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在县城呆了三日便向萧知县和萧夫人告辞。萧夫人极力挽留,青舒解释说地里的冬小麦就要收割了,必须回去亲自盯着。萧夫人这才放人。同时,萧知县要青舒晚走一日,因为他要亲自送青舒回去,顺便看青舒的冬小麦。因此,青舒在县城多留了一天,并在第五日清早城门开启的当下与萧知县一道离开县城,回到康溪镇上。

萧知县惦记着古府的冬小麦,进了古府连口茶水都没喝就出来了,并急急赶来了庄子上。

于县辅迎上来,对着下马车的萧知县见礼,“学生见过恩师。”

“不必多礼。刘大人在哪里?”萧知县放眼四望寻找农官的身影,无非是想知道古府田庄上的冬小麦的收成与去年相比如何?当然了,这才开始收割,实际的产量还不知道。可他急,想听听农官预估的产量是多少。

“刘大人去了小古家村的麦田里。”于县辅知道萧知县想问的是什么,“刘大人预估过了,古府的麦田亩产比去年高出一至三升,大古家村和小古家村的村民种的麦子亩产与古府去年的产量不相上下。”

“好,好,好。”萧知县听了高兴,连说三个好。他走进麦田里,一脸喜色地弯下腰抓了一根割下的麦草,并将麦草上的麦穗儿放到掌心里搓了一下。麦粒儿离了麦穗儿,粒大而饱满。他不住点头。

于县辅跟在萧知县的身侧,从师爷手里接过陈年的麦穗儿拖在掌心里,“大人,这是去年的麦穗儿,您比对比对。”

在萧知县和于县辅讨论麦子的时候,不远处,和萧知县一道儿来的青舒站在田间地头儿上,看着喊叫着跑进麦田里的四个身影嘱咐,“小心点儿,没有割倒的麦草不许碰,割倒的不许踩到麦穗儿上。麦粒儿掉到地里没法儿收。”

陈乔江头也不回地大声喊,“知道了,知道了,姐姐太罗嗦了。”

青阳不干了,“你说谁罗嗦?”

跟在他们两个后头跑的洛小荣和灏跟着起哄,“对啊,对啊,你说谁罗嗦?”

陈乔江心知不能搭这个话,拐了方向,跑到了正弯腰割麦子的吴管事身边,“镰刀给我,我试试。”

吴管事可不敢给他镰刀,手上割麦子的动作不停,张口便拒绝,“这可不行。小姐交待过了,少爷们不可以碰镰刀。”

陈乔江切了一声,不再惦记镰刀。因为他知道,青舒一向说话算说,说不行就不行。若是他敢耍小聪明违背青舒的意思,等待他的不仅有拧耳朵的惩罚,还有抱了写着“我错了”三个字的木板在府里走三圈儿的惩罚。他觉得拧耳朵无所谓,男子汉不怕那点疼。另一样可就不行了,他觉得那样很丢人,对男子汉而言太没面子了。

这时候,拉麦草的牛车到了。

青阳冲在最前头跑过去,“我来,我来,我要牵黄牛。”

吴小山哎地答应一声,把黄牛的缰绳交给青阳,然后说道,“少爷,小的说停,您得让黄牛停下来。小的说走,您得赶着黄牛往前走。”

青阳说知道了,美滋滋地牵着套车的黄牛往前走。

洛小荣手里抓了几根掐掉麦穗儿的麦草挥舞着赶黄牛,想让黄牛走快些。麦草不痛不痒地打在黄牛的身上,黄牛理都不理,照样慢腾腾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走路。

见有好玩儿的,陈乔江立刻跑了过来,爬到慢腾腾地挪动的牛车上,然后站在牛车中间的位置叉腰大喊,“陈大将军在此,各将士听令。”

青阳听了,回头喊,“下去,下去,你连我都打不过,连兵丁都当不成,当什么大将军?”

