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勾勾画画着什么,一派悠闲地柔声问,“何事?”

苏妈妈很开心,“小姐,少爷们的行装、车马都准备好了,只等后日了。”

“嗯。”她淡应一声,依然专注于手中之事。

苏妈妈再将小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小姐脚上穿的鞋子干干净净的,不像外出过的样子,于是什么怀疑都没了,告罪退下。出院门时,见小娟回来,她戳了小娟的额头几下,“你个丫头,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又跑哪里去偷玩儿了?”

小娟见苏妈妈的神色便知小姐没有被抓包,于是嘻嘻一笑,“送了麦子和笙歌回去,这才回来的,才不是去偷玩儿。”

听着外边的说话声,青舒丢下手中的毛笔,转到了屏风后,小声抱怨,“让你帮我跳进内院,你却跟着跳进来了,这要是被苏妈妈抓到,我便再没好日子过了。”

周伯彥握住她的手,但笑不语。

------题外话------

来晚了十来分钟,抱歉,抱歉哈

☆、No.209耍赖,画像

送走了苏妈妈,小娟牵了小丫的手,嘴里夸着小丫机灵,两个人进了屋来。

青舒听到她们的动静,一把甩开周伯彥的手,退开两步,压低声音,“你爱躲在这里,你便躲着,不管你了。”她转出屏风后,却发现周伯彥也跟着出来了。她吓了一跳,回身使劲儿推周伯彥,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回去,快回去。”

周伯彥眼中带笑,顺势搂住她,将她拖回屏风后去,并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你得陪我一起躲。”

青舒刚想骂他,小娟和小丫已经进了里间来,在喊她了。她踩了他一脚,忙隔着屏风分派任务,要将人支开,“小丫,去看看少爷们在做什么?若无事,让少爷们中午来这边用饭。”

小丫答应一声,高兴地去办事。嫌她小,小姐基本不使唤她。如今小姐好不容易肯使唤她了,她自然高兴。

青舒又道,“小娟,你去找找小鱼,要避着苏妈妈。”

“是,奴婢这就去。”小娟答应着,出去找人。

这人都支开了,青舒往周伯彥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你别得寸进尺。”冬日里人穿的厚,她掐的那一下,也就是做做样子的事儿,弄不疼人,何况是皮糙肉厚的大男人。

不过,借着她的这一掐,周伯彥顺势松开她,大摇大摆地转出屏风后,参观起她的起居室来。屋里的家当与他住的那间差不多。炕上靠墙摆了刻了山石花鸟图案的炕柜,炕上铺的颜色素雅的大厚垫子,靠一边摆了张炕桌,炕下是放鞋的矮凳。地上,除了箱柜,梳妆台,还有一张方桌、两把椅子。门里,摆了衣帽架与鞋架。

这些家当差不多,但细节上显出了不同来。窗子上挂的帘子已收起,是浅绿色的,他屋中用的是蓝色的。另外,她的箱柜上摆着姑娘家喜爱的一些小玩意儿,最引人注意的,是两样东西。一样是竹制的小巧的花篮,花篮中竟有几束怒放的嫩黄色的花朵,且花束还带着绿叶。再一样,就是形态各异的古怪的小东西,看着像是布缝出来的。他仔细辨认过,然后恍然,“你这是做的十二生肖?”

在他四处看的时候,青舒正忙着查看自己屋中有没有什么不妥的东西摆在显眼的地方。在他问话时,她已经确定没什么不方便让男子看到的东西,于是放心了。她答了一声是,转到屏风后,将回来的当口情急之下解下来扔到后头的斗篷以及脱下来随手丢进去的绣花鞋拣起来,斗篷挂到衣帽架上,绣花鞋摆到门口的鞋架上。

他伸手,轻触小巧的竹篮中的绿叶与花朵,而后挑眉,“原是布做的,我还想着这季节怎会有怒放的花。”

“看够没有?看够了赶紧走,趁她们还没回来。”

他听而不闻,背了手走至她的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有两个不同的首饰匣子,大的一个上着锁,相对较小的那个没有。除了这匣子和铜镜,上面竟找不到别的东西。他唔了一声,想着什么,似无意般地问,“不喜欢胭脂水粉吗?”

