱跑。

周伯彥起初还担心青舒伤了自己,看到后来,他不但不阻止青舒,观战之余还不断给青舒建议,“对,平刺出去,不错,有进步……这一剑刺出不中,可化为另一招,用手腕之力向上挑,可削其耳……”

安荣舟躲避逃窜之余,忿忿大叫,“臭小子,红颜知己重要还是大哥重要,你小子想清楚了。”

回应他的,是周伯彥凉凉的一句,“大哥可有可无。”

安荣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让青舒手中的剑给削了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