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他们赶到了途中的驿馆落脚。装卸车马、饮马喂马之事自有下边的人去做。周伯彥和庞总管各自进了为他们安排的屋中休息。

顾石头从外边进来,对周伯彥耳语,“公子,小的觉得不太对。”

周伯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盅新冲泡的热茶,“嗯?”

“护送圣旨的禁军少了四人。”

他抬头,“什么?”

“小的一直都有注意。护送圣旨的禁军头领一人,禁军官兵五十人,共五十一人。跟随庞总管的小太监两人,锦衣护卫二人。陈知府派出的随行官员与官兵十二人。自康溪镇出来时,人数上一个不少。刚进了驿站,小的闲的没事四处找人说话,四处看看。如此,发现了不妥之处,禁军人数居然少了四人。无端少了四人,禁军统领居然一声不吭,并未向庞总管禀报。”

周伯彥的神色立刻变了,“你可查清楚了?”

“公子放心,小的借着四处找人说话的工夫,各个房间都走了一遍,连厨房、马厩、茅房都没放过,都一一去看了,的确是少了四人。小的起疑,但并不敢声张,特意查了一下马匹数,同样少了四匹马。”

“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洪威知道。小的怕遗漏了什么,让洪威又确认了一次人数。结果与小的发现的无误。公子,您说,庞总管知不知道这事?”

周伯彥蹙眉低语,“可猜到这些人是何时失踪的?”

“小的认为,一切定是发生在途中停下纳凉、歇脚的时候。”

周伯彥轻敲桌面,沉思片刻,“若本公子没有记错,随行的禁军头领姓姚。”

“名为姚忠。”顾石头的特长之一,行为举止虽看上去傻头傻脑的,但能让人放松警惕,很能打听到、或查到一些事。

“出身哪个姚府?”希望不是他所知的那个姚府。

“姚忠出身名门姚府,是姚老太师旁枝的嫡出曾孙辈。”

周伯彥立刻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冷凝,“请庞总管前来一叙。不,还是我过去的好。此事不要声张,你与护卫长装作不知便是。”

顾石头称是,退到一边。

周伯彥缓了脸色,觉得自己的神色间显不出任何异样来,这才起身去了庞总管的屋中。

连日来的旅途劳顿,庞总管的确累了。他此刻正合衣躺在床上休息。听闻通传,他立刻起身整理仪容,觉得妥当了亲自出来迎人。“公子快快请进。”

周伯彥没打算进屋,笑着说道,“一个人喝茶有些寂寞,便想着请总管过去说说话。不知总管方不方便?”

庞总管欣然接受,满口说好,然后毕恭毕敬地跟着去了周伯彥的屋中。

伺候他的小太监要跟进去。

顾石头一把扯住小太监的手臂,看也不看吓的脸色发白的小太监,只是冲着庞总管咧了嘴傻笑,“总管大人,赶路太无聊了。这好不容易投了驿站,又不急着走,小的想找他去外边玩耍玩耍,成不?”

快二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吵着要出去玩耍。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别说庞总管,就是脑子正常些的其他任何人都会鄙视这番模样的顾石头。可是,顾石头不是别人。他是跟随周伯彥多年的小厮;也是周伯彥不但不严加管束,反倒放任他随性玩闹的小厮。

因此,庞总管不但没有不悦之色,反倒笑的一脸褶子地放人。

周伯彥只是淡淡地斥责顾石头一句胡闹,没说别的。

顾石头搔了搔头,冲着周伯彥嘻嘻地傻笑,而后对着庞总管说道,“多谢总管大人。”谢罢,他扯了小太监就走。他可是公子的好属下,一切以替公子分忧为使命。支开闲杂人员之事交给他就是。

周伯彥请庞总管入座,而后拿上桌上的茶壶亲自为庞总管斟茶。透亮而微带茶绿色的茶水自壶嘴流出,细细地落入茶盅中,瞬时有股淡淡的香气飘出。茶盅斟到八分满,他说道,“这是刚刚冲泡好的,请。”

“好茶,好茶。”庞总管欢喜地夸赞,“这可是四月时公子献给圣上的仙子引?”