陈乔江鼻孔朝天地说道,“我就是,我就是大将军。”

灏拿地里的碎土块儿丢他,“爹才是大将军,你不是。”

“臭小子,你找打。”陈乔江说着从牛车上跳下来。

灏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转身逃开。

青舒在地头儿上站着,看他们打闹的高兴,于是打消了带他们进庄子的主意,嘱咐丁管事盯着他们别让他们捣乱,并留了一半的随从下来,自己则带了一半的随从进了庄子。

庄子上的男人们在地里忙,庄子里的妇人围着灶台、围着井边忙。

井边有洗衣物、晾晒衣物的。当院搭的简易茅草棚里有摘菜、洗菜的,有处理刚送来不久的猪肉的、有和面的。这个茅草棚占去了当院的半个面积,由十六根碗口粗的木头柱子和茅草苫盖的棚顶组成。如今天热了起来,男人们不愿意挤在食厅里吃饭,所以搭了这个棚出来。这里空气流通又能纳凉,对于在烈日下干活儿的人而言是个吃饭的好地方。

青舒没有进厨房,而是坐到了茅草棚里,与妇人们说话。这时候,厨房里有妇人喊该往地里送水了,要一个人进去看着煮肉汤的锅。摘菜的关大牛的娘子答应一声,略显拘束地向青舒说了一声,钻进了厨房。须臾,一个身体粗实的二十左右岁的妇人用扁担挑了两个大木桶的水出来了。这是一早烧开后晾的水,是给地里干活儿的准备的。

小娟看着木桶的个头儿咂舌,并问要不要帮忙。妇人拒绝了,并风风火火地挑了水走了。

小娟问切肉的吴大嫂,“这是谁的娘子?”

“水生刚过门的娘子,力气大、勤快,很爽快的一个人!”

小娟笑着对青舒说,“小姐,奴婢瞧着,水生娘子的力气比奴婢还大。挑着那么重的两桶水,走路一点都不晃,稳稳当当的。”

青舒笑而不语,心里却想着程娘子的确有眼光。

一个多月前,她让程娘子帮忙物色了二十几个未出嫁的姑娘。然后在半个月前,给庄子上的五个男丁娶了娘子回来,还给另外九个男丁订了亲。等麦子收完,好日子到了,就给订亲的九人接新娘子回来。不用说,这水生娘子就是先接回来的五个新娘子之一。

被选中的女子,都是附近村屯里好人家的姑娘。她们因种种原因没能在十五到十八岁的花样年纪里出嫁,成了当地的老姑娘。

就说这水生娘子。她身体粗壮、饭量大,模样又不出众。因此,直到二十岁也只有两户人家上门提亲。可惜的是,这两户人家的名声很不好,所以她的爹娘没应下。

再说关大牛的娘子。她是家里的长女,十一岁的时候没了娘,被迫长大,照顾五岁大的弟弟,并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儿。再之后,她爹又娶,面对人前一样、人后又一样的后娘,她拼尽全力为弟弟争取所有能够争取的,与后娘展开了一场长达十三年之久的拉力战,并成为了二十四岁的老姑娘。后娘恨她都来不及,哪会真心替她张罗婚事。于是,刚成家不久的弟弟求到了程娘子面前,希望姐姐能有个好归宿。

剩下的,有*个是家里太穷,爹娘实在给不出嫁妆,因而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有一个姑娘是被夫家退婚的。订亲的夫家说好儿子考上秀才就娶她过门,因此让她等到了十八岁。只是,准夫婿一考中秀才,立刻嫌弃她庄户人的出身,嫌弃她大字不识一个,于是把亲退了。她气的大病了一场,之后来提亲的不是年龄大的能当她爹的鳏夫,就是村中游手好闲的偷鸡摸狗之辈。她誓死不嫁这些人,于是拖来拖去成了二十一岁的老姑娘。

他人嫌弃这些女子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青舒可不这么认为。再者,她庄子上的男丁都不小了,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七八之间,她可从没想过给他们娶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因此,得知这些女子品性不差又勤快能干的时候,她就让程娘子着手安排了相看事宜。