她过来扯他的袖子,“听到没有,快走。”刚回来那时,因跑的急,她原有的发髻有些乱。那个时候,她随手拔了头上的发簪与钗,把散乱的头发迅速拢出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簪子固定。不过,因为头发弄的太匆促,是过了苏妈妈的关,可实际上这会儿就要散掉了。

他见了,伸手,把她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任她墨黑的长发似瀑布般整个滑下肩头及后背上,披散开。

她吓了一跳,要抢回他抓在手里的簪子,“干什么?还我。”

他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披头散发的她,眼中那抹深不见底的幽光似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她对上他的视线,一阵失神。

他凝视着她,手中的簪子缓慢地放到了梳妆台上,而后,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姆指摩挲着她白皙嫩滑的脸颊,喟叹一声,低声呢喃,“明日便能用花轿抬了,娶你回府该有多好!”见她只是失神,并不言语,他不说话了,就那么凝视着她。

直到院中有了响动,有丫鬟的嬉闹声,他才眼带遗憾地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下,再放开。

她低着头,双手捧住发烫的脸,转身快步出了里间,碰一声把身后的门关上,整个人无力地靠在门板上。

小娟已经拽着小鱼从外边进来了。

小鱼头垂的低低的,一声不吱,任由小娟拽着自己走。

小娟盯着小鱼的头顶,嘴巴没闲着,“快说啊,小鱼姐姐,刚张大对你说什么了?你脸怎么那么红?”

小鱼还是不说话。

“哎呀!你这闷葫芦的性子可不好,真是急死个人了。”“小鱼姐姐,你说是不说?你再不说话,我可要去问张大了。”

“别,不要问。”小鱼急急地抬头,发现小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她一慌,往地上跪,“见过小姐,奴婢……奴婢……”奴婢怎么了,她一时不知道自己想解释的是什么。

一心要问个究竟的小娟这才知道小姐在外间,忙跟着见礼,并说道,“小姐,奴婢找到小鱼的时候,正看到小鱼和张大站在一起。张大不知对小鱼说了什么,小鱼红着脸,转身就跑,还差点撞到廊柱上。奴婢吓了一跳,想着这下完了。好在,张大胳膊长、腿长,立刻过去把小鱼拽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走了。这不,奴婢觉得奇怪,向小鱼追问了一路,可小鱼一句话不说,真是急死个人了。”

小鱼声音向蚊子叫似的解释,“没,什么也没说,没说。”

青舒眨了眨漂亮的杏眸,想到自己在躲避过程中匆促地把小鱼推进张大怀中之事,心下觉得抱歉的同时,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小娟啊,庄子上的张大老大不小了,小姐看他人不错,准备给他物色个娘子,你觉得府中可有合适的?”

小娟一向粗神经,一脸兴奋地问青舒,“小姐,您要给张大娶娘子了?”

青舒看了眼跪在地上还不曾起身,快要缩成一团儿的小鱼,笑道,“那是自然。年前我与程娘子提过,让她帮忙留意周围已到嫁娶年纪的姑娘与男子了。咱们府中老大不小却不曾娶妻的不少,而小鱼、铃兰和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此等大事,你们的小姐我自然要多多的上心。”

小娟笑的合不拢嘴,“小姐,小姐,奴婢觉得,张大既对小鱼姐姐有恩在先,不如,您把小鱼姐姐配给张大当娘子吧!”她突然惊呼出声,指着不敢抬头的小鱼,“啊,我知道了,小鱼姐姐,刚刚你和张大不会是在私会吧?”

小鱼吓的魂儿都要飞了,“不,不,不是,不是的,小姐。”府中有府中的规矩,若下头的丫鬟犯下与男子私会这等事,那可是要重罚的。

青舒见小鱼吓成那样,一下就没了逗弄人的心情,说道,“小娟你个臭丫头,再敢胡言乱语,定罚你两个月不许吃肉。”见小娟老实了,她对小鱼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没与张大私会。起吧!”又说道,“你们俩个,一个去厨房生上火,一个去厨院通传一声,午饭少爷们在我这边用。”

小娟和小鱼答应着,一起退了下去。

这时候,青舒稳了稳心神,打开里间的门,走了进去。却见周伯彥盘腿坐在炕桌前,正拿了先前她用过的毛笔,伏在炕桌上写着什么。她走过去,在他对面的炕沿儿上坐了,轻声问,“怎么还不走?”