“正是。此茶冲泡后微带香味,且香味久久不去,能令嗜茶者闻香而来,故取名仙子引。”

“呵呵……借了圣上的福,借了公子的福,咱家有幸品尝仙子引,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他说着,一脸珍爱地拿起茶盅,品了一口茶,而后一脸陶醉地不住点头,“好茶,好茶,不愧是仙子引。”他是爱茶之人,因此主子若有恩赏,第一个赏的定是好茶。就是面前坐的彥公子,每次回京都不忘带茶给他。

世人皆说,圣上因长公主而独独偏爱彥公子一人。世人哪里知道,彥公子会受宠,原因不止亲娘是长公主这一件。更重要的是,彥公子会做人、会交人,且本分。圣上膝下皇子不少,可知圣意的少之又少,能哄得圣上开怀大笑的到目前为止唯有彥公子一人。

如他一般在圣上跟前伺候的阉人,见到彥公子时又敬又畏。因为,彥公子人虽冷,但看向他们的目光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个人。在宫中,任何一个主子都很和善,只是在奴才犯错的时候,即便是极小的错误,眨眼间便会取其性命。而彥公子,浑身透着冷意,当他踹一个当值的奴才时,不是要杀人,只是在给这个奴才活命的机会。

他是跟随圣上多年的奴才,唯有他知道,圣上会如此宠爱彥公子,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彥公子面冷却性情平和、不残暴。

周伯彥自是不知庞总管心中所想,很自然的丢了一个问题出去,“总管行此,可有私事要办?”

庞总管一惊,脸上的陶醉之色立时散了,“公子为何有此一问?咱家初次到辉州,哪里来的私事要办?”

“既如此,总管可知随行的禁军少了四人?”

庞总管闻言变色,“什么?”

“总管不知情吗?”

庞总管笑不出来了,更是坐不住了,“请公子稍后,咱家去去就来。”他急着去确认。随行的禁军少了四人,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相信彥公子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他不相信,姚统领居然敢欺上瞒下地做出这种事。

周伯彥坐着未动,“总管且慢。”

庞总管虽急,可还是停住了。

“在没有弄清状况前,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庞总管的心一紧,“公子的意思是?”

“总管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可有其他知情人?”

“圣上的口谕,唯有咱家知……”他白了脸,惶恐地盯着周伯彥,嘴唇动了,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周伯彥真的很失望,因为他从庞总管的口型猜出了太后二字。

庞总管噗通一声跪在了周伯彥的脚下,“公子救救咱家,请公子救救咱家。”他敢阻止,太后会杀了他。他放任不官,圣上会砍了他的脑袋。这种情况下,他想活命,全看彥公子想不想救他。

周伯彥沉着一张脸,“你是真不知情?”

“咱家确实不知情,请公子明察。”

“起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想办法解决此事才是正经。”

庞总管不敢起,就那么跪在地上。

周伯彥自然知道庞总管在怕什么,可是他也在怕。他望向窗外,此刻天边红霞满天,过不多时太阳会下山,天色就黑了。如果真如顾石头猜测的那般,四名禁军是途中歇脚的时候离开的,他们的目的地若是康溪镇,此刻已到了。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会在别人未发现前返回来,而前往康溪镇的差事,转手交给了旁人。无论派去康溪镇的人是禁军也好,其他势力也罢,他都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其他事。

庞总管还在地上跪着,因为能给他生的希望的唯有彥公子。

周伯彥收回视线,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们静观其变吧!”他离椅,弯腰去扶人,“总管请起。今日之事我自会如实禀报,一切自有圣上定夺。”

庞总管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谢公子。”有彥公子的一句如实禀报,他的小命就保住了。至于皮肉之痛,与性命比起来,皮肉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夜里,有人悄悄打开驿站的后门,放进人手牵一匹马的四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因为马蹄上包了厚布,四人、四马没弄出什么大的响动。有人悄悄把马牵去马厩,而人被带去了安排普通禁军的房间里。

黑暗中,有人将这一切看的分明。

☆、No.257不再平静

同一时间,康溪镇上。

静谧的夜里,微弱的月光下,可疑的黑影在巷弄中迅速移动着。这些黑影,从各个方向汇聚到古府周围,影影绰绰的大概有二三十号人。他们似乎在观望什么,紧贴墙根隐在阴影之中。

须臾,有两人离开墙根下,甩出三角爪钩勾住古府高高的院墙墙头。在静谧而无风的夜里,丁零当啷声起,突兀又震慑人心。那二人惊的汗毛立起,既不敢立刻收回抛出的三角爪钩,亦不敢乱动,紧张地竖耳听动静。