那天是个赶集的日子。古府的风味小食铺和杂货铺前摆开了五个卖小吃食的摊子。摊子上干活儿的不是铺子里的人,而是听从古元河和吴管事指挥的田庄上的单身汉们。被程娘子选中的老姑娘们或跟着爹娘、或跟着兄嫂来赶集。关大牛的娘子例外,她是跟着弟弟来的。

关于相看之事,姑娘们不知情,庄子上的单身汉们同样不知情。姑娘的爹娘或兄嫂在摊子前驻足,假装买东西的同时相看摊子上忙活的男子们。姑娘的爹娘或兄嫂若有相中的,便会让姑娘上前向相中的那个人买东西。这时候,双方一定会打照面。

姑娘买了东西退开后,姑娘的爹娘和兄嫂带着她站在显眼的地方,然后悄悄向姑娘摊牌。同时,时刻注意情况的吴管事会把被相中的那人叫到程娘子跟前,并把话挑开。

有程娘子这个媒人在中间穿针引线,若是男方与女方都相看上了,那么这个媒就差不多做成了。先合八字,八字合上青舒再一拍板,中间的一些步骤略过,下聘、看日子成亲。

婚事也不是一个一个给办的,而是有点像集体婚礼的意思。看日子的给了两个好日子,头一个日子上说是有五对儿适合成婚,下一个日子上就是剩下的都适合成婚。所以,半个月前庄子上有五个男丁一起娶亲。其他订好亲的要在麦子收割完后一起娶亲。

前边的五对新人拜堂的时候,古管家和苏妈妈坚持让青舒坐高堂的位置,青舒坚决不肯。最后,卢先生坐在上首受了新人的这一拜。

青舒坐在茅草棚的阴凉里帮忙摘菜,并时不时地看一眼认真干活的几个新妇。她对程娘子的眼光满意的很,同时琢磨起吴管事的婚事来。

吴管事的爹娘曾给吴管事订过亲。只是,当年吴管事的家乡闹水灾,全村人有半数人死于这场灾难,吴管事的未婚妻也没能逃脱。灾难之后常有瘟疫或传染性疾病发生。当吴管事听闻家乡闹灾的消息赶回去的时候,染病的爹娘和兄长已经没救了。最后,他葬了爹娘及兄长,带着嫂子和侄子吴小山离开了家乡。

如今已经二十五岁的吴管事,是该解决终身大事了。想到这里,青舒看向吴大嫂。

吴大嫂三十多岁,人偏瘦,性子好且话不多,是个很温和的妇人。她是吴小山的娘,也是吴管事的大嫂。

青舒看着她切出又薄又匀称的肉片儿,“吴大嫂,你觉得应该给吴管事找个什么样的娘子?”

吴大嫂切肉的动作立刻停了,热切地看向青舒,“小姐,您……您,您要给我兄弟说亲了?”

看她激动成这样,青舒忍不住笑出声,并点了一下头。

吴大嫂欣喜不已,菜刀一放,又有些紧张。她左右看了看,快速一指正抱柴禾过来的面目清秀的新妇,压低声音对青舒说,“小姐,榔头兄弟喜欢这样秀秀气气又脾气好的。”

青舒闻言,观察起吴大嫂所指的新妇来。

吴大嫂见小姐不说话了,于是退回原位,拿了菜刀切剩下的一点肉。

须臾,青舒收回目光,让小娟从这边取了些处理好的肉、面、菜等食材后,转去了偶尔来时居住的小院儿。小院儿虽小,可也有一个小厨房,小厨房里锅碗瓢盆样样不缺。虽然来的匆忙,可也带了些调味料和晒干的竹笋丝在马车上。她派了小丫去取马车上的调味料儿,让小娟打水清洗有段时日没有用过的锅碗瓢盆等。