他并不抬头,“午饭我也要在这里用。”

“不可以。”若让苏妈妈知道了,她可就完了。

“可以。”他准备耍赖到底。

“不可以。”

“可以。”

“……”她有点恼,去梳妆台前坐了,拉开梳妆台上的一个小格子,取了木梳出来,将披散开的头发梳顺,要重新挽发髻。

一只大手夺了她手中的梳子,不理会她错愕的神情,自顾自地慢慢为她梳了几下头发,然后笨拙地上手,要为她挽出个发髻来。只是,他左弄一下,右弄一下的,弄老半天,没一个成型的发髻,反倒把她的头发弄的一团乱。

她一脸黑线地推开他,不让他再碰自己的头发,“你只会捣乱,赶紧走。”

他不为所动,“你梳一个我看看。学会了,以后再给你梳。”

她转过脸瞪他,“你……”却听外间有动静,她紧张地住了嘴。

“小姐,少爷们等下就过来。”小丫回来了,人在外间就向青舒回话了。

“知道了,你去厨房负责烧火,我马上就过去。”

小丫用稚嫩的声音答应着,出去做事了。

她愁的不行,看着赖着不肯走的人,“你到底要呆到什么时候?”她只能祈祷,苏妈妈这会儿千万别再来突击检查了。否则,她可要死定了。

他自她身后轻轻地拥住她,“你梳一个给我看看,学会了,待我们成亲,我日日为你梳头。”

她无奈,“不要你梳。”

他只是笑,不说话。

她无力地解释,“姑娘家的发髻与妇人的发髻不同。”若他们日后真能成亲,他会让她梳姑娘家的发髻才怪。

他似有所悟,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那你梳个妇人的发髻,我看过便学会了。”

她真的恼了,“你一定要我对你动手,你才会老实离开,对吗?”

“我要在这里用午饭。”他旧话重提。

“你。”

“和青阳他们一起。”

她叹气,“换一个,这个真不行。若是苏妈妈知道了,我肯定会被苏妈妈的唠叨功弄疯。”

这时候,他眼中闪过狡色,只是他微垂着眼皮,她看不到。他站直身体,挪了位子,却是将坐在梳妆台前椅子上的她打横抱起来,不理会她的轻呼声,坐到她坐的位子上,把她放到腿上,并空出一手来,一点自己的左脸。

她茫然,“什么?”

“你不是挺喜欢对青阳……”他话说一半,再一点自己的右脸。

喜欢对青阳,她喜欢对青阳,还有脸……她恍然,脸红的厉害,“想的美。”

“为了你,我可是爬墙这种事都做了。”他的口气听上去有些哀怨。

“因为你,本姑娘可是做出了在房中藏男人的丢人事。”她自有她的抱怨话要说。

“唔,我们真是绝配。”

她低声求,“你回去好不好?若被人看见了,人们会怎么说我?不要脸还是轻的,什么水性杨……”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郁之色,并迅速用食指按在她的唇上,截下了她下面要说的话,“嘘,你不是,你不是,不要这样说自己。”

她反应过来了,伸了手臂攀住他的脖子,“我再不说这种话了,你不许心情不好。”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很想吃你亲手做的饭而已。”

“你想吃什么,我等下做好,让人给你送去。”

他摇头,“不是今日。”

“嗯?”

“十五,正月十五,我的生辰。”

“到那日,我给你煮寿面。啊!”她怎么忘了,后日,他要带了青阳和灏去锦阳城,正月十五,锦阳城有元宵灯会。青阳和灏从没看过灯会,这是她年前便承诺要让他们去看的。本是她自己要带了青阳和灏去的,可因为古云福这个定时炸弹存在,她不好出门,于是他便主动揽下了这事。

他本不是在意生辰这种事的人,爹在的时候,爹会专为他过生辰。后来,爹不在了,他独自四处游走,从不过生辰。昨日若不是顾石头提了一嘴他的生辰快到了,他根本想不起来。可想起了生辰,他便想到青舒,很想在生辰当日吃一碗青舒亲手为他煮的寿面。这个想法来的突然,然后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可是十五那日,他要带了青阳和灏看灯会,不在青舒身边。他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非常在意那一碗寿面。今年,他真的很想吃青舒为他煮的寿面。

她有了主意,“提前给你过生辰,好不好?”