铃铛声很快就停了,周围又变得静悄悄的,他们听不到古府内有任何动静。在二人考虑是否撤退的时候,有个黑影走近,并比划了一个上的动作,而后退走。

这二人得令,一人拽着连接三角爪钩的绳索末端,另一人顺着绳索攀爬到院墙上。这其实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只是刚刚触动的铃铛声让他们心里很不安。

上了院墙的那人蹲在墙头上片刻,没有铃铛声,没有巡夜人的脚步声,一切安安静静的,他能清晰无比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本该跳进去的,可太过安静让人起疑。他意识到了危险,回头想要示警。但,有人等不及,在他回头的时候正好爬上了墙。他飞快地做下去的动作,可那人不理,冲着他动了动嘴皮子,无声地说他是胆小鬼,然后把蒙面巾遮好,跳入了院中,双脚落地时发出极小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发生,古府内依然很安静,似乎没人发现有闯入者。

想要示警的那人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再说行动已经开始,不能半途而废。于是他对其他人打了暗号,同样跳落进院中。确定先进去的两人是安全的,先后又有四人进入。他们两人一组地很小心地潜行,成功躲过了一个四人的巡逻队。到这时,他们放心了。他们想,这里没有陷阱,只是守卫太差罢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忘记一切要小心谨慎的原则,很小心地移动,并翻过栅栏进了一处小院子。这里是灏居住的地方。

有人把风,有人撬开防蚊虫的细纱窗子翻进屋去。须臾间,“快走,中计了。”翻进窗子的人一边喊,一边要从窗子里跳出来。

箭羽声破空而来,噗、噗两声,箭射入人体的声音格外响。

十来个火把在不同的位置瞬时亮起,有人大喊着,“目标是灏少爷,快去,快去保护灏少爷,这边交给我们。”接着,有六人小队拦住闯入者拼斗,另有两个小队举着火把从不同的方向往一个地方靠拢。

后续还有黑衣人闯入古府。他们选择了潜伏,因此自认还没被发现的他们以古府中人火把聚集过去的一点为目标,小心移了过去。他们本以为会找到今晚的目标,可等待他们的是身披铠甲、手拿刀枪的士兵。

没人大喊大叫,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这一刻里,双方所做的只有默默的拼杀。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士兵与习惯于执行暗杀、绑架等事件的死士对上,双方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不过,古府有掌控大局的弓箭手助阵,使得这场厮杀的时间至少缩短了一半。

府内的战斗打响时,府外也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内、外两个战场中,没有大喊大叫的人,只有专注地一心要杀死对方的人。

青舒坐在炕沿上,守着睡熟的四个男孩子。这里是洛小荣的房间。平日里洛小荣是和青阳住在一起的,因此这间屋子虽然家当齐全,但是一直以来基本是空着的。今晚,它却派上了大用场。

当古瑞星告诉她,最近可能不太平,要求她带着青阳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而且还得要住进平日里不住的院子里时,她便知道有大事要发生。她问为什么。古瑞星推说不知道原因,只说这是周伯彥走前交待下的。他还要青舒别担心,说这只是为以防万一而采取的防范措施,或许什么事也没有。

青舒懂了。知情也罢,不知情也罢,古瑞星是不会告诉她什么的。入夜时,她临时告诉青阳他们,说他们四个今晚要住在一起的时候,不知内里的他们四个居然高兴地商量起了睡前要一起玩儿的游戏。

确实,睡前凑到一起的他们四个玩儿的很疯,打闹间差点把炕都给跳塌了。若不是住在厢房中的她过来喊他们睡觉,不定他们会打闹到什么时辰。睡下后,淘气的让人头疼的他们终于不让大人觉得头疼了,个个像乖巧讨喜的男孩子。

如今外边的一切影响不了他们,他们睡的都很安稳。他们不知道青舒这个姐姐稍有响动就惊醒了,还在第一时间过来亲自守着他们。

长枪和弓箭,就摆在青舒伸手可及的位置。小娟抓了根木棍坐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古瑞星说,就算有事发生,他也能保青舒姐弟们周全,没有一个恶徒可以近他们的身。洛三说,有他们黑白二卫与鹰卫在,没人能伤得了主子们。

青舒相信他们,同时也明白世上有个词叫“万一”。因此,为了以防万一,她的长枪与弓箭离开了练功房,出现在了这里。有突发状况时,即便她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可拖住敌人一秒是一秒,总能为弟弟们争取些时间不是。

得知有闯入者时,她以为闯入者的目标是自己,一点儿都没往灏身上想。她看着灏的睡脸,不由一叹。她在想,将军爹当初决定救回灏并准备收灏为义子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这种状况?她自嘲的想,若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果他们还有命在的话,她可不可以带着一府的老少逃到西昌国去,然后找上西昌国的皇帝讨要恩情?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古管家亲自来禀报,“一切结束了,小姐可以安歇了。”

青舒走出房门,“可有活口?”