萧知县和于县辅都在田间地头儿上,她没打算准备丰盛的席面,想用两菜一汤一个咸菜的农家菜来招待他们。主食上要下些工夫,她准备烙手抓饼,青阳他们一定会喜欢。

当厨房清理好,调味料也齐全了,她开始准备起了午饭。这会儿她哪里知道,有个蹭饭的正在赶来的路上。

☆、No.246蹭饭的

青舒净了手,取了面粉放入木盆中,然后一点一点地加开水,边加边用筷子搅拌面粉,直到面粉拌出均匀的雪花状来。之后加些冷水进去,上手揉面,揉成面团。案板上洒点面粉,把盆里的面团取出来揉,直到面团表面变得光滑,然后把和面用的木盆扣到上面,静置两刻钟左右。

等面的工夫,青舒把切成薄片的猪里脊肉进行腌制。没有料酒,加少许的酒来代替,再加入磨细的盐来腌制里脊肉。里脊肉腌制差不多了,让其沾满代替淀粉的苞谷面粉(这是青舒自己瞎鼓捣的苞谷面淀粉,效果不如淀粉,但聊胜于无,吃起来味道挺好)。

苞谷面粉里加适量的化开的猪油调成稠糊备用。调汁也是自己鼓捣的,分酸甜、酸咸两种口味。用酱油、糖、醋、鲜姜汁、苞谷面粉和少许的鲜肉汤兑出酸甜口味儿的汁;用酱油、盐、醋、鲜姜汁、苞谷面粉和少许的鲜肉汤及少量的糖兑出酸咸口味儿的汁。

热锅中放油,烧热至六七成时,腌制的肉片放入调好的稠糊里拌匀,再一片一片地展开,逐一下入油锅中,炸至外酥内嫩时捞出沥油。炸好所有肉片,锅底留油,放入姜丝、葱丝炸香后把炸好的肉片放进锅中,再加上已经兑好的酸甜口味儿的调汁烹饪,并翻拌均匀后起锅分装两盘。洗好锅,再把酸咸口味儿的做好装一盘。

两菜一汤一个咸菜中的一菜有了。一汤一咸菜不用青舒做,摆桌时直接从厨房那边端就成。剩下的一菜是肉片炒笋丝,青舒交给小娟来做,自己则回到案板前继续弄面。

她把扣在面团上的木盆拿开,面团已经静置好。她用菜刀把大面团一切四半,留一块儿面团在案板上,其他三块儿放进木盆里。留案板上的面团再切成平均大小的六块儿,再把这六块儿面团一一擀成方形大薄片,刷一层薄油并洒上磨细的盐,再把面片如折扇一样折叠成一条长条,并卷起来,盘旋成一个圆形。接着,表面刷点油,静置一会儿。在静置它们的工夫,把另三个面团如法炮制,如此,做好了二十四个手抓饼的面胚。

面胚再从静置好的开始一一按扁,再用擀面杖擀一下。这时候小丫已经小火把锅烧热了。因为是大锅,青舒一次放了四个面饼进去煎烙,等面饼的一边微熟,用烙饼的铲子轻轻拍打几下面饼。等一面煎出色后翻个儿,两面全部煎好后出锅,接着烙下一锅。新下锅的还没到拍打的时候,青舒两手各拿一个锅铲,用锅铲把出锅后摞到案板上的四张饼左右手合力挤压一下再松开。如此一来,手抓饼的特色显现的更明显了,整个面饼的层次更加分明起来。

青舒正在烙第三锅的饼时,洛小荣跑进小院中来。

他咦的一声,嗅着香味儿找到小厨房,“姐姐做的什么?好香。”

青舒见他是一个人来的,不由好奇,“怎么就你自己?”

洛小荣眼睛盯着装盘的手抓饼,忍着不让自己流口水,“我们正往庄子上跑,来了一个奇怪的大哥哥追上我们,一下把小阳哥哥扛跑了。小阳哥哥一点都不害怕,还高兴地跟我们挥手。丁管事说那不是坏人,是彥哥哥的兄长。”

青舒没注意他的反应,怔住了,“他怎么来了?”