“怎么过?”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对提前过生辰没意见。

她浅笑,“你别管了,先回去,我自会安排好一切。”

他叹了口气,摩挲着她浓黑的发,最后放她下来,意思是同意了。

她双脚落了地,不看他,赶紧将头发梳好,用发簪将姑娘的发髻固定住,转过脸,对着他浅笑。

他坐在椅子里没起身,“你去忙你的,我自会找时机离开。”

她点头,转身出去。

他这才起身,回到炕桌前,整理了一下桌面,铺了一张宣纸在上头。他磨着墨,嘴角勾起笑弧。墨磨好了,他提笔,作画一幅。待最后一笔落下,他满意地放下笔,准备离开。走至门口,他回头。看着箱柜上的一样东西,他走了过去,并伸出两指,捏起十二生肖中的小猪布偶,收进袖子里,这才出去。

院中的小厨房门开了一条缝儿,里面有食物的香味飘出,而小娟与小丫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他看过去,却见从门缝儿中伸出一只白皙的女子的手来,冲他挥了几下。他眉目含笑地走出院去,再次舍了贵公子的形象,来到内院墙下,从跟着青舒跳进来的地方跳了出去。

蹲在地上,等公子等的腿都酸掉了的顾石头赶紧扶墙站起来,咕哝道,“公子都让古小姐带坏了。”

周伯彥的心情好着呢,当没听见,回自己的居所去。

在丫鬟们摆桌子的时候,青舒回了自己的起居室。当看到留在桌上的画时,她一脸惊喜地拿了起来,细细地看过,然后笑弯了眉眼。

当青阳和灏过来的时候,青舒正托腮盯着一副画发呆。

青阳凑过来看,“哇,画里的人是姐姐。”

灏闻言也凑过来看,他看一眼画,再看一眼青舒,“画的真像。”

青舒听了,再次笑弯了眉眼。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笑起来的时候会眉眼弯弯的;她从没想过,原来自己开心地笑时,整个人是如此地明媚。

青阳学着青舒的样子,托着腮将画看了又看,突然说道,“姐姐,明日拿去裱起来吧!”

青舒立刻说道,“好,裱起来。”

灏歪头看了一阵儿画,“这是姐姐的自画像吗?”

青舒轻轻摇头,“不是的。”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是这个样子的。

到了晚睡前,她才发现箱柜上摆放的十二生肖中的猪布偶不见了。她屋中的丫鬟想要,定会求她,不会擅自拿走。青阳和灏属猪,他们屋里都有她缝的十二生肖布偶。大概是他拿的,他也属猪,而且今日来过她屋。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拿着小猪布偶,多奇怪!

------题外话------

停电了,害的不能正常更新,来晚了,我哭

☆、No.210三管齐下

第二日一早,小娟提了食篮走进周伯彥住的院子。

顾石头见了,往小娟身后瞅了几眼,“今早怎么是你送饭,元宝去了哪里?”

小娟先是白了他一眼,再问,“彥公子可在?早饭要摆哪里?”

顾石头咕哝一句臭丫头,一边把人往小食厅里领,一边说道,“公子自然在的,饿着肚子能去哪里?”

小娟便扬声道,“公子,请出来用饭。今早小姐亲手煮了面条,少爷说好吃,特意让奴婢给公子送来一碗。”

顾石头原要数落她的,可一听面是古小姐煮的,他立刻笑咧了嘴,转了方向,往公子的屋中跑去。

小娟见了,自己提了食篮进了食厅去。她见餐桌很干净,知道是擦拭过的,便揭开食篮的最上层,取了四小碟的咸菜出来摆上。这四样咸菜是,水煮五香花生米、辣白菜、海带丝拌黄豆芽和腌萝卜丝。她又取了一个空的小碟子出来摆上,还有一双筷子。之后,她揭开食篮的第二层,热气与香气扑面而来。

这时候周伯彥正好进来。

小娟把面碗端出来,摆到桌上,提了食篮告退。

顾石头递了湿布巾给周伯彥。

周伯彥净了手,坐到桌前,拿了筷子吃面。碗中的面切的又细又匀称,口感也劲道。面上打了个荷包蛋,面汤上飘着葱花与几许的油星。

顾石头见公子吃的高兴,他也高兴,发表自己的意见,“公子,这面上打了个荷包蛋,小的瞅着,怎么像是小户人家过生辰时吃的寿面?”