古管家的面色并不好,他答,“古大人曾下令,不留一个活口。”所以,那群训练有素的官兵真的没有留一个活口,不仅斩杀了所有的闯入者,还斩杀了所有在府外发现的黑衣人。

今晚,府中的护卫与家丁不需要冲在前头与闯入者正面交手,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主子与府中的女人孩子。参与作战的,全是古瑞星暗中调来的官兵。青舒起疑,古瑞星为什么不让留活口?留有活口,可以通过审讯来查出幕后操纵者不是吗?难道他一早就知道来者是谁?这怎么可能?

天亮时,古府一切如常,在不知情者的眼里没有任何异样。

灏摔了一跤,眼眶泛红地坐在当院地上,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可又正努力忍哭的模样,让人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小娟忙蹲在他面前,“少爷不哭,少爷不哭,奴婢背您回屋好不好?”

小鱼轻声细语地哄,“少爷可是小姐心中的男子汉,男子汉是不哭的。奴婢这就喊了初一过来,让他给少爷看看。少爷若是伤到了哪里,奴婢这就去禀报管家请大夫。现在,奴婢扶您起来好吗?”

灏只是摇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还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

小娟和小鱼心疼的不得了,抢着问是不是哪里太痛等等。她们哪里知道,在她们一心一意地围着灏转的时候,有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自她们后头进了青舒住的厢房里。

成功进了青舒的屋,青阳、陈乔江和洛小荣带着胜利的笑容想要互相击掌,却听耳边有人“嘘”了一声。

他们三个一惊,这才发现是小丫。

小丫鼓着小脸,小声说道,“小姐不舒服,正躺在床上休息。少爷们赶紧出去,不要打扰小姐。”

就是听说姐姐不舒服,他们才要过来看看的。哪知道小娟那丫头既说不清楚姐姐不舒服在哪里,还拦着他们不让看姐姐。还好他们聪明,想办法自己进来了。

青阳忧心地往内室门的方向看,可是他们站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姐姐的人。于是他同样小声地问,“姐姐怎么会不舒服?是肚子痛吗?还是头痛?有没有请周大夫过来看?”

陈乔江对青阳打了个眼色,然后对张了小嘴准备再次赶人的小丫伸出了一对“魔掌”,揪住了小丫的双丫髻,小声威胁,“臭丫头,竟敢瞪本少爷,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小丫头发被揪痛,又不敢大声喊,只是委屈地要往旁边躲。可双丫髻被人揪着,越躲会越痛。她立刻泪眼汪汪地将求救的视线递向青阳的方向。

可是,青阳这会儿可顾不上救她,已经蹑手蹑脚地和洛小荣进了内室去。

外边虽热,可屋内通风良好,很凉爽。淡紫色的床帐收着,青舒躺在床上面向外的睡颜立时进了青阳和洛小荣的视线内。

他们两个走到床前,不敢弄出动静。青阳伸了手,轻轻放到姐姐的额头上,然后把手又往自己的额头上按。

洛小荣紧紧地盯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小声问,“很烫吗?”

青阳感觉他们姐弟俩的额头一样的温热,于是如释重负地摇头。

洛小荣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问,“我们要走吗?”

青阳有些犹豫的样子,很快就摇头。

须臾间,有了这样一番景象。青舒在床上睡着,青阳带着陈乔江他们围坐在床下的地上看书。陈乔江会肯安静地看书,原因自然在书上。他们看的书不是卢先生教授他们功课书,也不是做学问的书,而是青舒给他们写的故事书。

小娟和小鱼面面相觑,想让少爷们出去,可是找不到一个让他们出去的理由。而小丫,鼓着小脸坐在门口的位置,时不时拿眼睛瞪一下陈乔江。

因失眠而一夜未睡,天亮才合眼的青舒醒来的时候,看到床下的景象时,以为在做梦,呆了许久。

☆、No.258你们好吵

过了辰时才起床的青舒洗漱好了,说不想吃热饭食,很想吃凉皮。

古管家正要派人去风味小食铺取一人份的凉皮回来,碰巧就让四处闲晃的古瑞星给听去了。

古瑞星笑的那才叫一个风华绝代,“管家,青舒妹妹要吃的这个凉皮,好吃吗?”