“奇怪的大哥哥说饿了,两天没吃饭,要姐姐给他做好吃的。”他转开眼睛,一下又看到了三盘没见过的菜,愣了。

一听这话,青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赶紧把锅里的手抓饼拿出来,烙第四锅。她一侧过脸就看到了洛小荣盯着锅包肉的样子。她往外张望,不见陈乔江他们三个过来,于是说道,“盆中有水,赶紧洗洗手。”

洛小荣答应着挪过去照做。

青舒从碗柜中取了一个碗和一双筷子出来,酸甜口味的锅包肉盛两块儿、酸咸口味儿的锅包肉也盛两块儿,然后递给已经擦好手的洛小荣,“尝尝姐姐的手艺,”她还挤眉弄眼地加了一句,“保密,不告诉别人。”

洛小荣迟疑了一下,也只是一下,立刻重重地点头,然后接过碗和筷子。

小丫把自己烧火坐的矮凳让出来,给了洛小荣。

洛小荣便坐在小厨房的门口,端着碗当第一个品尝青舒的锅包肉的人。他先是小小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吃,立刻喜欢上了这道菜。

青舒烙好所有饼,一回头,就见洛小荣手里捧着碗、嘴边沾着锅包肉的汁,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似乎在说:还要吃,还要吃。

青舒觉得他这个样子太萌了,笑弯了眉眼问,“好吃吗?”

“好吃。”他把碗往前一递,“还要。”

青舒噗哧一声笑了,但是没再给他锅包肉,而是给了他半张手抓饼,“尝尝这个,剩下的要和哥哥们一起吃。”

他一听等下还可以吃,立刻抱了碗去矮凳上坐了吃饼,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脸的欢喜。

前头的桌子摆好,萧大人和于大人带了各自的师爷坐一桌吃饭。陈乔江、灏、青阳和洛小荣坐一桌,这桌多了一个安荣舟。

青舒在自己的小院用的饭。她桌子也没让摆,端了碗坐在洛小荣坐过的矮凳上,吃了一张手抓饼,吃了两块儿锅包肉,然后吃了一点肉片炒笋丝后收了碗筷,继续坐在小厨房门口摆的矮凳上看着外面。

不大一会儿,在前头伺候的小娟回来了,“小姐,少爷们都喜欢吃您做的菜,吃光了还喊着要,怎么办?”

摆桌的时候,萧大人他们那一桌上的是酸咸口味儿的锅包肉,青阳他们桌上是酸甜口味儿的锅包肉,还有一盘酸甜口味儿的是留在厨房的。留厨房的一盘上青舒只吃了两块儿,原因无它,就是怕青阳他们吃不够。她笑着要小娟把这盘端走。

“小姐,您不知道,不仅是少爷们爱吃,安公子也爱吃。那么大一个人,居然还和少爷们抢起来了。”小娟说罢,看到剩在盘中青舒没吃的一张手抓饼说道,“小姐,桌上的饼怕是不够,您要是不吃,奴婢可要端走了。”

安荣舟那人,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青舒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肩膀说道,“不够让他们吃白面馒头,这张饼是留给你和小丫吃的。”

小娟愣了一下又立刻回神,然后笑咧了嘴说了声多谢小姐,端了锅包肉走的飞快。

小娟走后不久,小丫提了一壶开水回来,“小姐,这是新烧开的水,沏热茶可好?”

“不了,你倒一杯给我晾上。”青舒说着话,回到灶台边盛了半碗肉片炒笋丝出来,再把剩下的一张手抓饼切成两半后将其中一半放到盛了菜的碗中,放到灶台上,“小丫,快过来吃。厨房送过来的馒头在锅里,自己拿。我身子有些乏,要回屋躺会儿,有事去叫我。”从德县赶回来,没歇一下立马又赶到了庄子上,再加上有心事,她觉得自己很疲累。

小丫满口答应,还亦步亦趋地跟在青舒后头,盯着青舒躺下后去厨房提了水壶回来,给青舒倒了两茶杯的开水晾到桌上。

青舒本打算躺一躺就起身的,不成想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屋中静悄悄的,院中也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她翻身坐起来,这才看到趴在桌上的小娟和小丫。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睡着了。她拿开身上的夏被,穿鞋下床,打开衣柜找换穿的衣物。