周伯彥头也不抬,迅速将荷包蛋和面条解决了,连面汤都没剩。他刚要放下筷子,小娟去而复返,手里依然提着一个食篮。

小娟见过礼,一边打开食篮,一边解释,“小姐还做了一样面,少爷吃了很喜欢,吩咐奴婢给公子送来一碗。”她捧出一个白瓷大碗,放到周伯彥面前,还有一双干净筷子,“小姐说上面盖的都是佐料,下面才是面。这要拌着吃。”她将一小碟的炸好的辣椒沫儿取出来摆上,“小姐说,公子若想吃辣,拌些到面里,味道更好。”

等小娟退下了,顾石头凑过来往碗里猛瞧,“公子,这,这都是什么?”面看不到一根,他只看到碗中冒小尖儿的花花绿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

周伯彥推开他,用筷子挑了些辣椒沫儿到碗里,然后按青舒说的,拿筷子拌碗中的面。他觉得拌的差不多了,想挑面吃,可筷子因为要拌面,半个筷身都沾了佐料。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将小娟刚留在桌上的另一双干净筷子取了,挑了几根温热的面吃进嘴里,若有所悟。

顾石头闻着面的香味儿,吞了吞口水,见公子有些愣神,悄悄取了公子舍弃的那双筷子,一点一点往前凑,然后把筷子一点一点往公子跟前的面碗里伸。

周伯彥恼,要踹顾石头。

顾石头赶紧逃开,“公子,公子,您都吃了一碗面了,这碗肯定吃不完,您吃剩了赏给小的吧!”

看他那馋样儿,周伯彥来气,离座过来,提了他的后衣领子,把他丢出门去,并“砰”一声把门关上。之后,坐回去,埋头吃面。

另一头儿,青舒的院中。青阳和灏吃的撑了,却不肯放下筷子,还要继续拌面吃。青舒注意到了,挨个儿轻敲他们俩个的头一记,笑骂,“两个小笨蛋,不许再吃了,快把筷子放下。”

青阳抬头,不舍地放下筷子,嘴角居然沾了拌面的炸酱。

灏的筷子放的也不是很情愿,当他抬头的时候,嘴边也沾着拌面的酱。

青舒刚要说他们俩个吃的跟个小花猫儿一样,却听他们竟像比赛似的,接连打起了饱嗝儿。青舒哭笑不得地吩咐小鱼赶紧拿湿布巾过来。

等吃饱的几人去了青舒的屋中,青阳便倒在炕上不肯起来了。他仰面躺着,眯着眼睛,摸着肚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灏也是想到炕上躺着的,他瞄了青舒好几眼,见青舒只是笑吟吟的,他才大着胆子脱了鞋子上炕,躺到了青阳的旁边,学青阳的样子眯了眼睛,有一下没一下摸自己的肚皮。

青舒虽然觉得他们的样子好笑,可心中还是担心的,“肚子痛就说话。”

他们俩个忙说不痛,赖在炕上不起来。

青舒坐到旁边守着他们,吩咐忙活一早上的小鱼几个,“炸好的肉酱还有,你们自己煮了面拌着吃,这边不用伺候了。”

听了吩咐,小娟跑的最快。拌面用的酱,青舒是用了黄豆下的大酱炸的,里面加了瘦肉、晒干的蘑菇、晒干的青菜叶和咸鸭蛋的蛋白部分,当然,这些材料都是处理过并剁碎了用的。

中午的时候,青舒又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菜,送到了青阳的院中,让青阳请了周伯彥和灏过去吃饭。

因为青舒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所以,除了周伯彥一人,再没人知道青舒这是在给周伯彥提前过生辰。

这一整天,周伯彥的脸上都挂着淡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顾石头却觉得不对,总觉得公子反常的厉害,于是一整天都是坐立难安的。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众人吃过早饭,不紧不慢地准备出发事宜。说起准备,其实准备工作两日前都做好了。如今套上车马,古管家与苏妈妈两人又是亲自检查过了方方面面,这才给青舒回话,说是可以出发了。