古管家不懂,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笑的比女子还美?他咳嗽一声,视线转到一边去,“还好。”

“既是青舒妹妹想吃,我这当哥哥的听见了怎能假装没听见。这样,这事交给本公子,本公子这就亲自为青舒妹妹取回来。”

“天热,不麻烦古公子了。”“成子,还不快……”

“哎,哎,这么客气做甚。你派的人用走的,本公子是骑马的,哪个回来的更快?答案不必本公子说出来吧!”他还拍了两下古管家的肩膀,“好了,好了,一点都不麻烦,为青舒妹妹跑腿一点都不麻烦。本公子这就去了,回见,管家。”他自说自话完毕,人已经往外走了,嘴里还喊着,“备马,赶紧备马。”

这情况,让古管家一阵无语。

古瑞星骑了马,带了四个护卫出发。巳时过了一半,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了。此刻已经烈日当头、炎热无比,大街上走动的人极少。他便放开手脚纵马奔驰,须臾间就赶到了风味小食铺前。缰绳交给护卫,他推开风味小食铺的青纱门走进去。

还没到正午上客的高峰期,但铺中并不缺客人,三三两两地已经有十来个客人在吃东西。

古瑞星一边往柜台走,一边扫过在场客人的桌子。他挑了挑眉,基本每桌的客人都点了一样奇怪的菜。大碗中,像面条一样的东西比面条还宽,里面加的瞅着像是黄瓜丝和豆芽。还有点点的红,看着像是辣椒碎沫。

他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左右的伙计,“他们吃的什么?”

吴小山热情介绍,“公子,这是铺中的夏日招牌菜,凉皮。”

这就是凉皮?古瑞星对着迎过来的古元河说道,“先来一碗,本公子尝尝味道再说。”

古元河要带他去雅间,他拒绝了,往离柜台最近的一桌上一坐,“这里就成。”

没用多大工夫,吴小山喊着凉皮一碗,把凉皮端到了古瑞星的面前。

“这是提前做好的不成?怎会上的这么快?”古瑞星一边问,一边对它面视了一番。碗中,有比面条还宽的似面条的东西,有黄瓜丝,有豆芽,有香菜叶,有辣椒油,有汤汁,有蒜沫儿,还有小四方块儿的颜色微黄且带扎的不知名的东西。

“公子,凉皮既可当凉菜食用,也可当饱腹的正餐。它是每日做每日卖的。早起,铺中的凉皮师傅们就开始做凉皮,到客人上来的时候,再一份儿一份儿地加了佐料端上桌。”他一指和凉皮同送来的一小碟的辣椒油,“您若觉得辣味儿不够,可以酌情再加些。拌一拌,立刻便可食用。”吴小山从旁说明。

古瑞星明白了,取了筷子拌了两下,竟闻到了一缕陌生的香味儿。他更加好奇,挑了一根凉皮尝。

“公子,您觉得味道如何?需要点别的菜吗?”

“夏日里,吃这个比吃热食舒服多了。”评价完毕,他也不点其他东西,眨眼间便吃掉了一碗凉皮。而后他招手让吴小山上前,说道,“再来一碗。”

连吃了三碗,古瑞星才不喊再来一碗了。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他冲着柜台后的古元河说道,“掌柜的,你们小姐等着吃凉皮,赶紧装上一份儿。对了,这要怎么外带?不会是要本公子端了碗回去吧?”这可是有损他形象的。

古元河一改先前的热情,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劳古公子费心,已经有人给小姐送凉皮回去了。”还好他爹有先见之明,虽然眼前的这位主动接了差事,但还是派了其他人过来为小姐取凉皮。这位借着替小姐跑腿的名义,进铺后却对此事一字不提,连吃了三碗才说要给小姐带,实在是气人。

“什么?哪个敢跟本公子抢差事?站出来让本公子看看。”古瑞星理直气壮地要找人算帐,根本不去想他若是没有吃这三碗,早带着凉皮回去,从早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的青舒肯定已经吃进嘴了。

古元河对他有点小怨言,但碍于身份不敢说出来,只得说道,“古公子,若是吃好了,这就回吧!凉皮,我爹已经让人取回去了。”估摸着,提着食篮的人就快进府了。

古瑞星没有一点歉疚的神情,“你爹不厚道。算了,再来四份儿,青舒妹妹不吃,还有青阳他们可以吃。”