小丫醒了,见小姐在自己找衣裳,忙把小娟推醒,并上前伺候。

青舒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庄子里的男人早下地干活儿了,萧大人和于大人也去地里了。陈乔江、青阳他们也不在,丁管事回话说是四位少爷跟着安公子出去玩儿了。

青舒走出庄子,看着打粮食的场子上堆积起来的麦草,心里涌上丰收的喜悦。

吴管事见到她,走了过来,“小姐,明日再一天,地里的麦子就收割好拉回来了,剩下的就是打麦子晾晒的事情了。”

“趁着天气晴好,让大家加把劲儿,一定要赶在雨天前把麦子打完收入库房。若是人手不够,从荒地那边再调些人手过来。”

“小姐放心,一定赶得及。已经从荒地那边调了五十人过来,人手很充足。”他一指堆积起来的麦草挡住的另一边的场子,“那边的场子上已经安排人手打麦子了。上午收割的经太阳一晒,已经很干了。在场子上摊开后上石碾子试了一下,脱粒情况很好。”

青舒闻言转过去看,的确,这边已经开始打麦子了。“明、后两天还会送新鲜猪肉过来,让厨房的放开手脚办好伙食。”

“是。”

青舒左右看看,农官不在,场子上的人忙着打麦子,近前没有其他人。她压低了声音问,“农官预估的亩产是多少?”

“比去年高出一至二斗。”

“你怎么看?”

“不止。”意思是还要高。

青舒满意,“小心些,做你该做的。”

“是。”去年的实际亩产比官方记录的高些。小姐的意思他明白,今年还照着去年做,实际亩产自己掌握,官方记录一定要比实际亩产低些。

青舒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场子边上看打麦子。不多时,青阳和陈乔江他们从远处跑了过来,后头跟着贵公子扮相的安荣舟。当然了,等他走近了,看到他锦衣上的灰土后,她决定收回贵公子扮相这一看法。

青阳他们四个人,不是头发上沾了一片绿叶,就是衣裳上沾了不少灰土,更甚者是陈桥江,他身上的衣裳竟刮了两个大口子。他们四个往青舒面前一站,一脸讨好地笑,还齐齐把双手藏到了身后去。只是,那叽叽喳喳的叫声岂是他们把手藏到身后就能掩饰过去的!

青舒假装不知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眉一挑问道,“衣裳怎么弄的?”

他们四个咧了嘴笑,一脸讨好地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齐齐向青舒献宝,绝口不提弄脏衣裳的事。

“姐姐,送你。”手里抓着两只麻雀的青阳热切地说道。

“给姐姐玩儿。”洛小荣也是一手抓了一只麻雀。

“送姐姐的。”灏双手捧了一只麻雀小声说。

“给我们烧麻雀吃吧!”陈乔江右手纂两只麻雀、左手纂一只麻雀,一脸热切地提议道。

青舒一阵无语。这到底是要送她玩儿的,还是要她拿去烧菜的?

陈乔江等不及,催促起来,“姐姐快答应,快答应。安哥哥说了,麻雀肉烧着吃特别香。我们都没吃过,姐姐快做给我们。”

青舒狠瞪安荣舟一眼,“你带他们爬树?”

身穿天青色锦袍,头上顶着半片绿叶,锦袍上沾了不少灰土的安荣舟笑露一口白牙,“青舒妹妹别气,小时候没爬过树的不是真男儿。看看他们,多高兴!”

青舒没好气地问道,“既是爬树,为何你们个个看上去在地上打过滚一样?”

陈乔江抢答,“安哥哥在地上洒了米,要我们扑飞下来啄米的麻雀弄的。”

青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是让你们空手扑,还是拿了什么东西扑?”