就这样,青舒看着青阳和灏坐进马车里,由周伯彥护着离去。同行的,还有卢先生一家子。卢先生如今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这次同行,是特意要带了卢娘子和笙歌去看灯的。

青舒回到住处,想到几日见不到弟弟,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她在地上转了转,突然觉得无事可做,便想做女红打发时间。可把针线笸箩一拿出来,又想到不过十五不能拿针、剪子等尖利东西的规矩,只得作罢,将针线笸箩收起来。

她百无聊赖地在炕上坐了一阵儿,总觉得心里缺了什么似的,不得劲儿。她笑自己不正常,而后准备翻箱倒柜来打发时间。不想,前头来传话,古璃来访。她把刚翻出来的几个包袱放回原位,心说这古璃来的过于勤了些。自正月初一那日起,到今日的十四,不过十几日的工夫,古璃竟然来了五次。她说请,便关了里间的门出去,准备在外间会客。

小鱼迅速在桌上摆了瓜子和水果,小娟取了茶杯过来,小丫小大人似的去看炉子上坐的水了。

古璃带着丫鬟眉儿进来。青舒喊了声姐姐,请古璃坐。

古璃的脸色不是很好,一脸忧愁的模样。她喝了半杯热茶,沉默片刻,突然默默地落下泪来。

青舒吃了一惊,“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古璃侧过脸,拿帕子拭泪,稳了稳情绪才面对青舒,柔柔地说道,“妹妹,姐姐很怕。”

青舒心中狐疑,古璃今日的表现与往常大为不同,“怕,怕什么?”

古璃看了跟前伺候的小鱼和小娟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舒心想:这是终于要奔主题了吧!她便侧过脸,对小鱼和小娟说道,“你们俩个,带了眉儿姑娘四处看看。”

小鱼和小娟答应一声,把古璃身边称为眉儿的丫鬟带了出去。

屋中只剩她们堂姐妹二人了。古璃轻叹口气,柔声说道,“不瞒妹妹,爹娘会闹僵,不为别的,只为了我的婚事。”

青舒心道:果然要奔主题了。但面上不显,一脸惊讶状地问,“为了姐姐的婚事?”

古璃一脸愁容,“是。发生了许多事,爹在京中呆不下去,便打算变卖家产回祖籍。我娘不是十分愿意,因为我的婚约。”

青舒诧异,这个是真诧异,“姐姐已经定亲了?”

“原是定了亲的,那户人家姓黄,说好在去年年底娶我过门。我娘想着,我嫁入黄府,便要留在京中,不能跟着爹娘回祖籍。这身边没个娘家人,被人欺负也没个仰仗。因这,我娘不愿离京。只是,因家中境况变坏,黄家瞧不起我,说我配不上黄家男子,黄家退了这门婚事。”说到这里,她红了眼眶,低头拿帕子轻拭眼角。

青舒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恰当。

“我,我虽伤心,可又一想,对方竟是这种人,好在没嫁过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万没想到,不过几日,爹他,爹他竟要将我许给六旬老翁作妾。娘……娘和大哥反对,和爹爹吵了起来。不曾想,爹将娘推倒,害的娘在床上躺了十来日。讨债的日日上门,爹总打我的主意,娘一气之下将爹藏的银子翻出来,连同房契一起交给了债主。爹爹这才死心,遣散了府中的部分下人,带了我们回祖籍来。”说到此处,她头垂的低低的,声音更低了一些,“这一路上,娘说到了康溪镇,买一处小宅子,全家人挤一挤,日子会好起来的。爹不肯,非要来妹妹这里。为此,两人吵了一路。”

青舒只是听着,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古璃不敢抬头,“那日,很抱歉。”

青舒不得不开口,“那日,我没有手下留情,你不必觉得抱歉。”

安静了片刻,古璃又道,“妹妹一定很疑惑,姐姐为何不在家里陪娘,却三天两头地过来妹妹这边,一坐就是半天。”不等青舒说什么,她叹了口气,“我赖在妹妹这边不为别的,只为躲祸。爹他,爹打算将我嫁去这边的德县,要给一位病弱的吴公子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