“少爷们的也已经带回去了。”

“这,这……他们不吃,你爹你娘可以吃不是?别这么小气,赶紧装好。本公子这就要回去。”回去就找不厚道的古管家算帐。若是青舒妹妹生他气怎么办?若是让见色忘友的周伯彥那小子知道了可就坏了。

“小山,古公子要外带四份儿的凉皮。”古元河交待了这么一句,紧接着说道,“七碗,一共一百零五文钱。”

有人不顾贵公子的形像,掏了掏耳朵,一脸不信地问,“你这是要本公子付银子?”

“要不,您记账,小的以后找彥公子拿便是。”

“小气,忒小气。”古瑞星说着,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张银票放到柜台上。

古元河看了银票的面值一眼,立刻收入钱匣子里,“小的这会儿找不开公子的银票。不过没关系,银票就存在柜台上。公子什么时候过来吃东西都可以,小的会一笔一笔地从公子存的银票里扣。”

“小气,奸商。”古瑞星甩下这四个字,转身往外走,“赶紧的,本公子可是急着要回去的。”

不过片刻的工夫,他带着四份儿的凉皮骑马回到古府,第一时间去了青舒、青阳他们暂住的院子,“青舒妹妹,六哥给你带凉皮回来了,快出来迎接六哥。”

青舒没出来,青阳他们也没出来,只出来一个初一。初一行了礼,“公子,主子们正在食厅用饭。”

“这就吃上了?怎么不等六哥回来?”他故意大声说着,转了方向进了小食厅。

已经吃掉半碗凉皮的青舒狠瞪他一眼,“行啊,古六哥,借着替我取凉皮的工夫,听说在铺子里吃了三碗的凉皮。”

古瑞星一脸“我冤枉”地说道,“哪个敢如此污蔑六哥?让他站出来,我们说道说道。”

吊儿郎当地坐在陈乔江左手边吃凉皮的一人抬头,“我说的,怎么着?你还想灭口不成?”

古瑞星侧过脸,循声往左边看过去。看清来人,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安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安荣景奉送鄙视的一眼给他,说道,“乔江,告诉他。”

陈乔江哪管那么多,“安哥哥是来跟我们玩儿的。才不像你,都不肯跟我们玩儿,哼!”

一向不怎么发言的灏偷觑古瑞星一眼,然后一反常态地说话了,小声控诉道,“安哥哥在铺子里听到姐姐想吃凉皮的事,一下买了六份儿回来。才不像古哥哥,只顾自己一个人吃,都不管姐姐是不是饿着肚子。”

青阳和洛小荣附和,“就是,六哥没有安哥哥好。”

古瑞星厚脸皮地对着青舒笑,“妹妹,你看看他们,竟联起手来挤兑六哥,太不厚道了,对不对?”他把提回来的食篮往桌上一放,“妹妹,尝尝六哥带回来的,味道肯定比姓安的带回来的好。”

安荣景眯了一下眼睛,“小子,怎么说话呢!皮痒是吧!”

青舒决定无视他们,继续吃自己的凉皮。可是,这两个男人真的很聒噪,竟坐到一处一边吃一边拌嘴个没完没了,一点儿食不语的自觉都没有。

就连青阳也受不了,“哥哥,你们好吵。”

“好小子,有胆子再说一遍。”安荣景和古瑞星异口同声地说道。

青舒忍不住剜了他们一眼,“我说你们好吵,怎么着?”她又问碗已见底的青阳他们,“吃饱没有?还要不要吃?”

陈乔江喊没吃饱,另几个跟着说还想吃点儿。

青舒点头,站起来,打开古瑞星提来的食篮,取了其中的四碗凉皮出来,并与桌上未动的另两碗放一起。她端起其中一碗,“要吃的自己拿。还有,咱们去别处吃,不理他们。”

在聒噪的那两人的抗议声中,青舒把各端了一碗凉皮的弟弟们带去别处吃凉皮了。

留在食厅中的两人面面相觑,而后失笑,然后去抢唯一剩下的那一碗凉皮。

古瑞星:下绊子也就算了,还要踩脚,你是女人吗?

安荣景:抓挠是女人才干的事,你好意思用?

古瑞星:哎呦,松手,快松手,胳膊要断了。

安荣景:小子,你先松手,老子的手指头都要让你掰断了。

……