洛小荣做了个往前扑的动作,“哥哥说这样扑过去,不用拿东西。”

麻雀又不是傻子,人一接近就惊飞了,哪会由着人那样扑过去抓!除非在洒米的地方设陷阱提前备好扣住鸟类的筛子或笸箩,或者下夹子。下夹子前,还要在夹子上放好作诱饵的虫子或谷穗儿。她白了一眼傻笑不止的安荣舟,明知故问,“就那么扑过去,真能抓到麻雀?”

小的四个齐摇头,然后激动地抢着告诉她,说安哥哥后来是如何如何帮他们抓到麻雀的,安哥哥是如何夸赞麻雀肉好吃的等等。

青阳他们四个在一起本就够淘气了,在安荣舟的带领了变得更淘气。青舒想想就来气,于是说道,“姐姐不会烧麻雀,谁告诉你们麻雀肉好吃的,你们就找谁做。”

这么一来,青阳他们全看向了安荣舟。

安荣舟对青舒的瞪视视而不见,厚着脸皮喊着青舒妹妹,要青舒给些调味料儿。

青舒懒的理他,让他去厨房自己要,然后嘱咐青阳他们等下一定要好好洗手,否则不准吃东西。

安荣舟嘴里嘀咕了一句姑娘家的就是罗嗦,并在青舒发飙前赶紧领了青阳他们往敞开的庄子大门的方向跑。

青舒自他后头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在德县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来肯定有事,哪有蹭饭那么简单!

安荣舟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也不停,回了一句,“今天玩儿的高兴,明天再跟你说。”

☆、No.247不要乱走

安荣舟做的和说的一致,一下午没干别的,就是带着青阳他们到处跑。要不是青舒派人把他们找回来,玩疯的他们可不知道回来。

一行人从庄子上赶回府的时候天都黑了。古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正站在府门口焦急地张望。见到府中车马和人员回来了,他才放了心,并迎接众人进府。

时候实在是不早了,大家草草地用过饭,各自安歇。安荣舟被安排在了客房,洗了澡倒头就睡。萧知县被于大人请去安排了,不必青舒费心。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用过早饭后青阳他们去了学堂,青舒则派人买了六十斤猪肉和肉摊上的所有肉骨头回来。府里只留了五斤瘦肉、五斤五花肉、十几斤肉骨头,剩下的全部派人送去了庄子上。

这时候,早起就出府去的安荣舟回来了。青舒在书房见的他。

他不慌不忙地先是把青舒的书房看了个遍,最后停在书架前,从书架上拿了本农书出来翻了几下放回去,“姑娘家家的,居然收集了这么多的农书,这爱好奇怪了点儿。”

“谁都没你来的奇怪。说吧,周伯彥又不在,你来干嘛?”她猜,安荣舟在她面前并没有表现出真实的一面,那种吊儿郎当的作派并不是他的本性。

“看着你,不让你乱跑。”他理所当然地说着,“不让你往危险的地方跑。”当看到夹在一堆农书中露出一角的纸张类的东西时,他咦了一声,已经上手取了发现的东西出来。看到是折起来的宣纸,他回头看着青舒询问,“看一下没问题吧?”

“什么叫‘不让你往危险的地方跑’?说清楚。”她蹙眉问。

他走到青舒的对面,坐进椅子里,把手中的宣纸展开摆到书案上。看清宣纸上所勾画的图案时,他又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仔细地看,“有房子,有树,有围墙,你要建新宅院不成?”

“不行吗?”她对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明显不满。

“行,当然行。只是,说是宅院,可瞅着又不像宅院。”他看了一阵儿,“我明白了,这是要建田庄。”他又疑惑,“只是,房子画的这么小,空的地方这么大,这围墙圈的也太大了吧!这是要把田地都圈进去不成?”

这是青舒自己弄的规划简图,并不标准,她觉得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成,不求别人能看懂。不过,他倒是说对了一点,她的确打算把部分田地圈进围墙内,只不过今年不能实施而已。于是她答“正在考虑”,并问“黎夫人是不是犯了大罪?”那天萧大人把黎夫人等二十余人押走后没有把人押去衙门,更没送入县衙大牢,而是押出了县城。到了县城外,萧大人把所有人转交出去,交给了那些做布衣打扮的男子,也就是安荣舟的人。她的人只跟到了这里,亲眼看着黎夫人被押走后才回去跟她复命的。

“她犯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放心,对你而言她已构不成威胁。”他说的肯定,看上去没有一点作假的样子。

“那个,书……”她觉得荒唐的事,别人并不一定这么认为,因此她很在意书中所提的荒唐事,也就是那个荒诞的狗屁预言。

“没有什么书,明白吗?”他抬头,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盯着青舒,“记住,没有什么书。”

她诧异,还有愕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什么也没明白,但还是点了头,“对,没有书,什么也没有。”

他低了头,继续研究宣纸上画的,“你为什么去见她?”

她愣了一下,答道,“去年的时候,她想要偷取包子铺的馅料调法。还好我发现的及时,虽有些损失,但好在没让她得逞。转过年,她又觊觎起我的红果来,曾派人到我的菜地里偷窃红果的秧子。为此,我找上她欲讨个说法,顺便教训她一二。”

“看来她宝贝的那盆奇怪的东西就是红果的秧子了。既有此物为证,完全把你摘干净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也不必做多余的事。呵呵……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我不少的麻烦。说句实话,你很幸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大笑起来,“哈哈……如此说来你府中种的都是红果了,跟她宝贝的那棵一模一样,你想反驳都不行。太好了,红果熟透的时候定要过来逗留十天半个月的,吃够了再走。”

到底还是让黎夫人得逞了,她急问,“你说的那盆秧子现在在哪里?可以还给我吗?”孙得胜既然当场被抓了,黎夫人何来的秧子?这里面有问题,她得查一查。

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既是证物,自然不能还给你。”转眼间,他一下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咧了嘴笑,“放心,我保证不让它落入他人之手,定会亲自捧给圣上。若是圣上高兴,指不定会赏下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定分你一半。”

她立时无语。

“大哥后天会回京,妹妹有没有什么送给圣上的,尽管备出来,大哥保证会完好无损地送达。”

她没好气地说道,“没有,我能有什么好东西?”

“有的,有的,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别人不一定有,妹妹一定有。”他站起来,没个正形地往外走,临出门时还来了一句,“记得多备些好东西啊!对了,重申一下,不要四处乱走,乱走可是很危险的。”

“等等,话还没说清楚,别走。”她急喊。

已经走出门的他提高声音说道,“记住,不要乱走,这可是那小子说的。”

“喂,你回来。”只是,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她叹了口气,独自坐了片刻,把桌上摊开的宣纸收了起来,放回原位。

日子在继续,众劳力辛勤又忙碌地总共用了四天,终于在变天降雨前把五十亩地的冬小麦收入库房。因为下雨,大家休息了半天,紧接着开始翻整麦茬子、施肥、再翻整田垄,准备种下一茬儿的作物。

吴管事提议这一茬儿的作物种三十亩的晚苞谷、二十亩的白菜。青舒点了头,表示同意。

关于种第二茬儿的事,古大树代表小古家村的村民特意到庄子上请教。吴管事便告诉他,种豆子、种白菜都行,并特意点了一句,说秋下的时候主子会大量收购红小豆和大白菜,而且会先可是小古家村村民的收。

古大树千恩万谢地把带来的一大坛子的好酒留下,并一脸喜色地背着手回去了。他们村跟着古府种的冬小麦能卖上好价钱不说,接下来的一茬儿种上红小豆和大白菜也不愁卖了,因为古府会收去。他越想越高兴,一路走回家,进了家门便吆喝,“老大,赶紧去请你二爷爷过来,就说爹要请他老人家喝酒。”派了大儿子出去不算,见到二儿子从外头回来,他又差遣起来,“去,跟你娘拿些铜板,打壶酒回来。”

陈氏端了一簸萁的米从厨房出来,“碰上什么好事了?进门就喊着要喝酒。”

古大树示意陈氏进屋,之后把事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